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冬】非典型性鬼故事(完结)

The Avengers (Marvel Movies) Thor (Mov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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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冬】非典型性鬼故事(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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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坠落山崖的巴基变成了鬼,七十年后,在与齐塔瑞人作战时脑部受伤的史蒂夫意外获得了看见鬼的能力。Bucky became a ghost after falling from the train. Seventy years later, Steve who got brain wounded while fighting Chitauris accidentally found that he could see ghosts.
Note
灵感来源于沙雕魔幻英剧《GHOS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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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过于完美的美梦,这让他几乎不肯醒来。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似乎美好得有些不像话。晨曦刚刚好从窗台的边缘倾泻下来,那盆被娜塔莎强行放在这里的花在阳光下变得几乎透明,映出淡淡的金色,几声模糊的鸟鸣绕着基地渐次响起,然后一切又归于宁静。

 

可是也许,有点太宁静了?

 

史蒂夫警觉起来,这感觉有点不对。他四下张望,没有看到毫无边界感的鬼邻居,没有听到黑奴印第安人或是清朝人各种南腔北调的怪叫,更没有喋喋不休的死人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关切而热情地问他是怎么死的。

 

史蒂夫噌地一声从床上弹起来。

 

“巴基?巴基!”

 

没有回应。

 

史蒂夫的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他飞快地走遍每一个房间打开每一扇门,希望在门后能看到他再也无法承受失去的那个身影。

 

拜托了,昨晚的一切不能真的只是个梦。

 

接着一个更可怕的念头火一样在心里燃起,如果看见鬼魂的能力是暂时的……如果一觉醒来的他再也看不见巴基也听不见巴基,而巴基却还独自孤单地留在这里日复一日看着他……

 

史蒂夫越想越害怕,脚步也凌乱起来。

 

“巴基!”

 

“巴基!”

 

他疯狂祈求着在视野范围内能出现哪怕就那么一个鬼来让他知道他仍能看见这一切。哪怕是昨天那个脸很臭的塞西莉亚。哪怕是希特勒的鬼魂他也不在乎!

 

“干嘛?”巴基的身子突然从关着的卫生间门里冒了出来。

 

史蒂夫惊喜之下差点两腿一软倒在地上。“我以为你不见了!”

 

巴基摇了摇头,笑道:“别大惊小怪的史蒂夫,我只是在进行我的日常锻炼罢了。哦对了,既然现在你能看得见我,我借用一下你的卫生间你不介意吧?”

 

“你到底在干什么?”

 

巴基没有回答,自顾自地穿过那扇门板又消失了。史蒂夫只得推开门跟进去,只见巴基一本正经地站在镜子前,盯着镜子里的画面,聚精会神,看起来比他当年做狙击手的时候还要严肃几分。

 

“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练习,史蒂夫。”巴基说,“我们鬼呢,算是某种灵//异生物,所以有的鬼会有独属于自己的某种特异功能什么的。就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死于瘟疫的鬼魂可以在唱歌的时候被活人听到,还有一个在下雨天被雷劈死的女孩可以在电闪雷鸣的夜晚在她死去的那个山坡被人看见,还有老王他的特异功能就很酷,他可以被摄像机拍下来,但是他总觉得摄像机是会夺取他魂魄的脏东西,所以我们很难说服他去做那个。”

 

“那你在练习的是什么?”

 

“哦,我有一个清单,每天我都会练一件不同的事看看哪个才是我的特异功能。”巴基说,“你觉得在镜中显现这个特异功能怎么样?”

 

史蒂夫向镜中望去。他能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的巴基,他们正并排站着,巴基的肩抵着他的肩,可镜中巴基所站的地方却是空空如也,镜中世界的史蒂夫一定很孤单,他想。

 

“你练了多久了?”

 

巴基难堪地说:“从昨晚你睡着之后一直练到现在。”

 

“那我觉得在镜中显现这个特异功能俗气极了。”史蒂夫说,“非常没品。绝对不适合你。”

 

“好。” 巴基自尊心得到了保护,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那我明天换一个。”

 

“别担心,我会帮你的。”

 

 

 

 

 

 

“队长,你还好吗?”吃早餐的时候娜塔莎说,“布鲁斯说昨晚听见你套间里吱哇乱叫的,今天一早又听见你大喊巴基。”

 

托尼边指挥Dummy往他的面包上抹黄油边挑眉,“哦?又是那个我爸每年平均要提三十次的巴基?”

 

“我没事,昨天的事抱歉让你们受惊了。我只是……”史蒂夫说着突然看见巴基站在娜塔莎身后朝他疯狂打着手势,他不断摇着头,小声道:“别告诉他们你能看见我的事!”

 

“呃巴基你可以直接大点声说的,他们听不见你。”

 

巴基崩溃地用右手砸自己的头,与此同时众复仇者们纷纷从自己的早餐中抬起头惊恐地瞪着史蒂夫。“队长,你在和谁说话?”

 

史蒂夫只得暗骂自己的愚蠢,也许遇见巴基把他的心理年龄又撞回了十六岁。“没谁,你们听错了。”他站起来准备逃离这片是非之地,“我要去冰箱倒点牛奶,你们要什么?”

 

“不用了,你倒你的吧。”

 

在史蒂夫转身后的餐厅里,剩余的五名复仇者们飞快地搬着自己的椅子在桌边凑成了一堆,昨天目睹了一切的托尼和娜塔莎被挤在最中间,压低了的议论声抑制不住地越讲越激动。“我说什么来着他真的很不正常——”

 

而史蒂夫完全没有听见这些,巴基跟着他进了厨房,史蒂夫把杯子放在岛台上,“为什么我不能告诉他们我能看见鬼?”

 

“相信我,史蒂夫,活人在自己不能看见我们的世界的时候是不会相信我们的存在的。”巴基说,“他们会认为你疯了,这对你没有好处。”

 

“可我不想让你像个秘密一样地活着!”

 

“我早就不‘活着’了,史蒂夫。”巴基干巴巴地说,“听话,听我的。我只是想让你过得轻松些。”

 

“好吧。”史蒂夫嘟囔着,把杯子拿了起来向冰箱走去,“可是你要知道,我可一点也不高兴,你是对我最重要的人,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你又回到了我身边——”

 

冰箱的门开了,下一秒,美国队长震惊地捏碎了一个杯子。“——上帝啊!”

 

大开着的冰箱门中,一个沿着脖子被齐齐整整割下来的人//头赫然立在托尼的披萨、娜塔莎的红菜汤、克林特的曲奇饼、布鲁斯的贝果和索尔的啤酒中间,只见那颗头皮肤粗糙,眼睛微闭,头顶还插着五颜六色的羽毛做成的发冠。

 

巴基从身后跳了出来。“天哪酋长原来你在这儿啊!”

 

而印第安酋长也终于在冰箱骤然亮起的灯光下醒了过来,“谢天谢地终于有鬼发现我了你快点带我去找我的身体——”

 

然而他还没说完,冰箱门就被尖叫着的史蒂夫猛地关上了。

 

美国队长趴在厨房的水池上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复仇者们在一片诡异的死寂中尴尬地盯着他。

 

索尔举着一根刚啃了一口的烤羊腿。“吾友,你没事吧?”

 

史蒂夫对他们比着OK的手势,努力忽略印第安酋长的头在冰箱里绵延不绝的咆哮:“Oh Come on!谁来把我拿出去!詹姆斯你这个狡诈的白人我发誓我一定会——”

 

“我没事。我只是……非常惊讶我们的冰箱里竟然会有……”

 

“黄油。”

 

“啊,对。”克林特呆滞地说,“我们都知道来自上个世纪的二战老兵有多重视,……黄油。”

 

 

 

 

 

 

那天上午就在巴基抱着酋长的头满基地去找酋长的身体中度过,史蒂夫在朋友们复杂的目光中背上盾牌去了趟神盾局,领回了他这次受伤后的检查报告,又对着弗瑞局长越来越黑的脸挑挑拣拣地选了几个他近期要出的任务。巴基又回来了,他一点都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工作上,哪怕是为了佩吉创办的神盾局也不行。

 

他回基地的时候外面草坪上有一个巨大的彩虹桥燃烧logo,索尔又回太空去了。草坪的边缘有两只原先没见过的小狗在追着自己的尾巴玩,史蒂夫凑近了它们想看看它们是不是附近居民走丢的宠物或者是流浪狗要不要送给娜塔莎让她带去做绝/育,然后发现两只狗都被卡车压得扁扁的,正欢快地在一棵结实的树干里面撞来撞去。

 

那个叫老王的清朝人正站在托尼的直升机顶上练气功。

 

史蒂夫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着这样诡异的一副画面哑然失笑。但鬼魂的世界却似乎总是在最荒诞的外表下透着这股子怪怪的温暖。就像医院里那个在无尽的鬼生中永远穿不上裤子的可怜的产/妇却自信地穿着超大号的病号服把整个世界当作自己的秀场,就像酋长明明已经身首异处了却还要坚持躺在冰箱里和大家玩捉迷藏,就像巴基说他蓝棉衣上的血迹是盛开的紫罗兰。

 

他们拥抱着死亡与残缺,就像婴儿接纳着从母体继承来的不如意的身体一样平静而坦然。

 

他从不知道死亡可以这样被解构。为此,他感谢那个齐塔瑞士兵和他坚硬的尾巴。

 

史蒂夫回到基地大厅的时候听见巴基在尖叫:“看在上帝的份上来个活人把它关了吧!”

 

“怎么了?”史蒂夫冲进一楼的公共休闲室,沙发上空无一人,茶几上摆着凌乱的零食和饮料,电视机连着托尼的手机自顾自地放着电视剧。

 

巴基抱着头在天花板上翻滚。“求求你了史蒂夫,把这电视关了,我真的不想看大结局这一集……”

 

史蒂夫莫名其妙地盯着屏幕里陌生的视频。“这是什么?”

 

巴基的眼睛瞪圆了。“不会吧?你没看过《老友记》!”

 

“需要我提醒你我四个月前才刚从冰里解冻吗。”史蒂夫讥讽地说,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尝试了三次,托尼的投屏系统实在是太复杂了。

 

“我知道。可你也不能不接触新鲜事物啊。”巴基说,从天花板飘了下来,“我理解你,原先你以为你所有的朋友都死在了上个世纪所以你宁愿自己也活在过去,可是现在你已经能看见我了,而我——” 他说着用右臂指了指电视屏幕,“——我这么潮,你真不担心自己配不上我吗?”

 

史蒂夫今天数不清第多少次傻笑了,他不能不承认巴基的话虽然语气很嚣张但确实在理。

 

“好吧,我会学的。但是现在,我想先听听你这些年的故事。”

 

 

 

 

 

 

日暮时分史蒂夫再三确认天台上没人后在那里给自己和巴基布置了两张简单的沙滩椅,椅子中间的小茶几上放着啤酒和巴基生前最喜欢吃的零食。

 

“尽搞这些没用的。”巴基经过他飘到自己的位子上的时候吐槽。

 

史蒂夫左手拿起自己的那瓶啤酒,右手端起巴基的啤酒,轻轻碰杯,然后装模作样地在巴基的酒瓶里插了根可爱的扭扭吸管。

 

巴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侧身跪在椅子上的姿势,撅着嘴假装往那吸管里面吹气。“妈的,快七十年没尝过啤酒的味道了。”

 

“别光顾着喝,给我讲讲你这些年的冒险吧。”史蒂夫说,“拜托告诉我你认识什么名人。”

 

“奥斯卡·王尔德算吗?”

 

史蒂夫的酒瓶差点没砸在地上。“你还认识他?——可我记得他是英国人?”

 

巴基愣了一下,一分心华丽丽地从玻璃茶几里穿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七手八脚地爬了回来。

 

“啊,对,我是在欧洲游历的时候认识他的。可怜的家伙,被他那个男朋友害得挺惨,如果咱俩生活在他们的那个年代虽然依旧不能公开但至少不会闹到那个地步。”

 

“那你还做过什么有意思的事?”

 

巴基的眼珠子转了两圈,有些不自在地扭动着身体。“其实没有什么好讲的,我遇到的大部分是一些很无聊的人……我是说鬼。”

 

史蒂夫挑眉。“你可是在我在冰里睡觉的时候实打实地满世界游荡了七十年,就真的一个好故事都没有?”

 

“比起这些我倒不如告诉你一些近期你这些朋友们的动向。你不知道娜塔莎在和克林特谈恋爱吧?”

 

“什么?!”

 

巴基装模做样地喝了口酒。“我还知道那个索尔老家的人给他汇报说他弟弟被关进了大牢而他的前女友正在找他。”

 

“什么?”

 

巴基装模做样地又喝了口酒。“我还知道托尼虽然嘴硬但他其实很在乎霍华德,每晚他都会看着霍华德的遗像跟他汇报实验进展。”

 

史蒂夫震惊地抹了把脸,开始觉得自己认识了一辈子的巴基可能是个神/婆。

 

“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啊?我是说,——克林特和娜塔莎?”

 

巴基扬起下巴瞟了他一眼。“没有人会防着我们,也没有我们穿不透的墙,我亲爱的小史蒂夫,在鬼魂的眼中没有秘密。”

 

“可你连一个像样的好故事都拿不出来。”史蒂夫反唇相讥。

 

“你干嘛老纠结这个——”巴基作势要扑过来拧他的嘴,可史蒂夫突然盯着眼前的空气怔怔地出神,“等等,巴基,这就是说在过去的七十年里你一直清醒地见证了所有人的生活。”

 

巴基愣了一下。

 

“呃,可以这样说?”

 

“那你能教我更改手机的锁屏密码咯?”

 

巴基被他格局如此之小气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当然,我还能教你如何注册ins以及如何不花钱用别人的Netflix账号。”

 

史蒂夫一点都听不懂巴基在说什么,但此刻对他来说巴基的话就像对一个刚刚开始入坑音乐剧的人说我可以教你唱汉密尔顿一样杀伤力巨大。他立刻从口袋翻出自己几天也用不着一次的手机,“我现在就开始学!”

 

 

 

 

 

 

托尼打着哈欠走进公共休闲室,看见房间里的景象后后退了一步,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没打完的半个哈欠憋回了嘴里。

 

“我没瞎吧?老冰棍,你居然在看电视?看的还是非二战纪录片的肥皂剧?”钢铁侠边说边觉得自从跟这群奇奇怪怪的家伙组队自己的精神状态越发美丽了,“贾维斯,你给老冰棍投的屏?”

 

天花板上传来优雅的英音:“我恐怕是罗杰斯队长自己用手机投了屏,Sir。”

 

托尼瞪着史蒂夫就好像他当着全神盾局的面长出触//手变成了九头蛇章鱼头,“老冰棍,你居然会上网找老友记的资源?”

 

沙发空空的角落,在托尼看不见的地方,巴基得意洋洋地朝史蒂夫抛了个媚眼。“托尼的账号密码我早就背熟了,我还可以帮你搞到娜塔莎的Disney+账号,不过要等她多登录几次,因为我一次记不了那么多,我没办法用纸笔记下来。”

 

史蒂夫于是学着巴基的样子回复给托尼一个胜利的笑容,然后在可怜的钢铁侠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睛从眼眶中瞪出来的同时听见巴基在耳边剧透:“他俩在下一季就会在一起,不过第三季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没办法,我又不能自己开电视机,只能每次有人看电视的时候我凑过去看两眼,不知道为什么我遇到的很多活人都不喜欢看第三季——哦对了,你能吃一下那边那包小熊饼干然后描述一下那是什么味道吗?我真的很馋。”

 

 

 

 

 

 

托尼·斯塔克在复仇者联盟组建后从没有放弃过嘲笑这位在自己家族的历史中始终占有一席之地的“长辈”的穿衣品味和对现代科技的接受程度。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他发现老古板美国队长先生在没有求助任何人的情况下居然打通任督二脉学会了偷自己的账号投屏老友记,他的世界观他的骄傲和他花花公子的优越感,彻底崩塌了。

 

这一切很快就演变成了当天晚上复仇者基地的一场别开生面的团建活动:美国队长与现代科技常用功能技术应用的擂台赛。

 

最先发出挑战的仍然是怎么都不敢相信的托尼:“老冰棍,你要是能用自己注册的推特账号给复仇者联盟官方账号点赞评论我就服你。”

 

史蒂夫维持着一阳指的姿势别扭地捧着手机,在众人期待交织着犹疑的目光中仍是一副“怎么看都不会低于八十岁”的样子。巴基趴在茶几上,用手指在屏幕上一个一个点着,史蒂夫跟着他的提示一步一步操作着,在复仇者众人的眼中看来这副景象实在是离奇得可以:一天之前还接个语音电话都成问题的美国队长突然觉醒了过去七十年内科技革命的所有记忆,此刻正如有神助地打开Apple Store, 下载推特,注册账号,绑定手机,修改头像和昵称,关注复仇者联盟官号,点赞,评论,转发……

 

最后还顺带手给自己搞了个大V认证。

 

这一通操作下来托尼觉得老父亲霍华德当年骂自己的那句话也许是对的:“你懂个屁,你什么都不懂。”

 

娜塔莎第二个提出挑战:用你的前置摄像头拍摄一张自己的自拍然后把它P成你注射血清之前的样子然后上传到神盾局你的工作邮箱里作为你新的头像。

 

史蒂夫在巴基手把手的教学下顺利完成。

 

巴基并不想曝光他跟着现代人学会了P图是因为娜塔莎没有任务的时候喜欢用Photoshop把自己头发的颜色换来换去。

 

克林特提出的挑战是:登录Amazon绑定银行卡并启用一个月的免费Premier体验。

 

布鲁斯提出的挑战则体现着理工男和工作狂的务实:打开电脑建立一个Powerpoint文件并使用模板制作一张神盾局宣传页然后把它上传到Google Drive中。

 

在巴基超常发挥地暗中帮助史蒂夫完成了所有的挑战后复仇者们已经对美国队长佩服得五体投地,克林特正在喃喃自语地赞颂史蒂夫人老心不老精神矍铄勇于尝试新鲜事物敢于争当时代的弄潮儿的精神,而怎么也没法服气的托尼转头拨通了给索尔的星际通话。

 

“老兄,我们在跟史蒂夫打擂台,给我想一个你觉得史蒂夫绝对做不到的挑战来。”

 

“哪种挑战?” 索尔背景音里有战场的喧嚣声和洛基的颠公咆哮。

 

“比如你刚接触人类科技的时候觉得哪些很难。”

 

“哦哦!那能不能让吾友史蒂夫试一下那个!通关音游!简的朋友达茜跟我说很好玩!”

 

众人目光炯炯地看向史蒂夫,史蒂夫充满期待地看向巴基,巴基不好意思地飘到了茶几底下。

 

这个,他是真的不会。毕竟作为鬼魂的他要靠观察别人才能做到学会一项现代科技的新技能,像音游这种纯靠手速的东西他就是立刻投胎长出两只实体的手臂握着史蒂夫的手也没法帮他完成。

 

于是托尼·斯塔克的面子保住了,复仇者们度过了快乐的一个夜晚。

 

 

 

 

 

 

当天晚上,史蒂夫去睡觉的时候,巴基挂在台灯上说:“抱歉没帮你拿到大满贯。”

 

“这有什么的,你回来了,还帮我出尽了风头,我真的很开心。” 史蒂夫躺在枕头上笑着说,“巴基,你还是这么厉害。我真的挺怀念看着你和杜根他们打牌的时光的。”

 

“你快睡吧。我不陪你了,我得去班纳博士房间看报纸,他每晚睡前都正好看到填字游戏那一面。”

 

史蒂夫注视着巴基从台灯上跳了下来,跺着脚,从玻璃窗里穿了出去。他知道,巴基会经过那片始终在闪烁着的星空,在那片星空下有许许多多个可爱而温暖的鬼魂在陪伴着他。

 

史蒂夫笑着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他醒来,巴基还没回来,史蒂夫摸着黑迷迷糊糊地往厕所走,却在对着马桶撒/尿的时候又被吓了一跳。

 

塞西莉亚冷不丁地从黑夜里冒了出来,“你好像很开心嘛。”

 

史蒂夫吓得尿得满地都是。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毛病?!

 

“我为什么不能开心?我和巴基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分离终于见面了,我不该开心吗?” 他好不容易摸索着洗干净手,摸索着打开厕所的灯,明晃晃的白光下,那个臭脸的女鬼就那么环抱着双臂坐在他的马桶水箱上,维持着她死时的样子,上衣的扣子完全被扯开了,露出白花花的胸//脯,胸口扎着一把匕首。

 

殉情,一定要选这么极端的死法吗?

 

塞西莉亚冷眼瞪着他。“男人,可笑的男人。你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活在他人为你们编织的梦里。”

 

“你不是殉情死的吗,干嘛这么一副鄙夷爱情的样子……” 

 

塞西莉亚看起来恨不得把胸口的匕首拔出来插他身上。“你就这么继续开心下去吧,等你知道了他都为你付出了什么之后,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什么?” 史蒂夫这下终于清醒了,他抓住那阴阳怪气的女鬼想让她说得再清楚些,可塞西莉亚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往他的马桶水箱里一跳,自顾自地被冲下去了。

 

 

 

 

 

 

“今天我们要试验的特异功能是能不能被拍立得拍到……” 巴基说,站在基地草坪那个巨大的焦黑的彩虹桥logo上摆了个pose,“开始吧,史蒂夫。”

 

史蒂夫拿起早上贾维斯刚从库房调出来的新款拍立得对准巴基拍了一张,相片中除了一片巨大焦黑的草坪什么都没有。

 

“别泄气,巴基。” 他拍拍爱人虚无的肩膀,“你是个很特别的鬼,你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特异功能的。”

 

巴基撅起的嘴在看到史蒂夫脸上的两个大黑眼圈后便开始大叫:“不是吧?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睡不着?”

 

说完单手叉腰表示我人——不是,我鬼都已经在这儿了,你还天天半夜思念成疾夜不能寐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史蒂夫努力让塞西莉亚的话从自己的大脑中消失,可那些话和女鬼说出那些话时一字一顿堪称怨毒的神情却始终无法抹去。

 

“巴基,你这些年到底过得怎么样。”

 

“怎么又说这个问题?” 巴基不耐烦地抱怨道,“一定要我把奥斯卡·王尔德请过来亲自跟你说吗?”

 

“好啊,既然你认识这样的名流,那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史蒂夫直直注视着他的眼睛,“他为你朗读了他写的诗歌吗?你们交流了做同/性/恋的心得吗?他告诉过你因为自己的性/取/向被审/判的感受吗?”

 

巴基瞪着他。“那是人家的私事我为什么要听。”

 

史蒂夫的眉毛越发皱了起来,他太熟悉巴基撒谎时的样子了。

 

“巴基,你知道有任何事你都可以告诉我的。”

 

“嘘!” 巴基却突然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朋友来了,别让他们看到你对着空气说话。”

 

说罢他指了指草坪靠近基地主建筑的那个方向,只见克林特·巴顿正戴着个棒球帽背着他的箭和靶子悠哉游哉地慢跑着朝这里靠近。

 

又过了一小会儿,娜塔莎从基地的另一个门偷感很重地溜了出来,穿着紧身衣扛着瑜伽垫也左顾右盼地朝树林里走去。

 

“哦……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知道……”

 

“嘘!” 巴基再次说,“我还知道他们过一会儿会在树林里上次咱俩坐过的地方亲嘴。”

 

史蒂夫心想,我倒是也想亲嘴,可你连一句“我爱你”都不让我说。

 

这么想着,塞西莉亚的阴阳怪调又显得没那么扎心了。

 

巴基叉着腰看克林特和娜塔莎先后钻了小树林,闷闷地瘪着嘴仍是一副生气史蒂夫刚刚呛了他的样子,史蒂夫搜肠刮肚地想着如何和这个鬼缓和关系的办法。

 

终于他有了金点子。

 

“别干看着人家眼馋了。我们去约会吧,巴基!”

 

 

 

 

 

 

“你,和我,约会?你疯了吗史蒂夫?”

 

“干什么,你自己说的,现在是现代社会了,没人会对你的性取向评头论足的。”

 

“可别人会对你跟一个鬼约会评头论足!——啊呸,别人根本就看不见我这个鬼!别人会看见你美国队长殷勤地给空气送鲜花,别人会觉得你美国队长疯了!”

 

“唔,所以你对约会的期待是要有鲜花对吧?”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放心啦巴基,我会想到办法的。我可以拿着一个那种托尼用的可折叠中号发光玻璃显示屏……”

 

“那叫iPad。”

 

“……我可以拿着一个iPad,我还可以戴着一个挂耳式小型音响设备……”

 

“那叫蓝牙耳机。”

 

“……我可以戴着一个蓝牙耳机,然后我就可以装作正在和人隔空虚拟沟通的样子……”

 

“那叫视频电话。”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瞧,我都安排好了,你到底来不来?”

 

巴基不置可否,盯着在草坪撒欢的那两只死狗发呆。

 

“反正我是要出去的,如果你不跟着我也不会给你投屏老友记的。”

 

“好吧。喂这就是你跟人约会的态度吗?”

 

 

 

 

 

 

于是,在佩吉第一次惊讶地问出“你从来没跟人跳过舞吗”七十年后的某一天,史蒂夫·罗杰斯穿上了他最好的衣服(同时也是在托尼眼中最土的),把不服帖的金发梳得板板正正,脚蹬一双足够让他在四十年代大杀四方的昂贵皮鞋,手捧鲜花,守候在自己的房间门前,等待着邀请巴基去进行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与此同时,门背后,巴基正在洗劫他的每一个鬼朋友们。

 

他从塞西莉亚脸上抠了香粉,从大个子马丁身上撕了左臂的袖子,从老王兜里搜刮出几张辟邪的黄纸,从酋长头上拔了一堆羽毛。

 

还去地下室的乱葬岗的一群独立战争死去的士兵身上扒衣服的扒衣服,借纱布的借纱布。

 

最后伸手抓住史蒂夫窗台上的死鸽子的鬼魂,用后者的鸽爪梳了梳头。

 

整个复仇者基地古往今来所有的鬼鬼哭狼嚎,而巴恩斯中士焕然一新。

 

当巴基从门板里飘出去的时候史蒂夫差点手一抖把那些花揪下来。

 

眼前的巴基简直英俊得离了谱。

 

原本被冰雪凝结成一团乱糟糟的棕发被重新梳过了,额角的伤口也用不知道什么鬼界的化妆品十分细致地遮盖过,除了一点点轻微的淤青外几乎看不出什么了,残缺的左臂处突然多出了一截袖子,正正好填补了那处突兀的空当,现在的他看起来像穿了一件过于宽大的衣服而没法露出拳头,而那件沾满了鲜血的蓝棉衣,被连缀着一根又一根鲜艳的彩色羽毛妆点得恍如马上就能去走时装秀一般。

 

一句话,巴基看起来,和他活着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史蒂夫用双手紧紧掐着花束的包装纸。真讨厌,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他的日程里本来没有大哭特哭然后等着巴基来安慰自己这一项的。

 

巴基大大咧咧地从门里跨了出来,凑近了看他的花,把脸埋进去夸张地闻了闻。

 

“谢谢你亲爱的,鉴于我根本没有拿起一片花瓣的力气就拜托你帮我举着它们了。” 他说,“不过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什么?”

 

“第一次约会啊。” 巴基白了他一眼,“你不会以为我真的空着手来吧。”

 

说罢他从蓝棉衣的口袋里翻了翻,掏出一张淡黄色写满了字的纸。他没法把那张轻飘飘的纸递给史蒂夫,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生与死的结界。他就只是假模假样地把他的“情书”捧在手里递到史蒂夫跟前让他看了一眼。

 

史蒂夫满腹疑惑地盯着那张纸。“这是什么?”

 

“我从老王那儿抢过来的,好像是他们常用的一种幸运符,反正全都是字,你就当它是情书吧。” 巴基尴尬地挠着头。

 

史蒂夫哭笑不得。

 

“我在布鲁斯给我看的纪录片里见过这种东西,巴基,这是道教用来驱邪的符咒。”

 

“总而言之是好东西。”

 

“是用来驱鬼的。”

 

巴基像甩蛇一样把他的情书扔了老远。

 

 

 

 

 

 

“我们约会的第一站去做什么?” 巴基小心翼翼地挽住他的手臂。

 

“去市中心看电影怎么样?我找到一部很好的片子,叫《人鬼情未了》。”

 

“……我怀疑你在影射我,可我没有证据。”

 

在一人一鬼搭乘地铁到达市中心的电影院后,巴基盯着影厅中连在一起的两个最好的位子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其实没必要真的买两个位子的……”

 

更何况两个位子的扶手上还插着两杯可乐,架着两桶爆米花。

 

史蒂夫一边贴心地帮他压下坐垫让他“坐下”一边笑:“那怎么行,我可不想待会儿我对你动手动脚的时候一不小心摸到别人的大腿。”

 

巴基瞪了他一眼,面带娇羞地飘到他的座位上坐好,把脸深深埋进了那桶他做梦都想吃一口的爆米花中。

 

电影非常感人。而美国队长也尽职尽责地喝完了两杯可乐,吃完了两桶爆米花。

 

被撑到不行的他仍然挂着天真的傻笑,他一辈子都会记住巴基在电影进行到最经典的陶艺片段的那一刻飘过来,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肩。

 

他们都得动用四倍的意志力,才能不说出那句“我爱你”。

 

 

 

 

 

 

电影散场后,他们来到史蒂夫早早预定的餐厅。

 

复古格调的暗红色条纹桌布,桌子中央插着一瓶茂盛的鲜花。

 

银制烛台上摇曳着朦胧的烛光,在美国队长坚持着的老派浪漫下他们还是点了两份主菜、两份牛排和一份可以用来share的薯条。

 

“我想要芦笋红虾芝士意面,但我不喜欢吃芦笋,你可以帮我吃掉它吗?” 史蒂夫的笑让他恍惚,不知道他爱了一辈子的这个傻瓜此刻是在演还是真的失了智。

 

抑或是两者都有。史蒂夫到底还是知道,不论他做出多蠢的事,巴基都会毫不嫌弃地拥他入怀。

 

“当然。” 巴基说,“我要吃奶油培根gnocchi,也许我们可以换着吃。”

 

于是在服务员“你这人简直有病”的注视下一个人的餐桌被摆得满满当当,史蒂夫又要了两个酒杯,开了一瓶香槟给巴基斟满。

 

已经失去味觉七十年的鬼坐在自己的空位上,笑着看冒着傻气的大个子替他切好牛排。

 

“约会的时候人们一般做什么?”

 

史蒂夫一边手不能停地拼命切巴基的牛排一边戏谑地挑眉。“你问我?”

 

“以前和姑娘们只是跳舞。” 巴基说,“和你,是我正儿八经的第一次约会。”

 

史蒂夫脸上的红晕没出息地越爬越高,但他还是坚挺地没有被巴基撩得失去抵抗,坚持扮演好了一个贴心好男友的角色。

 

“我想,人们会聊天谈谈生活中的事吧。”

 

“我可没什么好聊的。” 巴基说,“每天,我做什么,你做什么,彼此都看在眼里了。”

 

“你的这些年华丽的冒险呢?” 史蒂夫喝了口酒,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他的蓝眼睛简直比老王眼中的摄像机还要勾人魂魄。

 

“我见过一次赛马,虽然没法下注,但是我赌赢了。” 巴基说。

 

“有一次我在莎士比亚的故乡和他妻子的亡魂一起看中学生们排演哈姆雷特。”

 

“有一次我在威尼斯看狂欢节,还免费坐了好多趟游船。”

 

“还有一次我和一只死去的骆驼一起在撒哈拉沙漠的夜里看星星。”

 

“你呢?” 巴基歪着头问史蒂夫,“你有什么故事?”

 

史蒂夫心说我从冰中醒来后干过什么你全都知道了,我躲在被子里哭过几次,对着你的照片说过些什么你全都见证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来想去,他的人生中真的只有那一段记忆是巴基不曾共享的了。巴基参军后而他们尚未在战场重逢的那段时光。

 

“佩吉有一次当着我的面和霍华德说要去吃芝士火锅。” 他想到最后憋出来这么一句,“当时我不知道芝士火锅是什么,我还以为他们在谈。”

 

巴基听着这个蹩脚的笑话愣了半天,最后几乎是同情地笑了出来。“史蒂夫啊史蒂夫,让我说你什么好。”

 

“不过说起来,霍华德好像确实挺喜欢吃芝士火锅的。” 巴基想了想又说,“七十年代他俩还有一次带着孩子们一起吃过。托尼小时候特别喜欢吃超市买的那种冷冻牧羊人派,玛丽亚每次看到都忍不住问贾维斯是不是家里穷得没钱给少爷做有营养的饭吃。”

 

“贾维斯?是托尼的那个AI吗?”

 

“不是,是托尼小时候他们家的英国管家。” 巴基说,“现在的贾维斯就是用的他的声音。”

 

史蒂夫向他投来的目光堪称敬佩。“巴基,听起来,你对霍华德家的生活很熟悉。”

 

“呃,是的。” 巴基尴尬地笑了笑,“我有一段时间很关注他们,霍华德八十岁中风的时候还是我第一个发现的,可惜没人听得见我在呼救。”

 

“有没有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看见过你?”

 

“狗……和小孩子吧。” 巴基沉思片刻道,他习惯在思考的时候咬着点什么,如果这会儿他的手能拿得起餐具的话他一定要咬那个叉子,“有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可以看见我们,还有就是那种很‘灵’的女孩子,就像老友记里的菲比那样的女孩子。但我从来没遇见过,塞西莉亚说她被这样的人看见过。”

 

那个帮他们点餐的服务员这段时间一直在他们的桌子周围转来转去,目光犹疑地盯着史蒂夫,这个长相酷似美国队长却带着一副根本就是没电了的蓝牙耳机面前竖着什么都没有播放的iPad却在对着空气谈话的男人,这家餐厅里没有一个活人的脑袋能想明白,为什么这个奇怪的男人要一边用能让人当场怀孕的温柔与空气对视一边切根本就没人吃的对面餐盘的牛排、搅拌对面餐盘的gnocchi、倒对面酒杯的香槟。他好像一直在忙,却根本没人看得懂他在忙什么。

 

服务员转来转去,直到终于新一桌的客人如约到来,他便拿着菜单和酒单去招呼新的客人了。

 

史蒂夫则瞅准时机飞快地向巴基示意:“快点,凑近一点,这会儿没人看我们。”

 

“干嘛?” 巴基将信将疑地向桌子靠近。

 

史蒂夫叉起一块他盘中的牛排就往他嘴里送。

 

巴基震惊之下立刻明白了过来,配合地让自己的嘴巴包裹住那块牛排。他闭着嘴,细细体验着咀嚼的滋味。

 

半个餐厅心不在焉的人注视着酷似美国队长的奇怪男人对着空气举起一块牛排三十秒后又收回那块牛排塞进了自己嘴里。

 

“不能浪费。” 他向巴基笑道。

 

“哎,我真羡慕你。” 巴基舔着嘴唇酸溜溜地说。“那一定很好吃。”

 

原本晚餐剩下的时间应该像这样虽然被注视被议论被围观但还是波澜不惊地继续下去的。可是史蒂夫在即将打扫完巴基的主食和甜点时忽然注意到了对面的餐桌旁有一个掐着自己的脖子满脸涨红快要窒息的人。

 

急公好义的美国队长立即跳了起来。



“快叫救护车!有人被呛住了!”

 

说罢弯腰对那人大声喊道:“先生,先生您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直到史蒂夫抱住那个男人的腰准备开始一波海姆利克急救法却发现根本什么也抱不住时巴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眼睁睁看着服务员的手拨通了报警电话,然后说:“你好,这里有一个疯子,好像是臆想症加精神分裂。”

 

与此同时被史蒂夫圈在怀里的那个男人疑惑地回头,“老兄,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能看见我?”

 

这时隔壁桌一个脸肿得像猪头一看就是食物过敏死的鬼从座位上回头,对惊呆了的史蒂夫解释道:“他上个星期刚呛死在这儿,有点不适应,每天都要把死前的场景重演一遍。”

 

史蒂夫站在满满一餐厅人的围观中不知所措,而巴基尴尬地捂住了眼睛。

              

 

 

 

 

 

在被服务员赶出了餐厅后美国队长双手撑着脑袋凄凄惨惨地坐在马路牙上,浑身透着说不出的委屈。

 

巴基不知道又留在餐厅里和那两个鬼说些什么。难道还嫌今天丢人丢得不够多吗。

 

史蒂夫接着又想,他以前也和巴基有过这种狼狈的经历,比如那次在康尼岛他花光了他们回家的钱买热狗,最后他们被迫坐着冷柜车回家,巴基用夹克外套紧紧包裹着两人冻得瑟瑟发抖差点交代了后事。

 

然后史蒂夫又想,可是巴基真的就是冻死的。

 

然后史蒂夫又想,也可能是摔死的。

 

接着史蒂夫又想,巴基说他当时不疼,谁知道呢,鬼才信,哦,不对,好像巴基就是个鬼。

 

再接着史蒂夫又想,他妈的巴基为什么会变成了一个鬼,如果他不是一个鬼的话我现在就要在布鲁克林这条脏兮兮的后巷吻他……

 

这么想着,不免又出了神,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一个瘦弱的拉丁裔小伙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边也在马路牙上坐下了。

 

史蒂夫往旁边让了让,冲他尴尬地笑笑。“今晚运气不好?”

 

那小伙子抬起头,笑出一口大白牙。“还行吧,先生。冒昧地问一句,你也是在车祸中被撞死的吗?”

 

史蒂夫又尴尬地扭过了头。

 

餐厅门前的风铃叮铃铃地响,巴基领着那两个鬼出来了。

 

“你看看你。” 三个鬼并排站在史蒂夫面前,巴基一派指点江山的豪气,“不就是约会有点偏离计划了吗,至于这么垂头丧气的吗。”

 

“那你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史蒂夫说,车祸鬼茫然地抬头,揣测着这些家伙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巴基用鞋尖轻轻踢了踢史蒂夫的脚。“今晚你已经给过我太多惊喜了,我也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我和我刚认识的多才多艺的鬼朋友们排了个小节目,他们听说可以给活人唱歌都很兴奋。”

 

说完他一扬下巴看着蔫头耷脑的车祸鬼,“你要不要也一起?”

 

“什么他是活人?那我肯定要加入的!” 车祸鬼一溜烟跑到了巴基的合唱团里。

 

于是,在布鲁克林这条脏兮兮的后巷里,在熙熙攘攘的活人世界被遗忘的角落里,一场只有史蒂夫·罗杰斯能听得见的寂静音乐会开始了。

 

I don't get many things right the first time, 

 

In fact, I am told that a lot

 

Now I know all the wrong turns the stumbles and falls,

 

brought me here.

 

And where was I before the day

 

that I first saw your lovely face, 

 

Now I see it every day. 

 

And I know

 

that I am, I am, I am, the luckiest. 

 

What if I'd been born fifty years before you 

 

in a house on the street 

 

where you lived. 

 

Maybe I'd be outside 

 

as you passed on your bike. 

 

Would I know? 

 

And in a wide sea of eyes

 

I see one pair that I recognize. 

 

And I know 

 

That I am, I am, I am, the luckiest. 

 

I love you more than I have 

 

ever found the way to say to you.

 

Next door there's an old man 

 

who lived to his nineties and one day

 

passed away in his sleep, 

 

And his wife, she stayed for a couple of days, 

 

And passed away. 

 

I'm sorry I know that's a strange way 

 

to tell you that I know we belong, 

 

That I know

 

That I am, I am, I am, the luckiest.  

 

由来自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的巴基主唱,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死因各不相同的三个鬼和声的这首歌就这么在纽约的街头无人在意的角落一直一直舒缓地唱了下去。不知道巴基又是在谁的手机里学会这首歌的,而他显然没办法用自己再也没有触觉的手去点暂停和回放键,所以学习机会有限的他也只是最大限度地把自己能记得的歌词用还算能听的旋律唱了出来罢了,至于剩下的那三个噎死鬼、急性过敏鬼和车祸鬼,他们的演绎真的只能用字面意义的“鬼哭狼嚎”来形容。

 

但当这曲结束的时候,史蒂夫的眼中已有了泪光。

 

他忍受过在巴基的葬礼上听着沙哑的喇叭放国歌的痛苦,终于得以在今天听见巴基亲口为他唱这一首没有调子的情歌。

 

 

 

 

 

 

送别三个鬼魂,二人手牵着手走在灯火通明的布鲁克林大桥上。

 

巴基走在他的左侧,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步子的幅度,让自己的右手始终留在史蒂夫的掌心。

 

这座钢铁怪物般的布鲁克林大桥,他们太过熟悉。很久很久以前,当他们还是两个连梦想也不配拥有的贫民窟的小孩子的时候,在夜晚的漫天星光下爬上屋顶,最先看见的,永远是车水马龙的布鲁克林大桥。

 

他送别巴基去上战场的那天晚上,吹着晚风独自徘徊的,也是布鲁克林大桥。

 

“其实那天晚上我也没有走。” 巴基说,“我就在桥边看着你。我看见你走到桥中心,在那里坐下了,闷闷地朝水里扔石子,那时候我差一点就要跑过去告诉你。”

 

告诉你我爱你。巴基在心里说。

 

史蒂夫想起巴基离开家的那一晚徘徊如丧家之犬的自己,四倍的胜负欲又燃起了。

 

今天巴基回来陪着他了,他今天非要再跑到布鲁克林大桥中心坐坐不可。

 

 

 

 

 

 

“当年佩吉想和我约会的时候跟我说过,她觉得伦敦最浪漫的地方是泰晤士河上的塔桥。” 

 

二十分钟后他们肩并着肩坐在布鲁克林大桥的中心,一人一鬼的四条腿越过栏杆垂在暗沉沉的夜色中。从过往行人的角度来看,就是一个人,两条腿。

 

“你的诗人朋友王尔德有没有告诉你桥是一种很浪漫的意象。”

 

巴基低头,用右手捋了一把垂到额前的碎发,笑了起来。

 

“那倒没有,不过那个清朝的老王倒是跟我讲过一个故事。他说在中国人的传统里,人死后他的灵魂要经过一座桥,在桥上他可以回望所有留在人间的亲人。”

 

“在那座桥上有一个老太太,她卖一种喝下去会使人失忆的汤药,每个从那座桥上过路的灵魂,都要从她那里买一碗汤来喝,当他们喝下那碗汤,就会彻底忘记在人世间发生的事情,带着白纸一般的记忆走向来世。”

 

“嗯,然后呢?” 史蒂夫问。

 

“然后啊,有的人,当他们在人间有什么不想忘记的人,就会耍心眼故意不喝那碗汤。可是不喝汤的人是无法走向来世的,所以他们在桥上永世徘徊,等待着他们牵挂的人从人间死去来找他们。桥上站满了形单影只的灵魂。”

 

史蒂夫一点也不知道凭那个清朝鬼洋泾浜的英语能力到底是怎么把这个故事讲得这么凄美动人的,他只知道当听见巴基声音里的颤抖的时候他的心又不跳了。

 

“史蒂夫,如果我们宗教里的天堂也像那座桥的话,我不会喝那碗汤的。” 巴基说。

 

“我会拿出我这一生里所有的财富去贿赂那个老太太,让她睁一眼闭一眼,然后我会把汤倒在桥下的河里,站在桥上等你,看着你过完你精彩纷呈的人生。”

 

“……当然了你的人生会很长,甚至比一般人的更长,所以到后来我可能是坐在桥上等你,蹲在桥上等你,趴在桥上等你,躺在桥上等你,在桥上滚来滚去地等你。”

 

巴基这刻意到不能再刻意的玩笑话一点都没能让他笑出来。

 

“如果你等不到我呢。” 史蒂夫望着脚下飞快逝去的河水嘟囔道,如果那个齐塔瑞士兵的尾巴没有正正好扫中他的后脑该怎么办,如果他一生都要在无知无觉中错过巴基的世界该怎么办,如果巴基不得不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中守在他身边看着他而他根本不知道巴基的存在该怎么办。

 

这只是他从冰中醒来的第一年,对他来说巴基也仅仅只是死去了一年。如果十年后的史蒂夫·罗杰斯决定向前看爱上了一个在神盾局工作的随随便便什么人,那时候的巴基·巴恩斯要怎么办。他还要守着一个臭脸的女鬼、一个不懂英语的清朝人、一个大个子黑奴和一个印第安酋长孤孤单单地在这里吗?他还要留在这儿在史蒂夫看不到也听不到的世界里目睹着他的幸福吗?

 

“我只是说我会等你。你不必等我。” 巴基说,“你的人生还很长,当你还活着的时候如果你可以找到一个……”

 

“闭嘴。”

 

“我是说我只是一个鬼,我给不了你什么,你甚至无法与我拥抱,如果那能让你快乐,你当然可以去找到一个……”

 

“不要。”

 

“说真的,我不介意,只要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记着我就好,我允许你去找到一个……”

 

“不行。”

 

“最起码有一个人陪你吧……”

 

“不干。”

 

巴基扭头瞪着他。“好好好,倔牛脾气又犯了是吧。”

 

史蒂夫却只是扬起头来斜睨着他,眼中的那道光,半是得意半是悲伤,一半,他在与咆哮突击队在小酒馆的那天看见过,一半,他在坠落山崖的那天看见过。

 

“你舍得?”

 

“啊?” 巴基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把我推给别人,你舍得?”

 

“这又不是我舍不舍得的问题……我人都死了我哪里会有什么感觉……再说我为什么要不舍得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恋……好就算我有那么一丢丢不舍得又怎么样……”

 

说到后来巴基自己都笑了。“Fuck you,史蒂夫。你又把我看透了。”

 

“没错,我就是不舍得。刚刚那么一大堆话都是试探你的,而你现在完美通过了考验。” 巴基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对着奔腾着的河水大声呼喊:

 

“史蒂夫·罗杰斯你听好了!你永远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

 

寂静的布鲁克林万籁回响,只有晚风在回应着他。

 

巴基用右臂对着月亮斟了一杯虚无的酒,对着月亮一饮而尽,对着月亮把那个虚假的酒杯摔了个稀碎。

 

然后他低头,用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天才狙击手的声音说:“看着,你巴基哥哥虽然现在不能吃饭不能喝酒,但是能玩高难度动作。”

 

说完他越过大桥的围栏一跃而下,消失在一道水花都没有的夜色中。

 

蠢货。史蒂夫在心里骂道,他也站了起来心里打着鼓靠近那围栏。

 

有什么办法呢?他现在也不过才二十多岁。

 

谁让碰上巴基他的心理年龄就会被撞回做蠢事的十六岁呢。

 

十六岁的美国队长从布鲁克林大桥一跃而下,在巴基兴奋的尖叫声中激起千层水花。

 

此时此刻,他并不知道,几天后的自己会从两倍的高度被人从一艘爆炸的天空母舰上扔下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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