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海沉船
索尔只觉得后颈一痛,随后一阵麻痹感从那里蔓延开来,除了最开始的刺痛之外并没有多余的痛感。
大概是人鱼唾液里含有什么麻醉的成分,防止他们到手的猎物轻易逃脱。
“梅尔……你,你怎么了?”
人鱼在索尔身上留下自己的标记之后才满意地起身,但鱼尾还紧紧缠着索尔的双腿没有放开他。
索尔捂着自己的后颈不解地问,他不知道梅尔刚刚为什么突然咬了自己。
人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又深深看了索尔一眼,然后飞快地放开他跳下了渔艇。
索尔只来得及看见那墨绿色的尾鳍掀起一层浪花,就彻底望不见人鱼的踪影。
“真奇怪……”
索尔小声嘟囔着,又揉了揉他到现在还发麻的后颈。
接下来的一整晚人鱼都没有再出现。索尔又一个人在小船上度过了平静的一夜,躺倒在船底的时候他可以睁开眼就看到头顶的星星。
无数璀璨的星光在他头顶的夜空中闪耀着,他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一颗是属于洛基的。虽然在捕鲸人中有着勇敢的名声,但索尔骨子里其实是个浪漫的人,他直到现在都还相信着人死后灵魂升入天际会变成星星这种话。
已经过去五年了,即使他拼命地想要记住,有关洛基的记忆还是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模糊。
甚至即使在梦里,都很少出现了。
他习惯性地摸向胸口,才意识到那枚银币吊坠已经在他落海时失踪了。
索尔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看啊,连老天都不想他留住对洛基仅存的那点念想。
或许这就是对他的惩罚吧,因为他对洛基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讽刺的是,这不能见人的心思恰恰是在洛基离开后产生的。当时他十六岁,洛基十五岁,他们之间是兄弟也是朋友。埃塞克斯号上那么多船员,洛基只对他一个人敞开心扉,连奥丁都比不过索尔在洛基心中的地位。
可是那次出海他们偏偏因为躲避风暴而偏离了航向,但灾难并没有因此消失。埃塞克斯号航行到了一片陌生的海域,他们在那里遇到了鲸鱼。
船员们立马兴奋地放出捕鲸的小船去追赶他们的猎物,但没想到中途会遇上强风,天空中很快下起暴雨,索尔到现在还记得当时异常的天象,黑压压的乌云里,一片电闪雷鸣。
那天的行动他和洛基并不在同一只渔艇上,奥丁说洛基需要历练,不能总是跟在众人后面。
然后不幸就发生了。
突如其来的巨大海浪掀翻了洛基所在的那只渔艇,索尔他们那艘因为离得远而没有被海浪打翻。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吓得快要疯了,甚至想要不管不顾地跳下海去救他。
但奥丁却在那个时候拦住了他,老船长睁着自己仅剩的那只独眼,阴鸷地问他:“你是想成为一个真正的捕鲸人,还是从这里跳下去结束你可怜而卑微的一生?”
索尔咬着牙,他的手臂在颤抖,但最终他忍住了。
后来那只船上几乎所有的船员都在落水之后重新爬上了渔艇,唯独少了洛基。
他的洛基。
自那以后索尔长长在一个人独眠的夜晚梦见那双翠绿色的眼睛。一开始梦的内容还正常,只是一些他们往日里的回忆,直到他第一次在洛基出现的梦里梦/遗。
醒来之后索尔并没有因此而惊恐,他甚至没有多做挣扎就放任自己沉浸在了这段背德的感情里。
他每晚每晚都做着隐秘而荒诞不经的梦,然后醒过来对着只有他一人的空荡床铺泪流满面。
他不愿意相信洛基真的离开他了,五年来从没放弃过寻找,即使他知道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真的找到了洛基他该怎么面对他。如果他们还像以前一样亲密无间,他一定会克制不住自己对洛基的爱意。他会发现他潜藏在眼底的欲望,然后狠狠地怒骂他吗?
可是如果洛基还活着,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来没有回楠塔基特找过自己?
如果他死了,尸骨早已沉入海底葬身鱼腹,他在这茫茫大海中,又能找到什么呢。
但索尔就是偏执地在每一次出海时下意识地去寻找梦中的那个身影,哪怕回应他的,只有大海永不停息的浪涛声和鲸鱼临死前发出的哀鸣。
但是这样的日子不会很久了,索尔摸了摸他干涩的眼角,在缺少淡水的情况下他撑不了多久了。
之前他曾经想过向人鱼求助,梅尔看起来并不是很难说话,但后来他改变主意了。
他已经一无所有,奥丁去世之后留下来的唯一一艘船也成为残骸沉入海底,他的弟弟更是无处可寻,他一个人孤零零活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而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上沾染过多少鲸鱼的鲜血呢?
那是他赎不清的罪恶。
这罪恶会让他在死后灵魂沉入地狱。不过那样也好,他和洛基,他们的手上都沾过无辜者的鲜血,他们会在末日来临时一同到那燃着永恒烈火的地狱受罚。
或许只有在那无尽黑暗的渊薮里,他才能再次见到他的爱人。
索尔带着这样疯狂的臆想,渐渐沉入了梦乡。
-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海面上的时候人鱼浮出了水面。他双手扒在渔艇的船舷上,尾鳍在水面下一摆一摆的。
虽然人鱼自己没有发现,但他的心情在见到索尔之后好了很多。
他饲养的人类此时正在小船中酣睡,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有危险正朝自己靠近。
人鱼尽量动作轻柔地把自己弄上船,他爬到索尔身侧,开始思考怎么用恶作剧把这个笨蛋人类叫醒比较有趣。
可怜的索尔现在还不知道,在他眼中“好说话”的梅尔其实是个狡诈又恶劣、喜欢捉弄人的性格。
人鱼慢慢低下身,索尔血液好闻的气味又让他险些控住不住自己。但他最终只是克制地在索尔脸上舔了几口。
突然,索尔的眼睫轻颤了一下,人鱼的动作一顿。索尔身体轻微的颤动让他意识到自己身下的人类即将苏醒,但他并没有因此放开他,反而用鱼尾将他缠得更紧。
索尔是被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弄醒的。梦里,他被压在一块大石头底下不管怎样挣脱都逃不出来。
那真是个可怕的噩梦。
索尔在胸腔中的氧气被挤压殆尽之前终于睁开了双眼,才发现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不是什么可怕的大石头,而是梅尔。
人鱼先生不像昨天那样直到傍晚时分才来找自己,他今天一大早就跑来跟他打招呼了。
而且还是以这样“亲密”的方式——他像昨天那样趴在他身上,鱼尾卷着他的腿。
索尔对这种姿势很不习惯,没有人喜欢被一个拥有可怕力量的猎食者紧紧束缚住的。
好在人鱼在他醒来之后很快就放开了他,他利落的动作让索尔有些怀疑人鱼在自己醒来之前是不是想对自己做些什么。
会不会又想像昨天那样抱着他的脖子啃上一口?
索尔甩了甩头发,人鱼弄得他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包括脸上。但他以为那是梅尔身上滴下的海水,并没有多想。
索尔的情绪不是很高,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跟梅尔问了声好。
“早上好啊,人鱼先生。”
索尔坐起身,冲人鱼笑了一下。
梅尔喉咙里又发出“噜噜”的声响,大概是对他那句“早上好”的回应。
人鱼上下打量着他的人类,突然把手伸向索尔的颈侧。
索尔在那锋利的指甲伸过来的时候浑身紧绷了一下,但他随即放松下来,任人鱼的手越靠越近。无所谓了,如果人鱼是想杀他,对现在的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梅尔冰凉的手贴在他颈侧,似乎是在确认什么。半晌,人鱼收回手,他看见索尔比前两天更加枯黄的金发和愈加黯淡的蓝眸,证实了自己心中那个想法。
他的人类,身体状态似乎有些糟糕。
像是决定了什么,梅尔绿色的眼睛中光芒一闪,他一把抓住索尔的胳膊,带他纵身跃入大海。
索尔只来得及停止用鼻子吸气,冰冷的海水就将他团团包围,他冻的打了个哆嗦。即使是入夏时的热带海域,清晨时分的海水也不会有多么温暖。
人鱼用双手抱住索尔的肩膀,扇动巨大的鱼尾带着他飞快地向下沉去。
索尔难受地吐出一串泡泡,很快不断增大的水压和缺氧就让他的身体变得难受起来。
但他知道人鱼不会一大早跑过来就是为了把自己拖到海中淹死或者让水压把他折磨死,梅尔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虽然这么想,但索尔的意识还是不受控制地开始涣散。此时他们已经下潜到了很深的地方,这点从越来越少的光线就可以判断。
到了这里之后梅尔的速度开始减慢,他注意到了怀中的人类正在失去意识,他的双眼紧闭,人鱼因为看不到那双熟悉的蓝眼睛而有些着急。
可他们的路途只走了一半,他还是高估了人类能在水下停留的时间。
梅尔烦躁地吐了一串泡泡出来,那些漂浮在他们周围的气泡却让他灵光一闪,想到了可以解决眼下困境的好方法。
他低下头,小心地收起尖牙吻住索尔的嘴唇。
索尔的味道尝起来并不坏,甚至比他预想中还要好。人鱼克制住自己想要继续深入的冲动,在索尔醒来之前放开了他。
如果再这样吻下去,他就不保证今天他们能顺利抵达目的地了。
人鱼恋恋不舍地离开索尔的嘴唇,他的耳鳍跟着不满地抖了抖。人鱼耳鳍后隐蔽的地方长有鳃,这让他们可以自由地在水下呼吸。而鼻子和嘴巴让他们在陆地上也可以同样生存。
换句话说,他们体内有两套换气系统。就像刚刚,他可以通过鳃从海水中获得氧气再通过嘴巴将氧气渡给索尔。
索尔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迷人的蓝眼睛也睁了开来。他的意识还有短暂的迷茫,甚至搞不清眼下的处境。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抓住了面前的人鱼,浅蓝色的皮肤即使在冰冷的海水中依然带着一丝凉意。
进入水中之后,梅尔的皮肤变得很湿滑,索尔不得不费力地抓住梅尔的手臂才不会从人鱼身边滑落。他拼命忍住自己想要咳嗽的冲动,清醒之后的索尔开始回想之前发生的事,但记忆只停留在他缺氧昏迷之前。他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残留的温凉触感似乎不同于周身海水的冰冷温度。
人鱼却在这时安抚地拍了拍索尔的肩膀,示意他们的旅途还没结束。
索尔只能暂且不去纠结唇上的触感,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人鱼看了他一眼,再次抱住索尔向前游去。索尔注意到,和刚刚不同的是,现在他们正在往上浮。
梅尔到底想把他带去哪?
很快,索尔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一阵持续上浮之后,他们最终浮出了水面。但让索尔惊讶的是他们此时并不是在海面上,而是在一个洞穴里。
这是个礁石形成的溶洞,洞口和海水相连,内部出露地表。
人鱼把他放在脱离水面的石壁上,呼吸到久违的新鲜空气让索尔喟叹了一声。
但他还不忘问梅尔,“所以,你带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人鱼脸上的表情有一瞬停顿,索尔将其理解为疑惑,但很快人鱼的神情就恢复正常,他游到洞穴边缘,将遮在那里的茂密海草扒开。
光线透了进来,将这个昏暗的洞穴照亮,索尔在人鱼的示意下转身向后看去。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一艘巨大的沉船,这大概就是梅尔想给他看的东西。
“上帝啊……”
索尔难掩惊讶,他站起身,浑身湿透的衣物贴在身上的不适感也没让他在意,他在震惊中走近了那艘大船的残骸。
沉船的骨架还保留完整,虽然甲板毁了一大块,但索尔能看出那不是海水造成的。这艘船显然刚沉没不久。
离得越近,索尔越觉得面前这艘沉船有些眼熟,他捡起掉在地上摔碎了的怀表,它看上去有点像科芬的那块。
但谁知道呢,像这样的怀表有很多,它并不能说明什么。
突然,索尔目光一凝。他趴在船身旁,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其中的一块船板。
被水泡了两天的船板还没有毁坏到难以辨认,事实上索尔一眼就认出了它表面的鲸鱼刻纹。
他只是不敢置信。
有这样刻纹的船板全世界恐怕也只有这一块,就是埃塞克斯号上的那一块。
因为那是他和洛基小时候,趁着奥丁不注意偷偷刻在船舷上的。
那头鲸鱼被刻画得很幼稚,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子的手笔。而且因为在鲸鱼形象的选择上出现了分歧,索尔和洛基还为此打了一架。
索尔想要刻一头大翅鲸,这个大家伙拥有所有鲸类中最宽长的胸鳍,这让它们游动时看起来就像在大海中飞翔一样。而洛基则想要刻一头虎鲸,它们有着非常可爱的外表但实际上却是大海里不折不扣的最凶猛的顶尖猎食者。
最主要的是虎鲸不像大翅鲸和其他大部分鲸类那样浑身长满丑陋的礁石,他们很爱干净,总是保持着皮肤的光滑整洁,这一点像极了爱讲究的洛基。
最后的结果是,他们一人一半,画出了一个大翅鲸和虎鲸的结合体。
索尔摸了摸船板上那个长着奇长双翅和巨大尾鳍的虎头虎脑的鲸鱼,笑着叹了口气。
所以这真的是埃塞克斯号,他和洛基从小一起长大的地方。
从索尔有记忆以来,他在这艘船上度过的时间比他在陆地上度过的时间都要长。埃塞克斯号的沉没成为了压断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索尔原本觉得世上已经再没有什么东西值得留恋,却没想到梅尔找到了它的残骸。
他眷恋地又看了一眼那块船板,转身走到海水与地面交界的边缘,梅尔就坐在那里的一块大石头上。
他的鱼尾虽然大部分离开了水面,但是尾鳍以下还留在海水里。索尔猜测他们大概不能长时间脱离有水的环境。
他在梅尔身边坐下,问道,“这太不可思议了,梅尔。你是怎么做到的?我是说,你是怎么找到它的?”
人鱼晃了晃他修长的鱼尾,墨绿色的鳞片在阳光照耀下泛起亮闪闪的光泽,宝石一样。他的尾鳍稍稍抬离水面又马上落了回去。过了一会儿,索尔看见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是说,你听到的?”
梅尔摇了摇头。
索尔陷入了疑惑,饶是这几天来他已经对人鱼的肢体语言熟悉了很多,也还是没能猜出梅尔这个动作代表的含义。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梅尔再次指了指他的耳朵。这次索尔注意到了,在梅尔做这个动作之前他的双唇微微分开。
“声音……”
梅尔点了点头,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然后指了指耳朵。
索尔继续猜测,“你刚刚发出了声音?但我却没有听到……是次声波?!”
索尔激动地敲了下手心,对啊,他早该想到的。人鱼在大海中生活,交流时用的不是他所熟知的人类的声音和语言而是更适合在水中传播的次声波。
“所以,你可以和其他鱼类交流?是它们告诉你的?”
梅尔再次点头,他知道这种声波对人类脆弱的身体影响很大,这也是人鱼用来对付人类最好的武器。所以他刚刚只是象征性地张了张嘴并没有发出很长的声波,但万幸索尔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昨天晚上他回到大海中之后,在回自己洞穴的途中偶然听到了一群海豚的交流。那群唧唧喳喳爱说话的小精灵们正在兴高采烈地探讨有个“大东西”沉进海里了。
出于好奇,他拦下了过路的海豚们并向他们打探了那个东西沉落的位置。找到沉船之后他很快意识到它就是两天前怒气冲冲的迪克口中那艘“被它毁个粉碎”的人类船只。
那天迪克回来之后脸上带了伤,人鱼当时还好奇是谁可以伤到这头守护这片海域的霸主。但没等迪克讲完它“英勇”的事迹和人类的险恶,梅尔就被水面上的火光吸引,那绚丽的色彩使他着迷。
他飞快地向海面游去,迪克在后面叫了他好几声他也没有理会。还没靠近,他就感知到了海面上那只船里有个味道鲜美的灵魂正在召唤他。
自从他有记忆开始,他还从没遇到这么美味的灵魂。
人鱼虽然有吞食人类灵魂的可怕名声,但事实上人类的灵魂对他们而言只是饭后的加餐,一种增添兴致的小点心罢了。
他们并不会为了不好吃的小点心而大费周章地一展歌喉,要知道唱歌对人鱼来说其实是件很消耗精力的事,只有足够美味的灵魂才能打动他们开口歌唱。
而那天晚上他遇到的,就是这样的灵魂。
于是他唱了他作为人鱼以来的第一首歌。但梅尔很快发现,他失去那个猎物的踪迹了。
那个人类竟然没有被他的歌声迷惑!
梅尔作为这片海域唯一一只雄性人鱼,他一直以这片海域的王者自居。而他在自己的海里第一次试图捕猎一个人类的灵魂就遭到了失败,这让他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他不甘心地一路追踪他的猎物来到洋面上,那个人类还在傻傻地呼唤着早就抛下他离开的他的同伴。他等到人类心情低落放松警惕之后再次唱起了歌,这次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他的猎物进入了梦乡。
但是人鱼却能感觉到人类的灵魂在那个梦境里并不欢愉,相反,那原本美味的灵魂沾染上了无尽的悲伤,变得苦苦的,带着比海水更咸的涩。
唉,真是麻烦。
人鱼原本只是想捕获一个美味的灵魂,最后却思考起了怎么让人类在梦境中快乐起来。
他又唱了几首歌,都是轻柔的曲调,人鱼妈妈会唱来哄未成年的幼崽的那种。人类的眉毛在歌声的安抚下渐渐不再拧在一起,人鱼去抓取他灵魂的手却停在了半空。
他在他的梦里感受到了一种他不懂得的激烈情绪,那情感太过炽烈,对于生活在太阳的阴影中的人鱼来说那情感汹涌的让他有些畏惧了,仿佛一碰触到就会被灼伤一样。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让他失去了最后的机会,那闪着金色光芒的灵魂重新飘回人类的身体,人鱼不甘心地挥了挥爪子,颓然地潜回水中。
接连的歌唱让人鱼感到疲惫,他需要休息来回复精力。
但这不意味着他就此放弃了那个美味的灵魂。
第二天,休息了一夜的人鱼醒来准备再次捕猎那个人类,却没想到迪克比他快了一步游到那个人类身边。
第三天,他应该早点警告迪克那个人类是他的猎物的!人鱼懊恼地想到。
他心中一紧连忙追了上去,好在白鲸的游动速度比他慢上许多。到了水面附近,迪克还发出了疑惑的声波问他来干嘛,人鱼的回答是一声不悦的警告,随后从水中一跃而起跳上白鲸光滑的脊背。
可怜的迪克还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了这个秉性凶残又脾气不大好的朋友,只能往下沉了沉巨大的身躯好让人鱼在自己背上坐得舒服一点。
在人鱼的威胁下,迪克不得不定期清理自己的背部。原本应该布满礁石的鲸背现在很干净,为的就是方便偶尔人鱼兴致来的时候可以坐在鲸背上而不被那些丑陋的礁石硌到。
人鱼在鲸背上坐稳后,有些意外地看见人类放下了手中的铁铦。他知道那是人类专门用来对付鲸鱼的武器。金发的男人站在小船上紧紧闭着双眼,一副赎罪者献祭似的姿态。
梅尔盯着他看了半晌,脑海中想的却是昨天晚上他在火光中看到的那双好看的蓝眼睛,像大海的颜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