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壶
程程的晋升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就算有人想要对她说三道四，也挑不出一点错处。她负责的项目进展又快效率又高，和同事们的交情也就只停留在同事上。在这个茶水间就能听到所有八卦的公司，她永远在人情世故的漩涡之外。
如果那些还梦想着攀高枝的男同事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是会先妒恨，还是会更没出息地继续做梦。
她有时候忍不住得意，被所有人仰慕的陈书婷，对她这么特别。
一个打火机带着她开出一条向上的路，想触及最顶端的人却必须迂回。陈泰不喜欢脱离他掌控的人，抽烟不需要借别人的火。他只喜欢听话的聪明人，能泡出和他口味的茶才重要。而她从小长在村子里，对茶其实没有什么研究。陈书婷带着她去茶庄找师傅学了几次，价值上千的紫砂壶也不过是让她练手的工具。
“你倒是不害怕。”陈书婷坐在旁边看着她，程程笑一下。她学东西很快，壶盖像生长在她手上一样随意翻转，没有一滴茶水漏出来。
“我第一次学的时候盖子掉了，热水全倒在手背上，烫得忍不住哭。”陈书婷回忆起自己小时候被陈泰带到这儿的经历，她有记忆的时候就跟在这个养父身边了，“那是老爹第一次对我冷脸，把我的眼泪都吓回去了。我才慢慢意识到，他不是我可以肆意撒娇的父亲，他只是一个可以把我养大也可以把我杀死的男人。”
程程的指尖被茶壶阻隔的热气点红，她第一次认识陈书婷这样的女人。小时候的邻家小姐妹现在已经生了孩子，大学时候的室友在碎花裙和百褶裙里纠结，现在的女同事下班后约着一起去舞厅跳交际舞，她们都做着所谓女人该做的事情。陈书婷顶着艳丽的妆容，穿着漂亮的衣服，一副很女人的姣好皮囊下却是一片荒漠。
她忍不住想去确定这片沙漠中心是否有泉眼，不然怎么会给了她一个鲤跃龙门的机会？
“我要结婚了。”
程程手里的茶壶没有拿稳，跌在了桌上，滚烫的茶水顺着歪倒的壶嘴流出。
白江波来接她们，他是陈书婷的相亲对象。陈泰安排的，那就是她的结婚对象。
程程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次饭局里，他的采沙厂和她的项目有合作。她已经习惯这些男人喝完酒之后的一条龙服务，这种只需要联系一下白金瀚的事就交给自己带的男实习生去办。而白江波的脸皱成一团，竟然直接一头倒下开始装醉。旁边的人还笑他家教严，其实程程知道，他在给建工的人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他想做陈书婷的丈夫，陈泰的女婿，那就最好从相亲之前就别碰这些事。
陈书婷对他很客气，两个人互相礼貌得不像在恋爱，都像是为了完成一项陈泰的任务。但今天陈书婷心情明显不高，她平时都是坐副驾驶，这次却直接拉开后座的门，“程程，上车。”
程程有点不适应，她总是扮演给别人开车门的角色，现在陈书婷却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先上车。她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陈书婷直接跟着她坐在了后面，搞得白江波好像她们两个人的司机。她从镜子里看见白江波的脸抽搐了一下，但还是对着她们挤出一点微笑。
“书婷，婚纱照那个时间...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去拍？”他有点结巴，眼睛不住地透过后视镜去瞟陈书婷的表情。
程程觉得有点尴尬，她也忍不住去看陈书婷。陈书婷冷着脸，几乎要在沉默得让人窒息的时候开了口，“下周五。”
陈书婷的车在周五下班的时间停在建工集团大门口，她的风衣下摆随着落叶飘起一个角，靠在车门上等人。平时口嗨个没完的男人现在却不敢靠近，仿佛走近一步就会被她锋利的高跟鞋跟扎穿脚背，只会绕过去交头接耳，不知道她在等谁。结果看到是他们平日里觉得很难交流的程程——其实只是懒得应付他们那些黄色笑话罢了，甚至是陈书婷给她拉开了车门。
京海人有时候前后鼻音不分，陈和程在他们口中说出来几乎没区别。程程也是陈家一份子的消息会在下一周不胫而走，传到陈泰耳朵里。
陈书婷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老爹催着结婚，他重男轻女的脑袋受不了养女能力出众，他宁愿让一个软弱的男人代替她出头露面，她只需要在家相夫教子。而小她两岁的程程，心气还高，想把建工彻底扳成她渴望的样子。陈书婷已经很久没被这样的感情动摇过了，她控制不住自己想去拉她一下，再扶她一把，让她能离权力的中心越近越好......
“你不是要去试婚纱吗？”程程看出前面的路越来越偏，婚纱店怎么可能在荒郊野岭。她才注意到陈书婷今天好像只涂了口红，从前感觉细腻得像假人的脸颊上也有浅浅的斑点，常年被眼线包裹的眼睛重见天日，少了魅惑多了清丽。她从陈书婷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好像两个幽深的黑洞。
车刚停稳，她就看见那双眼睛向她靠近，把她的理智全部吸入，甚至接吻时也不会闭上。
其实这是程程幻想了很久的事，她吃到一点唇膏的香甜，忍不住抬手去捧陈书婷的脸，想要拥有更多更深的吻。她几乎要溺死其中无法呼吸，手指颤栗着抚摸过她的卷发，她的肩颈，她的腰窝，从她的风衣里钻到后背去。
她承认她想要她。
陈书婷的手滑进她的裙底，隔着内裤轻轻地揉，她忍不住想把腿夹紧。鲜亮的唇印一下下落在她的额头上，手指顺着流出的水破开她最后的防线。这种感觉陌生但又温柔，她闭着眼睛向前探去，嘴唇正好埋进陈书婷的乳房之间，她的身体像曼陀罗一样迷人得窒息。
程程第一次体验到了高潮。她汗涔涔地躺在放平的副驾驶上，突然想到什么，立刻抓着陈书婷的手指细看。
“原来第一次没有血...？”
陈书婷又在笑，仰起头吻她的侧脸，“本来做爱就是很幸福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流血呢？”
程程知道她在笑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太天真，只是一个赤诚的学子，总能满足她为人师长的愿望。可是老师怎么能把学生睡了，多少也算师德有亏。她最懂学以致用，慢慢摸向她好老师的裙底——她没穿内裤。
“陈书婷你...！”程程被自己这股邪火吓到了，她害怕的事情已经在发生，她的占有欲在膨胀，可是她很清楚婚礼将至。她有点发狠地咬陈书婷的锁骨，手上的动作没轻没重，让她一次又一次地被送上欢爱的巅峰，失神的时候只会喊她的名字。
陈书婷和白江波的婚礼如期举行。程程也坐在后台等着她的加冕礼。
白江波的表情看不出一点喜庆，挤出的苦笑和拍婚纱照那天一样。他在婚纱店门口等着，等到了面色潮红的未婚妻，建工集团的程经理白衬衫领子上有红色的唇印。
陈泰是全场最高兴的人，他没有对陈书婷的大胆安排发火，反而在见过程程之后大为满意。他安排完婚事之后也有后悔，担心这么快就嫁了养女，却只控制得了一个采沙厂，公司的事没人上手。程程这么一个履历优秀的女孩立刻就能成为他养女的接班人，她简直是另一个更适合管理团队，却又更势单力薄更好控制的陈书婷。
程程站在后台，正对着这一袭红毯。陈书婷和陈泰从那一侧缓缓走来，婚礼进行曲在她旁边的音响里唱得震耳欲聋。她比想象中的自己要冷静得多，默默地看完了所谓的宣誓和交换戒指。陈泰在喊她上台，直接说她就是自己的女儿，今天之后，程程就是程总，书婷就是白夫人。台下掌声雷动，不知道是在恭喜陈泰嫁出了女儿，还是在恭喜陈泰又多了个女儿。
程程看见一身白纱的陈书婷对她歪头微笑，好像今天的婚礼，只属于她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