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演员邢佳和学生张欣
张欣见到邢佳是在话剧院。张欣坐在观众席,邢佳演男二号,对女主角很痴情的样子,张欣坐在后排,遥遥望去只看得见邢佳在舞台上的一个单影。演出服装是西装,看不清是单西还是三件套,邢佳模糊的脸在张欣心里组装了五官,浓的眉,高挺的鼻梁,和象征薄情的薄嘴唇。
张欣开始陷入不知道算不算是爱情的黏人泥沼中,也许仅仅是为了他出彩的表演,或是张欣对着镁光灯打出冷白亮光的话剧舞台的希冀。梦中的舞台上站上了一个小小的人,不是他自己,大概是他压根不敢,或者说是他觉得自己离那玩意很远,觉得过亮的镁光灯能把他烤化了似的。邢佳似乎天生就该站在光束下,与之相融。
张欣在悄悄幻想邢佳饰演一位进步青年,白色衬衫严丝合缝的扎进裤子,像一颗春季里抽了新芽的白杨,扎根在舞台上,屹立在那里,静的像一座雕像。只有近看才能发现他在悄然生长,走近他,耳畔都回荡着树木抽枝的细响。新生在里面颤动,有如蝉蜕旧壳,羽化成蝶。
谢幕之后,张欣随人流挤出了剧院,门口有卖花给情侣的女童,生意极好。散场的剧院外远比集市还喧闹,张欣只身躲藏,在已经散场的剧目的海报跟前,男二号,他心里想着,手指在海报上划过。海报上男女主角的脸占据了大部分篇幅,女主角美得很冲击,张欣不自觉低下了头。邢佳的剧照被挤在女主角的右侧,靠近边缘的地方,没有面容,独留下一片剪影。
张欣呆望着那一块灰黑的影子,在剧场外广场的照明灯下显得更加微不足道。可他是那样好,那些台词像胶片卷一样缠在张欣的心上,即使他还没看过电影,那是敢赴在潮流一线的摩登青年看的东西,他只是觉得,如果这影子装进胶片里,被电影机的强光印在雪白的荧幕上,就不会再像海报上印的那样小。
在看到男二号和女主角的对手戏时,那些台词里的语意甚至变得很苍白 张欣在想,想男二号望着女主角的眼睛,也许在他对面能望见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他在回忆,掺杂许多的想象,想要住进那双光影流转的眼睛。
张欣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如梦初醒。他在巨大的海报下出神,他记起出门前镜子里那张毫无特点,表情呆板的脸,与海报上的女主角相形见拙。他感到被审视,感到自己渺小如蝼蚁,他迫切地要逃离,却是迈不开双腿。邢佳的影子像锁链,像脚镣,让他永远陷入与人自比的尴尬,让他掉进白日梦一样惨白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