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5
起初,他们都以为这段同居生活不会持续太久,毕竟虚空是名副其实的地广人稀,牌皇、刀锋和霹雳火的住处在树林旁的山丘上,Elektra的家是他们的大本营,而附近至少还有十间宽敞的空屋。在确定那些房子无人居住后,Pietro迅速零食填满了其中一间。他把游戏机也移了过来,防止熬夜苦玩吃豆人试图打破纪录时吵到亲爱的室友。
Remy偶尔会走过去看他的得分,然后被年轻人兴致勃勃地邀请来打一局。由于童年片段全部缺失,这还真是牌皇记忆里头一次玩游戏机。两局之后,他开始上手了,屏幕上的分数越闪越高。 男孩凑过来,把头靠到他肩上以便更好地进行所谓“指导”的大呼小叫,卡津人有一点担心自己的听力,偏偏脑袋想叫Pietro小声一点,毕竟这游戏不是声控的。他转过头,看见年轻人嘴角沾着一点奶油蛋糕的白色夹心,于是自然而然地伸手蹭掉了。
这一无心之举引发了不同方向上的结果:其一是他的双手离开操纵杆导致了游戏结束,其二是Pietro总算安静下来了,而且可以称得上是呆若木鸡。他的脸颊缓慢地变成粉红色,一双大而圆的棕色眼睛凝视着刚刚擦过自己脸颊的指尖。
卡津人似乎没发觉什么不对,他把手指含进嘴里,还能评价说:“还好,没我想得那么甜。”
男孩飞速撕开另一块蛋糕的外包装纸,把它塞进Remy嘴里,以防他再讲出一句什么话来。
速跑者逃走得飞快,Remy被猛地塞了一整块蛋糕,他眨眨眼,发现脸红的男孩已经不见了。卡津人考虑着他下意识的反应是否过于唐突,但又无法说服自己刚才的行为纯属无心之举。银发小子局促不安的样子称得上是相当可爱,而牌皇一向懂得欣赏美丽的人和物。
他遗憾地吹声口哨,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复杂化了某些事情。
过了大约两局吃豆人游戏的时间,屋外有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传来。Remy转过身,看见Pietro慢腾腾地走进门,速度比普通人还要迟上一截。他手里举着两罐冰汽水,其中一罐贴在脸上,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男孩的脸已经红得不太明显了,现在完全可以推说只是速跑后的轻微红晕。Remy靠着游戏机侧边,没有看他,专心把手里的纸牌拉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再一张张收回掌心。男孩有些着迷地盯着他翻飞的手指和萦绕其间的红光,犹豫着走近了一点。
“嘿,呃……汽水?”
卡津人的眼角弯下来。“谢谢你,亲爱的。”他伸出手,覆上抓着汽水的那一只因凉气而短暂变冷的手,年轻人的手指很有力,然而比他的更细也更苍白。牌皇眨眨眼,有意使自己的瞳色变成深红。他用过这招很多次,清楚地知道会收获怎样的结果。不出意外的是,Pietro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张嘴却没说什么,比社交规范更晚地收回了手。
默契地,两人谁都没提起过Pietro是否要搬出去的事。
一件说不上多出乎意料的事实是,Remy LeBeau的烹饪水平糟透了。卡津人拥有一整柜各式各样的华丽餐具,如果再点上几支蜡烛,就很容易营造出烛光晚餐的浪漫气势,但镀金边的盘子里往往只是一些罐头食品,堪称货不对板的典范。Pietro与午餐肉相顾无言整整一周后,终于决心做出改变。
对于年轻的速跑者而言,“决定”和“完成”中间几乎不需要太多时间。他在傍晚时分抱着一个巨大的牛皮纸袋回家,一根长长的法棍从纸袋开口戳出来,挡住一小部分面庞。
你知道吗,他说。我在南边遇到一只死侍狗和她的主人,他特别热情地介绍了最近的一处购物中心。那里肯定刚被扔下来,冰柜还是冷的呢。
卡津人靠在沙发上,饶有兴味地听他语速飞快地讲述见闻,好像外面归根到底并不是一片寂寥的虚无,他们只是度过了某条宇宙线上的普通一天。
第二天早上,罕见的食物香气把卡津人唤醒了。烹饪是少数Pietro无法加速的事项之一,因此当Remy起床时,看到的只是银色背影安静地站在灶台前,面对平底锅发呆。他走过去,深吸一口空气里香甜的味道,发现年轻人在烙松饼。他盛出烤好的饼,又往锅里倒空最后一点面糊,等待其凝固,翻面,再翻面,动作娴熟,是一台功效优异的人体早餐机。
五分钟之后他们一同坐下来享受年轻人的成果,Remy以极大的热情拥抱了他盘子里的食物。
“你从哪儿学的这个?”他戳着沾满糖浆的松饼问。
Pietro挥舞着叉子,咽掉最后一口培根才作出回答:“在家里——老妈是夜班护士,家里还有个妹妹,就算我作息混乱,小孩子总得按时吃饭嘛,所以就……谈不上厨艺多好,只是过得去。”他耸耸肩,又切开一块松饼。
自然而然地,话题转向了过去的生活和家庭。Remy听Pietro从万磁王讲到五角大楼,顺便补充自己人生平静无波的前十七年,以及母亲、妹妹和在外州上学的同胞姐姐。
我们见面次数越来越少了,但我总能感受到她。年轻人托着腮陷入回忆。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Wanda才是我们中间有超能力的那个,不过她从不愿意聊起这些事。
但轮到卡津人分享记忆时,即使他主观上真的愿意跟年轻人讲讲自己的童年趣事,大脑仍然对旧事保持缄默。最后他只能干巴巴地重复先前和所有人说过的那句:或许我就是在虚空里出生的,没人能确切说清。
Pietro探过头来:哇酷!神秘的身世故事!等等,这是不是意味着你爸妈就是在这儿那个、那个的——
Remy拍掉他试图比出成人级手势的手,诚实地说不知道。年轻人撇撇嘴,收走两份空碟子,眨眼间就把它们清理干净晾在了餐具架上。
“走吧,Elektra还等着我们呢。”
出于谨慎考虑,虚空里这支小小的反抗军队伍决定先派出前哨去Cassandra的基地探查一番。人数不能太多,以免打草惊蛇。潜行经验最丰富的惩罚者和夜魔侠首先站了出来,临行前的告别略显悲壮:如果明晚天黑之前我们还没有回来,就替我们干一杯酒吧。
速跑者跃跃欲试也要跟去:我能在她发现之前就带你们跑个来回。惩罚者摇摇头,说作战计划的第二段更加重要,这间屋子里的人需要你的速度作为保障,而我们俩有重型机关枪。
说来奇怪,Remy的神经在Pietro跳起来的那一刻绷紧了,又因为年轻人未能成行而放松下来。他当然没有立场劝阻,但本能固执地要他把年轻人留在身边,好像这样就能抵挡即将到来的战斗和伤害。他自己都被脑海中模糊的想法吓了一跳,于是捏捏眉心不去思考这是否意味着什么。
刀锋正在远处喊他的名字。
“来了——”他走向屋外,Pietro抢先一步从身旁冲过。
银发小子不高兴。这是Remy当天晚些时候见到Pietro的第一印象。在白天,速跑者和Elektra出门补充弹药储备了,回来时天色已晚,收获倒是不少。卡津人想问他要不要看点什么,或者尝尝他有样学样的蜂蜜煎饼,但只得到几声敷衍的应付,年轻人头都不愿意抬一下,没精打采地窝进自己床边的角落,听他那奇迹般还有电量的随身听去了。
Remy很有耐心地坐在餐桌边吃完了自己那份晚餐。他等啊等,直到桌对面那份煎饼上的蜂蜜凝固成强力胶,奥利弗、费加罗和路西法也纷纷陷入梦乡,他把手里的牌玩过好几轮之后,新的搭话尝试才终于取得了一点成效。年轻人横冲直撞地用一个问句代替了寒暄:
“今天早上我看到你的表情了,你不相信我能和他们一起完成任务,是吗?”
哦,亲爱的,你完全会错了意。卡津人苦涩地想,气定神闲的洗牌手法难得显现出一点慌乱。他把纸牌塞进风衣口袋,起身走到Pietro身边坐下,犯了难,不知道怎样讲清楚他也无法确定的那份忧虑。我只是担心你一去不回?别诅咒还在路上的两位朋友了;不想看到你受伤?但其他人又怎么说呢;好吧,好吧,那就说,我并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只是想再延长一点你平安无事的时间,或者至少战斗时我能在你身边?
Pietro在盯着他看,银色细眉皱起来,眼睛里十足的失落和期望打了个平手,一向擅长言语的卡津人打了几遍草稿,察觉出一种冒昧的亲密,于是什么也讲不出来。他顿了半晌,只好挑了最官方的说辞:和惩罚者一样,正是因为你的能力非常重要,我才希望你能留下来一起完善计划。很抱歉我表现得不够信任,不会有下次了,好吗?
好在他足够诚恳,Pietro接受了这一说辞,单方面决定他们的关系可以恢复如常。他吃掉了冷得差不多的晚餐并对Remy的厨艺进步大加赞赏,还为表示歉意而迅速刷净了碟子和平底锅。
卡津人则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总盯着年轻人来来去去的身影看,他心不在焉地甩出一张牌,纸牌回旋时不慎炸掉了桌角的小花瓶。
解开心结的年轻人睡得很快,这天晚上,房间里的三猫两人只有一位辗转失眠。
哎,历史会铭记这一时刻的,Remy LeBeau在和自己的激烈交战中败下阵来,终于要承认未说出口的阻拦里藏着一片秘密:他似乎对Maximoff家的男孩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