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2
艾瑞克·维水出生在龙石岛海边的渔村,母亲是洗衣妇,父亲是龙石岛亲王——尽管亲王对他的降生一无所知。塞巴斯蒂安在少女的新婚夜领着一队人马闯入,当着众人的面行使了“领主的古老权利”,其中包括她的丈夫。善良的艾迪被丈夫抛弃,她怀上了亲王的孩子,但从未想过以此为筹码去换取更优渥的生活。艾迪住在漏风的破木屋里,独自一人将儿子抚养长大。从前坦格利安家的私生子会得到优待,但艾瑞克出生后只得到无穷无尽的白眼和嘲讽,同村的人把他的母亲叫做“没人要的烂婊子”,至于他则是“婊子和狗生的野种”——亲王在岛上停留的时日不超一年,但他作恶多端,民众多有怨怼,他去了海的尽头,岛民便将怨气向他的儿子发泄。
征服三百四十八年的年末,查尔斯国王加冕已有月余,太后因为“失去理智”而被软禁,塞巴斯蒂安以摄政王的名义代理朝政。此时的御前会议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丧钟敲响后,威廉公爵预感到即将到来的暴风雨,立即带上兰尼斯特家族的封臣和军队连夜返回凯岩诚,其他贵族也纷纷效仿,躲回封地的城堡,希冀于高墙能阻挡摄政王的危险红光。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正确无比。一些忠心于布莱恩国王的“普通人”不愿将小国王弃之不顾,遂留在君临,他们最终被判以“叛国罪”折磨致死,但真正的原因是塞巴斯蒂安认为他们污染了君临的水和土地。与他们交好的“变种”也难逃一死,若艾玛·佛花的证词真实可靠,那些“变种”化作了塞巴斯蒂安的“养料”,他在黑牢里将那些人连皮带肉完全吸收。与此同时一些崇拜塞巴斯蒂安的“变种”则得到重用,在摄政王身边形成以情报总管艾玛、御林铁卫队长阿泽拉和海政大臣琼安斯为核心的新势力。
在那段时间之前和之后,御前会议的主要工作包括富足国库、严明律法和稳定边疆,首相处理政务常常忙至深夜。但塞巴斯蒂安的执政无任何道理可言,他只关心一件事,那便是如何壮大自己的力量。因此,从龙石岛传来的一则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十六岁的“变种”在斗殴中用铁块杀死了十七个比他更大的男孩,并且他身份可疑,认识的人都声称他是龙石岛亲王的私生子。代理城主询问是否割了传谣者的舌头,再按照律法将犯人处以绞刑。
鉴于此人身份特殊且能力惊人,新任情报总管将信件呈给了她的主人。据说塞巴斯蒂安读完信后哈哈大笑。“这蠢材竟想绞死他,”塞巴斯蒂安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那小子如果真是我的种,就不会乖乖等着劣等人把绳索套上他脖子。”
塞巴斯蒂安对渔村少年展现的惊人破坏力颇感兴趣,他亲自带着下属去往龙石岛一探真假。艾瑞克被囚禁在木笼中,由四个侍卫抬到亲王脚下,当他知道面前的男人就是带给她母亲不幸的暴虐亲王,城堡内外的铁器都开始颤动。
“他意图对您不利,大人。”艾玛恭敬道。
塞巴斯蒂安不以为意。“在我十六时我也想杀了我家那烦人的老头子。打开笼子,我要把他带回君临。”
自那日起艾瑞克·维水成了艾瑞克·黑火。他的母亲赶到码头大声哭求,悲切的哭声令人闻之断肠,但那无济于事,母子分别已是定局。出于仁慈,塞巴斯蒂安使她从思念中解脱。
在君临人的回忆里,查尔斯国王和这位私生子之间的纠葛最早出现在那场血溅教堂的婚礼上,但从汉克大学士留下的手稿中我们可以得知,早在塞巴斯蒂安将艾瑞克带到红堡不久,两人就已有了命运的交集。查尔斯国王在后来向大学士吐露实情,大学士出于严谨而如实记录下他的每一句话,但他直到最后也没决定好要将这一段史实归类于王朝的重要历史事件还是王族的婚姻与生育情况,因此在他去世后,仆人收拾他的房间时从笔记中发现这几页手稿,查尔斯与艾瑞克相识的过程才为世人所了解。
“我讨厌他,艾瑞克·黑火,他是塞巴斯蒂安的儿子,流着和他父亲一样的血。当然,这句话很蠢,毕竟我们血出同源。我远远地看见过他几次。他总是跟在他父亲后面,看着塞巴斯蒂安在城堡里耀武扬威,脸上永远是一个表情,冰冷得像把铁剑。我听说过他的事,他在龙石岛杀了十七个人。我也见识过他的能力,塞巴斯蒂安命令他隔空用剑划开叛国者的肚子,五十个,同时。他做到了,而我从窗边逃开,呕吐不止。他是个怪物,热衷于杀戮,塞巴斯蒂安会带着他杀死所有违逆他的人。也许塞巴斯蒂安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收他做儿子——他才不会在乎是不是亲骨肉,他只想要一个富有效率的刽子手。可我没想到,艾瑞克最想杀的人,居然是他的父亲。”
艾瑞克·坦格利安在生命的最后几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当他对着库特总主教忏悔时,也提到当年与查尔斯初见的往事。在此摘录,以作佐证:
“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塞巴斯蒂安,他毁了我母亲的贞洁,又夺走她的生命。他把我带到臭气熏天的君临,告诉我除非他死了,否则永远别想回去。然而他又说,我不够强,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杀死他。他带来活的标靶供我练习,我操控钢铁用尽全力砸向站在一旁的他,但他总能安然无恙,死的只有那些绑在木架上的人。我认清现实,明白蛮力无用,转而找机会刺杀。但他有白皇后陪同在侧,那女人善读人心——当然,远不如查尔斯做得好。只有晚上……我想象着用匕首刺死睡梦中的他,感到畅快不已。终于有一天,他派艾玛去黑牢审问犯人,我拿上匕首,悄悄出发。”
汉克大学士记录了查尔斯的反应。
“城堡里的杀意过于强烈,让我难以安眠,于是我起身,谁也没惊动,走暗道进行追踪。当我来到首相塔下,我惊讶地发现那股杀意来自艾瑞克·黑火。‘他疯了吗?’我大惊失色,‘塞巴斯蒂安动动小指头就能杀了他。’我想。兴许是见到了过多的死亡却无力阻止,使我无比想挽救一条本可以活下去的生命。我控制住了他,他很困惑,我能感受到。‘真的要这么做吗?’我扪心自问,‘就让他去送死好了。’然而我接下来所作出的控制却是让他回到房间躺到床上,直到天亮。”
“夜夜皆是如此。一种神秘的力量限制了我,起初我怀疑是艾玛,后来又觉得不像。某人躲在暗处,他洞悉我的想法,支配我的四肢。当夜晚来临,我准备行动,他便将我变成他手里的提线木偶。我恼怒无比,想挣脱他的控制,可那人固执又愚蠢。他执着地想救我这条烂命。他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我决定和他谈谈,艾瑞克·黑火。他必须停止这种毫无意义的自杀式袭击,塞巴斯蒂安豢养了许多打手,而他只有他自己。在多日的观察后,我发现我对他误解颇深,他和塞巴斯蒂安不是一路人。他们的区别在于,塞巴斯蒂安享受于听见他人临终前的惨叫,而他只想享受塞巴斯蒂安的惨叫。他和我目的一致。所以我考虑,让他加入我的队伍,成为我的利刃,为我所用。”
“那天晚上,他终于不再沉默,‘艾瑞克,停下,我们得谈谈。’我在脑子里回答他:‘可以,但不是这样。让我看到你,懦夫。’他沉默了一会,当我以为他已经放弃,我的双腿不由自主地迈开,走下螺旋台阶。他在花园的角落里等我。我万万没想到是他,‘窝囊废’国王查尔斯,塞巴斯蒂安一定想不到他也有能力且能力比他的手下们更强大。他问我愿不愿意与他联手,但条件是服从他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我想到他对我一次次的控制,怒上心头。‘等待时机?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质问道,‘如果不是你,那混蛋兴许早就死在我刀下了。他杀害了我的母亲,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他也杀害了我的父亲,以及数千个无辜的人。’我如此回答艾瑞克,并恳求他冷静。当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时,我看到他的痛苦,愤怒,以及无助。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不知不觉间我的手掌抚上了他的脸颊,而他竟然没躲开,当我的手指触碰到他的太阳穴,他的记忆之门向我打开。”
“查尔斯悼念了我的母亲。‘她是位高尚的女士。’他说。他说服了我,我在他面前跪下,宣誓向他效忠,尽管我不是骑士。他扶我起身,称呼我为‘我的朋友’。他是个天生的王者,我永远不会忘记月光下他微笑的模样。那时他才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