
总部与百货公司
四人屏息静坐,哈利眼看着罗恩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直到邓布利多站起身,走向一幅画像。画中是一位身着斯莱特林颜色服饰的男子,留着尖尖的胡须。
“菲尼亚斯,”他对那位表面上正熟睡的男子说,“菲尼亚斯。”
发现他准备继续假睡,其他一些画像也掺和进来,大声喊道:“菲尼亚斯!菲尼亚斯!”
发觉自己再也装不下去了,他戏剧性地抽搐了一下,睁大双眼。“有人叫我?”
“我需要你再次拜访你的另一幅肖像,菲尼亚斯,”邓布利多说。“我有一条新消息。”
“再次拜访我的另一幅肖像?”菲尼亚斯用一种尖细的声音说,假装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游移,最终停在了哈利身上)。“为什么你不直接找老梅林?那家伙简直闲到发慌。”
菲尼亚斯的声音让哈利感到熟悉,他在哪里听过呢?但他被菲尼亚斯的用词分了心。他说“老梅林”,像是为了和谁区分开来一样——会不会是因为那人还有另一幅肖像?不管怎样,他们现在有更紧要的事。
“他已经请假离开城堡有一段时间了,”邓布利多说,“此事万分紧急。”
“哦,好吧。”那位名叫菲尼亚斯的巫师说,“虽然他这会儿可能早把我的肖像毁了,就像他对家族里的大部分人一样——”
“小天狼星不会打坏你的画像。”邓布利多说。哈利一下子想起他在哪儿听过菲尼亚斯的声音了:是从他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卧室里那看似空空如也的画框中传出来的。“你需要告诉他,亚瑟·韦斯莱受了重伤,其夫人、儿女、哈利·波特和赫敏·格兰杰很快会去他家。明白了吗?”
“亚瑟·韦斯莱受伤了,老婆孩子、哈利·波特和赫敏·格兰杰要来。”菲尼亚斯懒洋洋地说,“行,行……知道了……”
在他侧身从画框中离开的同时,罗宾在一阵旋风中重新出现了,宝剑满是鲜血地挂在他身侧。
喘着气,他说:“韦斯莱先生在圣芒戈医院。蛇已经咬到他了,但他应该没事,我们及时赶到了。”
罗恩稍稍放松了些,耷拉着脑袋,仿佛一直让他紧绷的情绪一下子被抽走了一般。
“很好。”邓布利多说,“韦斯莱家的其他孩子很可能已经上床,我会派麦格教授把他们带过来,以便一起前往小天狼星家。那里比陋居更方便去医院。”
罗宾点了点头,用一个词便将宝剑清理干净,将它重新放在了书桌上。“那我去告诉韦斯莱夫人。”
当他再次消失时,邓布利多吩咐福克斯给麦格教授一张纸条,请她将弗雷德、乔治和金妮带来。这之后他开始通知其他凤凰社成员发生的事。剩下的三位韦斯莱到达的速度比哈利预期的要快。几人还穿着睡衣,衣衫不整,惊魂未定。
“罗恩——发生了什么?”金妮问,看上去很害怕,“麦格教授说你看到爸爸受伤了——”
“你们的父亲在为凤凰社工作时受了伤,”邓布利多不等罗恩回答便开口道,“他已经被送往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我要把你们送去小天狼星的住所,那里比陋居更方便去医院,在那儿你们会见到你们的母亲。”
“我们怎么去?”弗雷德忧心忡忡地问,“用飞路粉吗?”
“不,”邓布利多说,“飞路粉此刻不安全,路网被监视了。梅-罗宾很快就会回来将你们送过去。现在只等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回来……我想确保没有危险再将你们送走。”
“他说欢迎,”邓布利多身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那个叫菲尼亚斯的男巫重新出现了。“我的玄孙选留宿者的品味还真是独特。”
说完这句话,大概还不到一分钟,罗宾就出现了。旋风吹打着如今有些拥挤的房间。
“哦,不好意思。”他说,“显然大家都到齐了。别担心,我刚才和你们父亲在一起,他已经醒了,我相信他会没事的。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他们都相当紧张地点点头。
“好,你们三个先走。”他说着,向金妮、弗雷德和乔治招了招手,“以防万一,我不准备同时带六个人过去。我马上回来。”
几秒钟后,他回来接哈利、罗恩和赫敏。
“随时告诉我们新进展。”他对教授们说,随后就将几人带到了格里莫广场的厨房。
小天狼星一脸焦虑,还穿着皱巴巴的日装。“发生什么事了?”他问,“菲尼亚斯·奈杰勒斯说亚瑟受伤了——”
“问罗恩吧。”弗雷德说。
“是啊,我也想听听。”乔治说。
“是——是罗宾的水晶。”他结结巴巴地说,“他认为——呃,他让我试试,然后我看到了一种……一种幻象。爸爸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一条蛇袭击了他。”
“之后我过去杀了它,”罗宾补充道,“但它爆炸成了一团黑烟,就像那冠冕一样。我觉得它可能也是一个魂器。”
“你们发现了更多的魂器?”
“今天的展开真的很奇妙。”罗恩说,“我猜对了第一个的位置,罗宾边便坚持认为我是个先知。”
“没错,”罗宾狡黠地说,“现在更加确定了。”
“我们一件一件来。”乔治说,“妈妈来了吗?”
“她还在圣芒戈医院。”小天狼星说。
“我们也得过去,”金妮着急地说,“小天狼星,你能借给我们几件斗篷什么的吗?”
“等等,你们不能冲到圣芒戈去!”小天狼星说。
“如果我们想,我们当然能去!”弗雷德犟头犟脑地说,“他是我们的爸爸!”
“你们要如何解释,在医院通知其妻子之前你们就知道亚瑟受伤了?”
“那有什么关系?”乔治火冒三丈地说。
“我们不能声张我们有——呃,罗宾——如今再加一个先知。如果我们这么做了,神秘人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罗恩!你们父亲也不会希望你们损害凤凰社的保密工作的。”
“他说得对。”罗宾说,“这会让所有人都处于危险之中。韦斯莱夫人一回来我们就可以过去了。不过我见过你们父亲了,他已经醒来——他会没事的。”
弗雷德和乔治还不服气,但金妮走到最近的椅子前坐了下来。哈利看了看罗恩,罗恩做了一个介于点头和耸肩之间的古怪动作,两人也坐了下来。双胞胎又瞪了小天狼星一分钟,才在金妮两边坐下。
“这就对了,”小天狼星鼓励地说,“来,我们……一边喝一边等。黄油啤酒*飞来*!”
他举起魔杖,几个酒瓶从食品间向他们飞来,滑过桌面,整齐地停在他们九个人面前。他们都喝了起来,一时间,只能听见厨房炉火的噼啪声和酒瓶轻碰桌面的声音。罗恩依旧面色惨白。
突然,半空中一道火光照亮了他们面前的脏盘子,在他们的惊叫声中,一卷羊皮纸啪地一声掉在桌上,伴着一根金色的凤凰尾羽。
“福克斯!”小天狼星马上说,抓起羊皮纸,“不是邓布利多的笔迹——一定是你们母亲的信——给——”
他把信塞到乔治手里。乔治撕开信大声读道:“爸爸还活着,他需要留在圣芒戈接受治疗。待在原地。我会尽快通报消息。妈妈。”
这绝对是哈利现有记忆中最为漫长的一夜。小天狼星曾走过场似的建议他们都去睡觉,但韦斯莱一家脸上浮现的厌恶表情足以终止这个话题。大部分时候,所有人只是沉默地围坐在桌旁,看着烛芯在蜡液里越沉越低。偶尔,会有人把瓶子举到嘴边喝上一口。众人之间的交流仅限于单纯地询问时间,将心中的充满担忧的猜测说出来,或是互相安慰如果有坏消息,他们会马上知道。
最终,弗雷德控制不住睡了过去,头歪在肩膀上。金妮像猫一样蜷缩在椅子上,但她的眼睛是睁着的;哈利可以看到她的眼睛反射的火光。罗恩双手抱着头坐着——很难说是醒着还是睡着了。侵入这场家庭悲剧的外人——哈利、赫敏、罗宾和小天狼星时不时会对视一眼,然后继续陷入好似无穷尽的等待。
早上五点十分,厨房门被推开,韦斯莱夫人走了进来。她的脸色非常苍白,但当他们都转过身来看她,弗雷德、罗恩和哈利从椅子上半站起来时,她回以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他会没事的,”她说,声音因疲倦而十分细微,“他正在睡觉。我们待会儿都可以去看他。比尔正陪着他,他会请一个上午的假。”
弗雷德如释重负地跌回了椅子上,双手捂着脸。乔治和金妮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母亲身边,紧紧抱住了后者。罗恩声音颤抖地笑了一声,将剩下的黄油啤酒一饮而尽。
“早餐!”小天狼星高兴地跳起来大声说,“我在想,培根和鸡蛋,还有一些茶和吐司……”
不愿继续打扰到韦斯莱一家,哈利赶紧跑到炉子旁帮忙。
“要不是你,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罗恩。”韦斯莱夫人低声说,“你爸爸可能再过几个小时都不会被发现,那样就晚了。多亏你,救了他一命,邓布利多也想出了一个好的说法解释亚瑟为什么会在那儿……”
罗恩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接着去感谢哈利、赫敏和小天狼星陪她的孩子们等了一通宵了。
“哦,小天狼星,我真的很感激……医院说他要住一阵子,能离得近就太好了……当然,这就是说我们可能得在这儿过圣诞节了……”
“那再好不过了!”小天狼星说得如此真诚,韦斯莱夫人对他笑了一下,系上围裙,开始帮着做早饭。
整个上午,几乎所有人都在睡觉,赫敏也不例外。她给父母写了一封信,问他们是否可以在假期的前半段和哈利还有罗恩待在一起。与此同时,罗宾去找邓布利多了解更多情况。
大家起床吃午饭的时候,霍格沃茨的行李箱已经到了,以便几人可以扮成麻瓜去圣芒戈。他们换下长袍,穿上牛仔裤和运动衫。每个人都对此感到兴高采烈,众人有说有笑。当唐克斯和疯眼来护送他们时,大家开心地和他们打了招呼,并嘲笑疯眼汉歪戴在头上挡住魔眼的圆礼帽。他们实话实说地向他保证,这会让头发变得短而亮红的唐克斯在地铁里都沦为背景板。
“你们家里该不会有先知血统吧?”火车上,唐克斯凑近哈利、罗恩和赫敏,好奇地问。他们几人正并排坐在车厢里,哐啷哐啷地向市区中心驶去。
“没有,”罗恩说。听起来意外地像是受了羞辱一般。“至少,我不认为有。”
他们在下一站下了车。那是伦敦市中心的一个车站,他们都跟着她上了自动扶梯,来到一家用红砖砌成的老式大型百货商店。这个地方充满了破旧、凄凉的气息;橱窗里陈列着几个假发歪斜的人偶,它们姿态各异地立着,展示着至少已经过气了十年的时装;所有积满灰尘的门上都挂着“停业装修”的大牌子。哈利清楚地听到,一个路过的拎着大包小包的高个子女人对同伴说:“这个地方从来没有开张过……”
“到了,”唐克斯招手把他们领到一个橱窗前,里面只有一个特别丑的女假人,假睫毛都要掉了,穿着绿色尼龙裙。“你好……”唐克斯小声说,“我们来看亚瑟·韦斯莱。”
一刹那间,哈利觉得唐克斯很滑稽,隔着玻璃用这么小的声音说话,身后的街上人来人往,夹杂着汽车的喇叭声和发动机声,假人怎么可能听得见呢。随即他想起来,假人本身就听不见。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他吃惊地长大了嘴巴——只见假人微微点了下头,招了招连在一起的手指。在哈利愣神的功夫,唐克斯已经抓着金妮和韦斯莱夫人的胳膊,径直穿过玻璃消失了。
其余人紧随其后。他们好像进入了一个拥挤的候诊室,一排排男女巫师坐在摇摇晃晃的木椅上,有的看上去很正常,另一些则有可怕的畸形,如长着象鼻子或是胸口多出了一只手。室内比街上安静不到哪儿去,因为有许多病人在发出奇怪的声音。其中一个女巫的耳朵不断发出尖锐的汽笛声,并冒出蒸汽。另一个男巫每动一下便会发出钟一样的当当声。
“这边!”韦斯莱夫人叫了一声。他们都跟着排在了一个类似接待台的地方。
队列前端,一个老态龙钟、带着喇叭形助听器的男巫慢慢蹭到了前面:“我来看望布罗德里克·博德!”他带着哮喘声说。
“四十九号病房,但恐怕你是在浪费时间,”女巫打发人似的说,“要知道,他完全糊涂了,还当自己是个茶壶呢……下一个!”
韦斯莱夫人走到桌前。
“你好,”她说,“我丈夫亚瑟·韦斯莱今天早上换病房,请问——?”
“亚瑟·韦斯莱?”女巫用手指顺着一张长长的名单往下找着,“哦,二楼,右手边第二个门,戴·卢埃林病房。”“谢谢。”韦斯莱夫人说,“来吧,你们几个。”
他们随着她穿过双扇门,走过一条狭窄的走廊,两边是著名治疗师的画像,装有蜡烛的水晶泡泡飘在天花板上,看上去像巨大的肥皂泡。
当他们到达门口时,唐克斯停下来说:“我们在外面等吧,莫丽。亚瑟一次也不能见太多人……应该家人先进去。”
疯眼汉赞同地咕噜了一声,背靠在墙上,魔眼骨碌碌地转动着。哈利也往后退了一步,但韦斯莱夫人伸手把他推进了门。“别傻了,哈利、赫敏,来吧。”
进门,哈利很欣慰地看到韦斯莱先生正靠在几个枕头上,借着落在床上的一缕阳光读着《预言家日报》。当他们向他走来时,他抬起头,看清来者后,绽开了一个笑容。
“你们好!”他把《预言家日报》扔到一旁, “莫丽,比尔刚走,上班去了,但他说一会儿会去看你。”
“你怎么样,亚瑟?”韦斯莱夫人俯身吻了吻他的面颊,担心地看着他的脸,“你看上去还有点憔悴。”
“我感觉很好,”韦斯莱先生愉快地说,伸出没受伤的胳膊抱了抱金妮,“要是他们能够将绷带拆掉,我立马就能回家了。”
“他们为什么不能拆,爸爸?”弗雷德问。
“因为每次拆开我都血流不止,”韦斯莱先生轻松地说,伸手拿过搁在床头柜上的魔杖,轻轻一挥,床边就多了六把椅子,“那条蛇的毒液里似乎含有一种特殊成分,能够阻止伤口愈合。不过他们确信能够找到解药,声称见过比我严重得多的情况,我现在只是需要每小时服用一种补血药剂。”
“所以,你会和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受伤的吧,爸爸?”弗雷德把椅子朝床边拖了拖,问。
“你们都知道了,不是吗?”韦斯莱先生说,意味深长地冲罗恩一笑,“我一直在留意着——”他压低了声音,“——以防神秘人为了预言而来,但那条蛇却伏击了我。然后,罗宾突然出现,手里竟然拿着一把宝剑……把那家伙的头一把砍了下来。”
“所以这的确就是他在找的东西了?”罗恩问。
“我们不能确定,”韦斯莱先生说,“但他将蛇派去那里埋伏,可不是个好兆头。不过显然它什么也没得到,毕竟已经死了。”
他们的谈话被一阵敲窗户的声音打断。
“哦,是只猫头鹰吗?”韦斯莱先生问。
“更像只猎鹰,”韦斯莱夫人转头看了看说,“不过它带着一封信。”
“我觉得更像只灰背隼(merlin)。”
“谁把它放进来?”罗恩问。
金妮走过去打开窗户,取出卷轴。
“是罗宾派来的。”她说。
“那为什么不派只知更鸟(robin)?”罗恩自言自语道,“既然要玩新花样的话。”
金妮没有理他,而是大声读起了信:好消息:我偷走了预言。问题解决。
哈利哼笑了一声。
“呵呵,”韦斯莱先生笑着说,“有他在身边还蛮不错的,不是吗?”
“哦!”韦斯莱夫人叫道,“我差点忘了邀请他和我们一起过圣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