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那场战斗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一整天心情都变得非常糟糕。而他也没有很好地掩饰自己。提姆、杜克和斯蒂芬妮几乎立刻就注意到了他的情绪变化。说实话，他表现得也并不算很含蓄。中午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没有像往常一样狼吞虎咽，而是在不停地玩弄着食物。
“彼得，你几乎都没有动过口。”提姆说，“这是怎么了？”
彼得目光呆滞，拨弄着眼前的饭菜。直到斯蒂芬妮用手肘轻轻推了推他，他才恍然回过神来。“啊？哦，哦。我只是在想心事。”
“你还在为体育课上的事纠结吗？”杜克猜测道。
彼得叹了口气，随即点了点头。“他真的惹恼到我了。这种事以前从来都没发生过。”
没错，闪电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对他态度十分恶劣，但与艾迪生显然有意犯下的欺凌相比，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事实上，彼得相当肯定，到目前为止，艾迪生所做的一半以上的蠢事，闪电都会进行回怼反击。但彼得通常都不会被轻易挑起情绪。这就是问题所在，他以前被更糟糕的言论攻击过，也处理过更糟糕的事情，但最后他都能轻松地一笑置之。那么，到底是为什么艾迪生现在会如此烦人呢？
他失去了对自己脾气的控制，尽管那一刻是如此短暂。他让愤怒占据了头脑，这在以前从没发生过。如果他这么容易就被激怒的话，他还能做回蜘蛛侠吗？如果下次再有人在他耳边轻飘飘说几句，他就又失控了，那该怎么办？歹徒和恶棍的言辞并不温和，如果他连一些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都对付不了，连他们相对无害的嘲讽都无法承受，那他就更没有资格去打击犯罪了。蜘蛛侠不会杀人，但如果彼得的脾气还是那么不堪一击，他很有可能就会迈出那杀戮的一步。也许他就不应该成为蜘蛛侠，也许他更应该把精力放在回家上。不如在夜幕降临之时，穿上蜘蛛战衣，随机徜徉于城市楼宇之间，就让哥谭自生自灭吧。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洛基冷冷道。
“他这几周来一直都想找你干架。”杜克指出。“他终究会戳到痛点，惹毛你的，彼得。你处理得很完美。”
“是啊，如果这就是你‘被惹恼’的样子的话，那我可不想看到你狂暴状态时的样子。”提姆半开玩笑地补充道，手中不停搅拌着咖啡，杜克则在一旁大口咬了一口汉堡。彼得注意到，这是提姆今天喝的第四杯咖啡了，他对此隐隐有些担心。
彼得皱起眉。那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如果他真的被惹恼到了极点，变得怒不可遏，他能在几小时内夷平整个城市，而没有如何人能阻止他。他足够强大，身体内潜伏着足够惊人的力量。而这事实在某种程度上，让他也对自己本身心生恐惧；你必须得小心谨慎行事，对所拥有的这份力量负责。否则，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那会很糟。”彼得说。一想到这，他没来由地感到恶心。私自使用超能力已经导致了他本叔的死亡。
“别再去担心那些不会发生的事情了。你不是一个怪物，彼得。”山姆说。
杜克终于舍得抬起他那深埋在饭里的头，茫然环顾四周后，他困惑地皱起眉头。提姆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彼得。“彼得，你被一个这几周来一直对你很过分的混蛋给惹火了，但你并没有把他打成肉酱，你只是把他吓得半死。你为自己挺身而出，也没有人受伤。这结果无疑是最不错的啦。”
“而且作为额外奖励，自从你给他狠狠‘上了一课’后，他稍微变得可以让人忍受了。”斯蒂芬补充道，“他在比赛中赢了你，但实际上在打斗中输给了你，这似乎给他大脑造成了某种短路。”
“并不是很多。”杜克咕哝道。
上课铃响起，彼得叹息一声，站起身来。他拿起一个面包卷，咬了一口，随即吃了起来。
* * *
上课简直就是在度日如年，内容枯燥又乏味。他无所事事地搓着手，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游神状态。他也许没有真的击中过艾迪生，但他确实打了那男孩的手套好几下。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他的手感到不适。该死的，明明骨折已经痊愈了，为什么还会给他带来这么多麻烦？
“你还没有机会完全愈合呢。”舒莉道。
他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好吧，他现在天天都身心紧张，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香……
“哦，只有这些吗？”巴基嘀咕着。
但他体内的再生治愈因子应该仍然有效才对。为什么它们就不起作用了呢？
“你死了。虽说我不是医生，但我还是非常确信，即使是队长他自己，也需要一两个月才能恢复过来。”弗瑞说。
啊哈，这也就说得通了。彼得不确定美国队长有什么样的自愈能力。但他知道，托尼曾比较过他俩的饮食习惯，并告诉他俩的食量十分相像，甚至上次在队长访问基地时，他比队长还要吃得多一些。而他在哥谭肯定是指望不上吃到这种食物的。
临近下课时，老师似乎提到了下周的校园精神日1。彼得心不在焉的，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下课铃声响起，随之有什么东西被扔到了他课桌上，猛然把他从思绪中拉回。他低头一看，是一袋薯片，然后又抬起头，迎面对上杜克的灿烂笑脸。
杜克咧起嘴，耸了耸肩。“我猜你现在一定饿坏了吧。是要回家吗？我可以在地铁上找个伴哦。”
“地铁？我以为你，提姆和斯蒂芬都是一同回家的。”彼得说着，把背包甩到肩上，随手拿起那袋薯片。他撕开包装，拿起一片薯片。这是空热量，但任何的食物他都来者不拒，丁点的卡路里此刻对他都有利。
“是的，通常放学后斯蒂芬会把我送到兼职地点，但今晚我要和提姆一起去奈何岛拜访我的堂兄和几个朋友。”杜克说，“坐地铁去哥谭那边比较快。大桥那处的交通简直就是场噩梦。”
“呃，好吧。我并不介意身边多个人。”彼得说。这感觉像是事先排练过的。“我们走吧。”
杜克露出笑容。“走吧，我们还可以顺道去一家餐馆。我知道你饿了。”
“我真有那么明显吗？”彼得问道，跟着他走入大厅。人们纷纷为杜克让出一条路，不少人还冲他露出微笑。彼得对此有点嫉妒；杜克在学校里无可争议是个酷哥，这也让他俩的友谊变得更加奇怪。
“那只是因为我清楚你平时的食量。”杜克回答道，走到前门时，他还向提姆挥了挥手。“走吧，我真应该早点带你去吃一次蝙蝠汉堡。”
彼得做了个鬼脸。“那地方肯定不是真实存在的。”
杜克神秘一笑。
* * *
亲眼所见，蝙蝠汉堡确实是一个非常真实存在的地方。这是一家围绕着”蝙蝠侠、他的朋友以及反派们”的主题餐厅。彼得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些制服，旁边充满俗气的名字和廉价的装饰品，不禁短暂地怀疑自己的世界是否也存在类似的地方。不过，这里的食物其实也还不错。他肯定吃过更难吃的汉堡，薯条也炸得非常好吃。他对此毫无怨言。一时间，他郁闷的心情被压了回去。
就在彼得吃完第三个芝士汉堡时，提姆把一个儿童餐盒放在了他面前。“家庭传统时间到。来来。给你一个免费手办。这次可是盲盒形式。”
彼得乐了，他拿起盒子。“哎呀，谢谢。不知道我会在蝙蝠汉堡里抽到谁呢？”
“你可能会大吃一惊哦。”提姆搅动着一杯新咖啡说道。
“你今天喝了几杯了？”彼得一边提问，一边拿出了玩具包装。对于一个山寨的快乐儿童餐玩具来说，它还可真不小。
提姆举起杯子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他眯起眼睛，心里默默数了数。“六杯。”
“这太不健康了。”彼得说。
提姆耸耸肩，一口气又喝掉了半杯。
杜克翻了个白眼。“总有一天，他会尝试减少咖啡因的摄入量，然后因为强烈的戒断反应而当场崩溃。"
“还没发生过，”提姆说，“但也不会发生。如果你再给我端来无咖啡因的咖啡，我就把迪克的一瓶旧痒痒粉全倒在你放袜子的抽屉里。”
“他的啥？”杜克问道。
“他小时候经常对阿尔弗雷德恶作剧。”提姆解释说，“我在他的衣柜里发现了他的旧藏品。痒痒粉，放屁坐垫，手摇式蜂鸣器，应有尽有。”
“你为什么会去翻他的衣柜？”
“因为我很八卦。”提姆耐心地说。“而且他还欠我二十块钱。”
“提姆，我们很有钱，”
“这是原则问题，杜克。”
彼得忍住笑，撕开玩具包装，拿出一件小巧又廉价的“夜翼”模型。玩具带着一个虚假的笑脸，两只手还各拿着一根短棍。彼得从未见过夜翼拿着武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战衣里没有藏着什么，要知道夜翼可是个大块头。除此以外，这套衣服看起来栩栩如生。
“嘿，恭喜你，你抽到了最酷的一件。”提姆道。
“信号更酷。”杜克道。
提姆听后翻了个白眼，但只是笑了笑，撇了一眼窗外。彼得仔细端详着这个小夜翼玩具，感到不可思议，然后把它塞进了西装外套里。他小时候也曾随身带着一个类似的玩具。那是他在斯塔克博览会上捡到的一个小钢铁侠玩具，几分钟后钢铁侠将会从失控机甲的手中救下他。他曾把它当成了幸运符。也许“夜翼”也能在哥谭起到同样的作用。至少，他现在的心情轻松了不少。但这也可能归功于食物。他最终吃了相当于三顿的食物：汉堡，薯条，两杯奶昔，再加上一个小苹果派。
杜克和提姆似乎很热衷于聊天，全程注意力放在彼此的交谈上，而彼得则吃掉了足够维持下一周生活的食物。他们还不假思索地去付了钱；彼得为此感到有点内疚，但他实在是太饿了，顾不上这么多。他会在拿到下一张支票后把钱还给他们。他正吃着苹果派—不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当然也比不上梅姨做的—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一辆时髦的红色跑车停在了餐厅门口。提姆和杜克顿时停止了交谈，转头恶狠狠地瞪着它，眼神仿佛都能杀死人，彼得花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原因。
艾迪生·布莱特坐在他的跑车里，他也眼神炯炯地怒视着餐厅。从他的视线在餐厅前方游移不定的方式来看，他其实是看不到餐厅内的情况。至少，他无法透过雾气，因为每年这时候，哥谭市总会笼罩在一层厚厚的迷雾之中。杜克怒视着艾迪生，正要起身，提姆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别。”提姆说。“他这是在找一个借口。”
“我很乐意给他一个。”杜克嘟囔着，但还是坐了回去。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艾迪生。
“他只会逃离你，”提姆补充道，“就像他现在这样。”
接着，艾迪生有所行动。他把锃亮的跑车缓缓驶回马路，然后发动了几下引擎，声音大得足以使汉堡店的窗户都微微颤动，然后带着湿滑轮胎发出的吱吱声飞驰而去。这时，彼得才恍然大悟。杜克和提姆今天选择搭乘地铁并非偶然。尽管交通堵塞，斯蒂芬还是可以轻松地开车把他们送到奈何岛；而他们选择和彼得一起走，无疑是专门为了请他吃顿晚饭，保护他不受艾迪生·布莱特的骚扰。
彼得难以置信。这也是奈德会毫不犹豫为他做的事，他突然希望他们仨有一天能见上一面。
“嘿，彼得，要不跟我们一起回家吧？”提姆的话打断了彼得的思绪。
“你可以先和我们一起去趟奈何岛，见见我的几个朋友，然后去我们家过夜。”杜克补充道。
彼得摇了摇头。他真的很想睡在一张真正的大床上，但他需要先去完成他的蜘蛛战衣。没有它，他就没法开始他回家的计划：他需要用蜘蛛战衣去追踪定位那个一直在刺激他蜘蛛感应的人。“抱歉，各位。今晚不行。”
提姆似乎对此感到很失落。“那就下次吧。”
“好的，下次一定。”彼得说着，站起来开始收拾垃圾。他吃得还真不少，今天几乎是把这里菜单上的都吃了个遍。“谢谢你们的丰盛大餐，朋友们。我保证，有机会我会偿还你们的。明天学校见！”
提姆和杜克朝他挥手道别。当彼得背过身离开餐厅时，他无法忽略，二人脸上都露出了相同的紧张又担忧的神情。
* * *
蝙蝠通讯
杜克（晚上 11:10）：那场拳击中，他一直在放水
杜克（晚上 11:11）：他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
杜克（晚上 11:11）：不是闪电侠的那种快，但他是真的很快
提姆（晚上 11:13）：另一种超能力？
杜克（晚上 11:15）：很有可能。我还看到一个朦胧的人影在和他一起战斗。不是鬼魂。倒像是一段记忆？好像是回响。彼得在模仿他的所有动作。
提姆（晚上 11:16）：有趣
迪克（晚上 11:20）：各位，我需要你们帮个忙，而且请不要对此发表任何评论
迪克（晚上 11:21)：谁给我送条裤子过来
迪克（晚上 11:22）：今晚巡逻时发生了一场……意外
迪克（晚上 11:22）：绝对，绝对不要告诉布鲁斯这件事
提姆·德雷克使用屏幕截图。
迪克（晚上 11:23）：少来啊，老弟
* * *
彼得那晚睡得很好，但那股郁闷之情仍然埋藏在心底，挥之不去。他开始怀疑，困扰他的是否不仅仅是一场拳击那么简单。他尽量回避着不去想它，在学校里一直低着头，每堂课都几乎处于游离状态。早上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恍惚中度过，但当他带着刚拿到的午餐，走到提姆和杜克的桌边时，他短暂地从那灰暗模糊中抽离，清醒了过来。只见二人正围着一张纸，争吵不休。而当彼得坐到他们身边开始吃午餐时，他们却连头都不抬看他一眼。
“不，这—这实在是太多了。”提姆抗议道，“他不可能在身体弯曲到这种程度的情况下，不弄坏身上的任何零件—”
“他需要一些护甲。”杜克坚持自己的观点。
彼得很好奇他们究竟是在争论什么，于是便靠过去，从提姆的肩膀上方看了过去。他的视线扫过书页，眼里先是闪着困惑，然后是震惊。他们在设计护甲。这是为战衣设计的。彼得眨眨眼睛，然后眯起眼，盯着角落里草草写下的计算结果。这显然是一个不习惯在战衣内接通电源的人所写的。或者说，至少不习惯处理这么大的功率。他们很接近成功了，但思路看上去还是十分混乱……
“是的，但这意味着他需要电线，还有电路，还有...…”
“这是错的。”他突然开口说道，打断了谈话。他手指敲了敲其中一张电路图。“电阻太大，便携式电池无法有效工作。你们是在设计超级战衣吗？”
杜克和提姆沉默一瞬，向他投去好奇又震惊的目光。显然，他们没想到会被突然抓个正着。
“猜得不错。我们正在给夜翼设计一件战衣。”杜克说，“他的战衣昨晚在巡逻时被撕裂了，他的粉丝后援会正帮他做一件新的。”
“他们在撒谎。”巴基说。
他们是在撒谎。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骗他，但他们就是在骗他。彼得朝杜克挑了挑眉，然后拿起提姆的笔，把纸拖至身前。他重写了计算结果，并为整件战衣画了一份全新的电路图；他用的是托尼几个月前教他的电路模型，算是一个较旧的设计。提姆和杜克围在他身侧，看着他绘制草图。当彼得开始演示时，他几乎能从自己的声音中听出些托尼的影子。
“你这个方程式太杂了。得重新开始，你们先用这个。保持概念简单。你可以在以后添加冗余。”彼得说，“事实上，如果其中一个在巡逻过程中出现短路，这时候你就会需要用上它们了，而它们通常或多或少都会出现故障。”
他的草图基本上就是托尼最初为他设计的战衣的老版本。没有凯伦，没有蛛网发射器，也没有托尼通常会往战衣中加入的那些花哨功能。彼得个人只需要些最基本的几个功能，而夜翼显然也不需要那些花里胡哨的。所以他保持了设计的最简化，只包括了健康监测，面罩的HUD显示器，以及能应对长期使用和压力的特定关节编织物。
“用这个。”彼得继续说道，他在纸的边缘又写上了一个小计算，然后在衣服上标出了相对的特定点。“夜翼是个杂技演员，所以这将为他提供移动和弯曲的空间，同时不会弄坏任何电子设备。护甲会有些麻烦，但你也许能找到一种更结实的纤维编织面料，至少能帮助他抵挡刀具的那种。”
“真是神速啊。”提姆说，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
“我喜欢设计东西。谁小时候没设计过超级战衣呢？”彼得说，“我只是在上过几堂工程课后有了更多的实践经验而已。”
诚然，这些实践经验都来自于在托尼的实验室里制作战衣，而那些工程课则是由罗迪和托尼两位天才工程师亲自主持并教授。所以严格来说，他勉强算是在陈述事实。
“没错。”杜克笑着说。"我小时候也经常画蝙蝠侠的战衣。哥谭市的每个孩子都这样。”
“我也是。”提姆沉思片刻后，补充道。他的眼神依旧充满好奇，但他继续说道，“我记得我有一次给他设计了一款多功能的蝙蝠翅膀。”
“那一定很酷，”杜克若有所思道，“不过他的斗篷太标志性了。”
彼得完成了草图，靠在椅背上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勉强过得去。至少对得起这五分钟的奋笔疾书。他盖上笔帽，将笔放回桌上，随即又把头埋进了午饭里。也许蜘蛛侠不会降临哥谭，但至少他能在其他方面帮上一点忙，就比如“夜翼”的战衣。假设夜翼一直关注着他的粉丝后援会，并会接受这套战衣的设计吧。但托尼从不会如此。
他没有注意到提姆悄悄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把设计图塞进了背包里。他也错过了提姆和杜克交换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前的那种灰雾又开始渐渐笼罩他的心头。
* * *
蝙蝠通讯
迪克（下午 01:12）：嘿，这看上去很不错。你们是在午餐时间设计出来的吗？
提姆（下午 01:13）：都是彼得一个人的功劳。我知道这家伙很聪明，他可能是个当之无愧的天才。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不到一分钟，他就画出了整个系统的草图。
提姆（下午 01:13）：我们还需要做一些测试，但这套衣服看起来绰绰有余。
迪克（下午 01:14）：哇。等等。你不是还在上学吗？注意听课！
提姆（下午 01:15）：别这么死板嘛，格雷森。
* * *
本周晚些时候，彼得发觉自己在消防局的房子里瑟瑟发抖，与此同时，那股无形的压力也朝他一股脑地袭来。他爬进窗户，随手把背包扔到房间对面遮挡床铺的防水布上，然后轻轻地把头敲在墙上。他保持着姿势呆了很久。天啊，如果能打一次跨时空的电话，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他不知道他的世界怎么样了，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家。他可以想象，如果他能打通电话，哈皮（天哪，彼得希望哈皮一切安好）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嗨，哈皮。”他靠在肮脏的墙边，喃喃自语，“如果你能来接我，顺便把我送到姑妈家，我会感激得痛哭流涕。或者奈德家也好。或者MJ家。或者罗迪，或托尼，或幻视。老实说，我不介意你把我扔到黑寡妇藏身的超级秘密据点。她很可怕，但我有99%的把握她不会杀我。至少，在她认识我之前不会。”
当然，无人回答，而且他也觉得，对着一个脏兮兮的墙壁嘀嘀咕咕这个行为真的很傻。他叹了口气，转过身背靠在墙上，揉了揉眼睛。那股灰色的诡异感觉仍然萦绕在他周围，抑制着他的情绪，让他喘不上气来。上学，挨饿，作业，兼职，持续不断的磨难已经让他心生厌倦。一定是这样。没有其他原因——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开学时学校给他的日程安排，负面情绪的原因其实很容易解释：本叔的忌日就在这个周末。一定是在和艾迪生打架后某个瞬间，他突然下意识地认识到了这一点。那只是一个临界点。今年，他也没有梅可以依靠了。或奈德。
他叹了口气，决定今晚就蜷缩在床上，不去做蜘蛛战衣了。天气太冷了，做不了别的事，而且他还在为蜘蛛侠的事纠结。还有，他明天要去兼职。
* * *
周六清晨，彼得在绵绵不断的冻雨声中醒来。气温变得异常寒冷，骤降至接近冰点。他早饭就吃了一根半冰冻的蛋白质棒，并用一生中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然后去最近的咖啡店买了一杯热可可，准备在他轮班前的几个小时里慢慢品尝。他悄声打了个招呼，溜进餐厅，系上围裙，然后开始了一天的工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紧张气氛，奥马尔不停地瞟着时钟和后门。彼得则选择视而不见，他的心事太多了。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干活全凭直觉和习惯。当他一个人在后厨洗碗时，这完全没什么问题。但一个戴着黑色骷髅面具的男人推开彼得身旁的小巷门，走进餐厅，当他西装外套下露出了明晃晃的枪柄时，而这可就酿出了大祸。
一瞬间，本能占据了上风，在彼得还没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身体就先一步行动。前一刻，持枪男子还在他眼前晃悠，下一刻，彼得就瞬移到了他的身旁，将他的枪甩飞，而后又狠狠一脚踢在他的脸上，面具瞬间一分为二。就像彼得以前对付过的其他歹徒一样，那人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反击的可能。
“反应挺快啊。”弗瑞悠然道。
奥马尔冲进后厨。看到彼得就那么站在昏迷者的身旁，他眼睛顿时瞪得老圆。
“哦，不。”奥马尔虚弱地说，“彼得，你做了什么？”
彼得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他。“他有枪！他这是要抢劫—”
下一秒，头颅被一个沉重的金属物狠狠击中。力道刚刚好砸在彼得耳朵下面，他瞬间眼冒金星，倒地不起。他艰难翻了个身，头晕目眩，发现自己正仰视着一群穿着笔挺西装，头戴黑色骷髅面具的人。他们全部手持武器，有的拿着球棍，有的拿着枪，一个个都对彼得凶神恶煞。没关系，他以前也对付过这样的人—
奥马尔举起双手，挡在彼得和蒙面人之间。“等等！等等，停一下！他不知道！他是新来的！求求你们，别伤害他！”
“新来的，嗯？”最壮的那个说话了。他用肉乎乎的手指了指彼得。“你知道规矩的，奥马尔。如果任何人，任何人噢，伤害了假面人，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我们是这里的保护伞，也包括保护我们自己。”
“不，不，求求你们。他只是个孩子，他以为我们被抢劫了—”奥马尔结结巴巴地说。
“奥马尔—”彼得开口道，撑起身站了起来。他摇晃了一下，但又很快找回了平衡。他能感觉到瘀伤正在形成，以及再生治愈因子带来的灼热瘙痒感。
奥马尔转过身来，嘶声道：“闭嘴，我这是在救你的命。”
彼得陷入沉默，伸手揉了揉后脑勺。他摸到一个肿块，身子不禁颤了颤。奥马尔看起来快要被吓晕了，彼得则继续保持沉默。
那个头戴黑色面具的人—假面人—咯咯笑了起来。“这样吧，我们换一种方法扯平。把把这小子赶走，换你来替他挨揍。"
“什么—”彼得惊叫出身。
“成交。”奥马尔说着，抓起彼得，粗暴地把他从歹徒身边带离，推向小巷。彼得开始反抗，奥马尔更用力地推着他。“彼得，你被解雇了。对不起，但是—”
“奥马尔，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他们会杀了你的。”奥马尔反驳道，回避着彼得的目光，“听着，如果安全的话，我会尽量在外面留些食物给你，但你不能在这里工作了，知道吗？”
他最后狠狠一推，彼得踉跄地走入小巷，随即门在他身后被狠狠甩上。落锁的声音响起，彼得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接着，单方面的群殴就开始了。他不能就这么踹门进去，加入战斗。否则就会造成比现在更加混乱的场面，同时也会彻底暴露自己的身份。
雨势加剧，如洪水般几乎要淹没一切。彼得的视线移向餐厅的屋顶，他考虑要不要尝试跳上去—
“如果你那么做的话，奥马尔和索菲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巴基低声说。
这一点很正确。彼得当然可以就这么闯进去，暴露自己是个能打倒一整帮黑手党的怪人。但那样只会让奥马尔和索菲亚成为众矢之的，更不用提他自己了。这些天彼得对哥谭的了解足以让他深刻地意识到，各路黑帮和帮派能在犯罪巷里横行霸道，是因为他们掌控着这里的一切。于是乎，出头的钉子会被敲下来，任何逆潮流而动的人都会被铲除，枪打出头鸟，诸如此类。
他沮丧地咆哮着，一脚踢翻了垃圾桶，转身大步回了家。
* * *
那晚下着滂沱大雨，雨势连绵又猛烈，令他苦不堪言。此外，雨水还从仓库屋顶上漏了下来，地面因此变得潮湿又阴冷。他整个人哆哆嗦嗦，处于半醒半睡，还浑身湿漉漉的。最后，为了避开漏雨的屋顶，彼得蜷缩成一团睡在了防水布下面。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次醒来时，他躺在温暖的草地上，感到身心放松。他坐起身，困惑地皱了皱眉头，然后踉跄着爬了起来，环顾四周。
“啊，我正希望你能来陪我呢。”一个带着口音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温暖而威严。
彼得转身面向他。瓦坎达国王特查拉正站在一棵古树下。头顶上的树枝闪烁着好奇的黄金眼，生动的影子在枝叶间移动。地面上覆盖着茂密的绿色草原，高草时不时摇曳，轻触彼得的手掌，令他发痒。而在他们头顶上，则是一望无际的星海，映衬着紫色和蓝色的极光。
“这是什么地方？”彼得走上前，询问道。
“祖居。亡灵的归处。”特查拉回答，漫步走到彼得面前，“瓦坎达国王永远不会真正死去。他的智慧永存，将从彼方启发并引领后人，必要时他还会来到这里与下一任国王或王后分享他的智慧。初登王位时，我曾来过此处，它已成为我的一部分。我发现自己睡觉时都会在这里徘徊。当我想远离宝石里的其他人时，我就会来这里。有时会和舒莉一起，虽然她也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哦。”彼得木木地答道。他再次环顾了一遍这片雄伟的草原，更加觉得自己格格不入。这里不是他这样的人可以来的，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一点。
“彼得，你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特查拉继续说道，“这里是君王之地，欢迎你来做客。”
彼得僵住了，他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他正站在一位王室身边，短暂的慌乱之后，他开始鞠躬。特查拉轻轻用手按住彼得的肩膀，突然制止了他的动作。
“没必要这样。”他温和地说，“我虽是国王，但我们在这里是平等的，是手足兄弟般的战友。我们都是复仇者。”
“哦，是…是的，我想应该是的。”彼得不确定地回答。他绝对不可能与特查拉是平等的。光是特查拉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那种矜持的高贵气质，彼得就知道那是自己永远无法达到的高度。不过，一昧地争论这一点会显得无礼，所以他闭上了嘴。然后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
大草原温暖又干燥。微风掠过草地，远处的鸟儿在月夜下呼唤着彼此。遥远的蓝黑色云朵飘过天空，头顶上闪烁的群星或光芒却丝毫没有受其影响而变得黯淡。交界线处，一座城市在巨型石豹的注视下熠熠生辉，与周围的景色和谐地融为一体。彼得深知，在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他将穷其一生去追寻这种满足安宁的感觉。
特查拉默默注视了他一会儿，最终似乎得出了一个结论。“跟我来，彼得。我想带你去看看我的家。”
说完，他转身穿过草地，向城市走去。彼得跟在他身后，脑袋不停地转来转去，观察着瓦坎达故土的一景一物。他们默默地走着，经过一个个通往城市的简陋边境村庄。最后，特查拉示意彼得走到他身边来，彼得赶紧挪到他的右侧，与他并肩而行。
“你在怀疑自己。”几分钟后，特查拉打破沉默。
“一直都这样。”彼得说。
特查拉歪了歪头。“好吧。你对自己倒是很诚实。至少在某些方面是这样的。”
“这是什么意思？”
“你常常是自己最严厉的批评者。而你的怀疑则出了一把双刃剑。”
“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尤其在是拥有了那种力量后。”彼得反驳道。
特查拉一言不发，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黑豹跟在他们后面，潜行在树木，建筑和草原之间。彼得并未感受到任何威胁，但他确实一直在注意着它们的行踪。过了一段时间后，更加沉默隐蔽的黑豹意识到他一直能看到它们。于是，这便成了一场游戏；趁彼得不注意，它们会悄悄地靠近他，然后又迅速躲起来。彼得经常能捕捉到它们的踪影，但也有几只体型较瘦的黑豹总能在靠近彼得时，逮住机会用爪子拍了拍他，然后又飞快地逃走。
特查拉也察觉到了小动作。他轻笑出声。
彼得抬头看着他。“哦，呃，我有留神，真的—”
“女子皇家护卫队就是以这种跟踪的方式来测试新兵。这既是训练，也是游戏。我们小时候，奥克耶也对我这样做过，很多次。”他向豹群点点头，它们还在草丛中跟踪着二人。如果不是他的感官受到了增强，彼得根本就不会察觉到它们的存在。“看来它们认可了你，还引起了它们的兴趣。”
“哦，很好。我觉得这样挺好。”彼得说。
“哦？”
“是啊，我希望能和那些一口能把我吞掉的不死黑豹战士保持良好关系。”
国王朝他投来揶揄的眼神。“你学得倒挺快。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个游戏就是，无休止地捉弄奥克耶。她非常擅长向我展示她的底线在哪。”
“她打败了瓦坎达国王？”彼得歪着头问。
“她打败了她一个非常愚蠢的朋友，巧合的是那个朋友正好有着王室血统。”特查拉纠正道，脸上依然挂着略带调侃的笑脸。他在一座宏伟宫殿的台阶前停下了脚步。这座宫殿与彼得见过的欧洲城堡和庄园完全风格迥异，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是政府所在地。“这是她应得的。奥克耶很会用智慧去支配自己的武力，而这正是你所缺乏的。”
彼得抬头看着特查拉，皱起眉。“智慧？”
“关于你的力量，是的。这并不奇怪。你的能力还有待发掘。”特查拉双手背在身后，说道，“但你并不认为自己能帮助到哥谭市民。”
“是的。”彼得承认道，揉了揉后脑勺，“哥谭与纽约不同。是的，人们是需要帮助，但我不确定我是否真的能帮上忙，你懂的吧？这里已经有一群像我这样的人了，而且他们在任的时间比我还要长。把这些事交给他们不是更好吗？”
“你在家附近见过几个这样的人？”特查拉问道。
彼得突然打住。他在自己街区附近可从没碰到过他们。夜翼曾路过这里，但也几乎都是在前往哥谭的其他地方处理最新灾难的途中。红罗宾可能还在休养，他上次来的时候明显已经力不从心。信号主要负责的是奈何岛，除了那次他说要帮夜翼打掩护之外，他从未深入过犯罪巷。搅局者和蝙蝠女一起巡逻，他们似乎只把重点放在老哥谭附近的码头上。没人知道蝙蝠侠在哪里；他的巡逻路线变化多端，最近则遍布于各处。
没人会去关注小人物的事情。没人会去归还被盗着的钱包或丢失的自行车。没人会去阻止几乎每天都在发生的抢劫案。没人会站出来反对“假面人”这样的团伙。没人会去帮助奥马尔，索菲亚或其他试图过上安稳日子的好人。当然，蝙蝠侠等人会时不时经过包厘街和犯罪巷，他也能在屋顶上碰到过他们，但也只是经过，仅此而已。他只会在屋顶上遇到他们。你不可能在20层楼高的地方阻止街头犯罪吧。
特查拉扬起一边的眉毛，耐心地等待着彼得的回答。
“我想这里应该有一个蜘蛛侠的位置。至少在我想出回家的办法之前，蜘蛛侠应该存在于此。这样也能让一切变得简单些。如果城市一直陷入混乱，我就没法真正开始我的调查，而如果人们不是每天都在为生存而苦苦挣扎的话，他们也许就能帮助到我些。”彼得若有所思地说，“梅姨总说，如果你帮助了某个人，就等同于帮助了所有人，至少是以某种迂回的方式。”
“你婶婶是个聪明的女人。”特查拉说。
“她是最棒的。我欠她的实在是太多了。”彼得说。
特查拉微笑着说道：“也许有一天，等这一切都结束了，她可以来见见我的母亲。我觉得你们都会很喜欢瓦坎达的。”
彼得停顿了一下，花了一点时间来平复躁动的狂热心情，黑豹刚刚邀请他去瓦坎达做客。“我得警告你，如果那样的话，我可能会变得很烦人。”
“我和舒莉一起长大。我早就习惯那些烦人的行为。”
彼得微微笑了一下。特查拉也回以微笑。
“我们走的路过于相似。”特查拉道，“这并不容易，而且充满荆棘。”
“我知道。”
“对于一个好人，过这样的生活是很艰难。但我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现在，你该去休息了。”他向彼得伸出了手，与他相握前臂，“期待再次见面，蜘蛛侠。”
“谢谢你，特查拉。”
彼得慢慢地从梦中清醒。他在临时搭建的床上完全处于放松状态，这是他来到哥谭市后的第一次，醒来时感到如此神清气爽。当他回想自己的梦境时，内心留下的只有坚定的决心和如释重负的感觉。
* * *
第二天，他努力赶工，终于在太阳落山时完成了他战衣的制作。虽然这比不上钢铁蜘蛛战衣，但它配备了传感器和电子设备，足以应付当前的需求。他只需要蛛网发射器，指南针和哥谭地图。即使只是在现今物资匮乏，缺少编码技术的情况下，这些也是很容易就能完成的。最繁琐的是要手工缝制所有东西，不过他手头总会有收音机或一本书用来消遣。尤其是当他不再忙于工作时，一切更是变得易如反掌。
然后，大功告成。虽然这不是他最完美的作品，但比他生前在皇后区穿的运动裤加连帽衫要好太多。只见这件战衣蓝红相间，上面布满了灰色的织网图案，背后还有托尼为他设计的第一套战衣上的那只大红蜘蛛。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穿上了战衣。套上面具的一瞬间，他如释重负般地长舒一口气。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差点就要放弃了。他迅速跳出最近的窗户，然后小心地甩出一条蛛丝，他稳稳地落在屋顶，靠在生锈的暖通空调系统上休息。在哥谭夜晚的绵绵细雨中，在他本叔的忌日当天，蜘蛛侠回归了。
“好的，哥谭。就让我看看，你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