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什么是对爱无能的人？
如果把这个问题拿去问Thor Odinson，他可能会有一连串的答案：不敢爱、不想爱、不愿意爱、不舍得爱，甚至于，也害怕被爱。
被过去紧闭心扉，想爱而不敢爱的——爱无能。
把头靠在椅背上，Thor对着天花板吐出一口烟，烟雾在灯光下氲开，光线似乎把烟雾照得无所遁形，他瞇起眼睛，看着迷蒙消散。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老了，至少也不再年轻，像是疲倦到只剩下点烟跟回忆的力气，才会一直回想起过去。
Laufey最为锐利的残酷，其实不在于意图要斩断他和Loki的感情、也不在他对Thor说的那些伤人自尊的话，而是他懂得如何戳中Thor的软肋和无能为力；他懂得自己的养子在冷静过后，会明白那些话语中，真正能让他放弃的东西。
他的养父气红眼，却极为冷静，冷静到残酷地问他的养子：「你怎么忍心，毁掉这个家？毁掉Loki的家。」
这个本该美好的字眼，打碎了Thor本就残缺的骄傲。
Thor是九岁那年认识Loki的，尽管Loki可能不太记得了，但是Thor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他比Loki大六岁，所以那一年Loki才三岁，很巧的是Thor也是在三岁那年因为父母车祸过世而被送到孤儿院，这一个巧合的共通点，大概可以算是他们的开始。
Loki被送来的那一天是个极为阴暗的雨天，天空灰暗到让人窒息、也让人沉闷，可是就是那样的一天，Thor遇到了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存在，希望般的存在。
小小的Loki坐在椅子上，整个人怯怯懦懦，脸上也脏兮兮的，似乎受到过很大的惊吓，连话都不会说。Thor被叫去院长办公室，才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送Loki过来的人说：「不知道，一个人在路边⋯⋯对、不会说话，太小了，被吓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很快地院长就发现躲在门外偷听的他，老院长温和地笑着，没有指责Thor偷听的行为，只是把Loki交到他手上，对他说：「Thor，这是新来的弟弟，你是大哥哥，要好好照顾他。」
Thor这才看清那个仍旧抖个不停的弟弟。
他惊讶地发现Loki有一张非常漂亮精致的脸蛋，像个美丽的娃娃。他很瘦，一看就知道几天没有好好吃过饭了。他还有一头看起来软软的黑色头发，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双非常美丽的绿色眼睛，瑰丽无瑕，像是祖母绿宝石——他只有在故事书中才知道这种要价不斐的宝石，但他想真正的宝石应该就是这样，美得惊心动魄，才会让他瞬间就被迷惑。
而尽管他当时的年纪很小，但孤儿的生涯仍然让Thor很敏锐地察觉出，Loki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脆弱无助。明明是个才三岁的孩子，虽然害怕，但是眼底还带着一丝谨慎，在Thor惊叹他的美丽时，他也仔细地打量着Thor，仿佛在思考这个人值不值得信任。
从那以后Thor就多了一个弟弟，尽管他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就像院长交代的，Thor在孤儿院里是大哥哥，他要照顾很多比他年幼的弟弟妹妹，可是唯一真正被他认定为弟弟的，只有Loki。
刚开始的半年Loki是不会说话的，但是检查结果他的声带是正常的，医生推测说那是因为惊吓过度而导致的选择性缄默症，也因此院里的人一直没有办法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可是等到他终于能开口以后，他已经因为年纪太小而失去了对于原生家庭的大部分记忆。
Thor不懂那些艰涩的医学名词，他只是很小心地照顾着Loki。
他花了很多时间陪伴夜夜梦魇的弟弟，喂他吃饭、帮他穿衣服、教他适应孤儿院里的作息和规矩。那些付出是有回报的，半年后，Loki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喊他的「哥哥」。
一声软软的哥哥，钻到心底最深处，成了永远的羁绊和依恋。
那时候他们是待在Midgard的一间育幼院里。
Midgard是一个富裕又平静的小镇，也因此那间育幼院算是条件比较好的，镇上只有他们那间育幼院，所以居民们的善心自然而然地都会献给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小镇里有一间甜品店，每周会免费供应一次甜点给育幼院，都是一些简单的小点心，但是对孩子们来说，一周能吃到一次甜味，是最值得高兴的事，因为那是他们不愉快的童年里，难得的甜。
所有的孩子都会翘首以盼这一天。
可是Loki不只年纪小，连身材都比其他的孩子矮小，总是被欺负，常常会有不满足的孩子来抢他的点心。而Loki虽然小、却很倔强，被抢了点心后从来不会大哭大闹或是找院长告状，他只会睁着美丽的绿色眼睛，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赌气说自己才不想吃。
也不知道Loki是太懂还是太不懂，但看在Thor眼里，他那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每每都会让他更心疼。
所以每一次的点心从无例外都是Thor帮他抢回来的，为了这个Thor没少揍院里其他的小伙伴，当然事后也没少挨院长的教训，可是他从来都没为此抱怨过，下一次动手的时候依旧不会犹豫。
甚至每次他抢回点心以后，还会把自己的甜点也让给Loki，摸着比他矮上许多的小脑袋安慰道：「Loki，别哭。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大概对Loki而言，那句承诺，就该永远跟随他一辈子。Thor从来没有骗过他，他真的没有让任何人欺负过他，可是，最后欺负自己的人，却变成他。
时间总是过得太快，孤儿院的生涯其实也没有太多值得回忆的地方，就在Thor认为他们应该会在孤儿院待到成年的时候，Laufey出现了。
那一年Loki已经八岁了，可是Laufey一来就指名要领养他。
然而Loki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Thor，他听都不听Laufey许诺给他的那些美好未来、那些充斥大房子里的高档玩具。他只是毫不畏惧地直视Laufey的眼睛，冷淡地告诉对方：「除非你连Thor一起领养，否则我不会跟你走的。他是我的哥哥，我不会离开他。」
就连Thor也劝不动他。
Thor已经十四岁了，早已放弃自己被收养的希望，事实上他也舍不得离开Loki，也曾经故意表现恶劣来让自己躲开被领养的命运——他觉得感动极了，他没想到Loki会做出一样的事。
最后Laufey妥协，同意带着Thor一起回到Laufeyson家，还给了他Laufeyson家大少爷的身份，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
Thor也知道，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只是Thor Odinson，但他还是很高兴能够继续跟Loki在一起。
那是Laufey对Loki的弥补，尽管当时他们都不懂这一点。
直到很久以后Thor才知道，Loki其实是Laufey的亲生儿子。
Loki三岁那年被Laufey的竞争对手绑架，想要以此威胁Laufey，就在他们交涉的过程中，绑匪就出了车祸当场死亡，Laufey手上的线索也就此断了。他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以及锲而不舍的精神，再加上一点诸神的眷顾，才让他在多年后的育幼院里找回自己的儿子——但哀伤的是，记忆中的宝贝儿子已经不认得他了。
谁也不知道从绑匪车祸之后到Loki进了育幼院之前，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很有可能连Loki自己都不记得了，但是那并不妨碍别人对他的心疼和歉疚。
因为怕Loki不能接受、更怕他不能谅解，毕竟Loki如果倔强起来，谁也劝不住他，这一点她在八岁的那一年就展现得明明白白，所以Laufey一直没有告诉他事实。也因为觉得对儿子亏欠，Laufey才会妥协收养Thor。
可是尽管孤儿的生涯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却也不可抗拒地变成他们人生的一部分，童年的记忆往往会变成成年的梦魇，长长久久地烙印在身上，被永远保存在他们心底最深的某一处，不可抹灭、无法逃避。
即便他们都曾经放弃过，但是只有历经其中的孩子才明白——在那个地方的每一个孩子，在他们最小的时候，都曾有一个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一个家。
就连Loki也曾经在某个夜深人静时，悄悄地对Thor耳语，说他想要爸爸妈妈，说希望他们能一起被领养、说他想要一个跟哥哥一起的家。
那些过去的盼望交织成现在残忍的局面。
所以当Thor从愤怒和意气用事里冷静下来面对现实以后，他就再也无法理直气壮地说要带Loki走。
Laufey掌握住了这一点，用来胁制他的养子——你爱你的兄弟，那么你怎么可以毁掉，他曾经最想要、最需要、最应该要的东西？你怎么舍得，让他再回到像育幼院那样的生活？
Thor闭上眼睛，不再自谑地看着那盏刺眼的灯，只在大脑中回荡着他用来说服自己放开手的残忍：他们曾经都想要一个家，所以，他怎么忍心，毁掉Loki的家？
——我是为你好。他再一次这样告诉他们。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