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2
克里斯凝视穿着绿色军装的塞巴斯蒂安，这场戏是史蒂夫被堵在小巷里，而巴基及时找到了他。
塞巴斯蒂安脚下垫着板子，从高处俯视他。克里斯神色复杂地打量他，锃亮的皮鞋，合身的军装，扎得漂漂亮亮的领带，还有歪向一侧的大檐帽，最后他的视线回到塞巴斯蒂安的脸上。有种说法是，当人居高时，会有一定的心理优势，但是克里斯在塞巴斯蒂安的眼睛里没有看到那些自得，他看到的是巴基·巴恩斯的关切与担忧，还有隐隐约约的愤怒，像是在说：这个小个子，一秒看不住就会出事。那双湿润明亮的眼睛是倒映着星辉的河水，在黑夜里给人最温柔的慰藉。
克里斯让自己的脸显现出一种既失落又替挚友高兴的微妙表情：“接到你的命令了，塞巴斯蒂安？”
然后他看见塞巴斯蒂安瞬间就笑了，那个笑容让他想起马卡龙蛋糕，甜到发腻的味道立刻如洪水一样席卷了味蕾。塞巴斯蒂安用手搭在眼睛上，频频点头：“是啊，明天就走，克里斯。”他不怀好意地接下去。
已经反应过来的克里斯也笑得不行，他仰头大笑——毫不收敛的笑声好像西伯利亚呼啸的狂风一样令人震撼——他从小就不安分的手无意识地拍上塞巴斯蒂安的胸膛：“哦——”他感到对方僵了一下，于是克里斯连忙把手撤回来，他笑得连话也说不利索：“我……真……抱歉，塞巴斯蒂安……哈哈哈……”
塞巴斯蒂安没有掩饰自己的惊异与嫌弃，他拉远一点距离，故意用那种谨慎的目光来看着克里斯。
克里斯伸手推推他肩膀，笑得眼泪都快出来：“拜托……”
塞巴斯蒂安跟着笑得眼睛眯起来。
克里斯的手再次拍上塞巴斯蒂安的胸膛，后者指着克里斯，朝工作人员扬起眉毛，眨眨眼，一副吃了多大亏的样子，你们看啊，他又来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跟着一起笑得东倒西歪，有个女同事还不忘用手机给他俩拍照。
导演拿个喇叭喊：“休息五分钟。”
克里斯吐吐舌头。
晚上他把这事和斯考特说了，他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眉飞色舞地给对方描绘。可是斯考特一点都不吃惊，他只是“哼”了一声，语气平淡：“你就是管不住你那双手。”
克里斯笑着说，可不是嘛，然后问斯考特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做的模型被他碰坏了的事，斯考特咬着牙说这辈子都忘不了，又说让他老实点，别戏才拍没几天，倒把搭档吓着了。
克里斯海蓝色的眼珠微微偏过一个角度，落在房间里灰绿色的台灯罩上，那个颜色很像塞巴斯蒂安眼眸的颜色。
那场戏结束后，克里斯被叫去补妆，隔着影影绰绰的人群，他看见塞巴斯蒂安同珍娜在说笑，身上还是那身军装，但是帽子摘了搁在手里。不知道他讲了些什么，只能隐约看见他做了个吃惊的表情，眼睛瞪得老大，抬头纹一道一道的，珍娜让他逗得不行，食指弯曲抵在额间，笑得肩膀都在颤。
那时天色有些暗，灯光打出来，塞巴斯蒂安军装笔挺，和穿着连衣裙的姑娘谈笑风生，时光哗啦啦地倒流回上世纪，一切都缓慢悠长得像一部黑白老电影。
克里斯跟着一起笑。
给他补妆的妮娜瞪他：“不许笑！”
克里斯敬畏地看着她，妮娜面无表情：“闭眼。”
克里斯只把眼睛闭上了几秒就睁开了，他看向塞巴斯蒂安的方向，但是他和珍娜都不在那里了。克里斯在妮娜的逼视中再次乖顺地闭上眼睛。
还是塞巴斯蒂安的眼睛更好看些。原本坐在床边的克里斯长吁出一口气，躺倒在床上，那个青灰色的灯罩从视线中消失，雪白的天花板填了进来。
克里斯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斯考特在电话另一端叹气，克里斯都能想出他翻白眼的样子。
“晚安，克里斯。”斯考特要挂电话。
“晚安，我亲爱的弟弟。”
克里斯把手机随手一扔，整个人在床上摊开，为什么不能穿着睡衣拍戏呢……
他伸手关灯，彻底睡过去。
第二天拍摄结束得很晚，月上中天了大家才散。克里斯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同助理打趣，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了，我全身都散架了，天上的星星都是我身体的碎片……
这时身后有人说话，他们一起回过头去看，几步开外，一个女同事在拥抱塞巴斯蒂安，她说：“虽然晚了，但是生日快乐啊。”
克里斯愣住了，他下意识地询问：“今天是你生日？”
塞巴斯蒂安看上去很不好意思，他笑笑：“准确地说，是昨天。”然后他在那个女同事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有点羞涩地说：“谢谢你，苏茜。”
苏茜笑着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克里斯走过去，有点遗憾：“生日快乐。”
塞巴斯蒂安身子向后仰，扭过来看他：“谢谢你呀。”克里斯这才注意到他一脸疲惫，好像此时此地闭上眼睛就能直接睡着。
克里斯勾过他肩膀，带着笑调侃：“瞧你，都困成什么样了。走吧，我们回去。”迈出去一步，克里斯就把手臂收了回来。
车停在路边，还有一段距离。一眼望去，午夜的街道空荡无人，就好像童话中被施了魔法的城堡一样，一切都黑漆漆、静悄悄的，唯有明月与群星俯瞰众生，散发出柔和的光辉。偶尔夜风拂过，凉凉的，如水撩人。
塞巴斯蒂安双手插兜，低着头往前走，不知道想些什么。克里斯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因为黑夜的缘故显得朦朦胧胧的，像是隔了一层雨雾，怎么也看不清。
克里斯碰碰他：“想什么呢？”
“啊？”塞巴斯蒂安如梦初醒般抬头，对上克里斯的眼睛，很快就转开了，他踢走一块小石头：“没什么，在想回去之后给妈妈打个电话。”他说这话时格外温存。
“这样啊……”克里斯点点头，不再说话。没隔几秒，他又伸手拉住塞巴斯蒂安，后者不解地看向他，克里斯对着他笑：“别总是低着头，你看，星星多好看啊……”
塞巴斯蒂安顺着他的视线抬头仰望，天气晴朗，灯光又少，尤显星空璀璨，他看得有点发痴：“是啊。”
万籁俱静，两个人立在那里，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
克里斯凝视着他嘴角浮现出的微小的笑容，如同被天神用鞭子驱使一样开口，那歌声来得毫无征兆：“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一个个裹着音符的单词从他嘴里泻出来，在空气中四处弥漫，轻巧圆转，明澈纯粹，好像有水晶一样的质地。
塞巴斯蒂安愣了一下，随即他的笑声顺着夜风飘散，在风中转了几个弯，缓缓飘进克里斯的耳朵里，他的声音坦率又真诚，听上去像个快活的小男孩：“谢谢你，克里斯。”
克里斯调皮地唱了一遍又一遍，那歌声在静谧中流淌，混着笑声，就显得温存。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