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
NO.3
Timeline: 5-7
Rating: Mature
Relationship: -
Warning: Cyborg, Graphic Depictions Of Violence
托尼·斯塔克一生仅有一次祈祷是为了摩根赠与他的伤势。
一开始他祈求神明垂怜，让自己伤得没有看上去那么重并尽快恢复起来。但当亨利·麦考伊把他送进营养舱后他转而祈求能得到一个有尊严的死亡。他就知道神明根本不存在，两个愿望都没有实现。
在拉脱维尼亚-仙宫战争里，摩根·勒·菲的魔法把他自左肩到腰部连同装甲完全撕裂。他边下坠边看到血液带着骨肉与破裂的脏器像像雨水一样落尽，却麻木地未感觉到丝毫疼痛。他试图调用绝境求救却无法连接任何信号，这才意识绝境已经动用了所有力量为他续命。他带着致命伤在死人堆里躺了三天才终于被寻获。血腥与腐臭味萦绕在四周，他却连一个掩鼻的动作都做不了。
他在营养舱里醒来，头部浸泡在粘腻营养液中。最开始的一分钟他因无法呼吸而惊慌失措。在陡然升高的警报中亨利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放轻松，放轻松，托尼。”野兽隔着玻璃罩安抚他，“你不需要呼吸。”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没有肺。
他僵硬地转动头部，注视着肩颈以下的透明液体，盛放液体的营养舱，连接营养舱的氧气、养分输送装置与监测装置。亨利让他活着。不能呼吸，不能说话，不能走动地活着，只有一个头，装在三尺见方的玻璃罐头里，像医学院里被学生参观的标本。
亨利负责照顾他，并向他解释了人体科学的知识。维持大脑活动无非就是解决供能与供氧两个问题，他以营养液代替血液，严格比照成人需求在营养液中加入养分与氧气，使托尼的大脑保持活力，下一步他会考虑如何让托尼离开营养舱。好消息是绝境的修复作用仍然有效，托尼正在已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好转，几十上百年后或许他能够重新拥有一副完整的身躯。
托尼拒见访客。但他知道在大脑休眠时会有人来探望他。毫无疑问有珍，他甚至听见过她轻声啜泣，这让他有些愧疚不能安慰她。或许也有罗根，他来去悄无踪迹，但托尼曾听亨利抱怨不知谁把啤酒罐丢在研究室里。此外大概还有史蒂夫，托尼不那么肯定，也许因为夜深人静时那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你就不能把研究室再提高一个安全等级吗？】
托尼在心里抱怨，然后一直在电脑前忙碌的亨利忽然转过身来。他兽性的眼眸在脸部浓密的毛发遮挡下仍然熠熠生辉，不可置信地瞪着营养舱，好像装在里面的不是托尼被泡肿的头颅，而是某种初次被发现的史前病毒。
“托尼？”他战战兢兢地又问了一遍，“托尼，刚才是你吗？”
【是什么？】
亨利扭头又去看电脑屏幕，立刻欣喜若狂地跳了起来。
“哦，托尼，你联上我的主机了？！”他把屏幕投影到墙壁上，整屏密密麻麻的生物代码上方，浮动着一条对话窗口，红色字体颇为醒目。『是什么？』
托尼试着又在脑子里想了句话。『营养液太恶心了。你能把它改成红酒味吗？』
他想配合着笑话笑一下，但液体阻碍了他对面部肌肉的控制，只让他的嘴角难看地抽动了几次。
“你能重新连接绝境了？”亨利没有理睬他的幽默，重新坐回电脑前忙碌，一边絮絮叨叨地解释。“我们先做个详细检查，确保你能稳定操纵绝境，以便可以自己提出复健意见。毕竟我是个生物科学家，准备的方案有局限性，无非就是怎样更快修复你的机体功能。但最近我在考虑，最快让你离开营养舱、回归正常生活的方法，还是人造器官和义肢吧。”
『机械义体。』
亨利敲打前盘的手指悬了半秒，“是的，当然了，机械义体，钢铁战甲本就是现成的。那么我们还需要一个人工心肺保证血液流淌氧气输送，一个人工肾脏负责处理代谢物。这些都是现有的医疗设备，我们可以优化它们的体积塞进战甲里。再来就是……”他的声调越来越高，越来越快。
『不。』托尼及时打断他，粗体字接连不断在屏幕上蹦出，『装这些会增加体重、降低稳定性，我可不希望战斗时听到装甲里有叮叮当当的撞击声。我考虑过了，没有身体是个优势，更轻的整体重量，更小的受攻击范围，更高的环境适应性。我可以进一步提高飞行速度，头部肩颈以外的部分被击中也不会造成实质损害。既然我的大脑只靠合成的营养液也能存活，为什么还要费力去增加那些无用的器官呢？』
“托尼。”亨利彻底停下动作，吱哟一声扭转办公椅面朝向营养舱，电脑屏幕的光亮从身后笼罩了他，使他的表情一片模糊。“我的建议，你最好还是先确保普通生活再考虑超级英雄的事吧？”
『可超级英雄不就是我们的普通生活吗？』
他的话带来了长久的沉默。
托尼最终还是说服了亨利。他们划掉了列表上的人工心肺肾，改成了营养液循环系统、恒温系统、氧气合成系统、营养合成系统，代谢物处理系统。感谢亨利的专业素养，为他完整保留了肩颈部分，这让他的五官功能基本正常。他不再需要呼吸、进食，但仍可以听，可以看，可以嗅，可以说话，可以分泌唾液，并且吞咽。他们一度考虑将装甲与肩部断裂处的神经系统起来以达到完美操控的目的，但很快他们意识到只要通过绝境模拟神经系统，大脑一样可以将装甲当作自己的身体一样来熟练使用。
他们调用了贾维斯进行精细化操作，完成了头部一整套维生系统的建造。再由亨利操刀开颅，将装置嵌连进托尼的大脑。营养液从后脑的管道输入，经由额头两侧的四个装置加入必需的氧气与养分，通过毛细血管输送进脑部各层，带出的废物质则通过覆盖后脑与部分侧脸的代谢装置排走。现在他的头颅就是一个完整独立的循环系统。
拉脱维尼亚-仙宫战争正式结束的一年后，托尼·斯塔克第一次走出亨利的研究室。
复仇者为他举行了简单的欢迎聚会。有食物有饮料，他却整个晚上呆在起居室，假装专心致志地看一部上个世纪的科幻电影，偶尔应对同僚的几句问候。
画面定格在剧中女性坚定又迷惘的面容之上，她说：“我听见我的灵魂在低语。”
托尼忽地微笑了起来。他的思维早就因绝境而电子数据化，如今又将大约四分之三的身体改造成了机械义体。他还能听到自己灵魂的低语吗？
托尼在复仇者豪宅龟缩了一段时间以适应新身体。最初脑电波与盔甲的同步并不尽如人意，他因无法恰到好处地控制出力捏碎过百来只西红柿，也因新手指光滑的材质拿不起电灯泡。经过半年复健他好歹能像个正常人类般行动了。他能签文件，能和史蒂夫进行一场气氛友好的搏击训练，能短暂走到镁光灯下用沙哑的嗓音召开两分钟的新闻发布会，能完成一次效果差强人意的口交。但当他面对镜中因皮肤缺氧而越来越铁青的脸色和越来越稀少的头发，路过厨房被香气四溢的百吉饼吸引，或者装模作样地躺在60支埃及棉的床单上时却不禁倍感失落，又好像终于获得了解脱与自由。
托尼放弃了使自己看起来更像人类的努力。既然他已经不是个纯粹的人类，又何必在自我改造的道路上裹足不前呢？
他开始升级营养合成系统，添加更激进的成分，更多专注力，更快运算速度，更少睡眠，更不易被影响的感情。他开始迷上对自身能力无止尽的开发，用心目中最理想的状态塑造自己，他也知道自己走得太远了，如果史蒂夫听说了必定会找他谈谈。但复仇者早已解散，史蒂夫建立了守卫者，全员迁居守卫者神庙。
托尼大步踏过豪宅空荡荡的过道，足音回响。他和政府谈妥了一个防卫项目，很快他会拥有来自美国政府的授权，建立自己的超级英雄班底，打造天空母舰作为队伍基地，并建造一座世界与历史上最安全的超级罪犯监狱。逻辑告诉他现在应该因得偿所愿而兴奋，或因无人分享而寂寥。但绝境时刻监控着他的情绪，调低了大脑局部区域的温度降低它们的活性。他什么也感受不到。
他听不见自己灵魂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