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审讯
NO.9
Timeline: 8
Rating: Mature
Relationship: -
Warning: Graphic Depictions Of Violence
斯塔克护卫母舰的审讯室沿用了旧警局的风格,一桌两椅一灯一扇单面玻璃窗,没有摄像头。因为来到这里的人都是超级罪犯,他们的结局已经注定,被投入42号监狱。至于这个房间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或许有人会做出猎奇的猜测,却没有人真的在乎。
“我并不经常到这个房间来。”
托尼·斯塔克关上审讯室的门。他故意环视审讯室里窄小压抑的空间,用一种纡尊降贵地态度扫过凳子上的人。他约莫四五十岁,蓬头垢面络腮胡,衣物极不合体地绷在他肥胖的身躯上,特制的磁力手铐脚镣让他动弹不得。
但托尼好像根本没注意他似的,顾自嘀咕:“因为我通常没那么多时间。何况我们犯不着审问现行犯,而且有专职刑讯员。所以我对审讯程序并不很熟悉,所以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
他拉开椅子坐到犯人对面,一字一顿地问:
“告诉我,沃斯塔格,仙宫和雷神去哪了?”
他们能逮捕沃斯塔格纯属偶然。
最初是911接到报警,有人在哈德逊河裸泳。之后这起风化事件在两小时内演变成了故意伤害与抢夺他人财物事件、妨碍交通事件、酒吧闹事与聚众斗殴事件。纽约警察局派出了三支紧急勤务小组又花了两小时才用麻醉枪制服凶嫌。他们再开了两小时会来决定怎么处置这位不明身份人士,他的行为还够不上送去42的标准,可精神病院、收容所、警局、监狱显然关不住他。他们最终决定把此人交给斯塔克护卫局评估,艾玛·福斯特负责此次交接。
在最初的五分钟里白皇后并没有意识到眼前肮脏邋遢的胖男人是大名鼎鼎的仙宫三勇士之一。或者说在那五分钟里,她猝不及防地被记忆图景淹没了。她是心灵系阿尔法级变种人,有伟大的天赋与无数次实战经验,但在对方广袤的精神世界里却像一叶随波逐流的扁舟,数千年的光景涌入她的大脑,那些金碧辉煌的神秘莫测的对酒当歌的风餐露宿的壮志凌云的衣香鬓影的英雄相惜的硝烟弥漫的奋勇杀敌的柔情蜜意的胸怀坦荡的阴谋诡计的笑看风云的不胜唏嘘的往昔啊。
她强迫自己抽离一点,站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观察这些汹涌而过的画面,轻易地辨认出了美轮美奂的仙宫、万军威严的奥丁、遮天蔽日的世界树、约顿海姆的惨烈战役。范达尔与霍根靠背御敌,西芙杖剑而立英姿飒爽,而后随着一声炸雷,托尔落进战场中央,在卷起的狂风中巍然不动。
“你们会带走他吗?”旁边的警局局长对艾玛正经历的事一无所知,他烦躁地搓了搓双手问道,“他不是罪大恶极的犯人,实在不该被送进42那种地方。”
艾玛瞥了他一眼,知道他既不想留下这块烫手山芋,又不希望背上滥刑的骂名,这才联系斯塔克护卫局做评估,希望对方主动带走犯人。这些浅薄的思虑流过艾玛大脑时引得她微微一笑。
“恐怕我们要带走他。”艾玛靠过去几步,在局长显然退缩的神情中轻点对方太阳穴,火红的指甲晃了两晃,犹如火焰,“他脑子里有一整个波澜壮阔的世界。”
还有一整个华纳神族。艾玛知道,斯塔克需要这个人。
他们乘坐昆式返回护卫母舰,斯塔克已经等候多时。但他不得不多花点时间等来人从强力麻醉剂中清醒过来,他悻悻地目送对方被推进医疗室。
“沃斯塔格。”他说,“我见过他几次,在新墨西哥、俄克拉荷马。还有仙宫。”
艾玛感知到一阵特别的情绪波动。与斯塔克一起工作让她很清楚对方的心理状态:他总是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起伏,不愿意被情感影响理智,也不愿意被X教授与白皇后读取到思绪。可这些不想不愿又如何逃得过两位变种人的心灵能力?有那么一段时间艾玛多少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但查尔斯的平和心境影响了她。至少作为一个同僚,斯塔克不会拿些乱七八糟的私事去影响别人。
而此刻他正在愤怒。艾玛知道他通过降低大脑边缘系统与额叶的活力的来控制极端情绪,即使如此他仍不正常地愤怒着,夹杂着怀念,以及其他什么艾玛分辨不出来的东西。她向查尔斯投去探寻的眼神,轮椅上的男人却始终平静地目视前方,没有回应。她在斯塔克焦躁的情绪中耐心等了两个小时后,与X教授一同来到审讯室隔间,透过单向玻璃观察着他们。
即使斯塔克不问,艾玛也对仙宫的去向很感兴趣。华纳神族曾经是拉脱维尼亚-仙宫战争的中流砥柱,却在战争胶着期一夕失踪,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中土世界。他们为何不告而别,如今又在何方?艾玛再次踏进在沃斯塔格浩如烟海的意识图景里,斯塔克那点尖锐的感情就像森林里的一片落叶般微不足道。她这样想着,随后感觉到查尔斯对她微笑了一下。
【听到你这样的评价托尼不会高兴的。】
【他听不到。】
查尔斯未置可否。他也探索着沃斯塔格的精神世界,爱尔夫海姆的微风托起他翱翔,摩斯比海姆的火焰引燃渴望,尼夫尔海姆的冰雪妆点群山,赛文夫海姆的技艺令他惊叹,他在一个人的脑海里遍历九界,却仍未能找寻到仙宫的下落。
【棋逢对手了?】艾玛毫不掩饰思维里那一点点幸灾乐祸。
【就像在亚历山大图书馆里找一卷炖肉菜谱。】
【我不知道你也为仙宫着迷。】
查尔斯露出笑容,眼角的皱纹褶在一起,无比真实,【不。你明明知道。】
审讯室的这一侧心照不宣,另一侧却被沉默笼罩。
沃斯塔格半趴在桌上,神情萎顿,像块白切肉摊在砧板上,听到仙宫与雷神的名字才抬头睨了斯塔克一眼,但很快又把眼皮闭了回去。
“拉脱维尼亚-仙宫战争结束已经八年了。地球上再也没有出现过仙宫人,不但是托尔,连从前时不时跑出来惹是生非的洛基、阿摩拉也不见踪影。是奥丁彻底关闭了彩虹桥?还是中庭已经被仙宫遗弃了?”
托尼等了一会。见男人毫无反应,又继续说道。“好吧,你不愿意透露他们的去处。那来说说别的吧,仙宫,仙宫现在怎么样了?”他的机械手指以完全相同的频率敲打着桌面。哒,哒,哒,哒。“正是繁花似锦的春季吧?美酒佳肴?瓦尔基里?”哒,哒,哒,哒。“奥丁在宝座上接受献给自己的赞歌?芙蕾雅被贵妇人簇拥着朗诵诗文?”哒,哒,哒,哒。“托尔大快朵颐,把酒杯摔得满地都是?他的大嗓门冲破你们的叫好声在整个宴会厅里回荡?他把妙尔尼尔摆到脚边,全心享受着美食美酒美人与不朽的生命?”
哒,哒,哒,哒。
“我们来谈谈托尔的新名号如何?仙宫的托尔,奥丁之子,雷电之神,中庭守护者,复仇者元老,以及临阵脱逃的背誓者。”
艾玛感知到一阵巨大的怒义席卷而来,她本能地退后了半步。
“他不是背誓者!”
沃斯塔格咬牙切齿地吼道,抬起手臂又落下,镣铐砸在桌子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合金桌面深陷成坑。
“是吗?”斯塔克不为所动地反问道,“他说中庭是他的责任,拉脱维尼亚赢得战争、世界岌岌可危的时候他在哪里?他称我们为复仇者兄弟,复仇者成员被屠戮,队伍解散的时候他在哪里?他说神明能听见人类的祈祷,我被摩根·勒·菲的魔法撕成两半,唯一一次请求神明垂怜的时候他在哪里?你说他不是背誓者,那么你来告诉我,他在哪里。”
沃斯塔格默不作声,审讯室陷入不详的寂静。他低下头,弓起背,身体紧绷,手指捏得咔嗒作响。就算艾玛没有X基因也知道他正处于爆发边缘,斯塔克却熟视无睹,继续用尖利的语言挑拨嘲讽他。
【他在玩火自焚。】
【或者以身犯险。】
“要不我们来点直观的。”托尼抬手轻挥,空中投射出一幅曲线图,“拉脱维尼亚仙宫战争后,美国人口骤减35%。”他在触目惊心的红色下滑曲线附近划过,拉出一张小镇地图,俄勒冈州的科瓦利斯镇,在三年前拉脱维尼亚的远距离奔袭中被夷为平地,六岁的米娅·埃里克森在战争中丧命。”新窗口的画面中,依稀可见有只孩子的手臂被压在坍塌的房屋下方。托尼又以手掌扫开一排窗口。“九个月前她的母亲伊莉丝刚刚因肺癌离开人世,这位母亲给托尔写过七封信。你想听听吗?亲爱的托尔,你是我最喜欢的英雄……”
那七封信写尽了一个平凡女子的人生。她的希冀,她的痛苦,她的爱情,她的幸福,她的悲愤,她的迁怒,她的坚强。
“……请你佑护我的女儿,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她能活得平安喜乐。感谢你许我生活的美好,也感谢你赐我战胜困境的力量。你睿智的目光遍洒并指引我穿越苦痛。感谢你的庇佑,我知道你一直在那。”托尼抑扬顿挫地念完,以一个抓取的动作关闭了所有窗口。
“可怜的姑娘,”他说,“不知她的小米娅被炸得血肉模糊时,有没有后悔给这个冷酷无情的神祇写过信?”
沃斯塔格彻底被激怒了。他霍地站起来,掀翻桌子,边怒号“你怎么敢?!”边冲向托尼,但脚镣绊住了他的步伐,他一个趔趄朝前扑倒在托尼脚边,口中还咒骂不休,“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根本不知道托尔为了你们中庭人做了什么,却要这样诋毁他,摩根·勒·菲的魔法应该打碎你寡廉鲜耻的脑袋。”
托尼冷冷地俯视他:“那你不妨来告诉我他做了什么值得我们顶礼膜拜的事。”
“他为中庭力战而死。毁灭不知从哪弄到了尤尔姆冈特的毒液,雷神托尔,八年前已经死在奥格雷了。”
那个瞬间,审讯室里是全然的冷寂。
艾玛不是没有设想过那场战役的种种可能。也许托尔身受重伤需要回仙宫医治,也许托尔不忍昔日挚友前赴后继投入地球的战场有去无回,或许托尔终拗不过奥丁选择仙宫放弃中庭,也许托尔只是厌倦了再把时间花在脆弱渺小人生苦短的人类之上。
她从没想过这位威风赫赫的神明会被一支偷袭而至的细剑射中肩膀。他拔出箭簇甩出神锤,砸碎了狙击手的弓与箭、颈与骨。然后踉跄着去接飞奔而回的妙尔尼尔,踏出七步,轰然倒地。传奇的英雄死在中庭的旷野上,中庭却无人知晓,无人赞颂他的名号。
悲痛的奥丁切断了仙宫与中庭的联系,他的勇士不会再为收割了他儿子性命的土壤多留一滴血。拉脱维尼亚在战争中取得胜利,将整个欧亚大陆尽收囊中。以复仇者为首的抵抗力量退守美洲大陆,不久之后复仇者也因意见分歧而解散。这个世界积重难返却仍未走到尽头。
她没来由地体味到一阵深切的悲哀,得而复失的绝望,以及随之而来的漫无边际的愤恨。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仙宫的骗子们,死有余辜!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正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张开五指,这是斯塔克发射掌心炮的姿势,她被他狂乱的情绪感染了。
【理智点,托尼。别干傻事。】查尔斯顿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振聋发聩,帮助艾玛稳定了心智。
“滚出我的脑子去!查尔斯!”
斯塔克大吼着反抗,对准沃斯塔格的掌心中的斥力光波终于还是暗了下去。
【你并不恨托尔或者仙宫。】X教授将想法轻柔地推送过去,像是一阵迎风消弭的耳语,【你只是恨他们一句话都没说就抛下了你,背叛了你。让你一个人躺在拉脱维尼亚的黑土地上、死人堆里,被泡在不知什么人的血液、脑浆、内脏中,周围是血腥气、腐臭味,你的身体被撕裂,意思却前所未有的清醒。你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是因为托尔的阵前失踪?是因为斯库鲁人替换了里德?是因为皮姆的离奇死亡?或者仅仅因为自己在联合国大会上对毁灭博士的冷嘲热讽?】
【这本没有答案,孩子。】X教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么称呼他。【从来不曾有过答案。】
斯塔克将沃斯塔格独自一人留在审讯室里,漠然地走过艾玛与查尔斯所在的隔间,他没有进入,没有驻留。
【我们有过协定。】他警告道,【你们永远不会读我的脑子。】
【我们根本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