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万视角
人为什么需要亲密关系？
为的是听你早晨的咳嗽，听你酒醉后的呢喃，在大雪把这世间埋得严实的时候，也要牵着你的手。*
为的是和你一起为生活里的鸡毛蒜皮争吵，为柴米油盐精打细算，为坎坷不平携手，为成功上岸庆幸。
其实也没那么多为什么，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昨晚睡前忘了把手机打静音，结果就是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微信的提示音连带着震动给吵醒。
“姐”
“你过两天在北京吗”
“新写了首歌你给我看看吧”
“或者就见个面聊聊天也行”
“好久没见了嘛不是”
“就我俩”
北京时间5:04。
林凡，真有你的。
我气不打一出来，刚想按着语音开骂，往回一拉消息——“姐”……姐？
不对劲啊？
我懒得去翻日程表，眯着眼睛给她发：你先把歌词发过来吧，等我睡醒了再看看。
还没等她回复我就点了静音继续睡得不省人事。
醒了以后才发现林凡几乎是秒回我的消息，她向来喜欢手写歌词，发来的纸上是她算不上好看但工整的字迹，没有修改，只有几个模糊不清的墨点，像是被水洇开。
“是9号路灯 提醒我没人在等
是无痕的枕 点醒我又一个人
我在雨里期待不存在的回声
39度体温 渴求你的吻
一点一滴秒针 是我太残忍
我们扯平不再亏欠彼此的恨
其实想 就回头 不放手
凭爱意将富士山私自占有
其实想 不强求 往前走
假大方尝苦瓜也忍住泪流
我生得笨没天分不会去爱人
胆子小只会跑难捱这一程
道别不体面 狼狈写几页
我难过不表现 你也别太想念
照顾好自己有好梦在每夜”
说实话，我真怀疑这是林凡发烧39度写的，不然就是熬夜困傻了不清醒。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都是啥？歌词俗得像非主流情歌，又不是什么为情所伤的单身小子，酸不拉叽的干啥呢？
我恨铁不成钢地约林凡下午就见面，都手把手教学过了，怎么还写的这么稀烂？她态度倒是诚恳，说就去她家，还要做饭给我赔罪。
我特地什么都没吃就跑过去。林凡烧了一大桌子菜，烧豆腐，蒸鲈鱼，桂花鸭，炒土豆……辣椒星子都没看见，香菜倒跟不要钱似的放，那鱼都快被香菜盖得看不见了。
她兴致好像不太高 ，看见我来挂着牵强的笑，黑眼圈有点重，我打趣她：“怎么？想家啦？就这么着扮上大熊猫了？”她罕见地没有开怀大笑，哑着嗓子让我去坐，然后给我盛了一碗小馄饨。
什么跟什么啊？烧了菜怎么不就饭一起吃啊？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写得不好……”她低着头有些委屈。
我吃人嘴短，赶紧安慰：“也不是说不好，就是有些东西吧，让人有点难理解，什么9号路灯啊39度什么的，还有就是有点俗，抒情太直白，意象又太抽象……”
我还没说完，看她撇着嘴好像已经快哭了，又急急补救：“没事儿，包姐身上，别难过哈！”
“上学的时候，我每次晚课下课，都能看见她在9号路灯下面等我。”
“哈？”
“她有次感冒，我去亲她，结果就是我也被感染了，发烧烧到39度，难受死了，她又来亲亲我，结果更严重了，俩人都烧到39度躺家里躺着。”
“我跟她第一次一起吃饭，她点的就是小馄饨，6块钱10个，个头比我下的小一半，汤就是浓汤宝加水冲的，一股子香精味儿。”
“她肩膀上其实有一个纹身，是一只蝴蝶，图样是我设计的。”
“她在我身边有很多身份，朋友、姐姐、恋人，当然也当过我恨的人，但是我们扯平了。”
“乃万，我真的不知道我做的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她应该有更光明的前途，不该被我拖着深陷在泥潭。”
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往好的方向去猜测：“怎么啦？跟陆柯燃吵架了？”
林凡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努力控制着嘴角，可还是忍不住抽搐着下撇，没等我再开口，眼泪就砸下来。
“我放手了，”我听到林凡颤抖着声音说，“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有多爱她，因为我放手了……”
我看到她脸憋得通红，脖子和额头的青筋都爆起，因为悲伤太过汹涌只能大口用嘴巴呼吸，于是我倾身将她抱进怀里。
她终于放声痛哭，攥着我衣服的手指都发白。
我听陆柯燃说过林凡是个不爱哭的人，原先在选秀里住一个宿舍的时候也鲜少见她哭，唯一一次，唯一一次就是陆柯燃出道那晚。
不过短短几个月，怎么就物是人非了。
林凡哭过以后吸吸鼻涕告诉我那首歌也没打算发的，就是想把我骗出来聊一聊，我猜到了，但是一连过了几天，陆柯燃倒没有主动来联系我。
这蛮反常的，感觉像是她俩的角色互换了一下。
陆柯燃生日前一天晚上办轰趴，请了我和一众好友。当然，林凡不在列。
其实就算她们没分手林凡也是不可能出席的，但是陆柯燃还是频频往桌下看——我知道她在期待什么，几个月前她们团的聚餐，那时还是异地，林凡没得到她的邀请，却也出现在餐桌下给她一个惊喜。
林凡惯常小孩心性，擅长耍这些浪漫的小把戏，类似的还有什么告白气球，陆柯燃从前跟我炫耀时有多甜蜜，现在看来就有多讽刺。
香槟开了一瓶又一瓶，我都喝得有些醉熏熏，陆柯燃倒是拿着白开水笑着看大家闹。
我举着杯子走到她旁边：“过生日啊，必须喝一杯！”
她急急拒绝：“不行，林凡……”
我八卦地挑眉，难道她们又和好了？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陆柯燃有一瞬的慌神，剩下的解释似乎有些苍白：“我酒品不好，不喝了。”
我理解地用酒杯碰了碰她的马克杯，是我糊涂了，她说过，只和林凡喝。
我们掐着秒表倒数的时候，我突然就想起毕业那晚，“5，4，3，2，1——新年快乐”的同时，我身边一个女孩温柔地吻上另一个女孩的嘴角，不惧怕包围我们的镁光灯和镜头，不惧怕台下举着灯牌相机手机望远镜的粉丝，真真正正地，以满腔的爱意和激情，去迎接一个有彼此的新年。
我趁陆柯燃闭眼许愿的时候打开手机，林凡的朋友圈早就设为仅三天可见，0:00的时候卡点分享了一首韩语歌，和生日无关，但是文案的蝴蝶让我确信和陆柯燃有关。
送走完三三两两好友后，陆柯燃声音哑哑地对我说：“乃万，你先别走。”
早就等着这句话了。
“她是不是，来找过你了？”
我点点头。
“那你都知道了？”
我再次点点头。
“我看到她的朋友圈了……”
眼前的情景有些熟悉，几天前林凡也是在我面前硬撑。陆柯燃比她干脆，欲语泪先流。
“我用这首歌给她跳的第一支舞……”陆柯燃双手捂住脸，用胳膊肘撑着桌面才不至于滑落，“林凡怎么这么狠心……她根本没忘……她忘不掉我的……”
她显然不需要我的安慰，一个劲儿地问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当初就不该抛下詹栩姿跑来追这么不切实际的梦，是不是还应该坚持得更久一点不那么轻易答应分开，又或者，她是不是根本就不该认识詹栩姿。
我没法回答这些问题。她其实也不期待我的答案。
陆柯燃哭累了咕咚咚喝了杯水就赶我走，我临走前问她她们还有没有复合的可能，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没说话。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还是对的……”“我是不是做错了……”
林凡和陆柯燃的话在我脑海里逐渐重叠，带着哭腔，我好像突然明白了林凡的文案为什么是一只蝴蝶。
“就像蝴蝶飞不过沧海，没有谁忍心责怪。”
她用这样的方式，告诉陆柯燃也告诉自己，就往前走，别回头。
“你要飞得高高的，最好别让我碰到。求你，一定过得比我好。”
我点开朋友圈的小红点，只看到林凡的自评。
没关系，这些爱啊痛啊，仅三天可见。
我再次听到陆柯燃提起林凡是在好几年以后。那天#陆柯燃 林凡#这个tag顶着“沸”的标识在热一挂了好久。
我带着好奇点进去，原来是颁奖礼。
陆柯燃在限定团解散后自己发展，捧得了“年度最佳唱跳艺人”的奖杯，而林凡也一直做着自己喜欢的rap，收获了“最具潜力新人”的荣誉。
视频里，陆柯燃一袭白色的西装，我想起好多年前那场《不奉陪》，她第一次站上C位，却没能如愿，而今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她身上，我只能想到得偿所愿。
她捧着奖杯，扫视过台下捧着鲜花的带着真诚或虚假微笑的诸位，然后眼神定格在另一个身着白西装的身影上：“好多年前，那时候还年轻，总想站上更高的地方，想要天上的星星。而今摘得了星星，又发觉自己那样贪心，还想要俗世的爱情。”
底下一片哗然，记者的快门声响个不停。
陆柯燃笑着说：“所以林凡，你愿不愿意接受我这样一个贪心、自私、胆小又臭屁的不完美的人类，成为你一生的伴侣。”
现场的秩序已然失控，尖叫声掌声快门声混作一团，大屏切到林凡，她看起来还是那样憨憨的，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微张着嘴，满脸的不可置信，然后起身冲向颁奖台，跑了两步又折回来把奖杯放好，惹得我又哭又笑。
她跑过去紧紧抱着陆柯燃，耳边的呢喃被话筒放大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我愿意，愿意的，陆婕，陆柯燃，我好爱你哟我的幺儿……”
她们两个相拥在聚光灯下，纯白的西装，登对得不像话。
“所以人为什么需要亲密关系呢？
是为了和你，共赴天光。”
林凡发的微博被陆柯燃转发，配的文案是，“马姐，燃妹永远爱你。”
她们以后还要面对好多的困难，但幸好，还有彼此可以相依偎着取暖。
真好。
她们终于还是，顶峰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