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第一次在哥谭巡逻，他花了大部分时间尝试找回以前荡蛛丝（哈！）的状态。 他绕着犯罪巷转了一圈又一圈，从一栋漆黑的摩天大楼荡向另一栋，穿梭在楼与楼之间检测自己的反应速度，然后尽可能地提高速度测试自己的蛛丝。 虽然不如在托尼实验室里做的那样精炼，但这也绰绰有余了。
不过，巡逻的精髓就在于打击犯罪，如果没有除邪惩恶，那就不算是真正的巡逻。最后一次在该地区游荡时，彼得发现有两个人弓着身子，鬼鬼祟祟在工业区一个昏暗的仓库后门附近徘徊。这二人组一胖一瘦对比鲜明，大块头肉乎乎的手里紧握着一根沉重的撬棍，一旁的瘦子似乎显得很紧张，不停地回头看着停在不远处的货车。
彼得轻盈地落在货车顶部，然后迅速窜到车顶边缘，俯视着下方的二人。 他努力保持静止不动。今晚，他重新荡起了蛛丝，为做回自己感到兴奋不已，不禁想直接采取行动。 但他必须确保这俩家伙都是坏人。他蹲得很低，以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方式平贴在货车顶上。
“天杀的，这可真诡异。”山姆嘀咕道。
“别干扰他。”巴基说。
“你真是太多疑了，弗兰克。”那个长得像头驼鹿的家伙说道。 他正尝试搞懂手里撬棍的正确用法，并很快对此失去了耐心。彼得认为他是个业余小偷；他太笨拙，太急躁了，不像是个专业的。
“鬼才是呢。”弗兰克反驳道，“蝙蝠们一直在附近晃悠。我发誓我刚刚就看到一人。你知道蝙蝠侠会对付我们这种人的吗？ 如果你惹恼了他，他会把你打得昏迷不醒。 我曾经看到他抓住小丑的一个手下，把他吊在一栋楼的楼顶上。我回去后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哦，我们是在分享彼此的噩梦吗？”彼得站在他们头顶的阴影处，冷不丁问道，“我有很多想要分享…”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弗兰克发出一声惊恐的怪叫，驯鹿头则连珠炮似地咒骂了一通，然后拽起门框上的撬棍挥向彼得。 那动作既墨迹又松散。彼得用蛛网液体把那人的胳膊，连同撬棍和所有东西，一起钉在了门上，又迅速用两发蛛网液体粘住了他另一只胳膊和两双脚。弗兰克开始冲向小巷。 他的蛛网一下子就把那人的腿粘住了，使他头朝下倒在小巷的沥青路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易如反掌。彼得在驯鹿头的口袋里翻来翻去，无视他的连声咒骂，掏出了他的手机。他点了一下屏幕，手机便自动解锁，他不禁啧了一声。
“没有锁屏？ ”彼得随意地靠在驯鹿头身旁的墙上发问，“老兄，你还可真是个新手。不过，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才会来这种地方？”
驯鹿头瞪了他一眼。“因为人们不停地把大型设备搬进搬出。都是些昂贵的玩意。很容易拼凑而后出售。只要卖出一件，我们一星期就不用愁了。”
“这附近有很多像这样的仓库。”彼得指出。
驯鹿头翻了个白眼。“这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假面工会使用过的仓库。 我可不想去送命。”
“嗯，知道就好。”彼得说着，用电话拨通了911，“喂？是的，你好，我需要警察到59街和公园路交叉口的13号仓库门口。好的，酷，再见。”彼得挂断电话，对两名罪犯耸了耸肩。“他们大概还需要四十五分钟才能到。那么，呃，在这儿待得舒服点儿吧。”
“滚开，臭小子。”驯鹿头嘟囔道。
“用词不当，先生。”彼得斥责道，把驯鹿头的手机又塞回了对方的外套口袋里，然后飞身爬上屋顶。夜已深，他明天还要上学。 他今晚最好就此收工。
* * *
蝙蝠通讯
芭芭拉（晚上 9:56）： 杜克，提姆，该收工了。
杜克（晚上 09:58）：在路上了
提姆（晚上 10:00）：我们其实至少还能再干个一小时
杜克（晚上 10:01）：不行。等你断掉的肋骨痊愈再说。芭芭拉，在我把提姆抗回家的这个期间，不妨你给我们讲讲今天的总结吧，谢谢。
提姆（晚上 10:01）：哇，你真粗暴
芭芭拉（晚上 10:01）：好的。卡斯和斯蒂芬已经清理完码头。达米安和布鲁斯在执行侦察任务。杰森和迪克今晚早些时候不仅在布鲁德海文捣毁了一个贩毒集团，而且还没有相互残杀，所以他们可以得到一颗金色小星星嘉奖。你和杜克成功地把谜语人送回了阿卡姆。
芭芭拉（晚上 10:02）：另外，就在今晚，有人从犯罪巷拨打了911，这是六个月以来的第一次。
芭芭拉（晚上 10:03）： 警察发现了两个被巨大蜘蛛网捆住的人。其中一人说，他们试图闯入一个仓库时，被一只巨型蜘蛛抓住了。
杜克（晚上 10:05）：啥？
芭芭拉（晚上10: 05）：明天有人愿意去犯罪巷追踪巨型蜘蛛吗？
杜克（晚上 10:05）：我他妈绝对不会去。
* * *
第二天早上醒来，彼得感觉浑身酸痛，却又精神焕发。他感觉自己似乎恢复了一些正常的生活轨迹，就好像在经历泰坦星之后，他原本身心摇摇欲坠，现在又被稳稳地推离了悬崖边缘。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似乎应该为此感谢某个人，但却又无法想起具体是谁，还有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用谢。”特查拉说。
好吧，也无所谓了。他起身走进淋浴间。如果他在今天的班会上抓紧时间完成作业，那他就可以在放学后挤出夜间巡逻的时间。他伸了个懒腰，揉揉肩膀以放松肌肉，然后摇摇晃晃地走进浴室。冰冷的水拍打在后背和胳膊上，虽然没怎么缓解肌肉的酸痛，但却使他清醒不少。他拿起书包，顺带着一旁过期的蛋白质棒和外套，出门上学。
早上的课是在一团灰雾笼罩下的朦胧中一晃而过。他的注意力主要都集中在作业上，但他还是分出一丝心神去听课并完成课堂练习。没有什么能真正地分走他的注意力。除了提姆。不幸的是，这并不是以一种愉悦的方式。
突变就发生在班会上。彼得，提姆和杜克决定将课桌摆成面对面的样子，共享三人桌面空间，这其实是违反课堂规定的，但老师似乎并不在意。杜克背靠椅子，把脚放在课桌上，致使前腿抬起，椅子向后倾斜，他以这种姿势翻阅着课本。提姆则趴在桌上，正努力擦去面前纸上的字迹，低声抱怨着他的化学作业。他俯下身，对着作业吹了口气。细小，奇形怪状的橡皮屑散落到课桌各处，个别几个还落在了彼得的手上。
彼得的感官瞬间暴走。这好像灰烬，还有它飘落的方式：碎屑被轻轻吹动，又缓缓落下，飘进他的视野…一切都恰到好处。突然，彼得感觉自己不再身处于这所学校里，他的意识被瞬间拉回到了泰坦星上。或是在那所机器里。他感到皮肤开始刺痛发热，衣服也好像变成了一种束缚，死死地勒住他的脖子。他感到窒息，就像泰坦星上的灰烬和尘埃那样—
“嘿。”提姆惊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彼得？”
“情况不妙。”奎尔说。
“帕克，回神。”弗瑞谆谆善诱，“想想你现在究竟在哪儿。”
“是啊，这有毛用。”山姆随后在一旁凉凉道。
彼得猛地站起身，拿起背包，飞速地冲出了房间。他思绪混乱。他根本就没有在思考。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赶紧离开，不顾一切地逃离此处。此时此刻在他的脑海中，他正在逃离泰坦星，逃离灭霸，逃离他确信很快就会再次发生的身体崩解。
他不知道自己最终是怎么回到消防局的。此前的记忆变得扑朔迷离，他不记得自己究竟是跑回家的，还是坐地铁回来的。但无论如何，结局就是如此。他丢下半开的书包，匆忙爬到最远处的天花板墙角，背靠着墙，双手抱膝紧紧贴在胸前。至此，他就只需要待在这里，安然渡过这场惊恐发作。
* * *
蝙蝠通讯
杜克（下午 02:05）：他后面一堂课都没来上，午餐时间也没有现身。
提姆（下午 02:36）：不太妙啊
提姆（下午 02:37）：我们得为他打掩护。那条愚蠢的法律依然生效。学校必须向警察报告那些擅自离开的学生。
杜克（下午 02:35）：我们能让布鲁斯去做吗？
提姆（下午 02:37）：我会伪造一封邮件，并修改学校记录，这样应该就没事了
提姆（下午 02:38）：我们明天把书还给他，然后想办法把他送回家
提姆（下午 02:39）：嘿，迪克，帮我们去看看他，好吗？
迪克（下午 02:40）： 今晚就去。
* * *
他逐渐从恐慌中清醒过来。最后，恐慌彻底消失，留下的只有不安与尴尬。明天去上学时，他必须想出一些借口。 或者不用。也许他可以装作无事发生，让它就此翻篇。他从天花板上落下来，揉了揉后脑勺，随即抓起他的战衣。 他需要去消耗掉多余的精力。
他再次开始巡逻，并仅仅只过了几天，他就在当地已小有名气。警察没有成为他的忠实粉丝（震惊），但人们对他还算接受。哥谭不是皇后区，但它却也有很多诸如皇后区的问题。尤其是纽约之战后的皇后区，他从小在那长大。一半的警察都在那场战争中被杀死，这导致周围几乎没有警察值守，犯罪就变得遍地都是。如今在犯罪巷，即使没有外星人的入侵，同样的问题也依然存在。万幸的是，他非常擅长处理这些。
所以，他一整晚都在制止各种小偷小摸，领着迷路的孩子送回父母身边，并在夜幕降临时，带着孤独的旅行者穿过荒郊野外。这些都是些小人物的琐事。托尼会引以为豪的。就这样，小事积少成多，街道慢慢变得安全起来，同时他也开始对城市里发生的事情有了更广阔的了解。通常情况下，犯罪不会那么猖狂。蝙蝠侠一行人会负责处理哥谭市的这类问题，但他们最近一直很忙。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加上红罗宾的肋骨被打断，以及阿卡姆疯人院大规模的越狱事件，一切都开始变得摇摇欲坠。
其实当蜘蛛侠还有一个额外的好处，他越是把时间花在扮演蜘蛛侠身上，就会很少有时间去处理彼得·帕克的问题。 截止目前，他身上的破事又杂又多。老实说，与其处理那些，有这个功夫，他还不如沉浸在工作之中。他可以去帮助更多的人，做更多的好事，而不是一昧地纠结于他在泰坦星上的遭遇。
“他可真像斯塔克。”弗瑞干巴巴地说。
“这又不是会爆炸的定时炸弹或什么的。”希尔回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沮丧。
彼得正准备收工回家，位于边缘地带的车站突然爆火，字面意义上的燃起了熊熊大火。起初只是一瞬间的刺眼闪光，但等他赶到车站时，火势发展凶猛，还有愈演愈烈之势。他落在地上，旁边是一群被呛得咳嗽不止，眼泪汪汪的工人。
“大家都还好吗？”彼得问道。
“是的，是的，我们没事。”一个女人开口道。她的声音因浓烟而变得粗糙，说话时不停地咳嗽，她紧紧抓着一位同事的肩膀才能勉强站立，“但卢1还在里面，消防局离这里太远了，没法及时过来救火。他们去年关闭了这片区域里唯一的消防局。”
“卢现在在哪？ “彼得问道，眼睛扫视着车站外面。火焰正在蔓延，温度越来越高。如果再这样下去，烧到燃料罐的话，这地方就会炸上天。
”休息室附近。在，呃…”女人挣扎了一会儿，“在东北侧。”
“我来。你们待在这里，我去去就回。”彼得说着一跃而起，沿着建筑外侧荡向远处。
“你这套战衣没有装备氧气瓶。”舒莉说。
“如果你要这么做，孩子，一定要速去速回。”巴基补充道。
好的。他以后得设法升级这套战衣，但现在，他得集中精力把那家伙救出来。哥谭臭名昭著的夜雨终于派上了一次用场，它也许可以暂时协助他让大家安全脱险。砖楼屋顶附近的一扇大窗户大敞着。彼得就此冲进去，打了个滚，保持着蹲姿稳稳落在车站的水泥地上。他可以四肢着地，快速地爬行，这样就可以达到堪比慢跑的速度。他利用这速度优势，低姿势匍匐着躲避烟雾。希望卢看到这一幕不会抓狂到朝他扔把椅子什么的。
他能听到右前方传来那人雷鸣般的心跳声和咳嗽声。只见卢躺在地上，正用手帕捂着脸，而他的腿被死死压在倒塌的墙下。当彼得闪现到他身边时，他吓了一跳。
“我动不了。”他说，“腿卡住了。”
“它断了吗？”彼得问道。
“不，只是卡住了。你得帮我—”
“交给我吧。”彼得向他保证。他站起身，抓住那根沉重的横梁，这居然奇迹般地没有压断那人的腿。他双脚撑地，双手则死死抓住横梁。“我倒数三下，你准备好了吗？”
那人投来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但还是点了点头。“当然，不过除非你是超人，你根本没法搬动它。”
“我比超人还要牛逼。”彼得说，“一，二，三……”
虽然费了些力气，但彼得还是成功地抬起横梁，顺带着堆在上面的碎石，将它们稳稳举过了卢的头顶。那人哑然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迅速从彼得身下抽出身子，撑着地站了起来。确保他安全离开了后，彼得就猛地松开手，放下了横梁。
“天呐。”卢惊奇地说，“你真不是开玩笑吧。”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彼得说道，甩了甩胳膊。
“交给我，跟着我走。”
他们俯着身子，穿过燃烧的大楼。离出口不到十英尺的时候，他们头顶上传出“咔擦”一声，彼得的感应也随之发出警报。屋顶塌陷了一块，一根沉重的金属管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彼得立马推开了卢，脸却没有那么幸运了。钢管重重地落在他的脸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听到后方的声音，卢转过身，焦虑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孩子？”那位司机喊道，声音从挡在口鼻前的手帕里含糊地传来。
彼得捂着脸，痛苦地嘶吼出声，然后甩甩头。“我没事！我没事，快走—出口就在正前方。继续俯身直行，好吗？”
“那你得紧紧跟在我身后。”司机咳嗽着说道。
“我没事！相信我，我承受过比这更狠的重击！”
卢犹豫片刻，随即摇摇头，带领他们走到了寒冷的夜风之中。卢的同事们一拥而上，拥抱着他，给他喝水，对这个大块头关怀备至。彼得确保公交车司机得到悉心照料后，便悄然溜进屋顶的阴影里，返回到了犯罪巷的中心地带。
雨水冲走了灰尘，也淡去了浓烟味。至少，夜雨使空气变得清新柔和不少。他背着包向下跳进小巷，落地时脚步虚浮。他已经好几周没有使用过超能力了，现在感觉浑身乏力，精疲力竭。他能感觉到眼睛与脸颊间隐隐作痛。他一边随意地揉了揉正在形成的瘀伤，一边又在战衣外套上一件旧连帽衫和宽松的牛仔裤。通常情况下，他会直接换衣服，但在犯罪巷，他绝不会选择冒险。
“谢天谢地啊。”巴基说。
而且，天气冷得要命。这身衣服挺不错的，但它并不保暖，而雾蒙蒙的哥谭夜晚总是寒气逼人。他把面具塞到背包里的书底下，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小巷。凌晨的街道寂静无声，唯有远处不时传来交通和火车的轰鸣声。这是喧嚣城市的背景噪音，他将它抛诸脑后。每迈出一步，疲惫感也随之增加，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今天是周日，夜已深，但他也许还能在上学前睡上几个小时—
“嘿，彼得。”声音从头顶传来。
彼得吓得跳了起来，肾上腺素一阵飙升，瞬间驱散了他所有的疲惫。他转过身面对声音的来源。他叹了口气，放松下来。“哦。嘿，夜翼。”
夜翼站在屋顶上，朝他露出笑容，随即跳了下来，落在他身边的街道上。他的战衣是崭新的，看起来就像和彼得三人上周设计的那套一模一样。彼得歪着头，用一种挑剔的眼光打量着这身战衣。如此看来，他的设计似乎并没有缺陷什么东西，这是件好事。真的，彼得对自己感到有点满意。他还感到一丝愉悦，他涂鸦在夜翼战衣肩上的复仇者联盟标志显然也被采纳了。夜翼会是个非常厉害的复仇者。
“喜欢这套新战衣吗？我兄弟告诉我，这是我的一个粉丝为我设计的。”夜翼说道，与彼得并肩而行。
“我觉得他做得相当不错。”彼得微微一笑道，“不过还有改进的空间。”
“有吗？”夜翼问道。
“总有需要改进的地方。你知道的，战衣不是随随便便就完工了。”彼得说道，经过路灯时，他模仿着托尼夸张地挥了挥手，“它们是一种艺术。你知道的，建立形象。”
夜翼大笑，然后声音戛然而止，伸手一把抓住彼得的胳膊，皱起眉来。彼得顺从地任由夜翼把他拽回路灯底下，对这个男人突然的举止变化感到困惑。
“呃，你没事吧，夜翼？”彼得问道。
“谁打你了？”
“什么？”
“彼得，你的眼睛几乎肿得睁不开，脸颊上还有一道淤青。”夜翼缓缓说道，“这伤口很新。相信我，我很了解瘀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彼得沉默了很久，绞尽脑汁给自己寻找完美的解释。最后，他说：“我摔了一跤。”
天啊，答案对现状好像不能提供任何的帮助。夜翼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看似还有些心痛。
“记得提醒我教你怎么撒谎。”弗瑞说。
“跟我来。我们去找个地方谈谈，可以吗？”他用着“那种”语气说道。社工曾用“那种”语气告知了他父母的死讯，自那以后，他就非常讨厌人们那样说话。彼得僵住了。“听着，这里并不安全—”
“这又是谁的错？”彼得问道。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夜翼的脸垮了下来，由关切转变为内疚。彼得叹了口气，挤开他走上街道。“回头见，夜翼。”
夜翼没有跟上。
* * *
清晨在公交车上，司机仔细地打量着他。可能是因为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块燃烧的垃圾。他感觉自己就是。他眼睛和脸颊处的瘀伤青紫交杂，很丑又格外显眼。就连地铁上的乘客也不时朝他投来目光。
“早安。”司机道，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彼得脸上的瘀伤。
“哦，呃，早上好。”彼得说着，摸索出交通卡。天哪，他好累。肚子好饿。还感觉有点冷。他真应该在昨晚出去巡逻之前先去吃点东西。或者在那之后。又或者在今早醒来的时候。
司机动作一顿，转头盯着他，然后清了清嗓子，伸手从仪表盘上拿出一件东西。
“他听出你的声音了。”舒莉说，“你需要在你的战衣上装一个变声器。”
好主意。彼得默默将此事加入待办事项清单中。它在第二位，就排在“说服提姆和杜克他没有疯，昨天只是有点失控而已”的下面。天哪，他可不想就此展开一场对话。
“给你。”公交车司机说着，把什么东西摁在彼得的手上。
彼得很好奇公交车司机在他的手里塞了什么，于是低下头定睛一看。那是一个用羊皮纸包着的奶酪加鸡蛋面包圈三明治。食物还热乎着，散发着天堂般的芳香。闻到香味，彼得的肚子“咕咕”直叫。自从失业后，他的食量被动地有所下降。
“这是给我的？”彼得问道。
“我今天不小心拿了两个三明治。我觉得你可能想要。像我在你这个年纪，我差点吃光我爸妈的家当。”他顿了顿，然后向彼得伸出一只肉乎乎的手，“请叫我卢。”
彼得握住他的手，突然认出他就是昨晚的那个人：“彼得。”
“很高兴见到你，彼得。现在，赶紧坐下来吃吧，免得一会儿凉了。我送你去学校吧。”
彼得坐回自己的老位子，侧身为一位睡眼惺忪，胳膊下夹着《星球日报》的商人挪出空间，随之打开了他的三明治早餐。那人坐在彼得身后，嘴里嘀咕着那些低廉的商业惯例。彼得大口吃着他的三明治早餐，他安下心来，等着公交大巴送他去上学。食物帮上了大忙，他顿感脸上瘀伤的边缘有种刺痒感，再生治愈因子开始了工作。饱腹感和拂晓前轻敲车窗的绵绵细雨，如同催眠般，让彼得开始昏昏欲睡。
“哦，该死的，”卢阴沉地咕哝道，“别又是那群蝙蝠人。”
“那群什么？”坐在彼得身后的商人问道。
那群什么？彼得心里想道。
“那群什么？”他意识边缘传来一句问话。
下一刻，他妈的一只人形蝙狠狠地撞击在公交车的挡风玻璃上。卢破口大骂，从座位底下拿出一把雨伞。他摇下车窗，拍打着蝙蝠人。但这似乎除了惹恼怪物之外，徒劳无用。这怪物体型庞大，有六英尺高，浑身肌肉发达。它咆哮着，紧紧抓住车头，小眼睛透过挡风玻璃炯炯地盯着彼得。彼得愣愣地看着它，整个人都懵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滚啊，我在赶时间！”卢咆哮着。
一辆摩托车疾驰到公交大巴的左侧，轰鸣着停了下来。突然，蝙蝠怪物被信号踢下了车。他在街上与怪物对峙着，并与之交手。就在他快要制服它时，又有两只怪物从天而降，俯冲着扑向他。信号一脚完美地踢飞其中一只蝙蝠，又闪躲过另一只的攻击。
信号高高跳起。但这只蝙蝠则向下扑去，移动速度极快，信号根本来不及调整他的攻击。怪物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扭。彼得能听到信号的手臂那一瞬间在压力下断裂的声音。信号摔在地上，他紧紧抓住断臂，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怪物抓住信号的头盔，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将英雄的脸砸向人行道。
彼得在看到信号的手臂断裂的一瞬间就冲出了公交大巴，弧度极低地挥舞起沉重的书包。书包重重地砸在怪物的鼻子上，把它吓得向后飞去，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那声音已经远远超出正常人的听力范围，彼得双耳嗡嗡作响，痛得龇牙咧嘴，但他还是坚定地站在倒下的信号身前。他将背包当成连枷2，三下猛击挥得恰到好处，成功击退了面前两只怪物。
“嘿，我叫山姆。”山姆说。他没有在跟彼得说话，而是在跟别人。“别紧张，你没事了。就这样躺着，让彼得来处理。”
彼得听到巴士司机在身后飙着国粹，他拿着伞慌忙跑出大巴，用力捶打离他最近的那只蝙蝠，伞立马折成两半了。
“孩子，你真是疯了—”卢开口道。
“保护信号！”彼得说着，挥起背包砸向其他蝙蝠。从现在开始，他需要随身携带他的蛛网发射器。如果他现在身上有带它们，这一切早就结束了。“待在我身后。”
三声枪响，三只蝙蝠怪物齐齐应声倒地。一个高个子男人突然出现在彼得面前，他头戴红色头盔，身穿皮夹克，战衣上还缝着一个红色的蝙蝠信号。他审视着彼得，片刻后，那人粗暴地推开他，走到信号面前蹲下。
“嘿。”戴着红色头盔的男人说，声音中带着静电，像是在用变声器说话。应该就是在用变声器。“信号。集中精神。你还在吗？别告诉我你因为脑震荡而晕过去了。”
“我—是啊。是啊，我在。”信号昏昏沉沉地说道，语气虚弱，“山姆让我一直保持清醒。”
“那他妈是谁—算了，管他呢。”红头罩说。他蹲下身，帮信号固定住手臂，然后轻柔地把他扶起。“起来，我带你去包扎一下。”
信号咕哝了一句，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整个人几乎都靠在大个子身上。红头罩停下脚步，又打量了一下彼得和卢，目光特别集中在彼得身上。
“谢谢。”他说道，“真是愚蠢至极，不过还是谢谢你们。”
就这样，两位超级英雄离开了。卢和彼得彼此相顾无言。然后卢看了看表，叹了口气：“孩子，你上学肯定是要迟到了。来吧，我给你写张假条。”
* * *
“很高兴你能加入我们，帕克先生—天呐。你的脸到底怎么了？”老师看到他脸上的瘀伤后，结结巴巴地问道。
彼得在门口停下，耸耸肩道：“呃，今早有一群蝙蝠变种生物袭击了我的公交车？”
老师并没有像彼得预想的那样翻白眼或讥讽，而是叹了口气。“好极了。那些又回来了。很高兴知道。去坐下吧。”
“他们对这些是习以为常了吗？她接受得未免有些过于良好了吧。”奎尔说。
彼得没有把握机会。他还是选择坐在提姆旁边的课桌前，叹了口气。提姆皱着眉头看着他，神情写满了好奇与担忧。最后，他伸手在彼得的笔记本上潦草快速地写了一句话，字迹优雅又果断，与彼得的狗爬字相比，显得非常工整。
你还好吗？你昨天走得很急。
彼得被朋友的关心所感动，简短地写道：我很好。只是昨天心情不是很好。
提姆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是否要继续写下去，但老师要继续上课了，他最终还是就此罢休。她调出一段Youtube视频，投放到投影仪上。这个过程莫名其妙地占用了15分钟的课堂时间。期间，提姆拿出了手机，彼得对此隐隐有些嫉妒。他怀念在深夜向奈德和MJ发送沙雕表情包的日子。
* * *
蝙蝠通讯
提姆（上午 10:01）：他在学校里对脸上的伤撒谎了。
提姆（上午 10:02）：他说是在交通车被蝙蝠人撞时发生的。
迪克（上午10: 03）：明明凌晨两点，我看得清清楚楚。
提姆（上午 10:04）：他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提姆（上午 10:05）：学校记录上说他有一个阿姨和一个监护人
提姆（上午 10:05）：有谁能去查一下托尼·斯塔克这个人吗？
芭芭拉（上午 10:07）： 布鲁斯已经去查他了。有任何发现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的。
迪克（上午 10:08）： 我想亲自去拜访一下这个叫托尼的家伙。
杜克（上午 10:10）：我也是。
* * *
早上已过去大半，彼得终于意识到杜克一整天都不见踪影。他坐在提姆旁边的老位置，皱起眉看向杜克的空座位。
彼得转向提姆，用头示意一下桌子对面的空座位。“嘿，他去哪儿了？”
提姆揉了揉后脑勺。“他今早出了车祸，回家了。他受到了很严重的挥鞭伤和轻微脑震荡。”
“哦。”彼得错愕地说，“他还好吗？”
“情况很糟，不过应该不会有啥事。家里有人会照顾他。”提姆耸耸肩道，“今晚我会去照顾他，这样我的兄弟姐妹就可以，呃，去上班了。”
“嗯。有道理。”
“你想一起去吗？”提姆问道，“你早该过来探访我们的，杜克会很高兴你能到来。”
彼得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他不能轻易停止巡逻。 哥谭市会因此少了一位超级英雄。“不行，对不起。我今晚有些事要做。”
“这有点奇怪，信号怎么会和杜克同时缺席，不是吗？”弗瑞说道。
彼得可不这么认为。哥谭交通拥堵，车祸一直都有发生。雨天湿滑的街道，杜克惯常的驾驶习惯，再加上哥谭市无人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开车，时不时发生车祸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彼得听到左边有人叹了口气，身后明显有人捏了捏鼻梁。
“哦。”提姆皱着眉头说，“如果你突然改变主意…”
“我会让你知道的。我保证。”彼得说。
接下来的时间就比较正常。个别几人会盯着他脸上的瘀伤看，但大多数人都像往常一样无视他。彼得熬到了放学，在最后一堂课铃声响起的那一瞬间，他就迫不及待地跑出了学校，赶回到消防局。在那里，他花了一个小时设计并制造出了他战衣的升级版：一个变声器。
他调节自己的声音，直到把嗓音调到诡异又机械的男中音。声音低沉，足以掩盖他真实的声音。他将其装在战衣上，然后开启了他的巡逻。
* * *
蝙蝠通讯
杜克（下午 04:09）：两件事。
杰森（下午 04:09）：事先警告，杜克现在亢奋得要命。
杜克（下午 04:10）：第一件事，我知道彼得乘坐的是什么公交车了
杜克（下午 04:11）：还有，杰森一直在我的石膏上画鸡巴。
杜克（下午 04:12）：这不是第二件事，我只是在抱怨。
提姆（下午 04:14）：我们都很清楚杰森的缺点。
杰森（下午 04:16）：要你管
提姆（下午 04:17）：所有人都别再提这个话题了
杜克（下午 04:18）：第二件事就是，彼得的一个鬼魂可能也是个超级英雄。
杜克（下午 04:18）：他靠的很近，我看清他了。他说他叫山姆，彼得会保护我，还有我需要一直保持清醒，直到救援人员到来。
杜克（下午 04:20）：挺友善的一个人。
* * *
彼得的巡逻相当标准：这里制止一起抢劫，那里截获一个窃贼，顺便再做一些其他事来调剂一下心情。当然，这都是些小人物的琐事。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看到任何戴着黑色面具的人，但总有一天，他会找到他们的。当他巡逻到半路时，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他身后跟着一个影子。一个比他自己更大更重的影子，与黑暗融为一体，就像是生来于此。当他穿过犯罪巷深处的一条偏僻小巷时，彼得的蜘蛛感应发出警报。他落在一个废弃戏院的屋顶上，习惯性地蹲下身，俯瞰下方。这条小巷破败不堪，显然早已被废弃，不过墙上还喷涂着一些小壁画和涂鸦：最醒目的那幅已经褪色，被泥土覆盖了一半，油漆也被刮掉了。他几乎看不清上面写着的字样：“安息吧，托马斯和玛莎。”
他听到，他的跟踪者似乎犹豫了片刻后，静静地落在彼得头顶的阴影处。这通常是个好位置，占据高处在战斗中至关重要。彼得通常会选择抢夺高地，但他现在只想快点结束对话，而且他感觉这个特别的黑影无论如何都会在彼得面前占据优势。
“你不妨说点什么，别让一切都变得那么奇怪。”彼得说道。
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一片死寂。彼得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交通声和雨声。终于，一个声音从彼得头顶的阴影中传来。
“我想知道你要在我的城市里做什么。”蝙蝠侠说道，话语间满是威胁，但彼得一点也不在乎，“你到底在犯罪巷做什么？”
“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彼得反唇相讥，从原本正常的蹲姿站了起来，迎面对上阴影。他看不到那人，但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于是转过身来，面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从蝙蝠侠略微加快的心跳声来看，这似乎困扰到他了。很好。如果必要的话，他可以像蝙蝠侠一样毛骨悚然。“你想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情况这么糟糕吗？因为这里的人知道你不会过来并伸出援手。所以，就算整座城市里所有警察都被派到这附近，每隔六英尺站岗，他们也还是无法让这里归于安宁。”
“腐败已经扎根太深。”沉默片刻，蝙蝠侠说道，“这里有太多的苦难，一个人根本无法应对。”
“是啊，那你觉得如果这些人知道蝙蝠侠抛弃了他们，他们又会作何感想？这里还有许多值得你帮助的好人。既然你不去帮助他们，那就换我来。一个人能做的事情总要比没有人要多很多。”
无人应答，彼得的恼怒也随之俱增。
“如果你想阻止我，那就放马过来吧。”彼得说，“如果没有，那就别挡我的路。我还有事要做。”
彼得从废弃的君主戏院一跃而下，荡着蛛丝穿过小巷。他没有再听到身后有人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