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Farbauti看着小儿子无精打采的神情，无奈地笑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招呼他坐下来吃饭。
餐桌上摆着一束鲜花，通常会随着母亲的心情而变换，今天放的是百合，卷曲的花瓣看起来生机盎然，却没有吸引到男孩的目光——Loki坐下来以后就一言不发，一直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盘子里的食物，想着不知道哥哥现在在做什么。
自从上次去找Thor之后，已经又过了两个星期，而上次见面那短暂的温馨并没有让情况有任何改变：Thor依旧不太接电话、也不怎么回短讯，以一种固定的姿态，试图从Loki的生活中淡去他的色彩。
面对这种束手无策的境况，Loki一方面觉得生气——他并不是真的完全不懂Thor在想什么，可是他似乎没办法改变这种困境，他的银舌头对兄长不起作用，他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Thor愈来愈阴暗的表情，无论他怎么努力证明自己对哥哥的感情，Thor都只是冷眼看着，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回答。
另一方面更多的是惊恐。他愈来愈害怕，他害怕有一天他会这样就再也找不到Thor了，他会从他的生活、他的生命里彻底消失，再也不会回来。等到那个时候，他甚至可能会怀疑，他的人生中，是否真的出现过那个叫做Thor Odinson的哥哥？他怕极了Thor会变成捉不住的幻觉，最后只能消失在时光的隙缝中，变成一种叫做遗憾的伤感。
刀叉放在盘面上的清脆声响，都没能拉回Loki的注意力。Farbauti看着儿子不断变化的脸色，无声地叹了口气。自从Thor走了以后，Loki就常常这样心神不宁，与丈夫Laufey的冲突更是一天比一天激烈，就像随时会爆发的火山一样。
「Loki。」Farbauti终于出声试图拉回儿子早已漂到千里之外的心思，但是显然效果不彰，她又喊了好几次，Loki才终于回神。
少年还带着一点稚气的脸庞，绿色眼睛有些茫然地问道：「母亲，什么事？」
Farbauti指着Loki的盘子微笑道：「吃饭要认真，不可以浪费食物。」
Loki低头看去，这才发现精心调理的猪肋排已经快被自己戳烂了，赶紧回答道：「抱歉母亲，我在想事情。」
「我看出来了，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吃饭。」Farbauti维持她一惯的优雅端庄，并没有打算在餐桌上过于强烈地指责儿子，她盯着Loki乖巧地将猪排切开后送进嘴里，突然出其不意地问道：「Thor过得好吗？」
「⋯⋯」Loki差点被噎住，连忙喝了口水缓解，同时也是遮掩。他看着母亲，努力地想分辨她此刻的笑容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样——毕竟自从Thor走后，母亲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他。
「别这么惊讶，他也是我的孩子，我也还是很关心他的。」像是看穿了Loki的想法一样，Farbauti嘴角上扬着，那是陪着Laufey在各大宴会上应酬出来的、最得体的笑容。
只是在Loki看来，那抹笑并不真切。
他皱起眉头，觉得不太高兴，「我不知道。」他不喜欢母亲这种毫无区别对待地问起Thor，好像他的兄长只是个不重要的人。
「Loki，」Farbauti收起脸上的笑意，稍微严肃了一点，这让她看起来很精明干练，像谈判场上的外交官，「我不像你父亲那样反对你去找Thor，可是我也不希望你跟你父亲吵架，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Loki其实没有很明白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他对父母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隔阂，那是记忆和失去带来的、无法弥补的空缺，而在他真正等到约定之前，他只能点头。
他最后决定把这理解成：这代表母亲不会干涉他们来往，但也不会帮忙，必要的时候，她依旧会站在父亲那边。
Thor回到公寓里，他将今天刚领到的薪水随手扔在餐桌上，从冰箱里拿出最后一罐啤酒就这样喝了起来。他看了一下时间，晚上六点半。
这个时间还不错，至少不会让他看起来像个白天酗酒的烂酒鬼。他自嘲地扯了一下嘴角，不经意间看见玻璃窗上反射的自己：长到肩膀却没有好好梳理的金发、好几天没刮的胡子、蓝眼珠里挥散不去的阴暗、嘴边那抹毫无温度的笑——全部加在一起，就让他看起来颓废而空洞。
——Shit！看起来蠢透了。他骂了一声，又喝了一口啤酒，觉得整个人都累得要命。
其实一整天的劳动工作并没有让Thor感到疲惫，但是心底的那股倦怠感好像永远都没有消停的一刻。
他想了一下，还是拿起了被自已遗忘了一整天的手机，Loki今天没有打电话给他、也没有发讯息来，他其实有点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不熟悉的、带点怒意的焦躁。
意识到自己对于弟弟的那一点点想念之后，他也没有打算要联系对方，只是站起来环视了整个公寓一圈——上次Loki整理完的房子已经又凌乱不堪，到处都是空酒瓶、烟蒂和用过的卫生纸。
Loki的气息又更淡了一点。金发男人这样想着。
这个念头让他有些酸涩，于是他点了一根烟，想要驱散那股寂寞的感觉。
他知道Loki的期待，也知道Loki的坚持。从他离家出走以后，他的兄弟那些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但却从不放弃的努力靠近他都看在眼里，可是他什么也无法回应，只想逃得远远的。
因为他早已在生活中认清现实。
Thor已经很难清楚的回忆起那一天，每一次试着回想都会觉得很失败，总觉得仿佛漏了什么、又似乎哪段记忆出了差错——所有的画面被参杂在一起，像是一幅没有拼对的拼图，显得怪诞又扭曲。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得太快了。
他和Loki躲在房间里亲吻，门却被强硬地踹开，Laufey愤怒到看起来像是快要爆血管的脸色、Farbauti大概是生平第一次，崩裂了一向高高在上的端庄。
耳边传来的惊叫声、怀中人打颤的身躯、天花板上强烈的白光，听觉、触觉、视觉交错刺激了神经，乱成一团会让人无法思考。
被父母发现自己和弟弟那种背德的感情，尽管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还是足以让整个Laufeyson家大乱。
他为了Loki跟Laufey大吵，努力想要维护他和Loki的感情，却被Laufey赶出家门，Laufey冷酷的话语还在耳边，好像成为一种诅咒，刻骨铭心地验证他的未卜先知。
Laufey说：「等你走出这扇门，很快你就会身无分文，然后你就会知道，没有Laufeyson的头衔与荣耀，你什么也不是，你能给Loki什么？」
他爱Loki，这完全不需要怀疑。但他有年少无知的无畏和轻狂，所以他要证明向来独裁的养父不是对的，他什么都可以给Loki。他收拾了最简单的行李、将钱包里的卡全部留在那张华丽到可笑的餐桌上，然后义无反顾地往外走。
他离开的那一刻Loki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抱得紧紧的，他舍不得推开、更舍不得必须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从自己的手腕上掰开，可是他不能在自己还做不到的时候让Loki跟着他吃苦，于是他承诺他，说会回去带他走。
望着那双自己最爱的绿眼睛，那个时候本来漂亮的绿色蒙上一层雾气，弟弟咬着嘴唇克制着不哭出声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让他心疼、让他无奈，可是也让他坚定，他压抑着自己的伤痛和被抹灭的自尊许下承诺：「等我，Loki。等我找到工作和住的地方、等你毕业以后，我就带你走。」
诸神知道，在那个时候、在那个当下，那真的不是一个谎言，不是心疼也不是哄骗。
——就像他曾经说过，他爱他，也从来都不是谎言。只是生活改变了一切，把他变成了一个，对爱无能的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