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辩论：谁的命更重要？
享受过全身麻醉吗？
哪怕只是简单的静脉注射，意识随着混白药液的注入而消散，这感觉又像高纯度酒精作用下的精神断片。手背上留下肉红色的针眼疤痕会留存着永恒的记录，这段没有重量的时间远比死亡还要绵长和耐人依恋。沉眠是生命中最奢侈的东西，因为只有安详的人能够心安理得地拥有它，而不需要借助丙泊酚或者劳拉西泮①来完成一场淋漓畅快的逃离。（注①：临床常用麻醉剂和镇静剂。）
在被Peter禁止用自杀来抚慰自己的Wade Wilson偷偷这么做了，毕竟他和英雄的家必须足够干净。当然，对方并非只提供了自尊自爱这样的“陈词滥调”，还有一句别扭的，蜘蛛眼睛都因心虚而眯起来的理由——“我不想你去见Death（注：死亡女神），十分钟都不行。”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有毒的夹竹桃，有理有据。
橡树的甜软蜂蜜，地中海沿岸的温柔日光，瓦尔扎扎特的玫瑰，都应该将他们紧紧包裹在一起，而不是被落盘的苦杏，无尽的暴雨和沙尘拆散。此时此刻，雇佣兵的小英雄应该正将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他的肩窝，丝毫不怕鼻尖会黏上伤处的脓液，用嗓子仿佛卡着一只翠羽虎头鹦鹉的声音说：“早安，我爱你。”然而，令人恨得咬牙切齿的任性鬼却在自己主动挖开的陷阱中杳无音讯。
Wade本来是打算迁就Peter的，尽管他们为此已经闹了很大的别扭。他耐着性子在新基地蹲守一夜的结果已足够令他叛变立场。
而Victor是不能预知一切，却也不代表他不会做点什么。
死去的证人，被销毁的地下室，Wade的确想在新地点毁灭所有的东西，但他不能。他的男孩儿聪慧过人，试图用能保全所有人的方式在进行着计划。可是，定时炸弹毕竟是定时的，随时都可能因剪错引线而立马爆炸。
他洞悉Victor的秘密。科学家用神奇的机器和能力在测试推进着什么。神盾局的监控未能窥见他的真实目的，即便在这里也依旧默默进展着。如果不是那个可以隐身的小蜘蛛机器人录下了信息，几乎无人能察觉。时间共振，文化保护，多么伟大的外衣，若非那些资料上清楚地写着“时空编码”、“时间线对接”、“固有频率和共振”的字眼，Wade都不曾知道，不通过时光机和魔法也可以达到这样的程度。
他不是科学家，但他可以用通俗的语言做一些推论——这家伙通过先前的实验来调整时间频率，目的是连接上别的时间线来做些什么，他以保护人类文明的名义争取到了政府的资源支持。
拜托，Deadpool卖情怀的第三部电影已经足够说明了，试图控制时间的行为是会遭到反噬的，即便在他们的宇宙中没有时间管理局这个狗屎蛋。通过正远在天边游历的红袍魔法师的时间宝石？没有区别。也许Victor努力不影响自己（就好像他灭口了那个似乎知道些什么的人一样），但一定会涉及到这个世界的人。
他意欲何为？
Peter执行任务时预料到了这些吗？
现在这些结论是否足以令Victor伏法？
Spider-man背上责任，引他消除怀疑，从而顺利完成自己的计划。如果我是Victor Perez，英雄的落网足以安心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Victor可以将那些信息重新排列组合，生成新的说辞，就像“I am Lord Voldemort”可以变为楚楚可怜的“Tom Marvolo Riddle”②一样。（注②：伏地魔的真名排列剧情，详见《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
Wade为自己换位思考的结果感到每一个毛孔都开始颤栗。他的男孩儿身陷危局，且也许是光头独眼龙早已警告过的，但用脚后跟都能猜想到，男孩儿一定会继续这么做。他不信任神盾局对英雄的庇护，毕竟政府机构的尔虞我诈都足以让那群官僚头疼了。
他必须出手。
他必须找到Peter。立刻，马上。
***
“幸好不是孤岛监狱。因为我不想看见Max（注：电光人）气得乱叫又嘲讽的样子，他这么做的时候鼻孔会变得很大，我笑出来会很不礼貌。”
Peter忍不住腹诽。他伪装得很好，哪怕的确有些急躁，或者不得已要跟六人组做狱友，他也会乖乖听从安排。
他与Nick商定隐身的地点在一处隐秘的旧军工实验室，对外宣称关押，实际上他拥有访问所需数据的权限。尽管监视摄像头环绕四周，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来自金属的冷意，Peter也知道，拥有从大众视野中消失多次的经验的自己，只需要假装在这里呆上些时日，而没有人能阻止他外出做些什么。
Peter曾差一点被那些梦境迷惑，但恐惧却让一向坚强的男孩儿能够更加坚定这个世界所产生的困难都是存在的真命题，能够找到拯救的方式。如果不是这样，圆周率即可算尽，无理数成为有理数，圆会变成多边形，而时间不再是时间，宇宙不再是宇宙。
总之，他知道自己有些任性，甚至固执于独立行动。Peter从小蜘蛛机器人传来的影像也看到了那些信息，他心知肚明，但他希望对方做一个被“蒙骗”的无辜者。
Peter在心中轻轻叹息，但他不能多想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做。
有些宗教人士在一开始接受不了农作物嫁接，因为他们认为世界应该需要纯粹的“交配”，这帮人也许更愿意把自己的舌头相互缝起来达到闭嘴的目的，也好过直面粮食紧缺的世界级现状。
那么时间线这个东西为什么可以嫁接呢？
他看到那个被神盾局秘密控制的知情人（他从对方默默祷告的动作中看出来这是一个天主教信徒）时，开始在脑子里闪过独属于Deadpool的奇怪念头。不过，总是无私爱护和帮助Peter的那位地狱厨房的黑夜正义使者（Wade执意让他发誓那只是“非亲非故的邻居哥哥”和“任务辅助工具”一类的角色），打击犯罪的方式不也在违背教义？甚至事后还会跪在教堂里赎罪（By Deadpool）——也许这是神赐予的神圣使命。当然，他不敢把这些冒犯的，未经推敲的话说出来，那一定会被剥夺去好哥哥家里蹭吃蹭喝顺便抱怨自家男友的权利。
眼前的人既信教又维持着自己的做派，但是Peter没有时间去琢磨这些无关紧要的哲学命题。他戴上头罩便能以凶神恶煞的姿态审问罪犯，而面对这样的局面却有些手足无措。话头被对方主动挑起，这令Peter奇怪地松了口气。
“在望加锡海峡两侧与龙目海峡两侧的动物们有很大的差异，以西是典型的亚洲动物，比如熊，犀牛，老虎，以东只有袋貂，天堂鸟等澳洲动物。”
“界限分明的华莱士线（Wallace’s line），为进化论提供了重要支持，但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Peter不明所以。
“你在烦恼的对象——Victor Perez，他预知不到所有事。”对方笑了笑，声音平缓，仿佛在讲述一段久远的过往，而不是一桩关乎生死的秘密。“原谅我的烂笑话，Mr...Spider-man，我以前研究过生物进化，虽然这听起来的确和我的信仰有冲突，但科学和信仰都是极具包容性的。总之，华莱士线是生物演化史上的天堑，默默地划分出两个生态，但它就像时间，并非不可人为干预。噢，以及，我的确知道你是谁，你可以叫我Hector。”
Peter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他沉默地看着Hector，知道对方是在等自己开口，因为他已经听懂了话中的暗示。
“Victor的计划已经快要成功了，对吗？”Peter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神盾局为什么会让我见你？”
Hector低着头，交叉的双手稍稍握紧又放开。
“因为我是从时间裂缝里来的。”他想了想，回答，“Victor一直在计算，对一切势在必得。他能预测很多变量，甚至提前布置陷阱，但唯独一件事是他的盲区。他的确发现不了因果之外的偏差，我从他的失败实验数据中得出了这个结论。”
Peter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听起来是个好消息，与我之前猜想的一致。以及，你是说，你不属于这条……呃，时间线？”
“神盾局一直在监控Victor，正因如此，他们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我。Victor的能力和实验导致时间线变动，我的到来的确是个意外。不过我向他们要求，只跟你对话，我一向不信任政府。不过，我可以说明的是，Victor并不是想毁灭世界，我想你应该也知道一些可能了。”他缓缓解释，“但他的做法的确会影响许多人。但是，Spider-man，我可以告诉你，虽然时间共振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但是他的进程已经接近完成。如果没有人阻止他，你们所在的世界可能会产生一些改变，对一些人是好事，对一些人则是灾难。”
Peter皱起眉：“所以Victor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在我们的时间线里，我本该更晚察觉到这些，而你的出现是个意外。”
Hector点点头表示赞许：“未来不再是恒定的。不过或许，这也是一种未来。”他顿了一下，语气沉重地补充，“你必须快点了，Spider-man。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
“你为什么帮我？或者说，帮我们的世界？”
“因为在我的时间里，你和另一位……Deadpool，是事件的关键。我不能说太多，我还抱着能够回去的期待。”
Peter看着他：“所以，你是谁？”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息：“不重要，Spider-man。你曾经救过我，来自我的时间线，你救了我的命。如果觉得我的名字熟悉，那也许是因为你曾在Victor的某份档案中见过我，我也曾是希望改变时间来获得一些东西的人……我知道我错了。在这里，我与你们应该不会有交集，或者说，已经死亡，死于意外的浴缸溺水，我猜。”
Peter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变得有些沉痛，他等待着Hector继续说下去。
“在这里，你和Deadpool的行动更果断，更早，改变了本应发生的悲剧。你把舆论放出这招是有效的，他无法预料。但在我那边的你，因为飞机爆炸的事件已经受了重伤，后续发展更加悲伤。接下来，Deadpool近乎失控，纽约几乎陷入瘫痪，所有人接近崩溃。我知道你做过这样的梦，对吗？”
Peter的瞳孔微缩。
他的确做过那样的梦，无数次。他看过那样无比真实的现实，无数次。再次说出口的话仿佛是在自证这一切可被拯救的概率有多高，却又显得苍白费劲：“……可是我还梦见许多别的景象，每次都不同，甚至可以看到二十年之后。”
“这就是他的所作所为带来的破坏，Spider-man。你感知到了不同时空的未来，那些有概率会实现，也许你珍爱的人会消失，也许……”Hector接道，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急促，“Victor的新实验基地只是在声东击西，真正的基地隐藏在更深的地方，我知道它在哪里，这就是我为什么会被迫死亡的原因。他的能力并非天生或者基因突变，而是在某次实验中获得的，需要依赖特殊设备才能维持。如果你能带离它超出他控制的范围，就能让他失去优势，我也能在时间修复归位后回到我的世界。”
Peter咽了咽口水，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最后一个问题，Hector。你的那条未来时间线里，Wade……Deadpool还好吗？他……安全吗？非常痛苦……吗？”
英雄的语气艰难，嗓音发抖。他明知道最后一句话是在明知故问，却还是抱着侥幸，似乎这样就可以对冲快要溢出心脏的酸涩。
Hector的眼神微微变化，最终选择了委婉的方式：“这取决于你的决策，hero。Victor选择了这里，你们或许不想被卷入，但是命运偶尔是‘巧合’的。”
在那一刻，Peter的视线似乎被短暂打开了。他看见了一个抑或破裂抑或完美的世界，无数的可能性交织排列，仿佛Shiva（注：印度神湿婆）象征着毁灭与重生的金鞭，耀眼的光只带来不同的宿命，那些不可预知性几乎要把周围撑碎。
很多事情都有了解释。
乱七八糟的梦境，失控的感应，Wade突然经历的一场时空之旅，都是错乱的时间磁场和敌人的诡计，使得英雄和雇佣兵逐渐接近早已被设定好的路途。
Peter对自己说：我不会迷茫，我不会选择视而不见。
尽管他的内心还在震荡，他的意识还在无穷的可能性和命运交响曲中游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失重，每一个细胞都在剧烈跳动。这是一条痛苦和拥有诸多选择的路，他不得不前行。
为了所有无辜的人，为了……
他一向愧对的挚爱。
***
Fuck this world.
Fuck its rules, its justice, its goddamn happy ending.
雇佣兵咬牙切齿地发出诚心的诅咒。
英雄的选择，永远和Peter Parker本身的感受无关。而他们都背负着内疚与忏悔，一直试图用力去改变那些看似无解的未来。
命运定下的巧合数不胜数，有的会带来惊喜，有的是霉运的代名词。Deadpool一向讨厌这些，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而当所有糟糕的事情都开始往同一个方向收拢，而他却被蒙在鼓里——他极度厌恶，他要开始重新憎恨这个世界了。
Wade并不知道Peter的确切位置，但不代表他的佣兵身份形同虚设。神盾局难道是一面不透风的墙吗？当它面临一个像Wade这样的狠角色时，被挖掘到蛛丝马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即便Peter将自己的行踪隐藏得很好——他是个聪明的小鬼，但Wade最终都能找到他，就像他们乐此不疲的捉迷藏游戏一样。
Peter已经离开了他的牢笼，正在寻找某个危险的东西，而这不是什么好消息。如果他的男孩儿还身陷囹圄，那说明局势仍可控。但如果他主动行动，那就意味着……
Wade几乎是凭本能朝着那个方向狂奔。他的蓝眼睛深深地沉进星月之中，一向能说会道的嘴在Peter消失的一周之后再也骂不出一句脏话。
他也做过很多梦，他的梦境并不比Peter的好多少。甚至，最近总有新的梦境在反复困扰着他，似乎已经完美衔接了现实，但他无法向男孩儿诉情。而这一点已经被雇佣兵自己强调了多次——
试问，谁的命更重要？
谁他妈的愿意死在伴侣的后头？
再勇敢的个体，面对未知的，黑暗的，光明的前路，都不敢为自己的恐惧辩护。爱情的禁果，浪漫的残响，他试图用这些作为能避免所有糟糕下场的证据。
Wade找到了Peter。
对方的背影显得那么果断，就像在新奥尔良右手持枪，左手捏紧斗篷的人③似的，随时因感受到衣物绷紧而转过身射击，那动作决绝又勇敢。他尾随着，很神奇的是，这里夜色沉沉，四周静默无声，似乎没有任何危险。但那不是真的，聪明的敌人不会让人轻易闯进他的地盘。（注③：美国内战前夕，新奥尔良流行决斗。）
Peter落在高点，紧盯着地面上隐蔽的金属道门。他身着黑色的夜行衣，只露出下半张脸，半跪着靠近，就像猫步那样轻巧，指尖唤出门上的全息面板。蓝光映出英雄银白色的眼部镜片，为了与Spider-man作出区分，那设计反倒更像猫了。流动的代码在屏幕上翻滚，他正试图找到系统中可被破解的部分。
“很高级的生物识别技术，只在Tony那里见过。Damn，有点难，难道是被我闯了家门后新加密的吗？”Peter轻声嘀咕，随即取出同样穿了外衣的小蜘蛛机器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随着破解进度条的进程而一点点收紧——
98%。
轰然作响的蜘蛛感应突然震住了他。他抬起头，目光穿透黑暗，看见远处的影子。
99%。
Peter下意识向后跃去。
100%。
独属于金属切割才会产生的光束颜色像网那样展开，包裹了整个门，毫无预兆。Peter几乎是擦着尖锐的声音退到一边，但那激光没有停下的迹象，直直地，飞速地向英雄袭来。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后腰被人擒住了，一道黑影从上方盖住了他，强有力的臂膀和身躯带着他在半空中翻了两圈。几道狠辣的光弧便交错着胡乱攻击，试图把侵入者切碎，因燃烧席卷而来的热浪扑满他的面庞。
“别拦我！只要绕开就可以……这是唯一的机会！”
但他被按得死死的，挣扎无果，整个人被强制扣在远离威胁的地方。
他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原本的进度险些亏一篑。一旦超出阈值，大门就会彻底锁死，造成大面积的破坏显然不是上策。而现在，这里的变动是一定会惊扰Victor的。
“Jesus Christ，你是不是疯了？！”
头顶上传来的怒骂令Peter同样怒不可揭。“你才疯了！”他一把推开雇佣兵，翻身而起，“Goddamnit，我让你别拦我，你在干什么？！”
“抱歉？你被击穿的时候会更感激我一点？”雇佣兵指着仍在滋滋作响的地面装置，声音不咸不淡，“你还想躲开这些玩意继续？你以为你是Super Mario，拥有任天堂新手辅导的复活功能？要不是我，现在就该有个木乃伊Spider-man躺在那儿了，还是分尸状态。”
“我知道有些冒险，但现在你把本来缜密的计划破坏得一干二净。”Peter压抑着怒气，“Wade，我是不是让你做一个‘good Deadpool’，什么都不要做？”
“‘有些’，有些！I am sorry，原来还有这一层意思，我只听到你让我做一个好男友！”Wade甩了甩被Peter推拒而发疼的胳膊，“Huh，我懂了，我的little pretty的计划就是享受声名狼藉和被烤成蜘蛛饼干的快感。”
“我说过，我们分开行动，你不能插手。”Peter小声说。
雇佣兵却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只是做出掏炸弹和重型机枪的动作：“那么，Plan B。”
“我不是要你炸掉它！God，Wade……”Peter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还有机会，你在外面等我，我警告你了。”他咽了一口唾液，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艰难：“Wade，别跟上来。算我求你，please。”
Peter转身返回，而雇佣兵叫了他两次，都没有令他止住那该死的脚步。
“停下，web head。”Wade的语气压得很低，带着可怖的冷静，“你知道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只能用有点暴力的方式让你听话。”他的声音在旷野中回荡。Wade极少用如此低哑而带着威胁的语气叫Peter的名字，像是从深渊地狱传来的钟响。这仿佛是他第一次这么做，尾音都开始发颤。
Peter一下子顿住，终于转过了头。Wade几乎能透过面罩看到爱人漂亮的，柔软的褐色眼睛，那目光带着不忍，倔强和苦涩，所有情感交织在一起，而他一向害怕对方表现得如此——那是Spider-man才会有的神情，那是他最无法拒绝的神情。
“你阻止不了我，这件事只能我做。”Peter开口。
“说得好，虽然我他妈不知道这里面放着什么，但我知道你进去就死了。”
“我不会死，如果你执意参与，你才是死的那个。”
Wade看着他的男孩儿坚决的模样，狠狠地磨了磨牙：“看来我们都有没告诉彼此的小秘密，以及，这就是你跟我分床冷暴力的理由？”
“我们之间从没有秘密，Wade。从Victor为我们解释了梦境之后，我们应该心知肚明。除非我们不再为彼此做些什么了。”男孩儿的声音也很低，低却冷静，雇佣兵开始感到心脏发疼，疼得像是被蝎子的毒尾刺了几千次。
“什么意思？”Wade尖利地质问，“你什么意思？可恶的蜘蛛脑袋，你如果想的是那个意思，我告诉你，这不可能！”
“我只是说，我做不到。哪怕只有百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做不到。当然，这不仅仅只关于你，Wade。所以，等着我。”Peter说，然后他再度迈开步伐，坚定不移地朝目标走去。
“你给我他妈的回来！”Wade吼道，他的动作已经快于大脑的速度，双手扳住对方的胳膊，在一番争斗之中放着狠话，“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伟大的个人英雄主义能承受那些痛苦？如果你敢进去，我现在就去杀了Victor Perez，杀了Nick Fury，我还可以屠杀全宇宙，就像最开始的Deadpool！”
“这跟英雄主义没有关系。”
“Fine，你觉得自己能承受所有后果，而我只是一个可笑的旁观者，一只Spider-man的看家狗！”Wade抓着Peter的双手赫然收紧，哪怕那可能会给对方造成一些轻微的疼痛。他发誓，他已经尽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力道，把所有剩余的气力混着刀刃往肚子里咽，“你没有在乎我的感受，Peter Benjamin Parker！”
Peter的胸口剧烈起伏，长时间的压力，苦楚和愤怒让他的语气冷了下来：“我不在乎？你以为我希望这样？你觉得我不痛苦？”
“那你要我如何做？”Wade还在吼叫，“等着看你死在我面前？！”
两人对峙着，沉默与窒息蔓延。
雇佣兵浑身紧绷，接着突然动手，意图擒住Peter，而英雄下一秒就已经反制了他，拳头裹挟着冰凉的风直直砸向Wade的脸。他没有保留，甚至带着真正想击倒Wade的狠劲，试图让对方就着这疼痛清醒。
Wade站在那里。
他硬生生挨了一拳，嘴角被震得泛起血腥气。
“留在这里。”
Peter看着他，字字铿锵，却又带着恳求。
Wade Wilson的男孩儿啊。他就像一朵小百合花，没有郁金香的艳丽，却拥有坚韧的生命力和纯净的灵魂。他放不下英雄的责任，放不下爱人，每一句话都说得那么坚决，但那声音却支离破碎。
“OK，OK，等一下，就等一下，解释我们都没有告诉彼此的未来，管他妈的是预知梦，时间分支，还是什么东西，我们说清楚！不然我们就完了，我们的关系，我们的家，因为这原本可以袖手旁观的狗屎完蛋！”
雇佣兵泄气了。他崩溃得像头找不到巢穴的火龙，只差把背上的武士刀抽出来把自己切割成一段段死尸。
英雄看着他，慢慢松开了发抖的拳头。
“Wade，如果我执意要这么做，”他轻轻开口，“你会因为感到痛苦和不值，跟我分手吗？”
Peter不敢摘下面罩了。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鼻尖开始酸痛，肿胀，轻微的呼吸都无比疼痛，仿佛一个患上空鼻症的人，有些味道咸涩的东西慢慢灌满他的眼眶。
“Fuck，这不是我刚才问你的吗？分他妈的屁！”Wade突然顿住了，语调都带上了明显的颤抖，“难道你一直都……”
Peter马上打断了他：“不分。”他说完，又低声重复了两遍，“不分手，Wade。不分手，我不想……”
雇佣兵安静下来。所有的怒火，愤懑，绝望，似乎瞬间凝固在这一刻。有什么带着刺的东西落下了，沉甸甸的，让他享受着甜蜜的同时被抽去了氧气。“所以，这里是个所谓的时间节点，你必须得去。”
“是。”Peter点点头。他垂下眼，慢慢补充，“但是不能带上你。Hector……一个知情人说，里面的东西会造成时空混乱，即便Victor料想不到这件事，但你会……”
“我知道那个家伙，在我们这儿，他死了。”Wade喃喃道，“而你一定要承担这份责任，我知道。”
“你去吧，Pete，我等你。”雇佣兵又说。
上帝也许知道他费了多大的劲来说出这句话。
“我会没事的，Wade。我们已经靠自己改变了未来，现在也一样。”Peter肯定地回答。而Wade没有再阻止他。
你会没事的。
因为你拒绝抛弃巨大的人形不死废物。
“My...little Eight-legged Love Bug...”
哽咽从被挤压的嗓子里缓慢溢了出来。Wade用力抹了一把脸，但他来不及风干的水渍还是变成了深色的痕迹留在面罩上，哪怕那是黑色的布料，却都比此刻的星星还要明亮。
但Deadpool不是坐以待毙的蠢货。
他从来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