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茶水间是现代公司的中世纪小酒吧
多亏了洛基以叔叔和导师自居对索尔的颐指气使,使得索尔在入职后短短两周就靠跑腿跟公司总部上下的主要部门员工混了个眼熟。尽管索尔谨记洛基关于低调行事的叮嘱,自我介绍时总保留了自己响当当的姓氏,大部分精明些的员工大抵也能从此人突如其来的空降和同传闻中如出一辙耀眼的金发蓝眸多多少少一些他与前任和现任总裁沾亲带故的关系。所以,除了索尔本身难以抵挡的热情与亲和力,大部分员工哪怕为了升职加薪也十分乐意和跑腿的“无名小辈”打好关系。
正如所有薪资待遇丰厚的公司那样,阿斯加德会在2点到4点给员工提供下午茶,你可以端着自己的马克杯去咖啡机打一杯意式浓缩,然后再在旁边的甜品架上挑些茶歇,通常来说是曲奇、布丁、杯子蛋糕等各类精致的甜品,当然,像香蕉和葡萄这样的水果也是少不了的。适当的放松身心有利于提高接下来的工作效率,享受美味的下午茶也成了阿斯加德企业文化的一部分。人的嘴有两个作用——进食和八卦,这在公司的茶水间发挥了最大效益,你可以在闲谈间收集公司里的所有流言蜚语。而洛基和范达尔他们这种公司最高层的高管,通常情况下可以不下到普通员工的茶水间与他们共享茶歇,就像洛基拥有索尔一样,范达尔和希芙他们的下午茶也会有专人来送。只不过范达尔时不时会从高层向下遛遛,美其名曰与员工打好关系,每当这时洛基都要开始头疼,让希芙去看好那个花花公子不准他去搞实习生,他可不想在自己掌舵期间让阿斯加德在Me too运动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索尔·奥丁森,名义上阿斯加德新任总裁的苦力实习生,便顺理成章地混进了普通员工的茶水间,完美地融入同事内部。他没忘洛基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告诉别人他跟奥丁森这个姓氏的关系,在同事们打探他来头时用范达尔的童年玩伴打发了去,不算说谎,只是隐瞒了部分真相。考虑到范达尔在公司中从上到下无往不利的社交,普通员工们很快也把跟他沾亲带故的索尔自动划分到了可交换八卦的范围。他第一次参加茶水间八卦会是被市场部的达西拉去的,这个热情自来熟的姑娘凭借自己对索尔美好肉体的一腔热血很快和他打好了关系,并热络地帮助他顺利融入员工群体。她有个朋友是负责科研那部分的,然而简·福斯特博士别说下午茶了,进入状态后能连午饭也懒得吃,达西生拉硬拽几次后就果断放弃,转而把下午茶搭子的目标投向了索尔。
这就是为什么索尔站在茶水间的角落——他那鼓胀的肌肉让墙角因他一人都显得拥挤了不少——握着一根香蕉听他的同事们谈论关于洛基的八卦。最大的谜团就是洛基和集团前总裁奥丁的关系到底好不好,据说洛基上任的时候整个高层经历了一次大换血,在总裁办公室兢兢业业辅佐了十年的海姆达尔也被辞退。关于这个问题,员工们大体分为两派,一派认为这是洛基和奥丁矛盾的体现,另一派则认为是奥丁主动请辞那些元老级高层给洛基铺路,这样新总裁才能凭自己的意志行事。实际上海姆达尔只是和他爸一样,想退休了而已,索尔在这件事上有最权威的发言权,要知道,海姆达尔现在仅仅在他们祖宅当管家,闲着没事还能逗逗奥丁养的两只乌鸦,气派的祖宅一片养老院般的祥和气息。索尔耐心地听完同事们像模像样的阴谋论,终于等到了他最感兴趣的部分——关于洛基。
别看这帮员工平日里对总裁唯唯诺诺,毕恭毕敬,私下里,连毒舌刁蛮的劳菲森先生都能被这群大胆的员工议论纷纷地编排。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们对洛基的了解恐怕还没有索尔了解得多。他不知道洛基结婚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这点,也许是发生在与美利坚隔着一个大西洋的欧洲的缘故,又也许是洛基有意隐瞒(毕竟这件事对他稳稳接手阿斯加德没好处),他叔叔死了三任丈夫的事情还没传到阿斯加德,这群天真的员工还在为洛基到底是不是Gay争论不休,这场面有点像索尔之前被室友拉去礼堂看戏剧社演的《律政俏佳人》,自己因为听到财务部的西格恩那句“如果总裁是直的那我周六下午有空”不动声色地捏爆了手里的香蕉,黏糊糊的香蕉泥从香蕉皮的缝隙里挤出来弄了索尔一手。
转眼间达西和西格恩吵了起来,市场部的大嗓门嚷嚷着洛基那张脸,那个精致的打扮就差把“Typical Gay”写在脸上了:
“我敢打赌!”索尔不知道达西怎么做到连喝茶都能喝高,“那个精致的漂亮婊子肯定全身都做了蜜蜡脱毛!我上次看到他的小腿比老娘的还光滑,有没有天理了!”
小腿?索尔的思维涣散起来,他发觉记忆里的洛基总是用三件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除了脸、脖子和手之外,他还没见过自己叔叔衣裳下的身体。但是这一切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时候洛基还不是劳菲森,洛基·奥丁森十四岁的时候索尔还是一个幼儿园刚毕业的小屁孩,像个鼻涕虫似的磕磕绊绊跟在这个小叔叔的身后。那时是夏天,他的小叔叔穿着纯白的短裤,轻巧地迈着长腿躲避黏住他不放的大侄子,考虑到六岁小孩和十四岁青少年的身高差距,索尔的回忆里只有那双白花花的细腿,在加州刺眼的阳光下晃得他什么都看不清了。
“小腿???”西格恩骤然尖锐的声音足以穿透天花板,索尔都疑心三十层楼之上的洛基是不是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八卦,“你怎么看到的?你去扒他裤子了?”
“嘿,我看上去像是那么饥渴的人吗!”达西双手举起以示清白,“上次他不是去实验室找简吗?我也在。实验室有个实习生见到总裁太紧张了把试管打翻了,液体溅到他裤腿上了呗。”
“什么?!”
这下整个茶水间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索尔身上,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之后,这大个子又把自己往拥挤的角落里塞了塞,露出苍白的憨笑。
“放心吧,忠诚的小秘书。”达西见状,好笑地拍拍索尔的背,“只是些纯良无害的氯化钠溶液,简说只是盐水。”
“诶,索尔,”西格恩把矛头指向从一开始就试图把自己伪装成一大块空气的索尔,“你是我们当中离劳菲森最近的,你说说,他到底是不是Gay?”
“呃,”索尔绞尽脑汁试图推脱,“洛基会杀了我的。”
“哦——”达西意味深长地拖长尾音,天知道这两位刚刚还针锋相对争论不休的女人是怎么在一瞬间统一阵线围攻他的,“‘洛基’……呀?这么说你心里已经有想法了?”
连带着其他员工落在索尔身上的视线也更灼热了。
“看来我们又有一个秘书沦陷咯。”
“又?”
“洛基(她故意学着索尔低沉的语气,又是一阵起哄,把他闹了个大红脸)上任以来连着换了三个秘书。”西格恩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每次不到就有人上赶着往他床上爬,我早说了这事儿换个性别也没用。”
膝盖中了一箭的索尔汗流浃背,但他还想再冒险问些什么,比如前三个秘书到底是怎么回事,范达尔推开茶水间的门,将他解救于水火。
“下午好,女士们先生们。”范达尔没个正形地行了个礼,“抱歉打搅了各位的好兴致,但是总裁要把我们亲爱的四分卫借走了。”
于是在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口哨声中,索尔被范达尔拉出了茶水间——先把索尔手上黏糊糊的香蕉泥洗了,当然——回到洛基的办公室。秘书一进门就看见CEO挂了副耳机,手上抱着索尔今天给他准备的草莓巴菲,似乎正在参加什么视频会议。洛基见索尔推门进来,只是朝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在工位上坐下。索尔看到自己的办公桌上贴了一张薄荷绿的便签,上面的英文花体娟秀潇洒——洛基让他打开公司邮箱,根据里面的报表把月报长图做出来。
好吧,索尔老老实实切换到工作状态,还真是从底层做起。
洛基的思路很清楚,索尔要是想把财报看出个名堂来,那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他自己做一遍,搞明白其中的运作原理,顺便也能对阿斯加德现在的状况有一个最直观的了解。可是他高估了一个农学生对财政的知识储备,多亏了范达尔好心地给索尔留了一份上个月的长图当模板,这才堪堪搞定。
原本索尔只是规规矩矩地做两分钟长图,偷看两眼洛基,CEO的工作大概并不顺利,索尔注意到洛基紧蹙的眉头就没有放松下来过,连那双好看的绿眼里也全是不耐烦。索尔本来对会议内容也不是很感兴趣,既然连洛基都顿感烦躁,草莓巴菲都吃不下去,那么若是让索尔来参加只会更忍不住直接掀桌。据他走马上任以来的观察,洛基近期百分之七十的时间都被冗长的会议霸占。虽然索尔名义上是总裁的秘书,洛基却不太信任他,与其说是不信任索尔本人,倒不如说是看不太起他的业务能力,外出开会时随身携带的秘书还是范达尔,徒留索尔一人在办公室对着没完没了的文件归档大眼瞪小眼。更何况,即便索尔没跟洛基一起开过会,多多少少也听说过洛基“银舌头”的美名,这场视频会议自索尔进门以来,洛基发言的次数屈指可数,脸上的表情让索尔读出“懒得跟你们这群蝼蚁白费口舌”的意思。
“……时间不早了,那么我们今天先到这里吧。”索尔听见洛基疲惫的声音,紧接着,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名字从洛基的口中吐出,“我之后和斯塔克先生单独聊聊。”
“斯塔克?”索尔猛地从电脑后抬起脑袋,“托尼·斯塔克?”
不知是索尔嚷得太大声还是洛基的麦收音太好,耳机那头的托尼愣了一下,随即也回应起了索尔热情的招呼。
“你俩认识?”
洛基和托尼在会议结束的瞬间就切到了两个人的私聊频道,但他还挂着耳机,索尔自然是听不见耳机那头托尼惊喜的回应。
“托尼是我的高中同学。”索尔说。
“索尔那家伙和我一个高中的,”洛基听到耳机里的托尼跟自己如是解释道,那位天才少年科学家一拍脑袋,“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他是奥丁森啊!诶奇怪,阿斯加德怎么会轮到你来管事儿?”
这句话实在算不上好听,托尼也没多加修饰,给洛基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瞪了一眼还准备说话的索尔,没由来地把怒气撒到他身上:“长图做完了吗,索尔?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托尼比我还小呢,索尔委委屈屈缩回电脑椅,那损友高中同学爆发出的笑声漏出耳机,毫不掩饰的嘲讽甚至都能落到索尔耳朵里。
“我是他叔叔。”洛基只让索尔安静,但通话却也没避着他,“索尔现在还不具备经营阿斯加德的能力,奥丁又不会带孩子,只能把这堆烂摊子丢给我。不然我才不愿意跟你们那帮半截入土的老古董打交道。”
“别说了,”托尼在自己办公室扶额,小辣椒刚刚收走他私藏的最后一块甜甜圈,“董事会那帮老东西还没放弃要把我踢出去呢。”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拿回绝对控股权啊,小天才?”
“你说得轻松,剑桥大学的高材生,我是科技天才又不是商学天才。”托尼在洛基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虽然小辣椒在帮我了,不过……我想我还需要你的帮助。”托尼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和气势都弱了不少,如果可以,他才不愿意在洛基面前露出弱势和请求的姿态,此刻但别无他法,“改天我们找时间当面谈谈?我最近找到了一家做布丁和甜甜圈特别好吃的甜品店。”
“哟,看来我们的天才少年也需要求助于真正的成年人?”那得意洋洋的语气听得托尼牙根发痒,要不是他的确有求于人,八成已经不甘示弱地呛回去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憋屈地沉默着任由那个尖牙利嘴的邪神奚落。洛基给索尔打了个手势,秘书先生立刻屁颠颠地凑上来,把本月日程表展示给他看,CEO眯着眼一行行扫过去: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下周五下午如何?”
另一头的托尼也呼唤来自己的秘书,和小辣椒确认完时间,同意了邀约,末了还不忘提醒一句:“记得带上索尔。”
“为什么?你对范达尔有意见?”
“你不是要锻炼他能力吗?”
洛基抬头看了索尔一眼,虽然他的侄子没听见耳机里的对话,但仍用期待的眼神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好像一只叼着狗绳蹲坐在自己面前摇尾巴等遛狗的金毛。
“不就是青少年的同学聚会嘛,”洛基以撸狗的手法揉了一把侄子蓬松的金发,肆无忌惮地大笑道,“放心吧,我这个监护人可是很开明的。”
托尼·斯塔克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