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ut Of Melodies(之外)

The Avengers (Marvel Movies) Captain America - All Media Typ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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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ut Of Melodies(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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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詹姆斯,如果你在生活中真的很重视什么东西,那好吧,那就竭尽全力,不要失去它。”巴基·巴恩斯今年24岁,有着不错的学历背景,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不得已在姨父的公司里做着一份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他陷入一团泥潭,生活停滞,也失去了目标和方向。有一天,他把手机丢在了餐馆里,从此结识了一个人。—————————其中,退伍后成为一名厨师的史蒂夫(40岁)和迷茫困惑的年轻人巴基(24岁)。
Note
但我们稳稳地、确信地、不管一切地走了我们的路终于相遇了,在这座楼房的房间里。…该做的我已经做了,心中颤悸着欢喜,恍如第一丝晨风,穿过窄窄的白色桦树。你终于发光了,像在山顶捕捉到日子在天上制造魔术时那样。————D.H劳伦斯《圣体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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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他替他的姨父打工。固执、说话粗声粗气、烟瘾大、开出的薪酬对比他以往实习工作的薪酬而言,算得上丰厚的姨父;每支烟只抽两三口便扔掉,所以总是不停地在抽烟,每次喝茶都能在胸前到上腹的位置留下一道浅褐色的长痕的,不拘小节的姨父。他在一家包装公司工作——解释一下,如果你有一批质量堪忧的伪劣商品,想通过互联网把它们展示出去,那他们可以帮你制作一份精致的产品介绍,以假乱真地掩盖物品堪忧的本质,以达到蒙蔽真相地将商品倾销而出的销售目的。他的工作内容便是粉饰一份足够吸引人来购买的商品介绍,坐在家里,敲打键盘;如果你手里有一批压了非常久的,款式过时且呈色不好旧衣服,你可以把部分还算看得过去的说成是古拙。是'怀旧',是'岁月沉淀的痕迹',甚至可以基于现实生活中的每一项设定,为每一件衣服编一个故事。'根据这位顾客的讲述'——不存在的幽灵客户和不存在的幽灵讲述。例如花纹繁复过于艳丽的连衣裙:某个出生于80年代的虚构人物于90年代或者千禧年穿着这件连衣裙参与了她那温馨的大家庭为她举办的家庭成人礼。(鬼扯,没有人会在这么重要的日子穿蠢成这样的衣服)它承载了她记忆中最珍贵的回忆。(假如真有这么一个人选择在如此盛大的活动上选择它,这份回忆确实称得上'珍贵')为什么她会卖掉它?哦只是不想触景生情,近些年亲人的不断离世令她伤心欲绝。(转折生硬。他得想一个更好的理由。或者干脆删掉这句话)老掉牙的男士皮靴:嘿,你知道《西部开拓史》吗?你记得里面某位硬汉出场的某些片段吗?……嗯,这鞋像是他这样的人会选择的款式。(不,哥们,他他妈不会的)背包呃…你缺一个购物袋吗?我知道它们看上去老土得要命,但当你往里装入新鲜的欧芹、紫甘蓝、花椰菜、莴苣和洋蓟的时候………好吧其实…至少它的容量很大,不是吗?如果商品是一家需要租出去的狭窄又破旧的中心城区公寓:装潢淳朴(取决于你怎样理解'淳朴')给你温馨惬意的独居生活这样大小的屋子确实只有一个人才能住得下),与这座城市为邻是的,那些墙壁的隔音效果堪称无效)。如果有一栋在深山中的房子需要出售——而所处环境的方圆十五英里以内荒无人烟:全方位被山林包围,绝佳私密住宅(除了你,没有第二个傻蛋会在这里,宝贝),逃离城市的落脚点的最佳选项(是的,距离最近的基础设施齐全的乡镇需要驱车20至少英里——不会遇到极端天气,且不封山封路的前提下)附加:如果你喜欢都市传说和探险,也许你可以试着追寻大脚怪的踪迹还是算了。他应该把这句话删掉。)

 

他不喜欢这份满嘴谎言的工作,不喜欢他的同事们,不喜欢建立一个又一个写满鬼话的.doc文件,不喜欢眼睁睁看着自己陷入谎言、成为谎言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不喜欢日复一日承受着负罪感,不喜欢这死气沉沉的生活。它的浅薄令他感到窘迫,就像穿着一件沾着污渍或磨损了的衣服会给人带来窘迫感一样。但他需要钱。非常。接受这份工作完全是因为走投无路的缘故。而他:在这之前做了所有该做的事情:复习、考试、考试、考试、学位、考试,考试、面试、第二个学位、实习。

有时他会庆幸他的母亲没有看到今天的这一幕,在他读本科的第三年她便从此只存在于他的按键手机里。她已经离开了四年,但不时地,他仍旧会把她曾经发给他的每一条短信重新读一遍。他是她心目中最棒的,她为他迄今为止取得的所有成就感到骄傲;她不敢相信曾经在她怀中的小男孩有着如此惊人的变化——他是她心目中最优秀的;她爱他,无时不刻为他感到骄傲和自豪。很多年来他一直是大家眼中的榜样。家中的长子,擅长体育和数学,高中的荣誉毕业生之一;他选择了一条路,他的物理学得不错,数学能够以全优成绩结业———哇,这么棒的回忆。他还有好奇心——对技术、工业世界、工业技术、人类工程学、形态学、机械设计、材料学、历史、艺术史、人类……事实上他对一切都抱有好奇心,始终好奇,无时无刻不好奇。他热情、善良、快活、幽默风趣,是会在她妹妹工作的幼儿园开放日时扮成冬日战士跳上舞台的巴基先生,擅长给那些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们讲故事,当他们中有人惊声尖叫地跳到他的背上时,他也是一个安全稳固且具有保护措施的爬架,但他最擅长的是不声不响地将礼物放进他们各自的书包里。所有人都喜欢他。没人能不喜欢他。他被夸得飘飘然,之后,当这份临终圣餐最后被用完、被消化、被吸收再被排出时,现实留给他的被迫褪去光环后,衣不蔽体的滞惘怅然。

如果看见现在的他,她依然会爱他吗?没有薪水的实习、没有报酬的实习、入不敷出的实习、没有经济回报的实习、为了简历'面子工程'的实习。为了得到一份令人满意的、付出和收入相较对等的正式工作的实习。贴着讨人喜欢的照片的简历。纸质简历、在线简历、邮件简历、视频简历、写满任何你想要看到的条件的简历、随便什么定义的简历,还有动机信、动机视频…到了最后你甚至依旧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导致了你的手中毫无机会可言,让你在每一个安静的夜晚一次又一次质问内心,究竟要经过怎样的艰难历程才能获得一丝一毫和其他人一样参与社会的机会。你过往的工作经验很丰富优秀,但经过综合评选,很遗憾,我们认为你的业务匹配度不够;感谢你抽出宝贵时间。未来若有更合适的岗位,希望还能有机会合作。祝你一切顺利;很抱歉,初筛不匹配应聘岗位;很抱歉,我们选择了另一位更合适的候选人;很遗憾不能与你共事;你不适合这份工作;拒绝原因:人员不合适。

但是你没有放弃你继续勇敢的走下去:招聘活动、招聘集会、招聘沙龙、猎头、小广告、急聘、白欢喜一场、预约失败的面试、临时取消的面试——你在来的路上花了1个小时、到达现场等待近五十分钟后被告知取消的面试、评论区留下的招聘链接、带有病毒的钓鱼招聘链接、你伯母的表妹的丈夫会和他的同事聊聊、代理职位、不得不走的后门、没成功的后门、走烂的后门、好处费、越来越高的好处费、而且所谓 “有人”也可以是随便哪个人或是随便哪个公司,只要它是给你们的,这就能让你们安心,让你们觉得自己还活着,还存在于世,还是重要的。如果人们无法以另外的方式了解你们,他们还可以趁机再做一笔卑鄙的交易。人力资源部助理越来越不优雅的回复……是的,不到走投无路的那一天你总是抱有希望,你这一生从未辱骂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你从未往把脚放在对面的座椅上,就算是午夜时分、精疲力竭,就算车厢空无一人,你获得学位的时候没有麻烦任何一个人,但是,是的,现实就是这样,没有工作给你。没有。

没有工作给你。哦,没有。

他们这么对你说的,是吗?哦,算了吧,行情不好?算了吧;多打探点消息,你会少浪费点时间的。来吧,别挣扎了。别再点击鼠标,别再点进对话框给招聘单位发送无用的消息、到处递申请。这会增加碳排放、加速毁灭亚马逊热带雨林的。

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他本应该在专业相关领域找一份合适的工作,但在近一年半的连续碰壁后他成为了虚假宣传的同谋。退回到18岁,他是否该向着一个不那么残酷的行业努力?又或者,今天的心理不平衡是因为他可能对自己的生活做了太多规范化的要求?他的姨父对给了他工作这件事一直自鸣得意,也许有人——不少人甘于做他现在的工作,居家办公、弹性工作机制、不用与围在周围的同事打交道,说着无伤大雅的谎话便能拿一份工资。依旧是詹姆斯·‘但是叫我巴基’·巴恩斯,到三月份的时候他就二十五岁了,他没办法确定自己是不是依旧年轻,或者已经老了。一个分裂的人,一个谎话连篇却又拥有满怀真挚的负罪感的人,从早到晚地编织谎言,又从早到晚地狂歌滥舞,靠着酒精和' 随机性爱'度过一个又一个本就像滚轮般将他甩进更深的泥潭中日子,他能够清楚地感到自己正面临消沉的危险,这感受是强烈而真实的,以至于他经常不堪重负,许愿自己能找到一种方式彻底地放纵几个月,直到那股张力逐渐消退;依靠能够拥有自主选择今天晚上是在家哀叹连连,还是干脆握着纸巾盒哭泣;是去酒吧独自狂欢、喝个烂醉吐得精光再滚回自己充满自怜哀叹的家,还是选择为一个能够点燃他欲望的人跪下----而支撑现状。处于那些时刻的他能够控制事情的走向,不致让人陷入无法动弹的泥潭。至少那时,他是全然地被什么人完全地接纳。他也是被需要的。

詹姆斯·巴基·巴恩斯,他对自己说,你究竟是在过着什么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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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卡罗尔·丹弗斯走过那扇玻璃门的时候,米灰色的风衣外套下面依旧穿着那一身蓝色的麻醉师制服套装,踏入店门前步伐依旧匆匆,双手插进上衣的口袋里。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不动,而她看向他,对他点了点头。

“午安。”她对他说。

“嗨。”

他低声回应,停下用筷子往垫在一旁的纸巾上挑出姜丝的动作,对她短促地笑了一下,她也对他弯了一下嘴角,算是以此作为二人之间打招呼的结尾。侍者走到她身边,而她也本打算让他带自己走到另一个空座上,他仰着头,抬起眼睛,从下往上地看着她落坐的动作,和她说:“我们可以分享一张桌子。”

她对他的邀请感到有些讶异,在那栋公寓楼里,他们并没有许多共用餐桌的经历,除了有时共用同楼层楼道里的公共洗衣机和烘干机之外,生活上几乎没有其他交集。她对着侍者递来的菜单轻轻摆了摆手,看向他的眼睛。

“你点的是什么?”她问。

他回答:“鸡肉炒饭。”

“那么我和你一样。”这下她是真的在对他微笑,“谢谢。”侍者在纸上记下她的订单走向后厨,他低头挑出盘里最后一根姜丝放到纸上,然后拿起放在一旁的勺子,扒开盖在中间的米饭,开始在缝隙里翻找洋葱粒。她坐在对面,对他扬起一侧眉毛。

“挑食。”他解释,将第一颗洋葱粒挑出来,她看着

纸巾上的姜丝,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若有所思的咕哝声。

 

然后是沉默。无需破冰的沉默。他低下头,不声不响地、慢吞吞地小口吃着没有姜丝和洋葱粒的炒饭,她一边手机回复手机里的工作简讯,似乎在与什么人据理力争,一边在对方打字的间隙快速吃上一口的食物,十分钟后她将应付的账单和小费一并放到侍者手中,起身向他道别。

“噢...”他看上去很惊讶,“你要走了吗?”

“是的,有一个短会在等着我。”她整理好衣服,离开餐桌前补充了一句,“回头见。”

他在口腔里含糊地应着,喉头滚动,吞下一口刚刚放进嘴里似乎还未细细咀嚼的饭,犹豫地对她挥了挥手,像是一只柔软的、迷茫的、刚刚从漫长的睡眠中苏醒过来,正在适应眼前的变化的小动物。她看着他,棕色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顶在头上,深灰色的牛仔外套洗得褪色,发旧的白t恤因懒散的叠放习惯而压出褶皱,深色慢跑裤的大腿处起着几颗细小的绒球。即使是这样的打扮下,他仍旧是一个帅气的年轻人。讨人喜欢的家伙。他扬起脸,让自己的视线和她的视线交汇,皮肤苍白,高高的颧骨,向上微微撅起的粉色嘴唇,坚毅的下巴上有一个小小的裂痕;他有一张漂亮的脸蛋,有时那张脸上挂着懒洋洋的、自以为是的笑容,有时却布满阴云,让人觉得他随时要委屈的哭出来——愤怒里也饱含着某种哭腔。归结于他有一双太过清澈的灰蓝色眼睛。她走到室外,出于好奇,拐过街角前回身透过玻璃又一次看向此刻坐在室内的他,一个被低落、踌躇、茫然和不知所措的忧伤充满了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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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拖拉拉地吃完了午饭,某种时常萦绕在身边的东西又把他缠住了。这种泄气的感觉,这种蹩脚的突如其来的冲动,这种想和什么人齐腰高的台阶上靠坐。没有任何地方可去,除了那间狭小的单人公寓,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一样的马路,一样的路灯,一样的墙壁、房屋、花草树木、一样穿着打扮的路人,看过千百遍的店铺商户、广告牌…他继续他的路程,沿着展望公园外沿的道路一直走,时已至今他依旧清楚的记得曾经回家的道路,他该在哪个方向直走,在哪个路口转弯,再向前走多少米。他不会再回去看了,一切已经没有意义了。当他路过那条街道的路口,从骨子里翻涌而上的疼痛让他没办法再忍受。

于是他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一样的跑开,直到跑到在布鲁克林公共图书馆门前停下,像一个哮喘发作的病人那样大口吸气。

他彻底的累了,累得没办法继续以之前的步调行进,但是并不是身体上的累。潜伏期的抑郁。他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学到这样的表达方法的,但他很愿意使用它。它完全吻合他的状态。潜伏的。蜷缩在边缘,任由时间和生命在他周围流逝而去。他了,停止这些无休止、喋喋不休的诉苦,极地冰山正在消融,亚马逊森林面积正在锐减,非洲的偷依旧猖獗,政府削福利开支,他为什么还要自寻烦恼,不肯和这个世界同流合污呢?

该死。

他觉得身上更冷了,这样也好些,因为他有点风寒感冒头疼的征兆,这样的话也许他就没有精力再去钻这个牛角尖了。大军团广场,弗拉特布什大街。拱门上的战士和水手雕塑似乎也感觉得到这股冷意,他该往回走了,他该回到现实世界了,他低着头,将脸埋进外套的领子里慢慢地走回去,他要路过那一天晚上的垃圾桶走到那栋建三分之一前,也许进门时他还会碰上正在看电视的朗尼太太,他为自己那天夜里的行为感到懊恼,并且没有做好再次面对她的准备,尽管——是的,买一束花给她,再亲手写一封卡片表达自己的歉意和惭愧之情。然后他可以上楼,先将他那电量奄奄一息的手机充上电,再将门口壁柜上那只快要腐烂的苹果切开,扔进那瓶剩余1/3的金酒里,稍晚时候再将一饮而尽,在酒精的怀抱里再次看一遍他的母亲曾经发给他的短信,让悲伤和思念灌满他的心灵。然后他就可以安息了。他在家门前最后个拐角的巷子处掏出钥匙握在手上,他的手指碰到了钱包的边缘,但是另一个口袋里他的血液停止流动了。他的手机。妈的,妈的妈的妈的,真该死。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餐厅,嘴里一边把自己骂了个够。

他没走人行横道,他在川流不息、鸣笛不止的马路上横冲直撞,寒意顺着他的脊柱滚下来,他的双腿没有一丝力气,即使他在奔跑,它们也颤抖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弯着地让他跪下来。他的心脏静止得吓人,血液的嗡嗡声径直贯穿他的耳膜。冷静点,巴恩斯;冷静点。他的视网膜一片发白,不过就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事情,就是临近店铺午休之前发生的事情,它一定还在那。在你之后再前来用餐的客人并不多。他让自己思考着,服从理智的调度,而不是陷入不断下陷的地面。一定有侍者看见了他的手机,放在一边,最后物归原主,一边擦拭着桌面一边摇头说:现在的年轻人....

冷静点。冷静一点。

他深深吸进一大口气,然后吐出去。

他他妈的冷静不下来。

他跑进店里,他坐的凳子还有余温,他坐过的痕迹也并未消退,甚至那把椅子都没有挪成新的角度,他吃饭时掉落的米饭残渣还留在桌子上,但是他可能掉进角落里的手机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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