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想和托尼吵架，一点都不想。
但他似乎只要一开口就能激怒托尼，无论他本意是想要说什么。直到罗德赶来打破气氛，挡住了托尼的视线，把病人搂进臂弯，在托尼的身后用口型和眼色无声地赶他快走。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他史蒂夫罗杰斯不受欢迎。
他不得不躲着托尼，尽可能地错开时间单独行动以免触发托尼的情绪。即使如此医疗组对于愈后的预期依旧很不乐观，罗德在简报会上叹气，气氛每一天都沉重得压抑。
其实史蒂夫很少半夜起身。
但他房间的直饮水机器坏掉了，他只是想到公共厨房找瓶水喝。
尖锐而破碎的吸气声几乎第一时间传入了超级士兵四倍听力的耳朵中。史蒂夫三两步冲过去，差点踩中一块碎瓷片。碎裂的马克杯和地上的咖啡似乎正说明着之前发生的事情。托尼坐在角落里，睁大的眼睛空洞而失焦，每一声呼吸都比上一次困难。
史蒂夫踢开碎片在他身边蹲下， 试探性地呼唤对方的名字。
"托尼！"
"他......"托尼想说什么，却似乎哽在喉咙里，张了几次嘴都没有发出正确的声音。当史蒂夫还在犹豫该不该主动伸手搀扶时，托尼已经向他求救似的伸出了手。
托尼在发抖。
史蒂夫小心翼翼地搂住托尼，试探着收紧手臂。
粗重的呼吸逐渐变成了低声的呜咽，托尼紧紧抱着史蒂夫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手环没有报警，说明托尼虽然情绪不稳但要是不需要医疗介入，史蒂夫没有呼叫其他复仇者，只是轻轻顺着托尼的脊背安抚。
"我没能阻止他。"托尼含糊不清地说。
“我们，我们没能阻止他。“史蒂夫用同样的回答回应，强调着主语，我们。
"罗杰斯？"托尼突然抬起头。
"托尼？"
"......抱歉。我以为罗迪......你没见过这个，什么都没发生，你不准说，我只是来拿一杯咖啡，对，咖啡，哦，杯子，对不起，星期五会清理这个的，我只是需要......"托尼慌乱地辩解，有点语无伦次地试图推动史蒂夫的肩膀
"没关系，我给你做一杯咖啡，好吗？"史蒂夫轻声声说，手掌缓缓摩挲着托尼的背。
托尼没有拒绝，这应该是好事。
史蒂夫把托尼扶到座位上，找了一个新的马克杯，重新启动咖啡机。
托尼苍白的脸色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体重也依旧和刚回到地球上来一样轻，胸腔起伏的幅度比普通人大很多，史蒂夫把咖啡杯放在他手边，但托尼并没有拿。
"托尼。"史蒂夫开口。
托尼抬起头的动作更像是头部不自由主沉甸甸地压在肩膀上。史蒂夫努力忍住把人重新按进怀里的冲动，拽过椅子在托尼身边坐下，轻轻把手放在托尼身后的椅背。
托尼病态的皮肤几乎是灰败的青色，完全失去了血色和光泽，他呼吸的声音很重，起伏的胸腔看起来单薄而脆弱，睡衣松垮地搭在他的肩膀几乎下一秒就要滑落露出明显的锁骨，颤抖的手臂几乎没办法扶住桌边。但那双眼睛里的荒芜和悲伤强大得令人窒息。
史蒂夫不知道要说什么，大脑里一片空白。
托尼眨了眨眼，似乎在询问。
"......你看过最新的重建计划吗，我们修改了一些之前的设计图。"史蒂夫最终只找到了一个他习惯的借口——公务。不过他说完之后也意识到自己的荒唐，现在是凌晨，托尼需要休息，而他需要口才。
"好。"托尼说，"改了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时间就好像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当他们成天住在一起，在那个纽约高耸入云的大厦里，托尼总是熬夜到很晚，无论什么时候史蒂夫去找他都能收到回应。
罗德绝对会杀了他，史蒂夫想。
如果他们真的去托尼的工作间一定会惊动其他人，史蒂夫以此为借口加上他的平板里确实有未上传的设计草图，邀请托尼去他的卧室。（这是一种拙劣的欺骗，史蒂夫想，因为那里有床而托尼显然需要躺下，而他不敢踏进托尼的房间，完全不敢）
史蒂夫收拾厨房的一片狼藉，而托尼歪着头等着他。
托尼看上去没那么生他的气了，尽管他什么都未曾表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