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圣甲虫
当你站在夜晚骑士桥某个街道时，你才意识到自己把马克的T恤穿反了，那是一件左上方印有字母的短袖，你往下扯了扯衣摆。
“我觉得我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昏暗的路灯下，孔苏庞大的影子盖住你绰绰有余，像是一头大象压坐在你的身上。
五分钟前你翻窗从马克的卧室跳出来，宽大的长裤差点把你绊倒，即使你特意选了松紧的腰带，勒到勒骨，还是踩了脚。
“哈托尔看到你们人类都要惊叹。”月神孔苏用爱神揶揄你到。
“我会死于睡眠不足吗？我是说一小时前我可是做了——剧烈运动。”
你不介意顺着他的意思，恶劣地强调一下。
“艾瑞丝，你那可怜的睡眠质量还不如伦敦天桥下的流浪汉。你应该感谢我，月光就是你的修养与能量。”
你知道孔苏说得很对，由于你长期为梦境所困扰，黑眼圈与泪沟的组合已经成了你某种个人标志，即使是课堂的教授，在和你讨论问题时，也会提一句：
“为什么你看起来总是那么困？”
“谢谢你的好意。”你抓了抓头发，向孔苏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
根据史蒂文之前发来的简讯显示，一周前有人看到骑士桥的古董黑市市面上售卖一颗做工精良的金色甲虫，很可能是约瑟用来寻找阿米特墓穴后失踪的那颗圣甲虫。
如果说你们之前是应该找到它，送归到众神的管辖，那么现在穆特塑像被盗之后，你们则不得不尽快找到这只金色的小东西。
因为它不止能定位墓穴遗址，还有释放塑像里封存的众神的能力。
在阿米特将众神院损毁之后。
“你知道圣甲虫其实是蜣螂吗？”你跟着手机定位往前走，一路看到了不少奢侈品牌的店面，真是些令人望而却步的地方。
“但它现在是一枚黄金铸造的小家伙，是不是蜣螂在贪婪的人眼里并不重要。”孔苏不以为意。
深夜的古董街只剩下装饰繁复的建筑与只能从窗台玻璃一窥的黢黑的室内。路旁焕新的落叶铺满了方块状的地面，在冷白的路灯下映照得清冷而寂寥。
你踩着沙沙作响的树叶，钻进了一家古董店旁藏匿于夜晚的蜿蜒小道。
“刚才是不是有人？”
你回头望了一眼陷入黑暗的路径，今晚的月色并不算好。
没有人回答，你只好往前走去。
传说中的黑市与字面上并没有什么两样，就像是白天某一处四通八达的狭窄街巷，两旁挤满商铺。但与夜市喧嚷的烟火气息不同，这里的人似乎更爱关上门窃窃私语。就像荒漠戈壁的人售卖牲畜时藏在布皮下议价的双手。
到达一个陌生的地方打量四周是摸清布局的必须，但总会有几个站在商铺门口的戴帽人回盯你几眼，夹着香烟尾巴，眯眼吐出烟雾，下一秒意识到你是个女人又移开视线。
面无表情地你下意识双唇紧抿，心中悄悄打鼓，双眼若视空气地掠过人的头顶，辨别不同店面外表透露出的蛛丝马迹。
“停住艾瑞丝，这一家。”
耳内骤然响起的声音惊得你心脏漏跳一拍。你看到门柱上镌刻一行细小的阿拉伯语。此时正好从店铺里走出一个黑发女人，她低埋着头用手护着挎在胳膊上的深色皮包，步履匆匆。
有点莫名的熟悉，可能是既视感。
你推门进入，脚底是松软的埃及地毯，大面积的红棕织入几条黑色的长纹。
“女士，您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吗？还是说您有什么让我感兴趣的东西？”
一个留着哈德斯同款胡须的中年男人从摆满物件的柜架后款款走出，他捋着胡须的尖儿，像是刚做了一笔称心的交易。你不想像电视上的表演一样故弄玄虚，浪费时间，面色坦然地说到：
“听说一周前这里流入了一只金色的圣甲虫，是吗？”
“没错……一枚巧夺天工的黄金圣甲虫，简直媲美当代梵克雅宝的机械工艺。”
何止，要是他知道它能悬停在半空，估计会抽自己的脸，把同样的话发自肺腑地重复一遍。
“那就请您拿出来看看。”
听完你的要求，你看到他把手伸到柜台下方，从透明的玻璃柜格中拿出一个红丝绒的方盒，即将展示耀眼的珠宝一般食指与拇指触及盒身缓缓打开。
“假的。”孔苏浑厚的嗓音提醒到。
你垂眸看了一眼那枚手掌四分之一大小的圣甲虫，指尖敲击着柜台边缘的金线，抬眼注视着店主，
“既然这是你的待客之道，那么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拿出真的那个或者告诉我它的去向。”
中年男人捏着胡子向窗外觑了一眼，但无论是店内还是店外没有任何反应。这让他笑得有些僵硬。
“抱歉，由于要对客人的信息保密，无法……”
你揪住他的衣领，打断他的官方话语。颈部的拉扯让他不得不前倾着上半身，你的力量与你的身形相比，不合理到吓人。
“可以说了吗？你的帮手显然有点事情。”
你也不知道原因，甚至之前做好了打架的心理准备。但谁在乎呢？
“您进店前的那个……那个中年女人。”
你松了手，推开店门想要沿女人的方向追踪。
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从旁边陡然冒出来，走到你的身边。
你侧头看向他熟悉的脸，感到浑身血液凝固，惊讶得瞳孔放大，
“马克？”……听我解释。
不，你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你以为自己每天都做好了被发现的心理准备，但其实什么都没有准备。
奇怪的是，男人的脸上见不到一丝忍耐的愤怒，甚至还带了点笑意，虽然遮挡不住眉眼间陌生的凶戾与些许的狡诈。
“知道用自己的拳头，做得还不赖。”他挑眉赞赏你到。
你看到店门外倒下的几个大块头，下意识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但只能边往前追边在脑海重映对身旁男人的印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心底呼之欲出。
但你不太想承认，这简直令你汗毛倒竖。
“杰克，认识一下我们的新朋友。艾瑞丝·布莱克女士。”
什么？！史蒂文不是说他失踪了吗？
孔苏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带着恶作剧成功后的惬意。仿佛你们此刻是在一场品酒会上相遇。
“孔苏，你怎么敢背叛我？”你气愤地质问到。
杰克·洛克利，一个心狠手辣的杀手。为了达到目的甚至会杀害任何挡路的无辜人。
如果说你是一个畏惧死亡的人，那么他就是轻视生命的死神。
“亲爱的，别像一只炸毛的小猫咪。”
或许是因为这个人格与史蒂文同出于马克的灵魂，他对你有些莫名的好感。
但他调笑的语气在你耳中就像一个男人在酒馆遇到可以考虑上床的女人。
“孔苏！”
直接回怼他并不明智，在摸清楚他的性格前。
“我永远也不会背弃人类，事实上，在穆特的雕塑被盗窃后，我召唤了杰克，作为你的帮手。”
神的话就像神使一样模棱两可，以你对他的了解，你很清楚要不是史蒂文和马克要求孔苏许诺不再和杰克建立契约，即使孔苏与你之间必须双向撤销契约，他也不介意让杰克直接杀了你取而代之。
很好，杀一个女人对杰克而言只是添了一次对母亲童年在他身上施加的暴力的报复。
“哦！天呐！”
街前的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呼。你们看到人们受到惊吓一般退散开去，还有一些人站在路边习以为常一样漠不关心。接着一个戴着兜帽的人冲出人群，手里抓着皮包逃离现场。
“是那个女人的皮包！”
你喊到，杰克立马冲了出去，追赶那个抢劫的人。
你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检查躺在地上的女人，她的身旁有一滩红色的血泊，不断有血液从她的手腕和手掌断裂处渗出。
显然她的手被活生生地砍断了。
因为失血，中年女人面色惨白。你从衣兜里摸索出手机，指尖有些轻微的颤抖。
“你想被警察带去做笔录吗？问你为什么出现在黑市。”
孔苏冷漠的话语制止了你拨按数字的手指，你张望四周，他们望着你眼神里的询问，的确没有一个人打电话求救。
似乎这一刻你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身处的黑市意味着什么。
压制下涌上心头的慌乱与陌生，你单膝蹲跪在女人身边启唇默念：
“suit.”
冷白的光辉充盈了你的双眼，你的身体被凭空延伸出的绸带覆盖缠绕，你感受到月光流泻到心脏的能量，冰冷而温柔。你伸出手覆在女人手腕切口的上方。
轻盈的丝光如同月下的猫眼石汇聚在她的伤口，月神的疗愈能力辅助你止住了她的血。
“你侍奉于埃及月神吗？”
你循声抬头，窗台有一个深肤的女孩有点怯懦地望着你。
你没有说话，只是轻点了头。
“我已经打电话给了医院！”得到证实，她兴奋地告诉你自己刚刚做的事。
“thanks.”
你注视着她的双眼表示感谢。月夜下，跃上一旁的楼顶追赶杰克的去向。
令你感到惊讶的是，等你赶到，正好看到杰克被摔到一旁的矮墙，那个抢劫犯朝他脑袋砸下一拳，被他偏头闪躲开来。
你一个箭步跃上前，对着他的脖颈送上一个手刀，被他抬臂挡开的你受到无形的冲波，似乎蕴含了未知的力量。警惕的你握住金色的弯月飞镖，向他袭击。随着你的动作，武器在月夜下泛出冷硬的金属光泽。
他的敏捷性和力量都要高出常人的水平，每一次攻击都被他精准地挡下，在他的身上只留下几个无碍的划痕，渗出点血渍。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加入打斗的杰克也不禁露出怀疑的神色。
但他显然无心恋战，只要躲开你们的攻击就会朝前跑去，仿佛有个任务完成的地点。
“是你变身太差劲了吗？”
被击得后退几步的杰克看着你又一次无效攻击，心里对敌人的不耐烦渐渐增长，双眼也狠戾起来，牙中咬出几句对你能力的质疑。
“闭嘴吧杀手杰克，很明显他不是常人。”
缠绕的绸带让人看不到你说话的口型。被激到的你扔出飞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割破空气，将包带径直钉在了墙上。趁他去拽的功夫你利落抬手，另一把飞镖横在他的脖颈。
就在他犹豫的那一刻，站在你后侧的杰克抽出腰间佩戴的消音枪，扣动扳机。一颗子弹穿进他的胸膛。
随着身体后震，抢劫犯胸口的面料晕散开暗红的血迹。
你看着身前的人倒地不起。
那一瞬，你好像看到有灵魂一样的东西从他的身体抽离，消失不见。
是错觉吗？
“检查那个皮包。”
孔苏说完前，杰克已经迈步上前，拽下皮包伸手掏进去摸索里面的东西，像是不敢置信，他又倒置过皮包扯出内胆抖了抖。
几张纸钞从包里飘飘摇摇地落到地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蹲身在尚有余温的尸体旁，搜寻着外套和裤兜，仍旧一无所获。
你和他对视一眼，转身朝来的方向奔去，暗夜的空中不时掠过一道灰白的身影。
等你回到女人倒地的地方，你褪下了之前的变身，隐蔽在人群里，看着停在一旁闪烁着灯光的救护车里的医护人员走下来，询问伤者在哪儿。
空地上只剩下一滩渗入灰尘的血渍，映照着光，而事件的主人公已经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