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4 世界从不为善良颁奖
当高尚的英雄为了保护自己的姐妹而把所有男人都变成被阉了的猪,他是否失去了理智?还是随着年岁渐长学会了当机立断?
“Spider-man,你听好。在我被什么人变成baby back ribs(注:美式烧烤猪小排)之前,我想说一句,因入室盗窃而成为一道料理,而且还是被政府吃闲饭的厨师操刀这件事听起来不是太光彩。”
Peter没有回头,只是顺着通风管道往前爬,平静的声音显得没有音调:“不是你说的吗?你怀疑Victor有问题,虽然我保留观点,但我们因此不能光明正大地用他的仪器。只是借用,不是盗窃。”
“我改主意了。”Wade说,并且伸手抓住了红蓝色制服包裹住的小腿,“嘿,我现在想偷走你的屁股蛋。它们在我面前晃得实在是太刺眼了。”
“Wade,放手。”猝不及防的动作令Peter差点因惯性失去平衡。面罩上的蜘蛛镜片瞪得大大的,随着他的眼部动作发出迷人的机械活动的声音。
“但你得答应我,今晚咱们吃点垃圾食品补偿一下这份惊险刺激,”Wade不甘不愿地松手,像守宫蜥蜴的尾巴一样紧紧跟着又继续前行的蜘蛛,“我们现在像MCU的反派,还不是Doom那种有架势的,而是一开场就会被干掉的类型,比如你曾经在天台上嘲笑过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油膏罐?”
“那是Johnny曾经解决的坏蛋,我只是路过。以及,Wade,我说了,是借用,我们不是反派。”
“所以才不打算真偷走你的屁股蛋啊。”Wade抬手比了个投降的手势,“只是假装。宝贝儿,你都不跟我开玩笑了,正经得让我好害怕。”
做正事或者感觉到压力时,Peter总是会带着稍微有些震慑力的语气讲话,虽然在Wade看来只是常规版本的“凶猛小狗”和“咬人至重伤的凶猛护食小狗”的区别。拜托,他不是罪犯,站起来还比英雄要高一个头,唯一害怕的东西已经被看电影的夜晚氛围给压下去了——好吧,并没有。他们都得承认,一些细细碎碎的玻璃渣混了进来,试图伪装成洁白奶汁里的冰块诱他们饮下,直到如无辜的雀鸟那般啼血难言。
“你知道你有时候说话听起来像个修道院长大的小修女吗?还是被Mother Benedicta①带大的。”Wade嘟囔着。(注①:该名字在宗教中常常代表庄重、虔诚,这里指代极为严肃正经的修女院长形象。)
Peter没有回头:“别谦虚,我亲爱的男朋友。你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眯着眼睛,似乎在观察监控摄像头的位置,确认无碍之后,毫不犹豫地把挡板拆开。“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其实没那么……但如果被抓住,咱俩都得痛哭流涕地向Victor道歉了。”
“道歉?”Wade跟着男孩儿跳下去,“我们说不定可以一起体验一把监狱的美妙旅程,我还有点期待。上次我可是一个人在孤岛监狱呆了半个月,狠心的蜘蛛根本不来探望。By the way,那里的饭菜真的很难吃。”
“Wade,你对这种事轻车熟路,我们不会被发现的。而且要么你陪我干过,要么我陪你干过,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我也不是没进过监狱,咱俩半斤八两,经验丰富。”
“Yeah, you’re right.最严重那次还是小角脑袋给你作弊送越狱工具,而你亲爱的男朋友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像只被砍头还在活蹦乱跳的绿鬣蜥。Mr Serious Pants,你永远是最能做超英版飞天小侠盗的天赋型选手。不过,下次我建议你穿上黑色制服,镜片是血红色的那套,更像是有反差感的修女辣妹了。”
“你攻击人的水平下降了,Wade。除了私人关系,我们现在还是捆在一条绳上的队友,如果你不想让我气得从鼻子里咳出蛛丝的话,就请你停止废话,我们好好干活。”
“噢,那我还真想看看那光景,web head。”
阴阳怪气的Deadpool,他那经典的、带着讥讽的气息几乎要从面罩里溢出来。高自尊的Spider-man起初并不能接受这些话,否则他不会在年轻气盛的十五岁时经常追着Wade跑了两条街就为了揍他几拳。那时候没有深重的友谊,没有爱情,Wade也只把他当做有理想和本性善良的小英雄,心底的欣赏与尊敬从未真正遮掩那张毫无顾忌的嘴。更何况,在那个时候,雇佣兵的脑子里还长住着另一个声音,像刀刃一样时时刻刻撕扯着他的神经,让他无法安宁。但Spider-man拥有普通人的身份,他被叔叔婶婶和记忆里的父母的爱灌注长大,就像一朵小百合花,没有郁金香的艳丽,却拥有坚韧的生命力和纯净的灵魂。谁说勇敢坚韧的英雄不可以有属于他自己的一面呢?他心思细腻、体贴却又固执,甚至在宠爱他的人面前会变得骄纵任性,当然这些表现从未逾越明事理的界限。
总之,Peter其实有些害怕在确认亲密关系之后的Wade偶尔用不友好的语气与他讲话。他明白这不代表Wade不珍惜,相反,雇佣兵反倒是更在意这段爱情的人,只是一直不那么“正常”的男人要么以讽刺掩盖惊慌和痛苦,要么在试图表达爱意时显得笨拙无措,连轻抚在恋人背上安慰的手心都能因不安而沁出薄汗。
Peter选择了沉默。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们都清楚这些话语背后的问题来源。自从那天的辩驳之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就像一个盛满水的玻璃瓶,似乎随时会在晃荡中倾覆。幸运的是,这种倾覆不会是崩塌或破裂,还有无数次机会换为更为清澈的流淌的清泉。真情依旧如插在瓶中的永不凋零的玫瑰,并无阴鸷,带着翠绿的刺和湿润的花瓣,在日光与凌风中蓬勃盛开。
而摆在眼前的正事挽救了此时短暂的寂静。
二人的步伐越来越轻,直至接近了目标地点——实验室的核心区域。低沉的机器的嗡嗡声在无人的空间里回荡,雇佣兵的保镖通行证在此刻发挥了作用。
“我们应该感到幸运,作为临时保镖,我没有资格在这张卡里录入自己的身份系统,它是个通用的东西,或者说他们在这个层面上显得很‘大气慷慨’。”
“之前Victor跟我聊过,这个机器完成度不到百分之九十,所以它能恢复的场景有限,我们只能祈求它能让我们看到飞机失事的部分真相。”Peter稍稍停顿了一下,低下头调整面罩的动作显得有些刻意,就像Captain撒谎时总是会用盾牌挡住双手一样。Wade眯起眼看他,捕捉到对方语气里短暂的犹豫。
“……或者说,确认我们不会发生危险,周围的人也不会被影响。做完这一切,我会把数据删得干干净净。”Peter补充道。
“放心吧,Spidey。”Wade突然说,用了好久没有启用过的称呼,“我会好好盯梢的,你就专心用你聪明的小脑袋瓜吧。”
Peter点点头,把黑匣子放了进去,开启,感受迎面扑来的能量。在数据流逐渐稳定下来的瞬间,眼前巨大的机器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嗡鸣。
神奇的、像魔法一样的全息投影展现在眼前,他们终于又回到了事故现场。
“为什么导航系统完全失灵……Captain?”
画面中的机长以他们所见到的那样突发晕厥。副机长迷茫地发出声音,试图接管驾驶,但他按下的按钮无一生效。仪表盘上的数据短暂地变为乱码,然后恢复正常。机身开始出现奇怪的扭曲,像是空气中掠过了一道肉眼难辨的波纹。
“这是什么?”Peter紧紧盯着那一闪而过的光纹,“脉冲波?”
“这是什么高级词汇?”Wade惊讶,“但这是不是说明,有人在远处操控进行干预?嘿,我们找到他们昏厥的原因了,大概就是你说的那种能量冲击搞的鬼,我相信你的蜘蛛视力。”
“看来我们没有办法通过还原现场找到始作俑者了,显示不出更多历史数据,我们大概需要更多物证。”Peter在机器上操作了几下,“……这是什么?”
“检测到跨维度数据流”几个大字横列在小屏上,然后事故画面突然转变。
“嘿,这东西有八分之三的可能会爆炸,然后我们……”
轰——
机舱崩解,冲天火焰吞噬一切。红与黑交织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滚滚黑烟之中。空气似乎都随着这场爆炸变得滚烫起来,那些Spider-man的拥趸葬身在火海。
与Peter梦中一样的剧情翻转而出,他看见了Wade掉落的头颅、自己已看不出完好肤肉的血与焦皮横陈的身躯,救护人员发疯一样地将抢救设备罩了上来——
“Spider-man, wake up! Come on, you need to wake up!”
“Deadpool在哪里?噢,他只剩下一个头了……”
“Spidey没有呼吸了,快一点!”
Peter的拳头在这瞬间紧握得发白。
“这大概是另外一个平行宇宙。”Wade盯看着,他的心脏着实因这过于真实的画面难受地攥紧了,但嘴里不忘喃喃地骂骂咧咧,“导致突发心脏病会报销工伤吗?真想不到,这个机器因为还没做完而发疯了,我们是来看他们的小电影的吗?不是我们的故事,关我们屁事?”
“这不是平行宇宙。”Peter按下了暂停键,转过头,声音低低的,“Wade...我看到画面上的我有这个。”他伸出手,在自己的蛛丝发射器内部指了指。那里涂装着一个精细的蜘蛛图案,唯一不同的是,蜘蛛的背上架着一把泛着银光的武士刀。
“我想,没有任何Spider-man会允许自己的发射器上画着别人的东西了,甚至它还因为你的手抖而缺了一小块颜色,这是属于我们独一无二的秘密。我们也见过其它宇宙的Deadpool和Spider。Wade,我想说的是,可能……”Peter艰涩地停了下来。
“另一个时间线上的我做了蠢事,没有检查好几遍,没有把所有可疑的、不起眼的小零件全都拆除。这个黑匣子和机器没有能耐探查多元宇宙。”Wade接下了男孩儿的话。
他的神情其实并没有说话的样子那么轻松。屏幕上的影像依旧在不停闪烁,那些细节如同梦境里的一样清晰,危险荡漾在其中。他安静了一会儿,接着耸耸肩:“Huh,所以Deadpool的做事原则不管用了,我们必须找到那个该死的家伙,不然所有的f*cking dreams都会实现。我不得不说一些英雄才有资格说的话了——不能对这些微小的错误视而不见而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噢,也不对,我的意思是,我只是不想咱们变成那样,你也知道我的道德底线有多低。”
这个直觉恶心得可怕,就好像回到了不可言诉的过去。那晚的空气被低廉的酒精味和血液的腥臭腐蚀着,又仿佛一盆毁人致死的毒药,从头淋到脚跟。他想呐喊,却只能发出无声的崩泣和干呕的声音……
雇佣兵是真实地想吐了。
而Peter没有说话。
那个独属于他二人的,本代表着满是爱情泡泡的美妙图腾让他的心脏重重地沉了下去,跌进无尽的深渊。Wade的表情转变得如此严肃,他也跟着体验到了溺水的窒息,无法触碰的压迫感像晚潮一般涌来。
空气凝固在此时,只有机械的低频声音在回荡。
“我还没有头绪要怎么避免这些事发生。这不是我们之前那些不用脑子就能解决的任务,关乎我们现在的选择和它们带来的结果。”Peter的声音终于打破了寂静,但他的语气充斥着非常多的不确定,“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感受到异常的人这么少?再者,如果我们犯下错误,未来会不会出现更多的受害者?Wade,我也很害怕我爱的人受到伤害,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最在意的人……”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一向勇敢的英雄第一次被沉甸甸的恐惧和焦虑包裹住了。
“之一。”Wade又接了话,这次他的眉头高高挑起,目光中的疑虑被更复杂的情绪取代,“Come on,别那副表情,我又不是毫无理智的蠢货。先别管之前的气氛了,咱们把私情放一放。我这句话是真心的,你要做的就是不留遗憾。Honey can(注:小甜罐),我们都是不擅长让事情顺利进行的倒霉蛋,我是大倒霉蛋,你是小倒霉蛋——但我们也从未真的失败过。别皱眉了,我不想你的漂亮小脸蛋上出现皱纹。”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又开始说乱七八糟的话了。”Peter扯出一个不算很好看的笑容,甚至因焦虑而有些难看,但他的眼睛亮起如十八岁的初吻后一模一样的星光,“不过,你总是能把体贴的话说得这么抽象。某种程度上,你是个非常合格的伴侣。Wade,虽然现在我们都感觉不好,但是我还是想说,我要跟你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些问题,不然一切都毫无意义。”
“狡猾的蜘蛛,我被剥夺退出的权利了。Never mind,Spider-man是漫威的摇钱树,编剧是一定不会让英雄死在伟大征途之中的,又不是隔壁只会恐吓读者的DC。不过或许,Deadpool也可以搭车救回一条小命,如果我不得不像个贪嘴的野猫一样屁颠屁颠地冲进装满新鲜蚝的笼子。”
“你不会死。”Peter突然打断了他。
Wade愣了两秒。他想说“我死不了”,可是那句话哽在似乎被麻痹了的喉管之中,难以完整而轻松地吐出。
“……谢谢你,Wade。”英雄自顾自地接道,“希望我们能获得幸运,我不想再用‘Parker Luck’当蹩脚的借口了。”
“说实话,也许会,也许不会。”雇佣兵垂下眼,阴影遮挡住了他的脸,那副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的神情便只有英雄一个人能看见了。“但我觉得你现在应该亲我一下表达感激之情,而不是只说一句‘谢谢’,my little pretty。”
轻佻的,认真的,不可明说的。
“You’re really missing the memo here.”Peter吁口气,然后隔着面罩满足了Wade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诉求。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如深海、如苍穹,此刻静静地看着Peter,而无论是谁站在这里,都会心神动荡。
蜘蛛的气息隔着薄软的布料在雇佣兵的唇上留下烙印,似乎还散发着午间融于舌尖的香草冰淇淋的味道。那些微妙的紧张、无法言喻的躁动,似冬日的寒冰下潜藏的裂纹,肉眼难寻,却又在这仓促的吻里化成弥散的涟漪。更年长的男人粗糙的手掌轻覆在早已爱抚多遍的发丝上,隔着面罩,不算温柔却持有独特的亲昵。
或许玻璃花瓶里摇摇晃晃的东西在此刻稍微找到了短暂的平衡,虽然他们仍旧需要更替的清流来保持安定。
但只要世界不会崩塌,谁又他妈的在乎过程是如何进行的呢?
卑劣的,破碎的,真情荡漾的爱人……
“Okay,我确认了,这只是Netflix的限时降价套餐。”Peter把黑匣子收起来,但是屏幕上却依旧留有日志的记录,聪慧的英雄试了多种办法依旧无法破解系统的锁定程序,“What the...为什么消不掉?我又没有发布版本,别说1.0了,连0.1都不是。”
“噢,看来咱们擦掉指纹和篡改录像这些基础小偷技能不够用,要高级一点,但我没有黑客的脑子,所以我的确当不了Ironman。”
“我再试一下,不然只能考虑格式化这个时间段的信息……God,我不想发展到这一步,我要怎么面对Victor?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有效内容,都是废弃数据,删了也不碍事。”
“拜托,我天天看着他用这玩意做实验,少几条记录不会发现的。以及,大英雄也学会这套了。”
“帮不上黑客Spidey的忙就不要说话。”
信号在此时突然短暂失真。蜘蛛听力捕捉到了微小的频波变动,Peter抬起头看向小蜘蛛机器人传来的监控画面——门外掠过陌生的白色身影,身着实验服,约莫两三号人。他们处理工具和撬门的动作十分娴熟,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入侵者。
“Well,看来我们得救了。”Wade咧开嘴笑得阴险,他的手已经搭在枪把上,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遇上‘善茬’,奖励这几个大聪明鬼成为我们的顶罪包。Spidey,把实验室外面的监控恢复,对准他们。”
英雄无言地看着雇佣兵,一脸“有点卑鄙但似乎可行”的神情。
“这些家伙明显比我们更有嫌疑,我有个好主意。”Wade沉着声音,“Deadpool遵守职业道德,交班前发现了间谍,本来他和Spider-man约好在玛格丽特喝个小酒,但还是决定一起守护正义、保护珍贵的国家资产,顺理成章地逮捕了犯人。”
“够了,不要乱来。”蜘蛛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我想不到你不赞同这个提议的理由。”
“……不是,他们现在还在门外,得等他们进来再实施,我们先躲一下。”Peter不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Huh,你说得有道理,也许他们也是冲这个机器来的?那就可以操作格式化了。”
雇佣兵忍不住发出低笑:“Spidey,瞧瞧你现在这可爱的小模样,你在拯救世界这行当里也开始用点高效率手段了。”
Peter沉默了两秒:“Nah,这是权宜之计。我们不栽赃陷害,只是隐瞒部分事实。”
“当然,蜘蛛的牙口那么尖利,但却是最会感化人和揽责任的节肢动物。”
理所应当,事情就像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展开——这群不明身份的人确实是冲着科学家的成果来的,行动雷厉风行。雇佣兵猜测这都是神盾局要防备的人,他贴着墙,边观察边对Peter说道:“很眼熟,似乎是神盾局的A级威胁清单里的常客。我们只需要看着他们犯规,就可以完成这一场戏,坐收渔翁之利。”
“我怎么感觉你很兴奋。”
“兴奋?你看看他们现在在机器上做什么手脚呢?”
Peter眼神一凛,果断启动了格式化程序:“没关系,这下子我们获得了正当理由。”
“你说了算,亲爱的。现在我要冲出去了,我的武士刀已经饥渴难耐。”
***
人尽皆知,从Wade Wilson这张嘴里吐出的话半真半假。他作践人的词汇能够从阿斯旺的大坝一路泻至开罗的港巷。他用至上的假意深情蒙蔽所见的每一双眼睛,只要雇主在支票上痛快签字就好。他说真话时,那份赤城足以被相信、无法抗拒;他说假话时,即使知道他是个骗子,仍旧会令人义无反顾地跳进他的陷阱,仿佛其中藏匿着美丽的秘密。
Wade从不委曲求全。如果眼前漆黑一片,他宁愿生一把火,也不肯给予路边的油灯信任。他不崇尚英雄主义,他在意的只是因生命绵长而变得虚妄奸诈、下作冷情的悲惨人生,以及寥寥几人捆绑成一扎的救命稻草。他不是真的想做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哪怕一开始接近Peter和追随Steve Rogers的目的的确可以类比这个意思——但是,拜托,他从未主动选择成为现在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狭隘与绝望交织的灾难把他塑造成现在的形象?
说实话,Wade觉得雇佣兵的买卖依旧拥有很大价值,除了可观的收入囊袋的金钱,还有维持疯子的心理健康、保证“社会功能”这一项标准。他不像英雄那样听得见两个街区外的求救,甚至不在意邻居的惨叫声,除非这声音叨扰了他和Peter的睡眠,尤其是Peter的——那睚眦必报的男人一定会趁着家里的男孩儿不在好好整顿一番始作俑者并且对此不产生一丝一毫的愧疚。
不知情的人只会大呼看不懂,荒诞喜剧也不是这么叙事的。都是无情无义的人渣了,谁还会有成长和道德上的挣扎?但是,他所有的表现在Peter面前似乎都溃不成军——Wade是真的在为爱和心底的善意尽力变成如今的样子。
沉重的夜晚就像一把重锤,几乎要敲碎蓝色的镜面。
所以之前与现在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呢?
“……放屁。”Wade盯着镜子,“你放屁。承认吧,你天生就是这样的人,卑鄙无耻、精神扭曲地对待……”他顿了下,接着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止住了接下来所有自轻自贱的话。
他不能再这样了。他不能让那双褐色的湿润眼眸再泛出失望和疼痛的水光。他也不想像个庸俗小说里的主角,陷入无止境的堕落和自我剖析。
从实验室回来以后(当然他们完美的“隐瞒部分事实计划”成功了),Wade的直觉是诡怪的——那几个人真的是临时碰上的完美倒霉蛋吗?还是被设定好的陷阱里的浣熊,成群结队的援兵正在前来的征途上?他不相信Victor是无辜的,而Peter在没有明确的指征和证据前不会假设任何一个人是凶手。
但是,他的小英雄很害怕。雇佣兵也没有好多少,只是他不敢表露,虽然二人都把情绪藏匿得烂透了。Wade看得出对方沉默的蜘蛛眼罩下面有多少不确定,而那些都……
Damn it.
如果说,从那晚之后都是寻常的日子,Wade只是照旧在固定的天台接结束夜巡的小男友去喝个小酒,再一起回去洗浴进被窝,如果一切照旧——
“Wade,我感觉不是很妙,关于我的蜘蛛感应。我们从实验室回来没几天,它变得有些……过度敏感,或者说出错。我的脑袋甚至对着Randy都会震动,就别说去地狱厨房那片区了,我的头疼得厉害。”
Wade猛地回过头,看着伫立在楼顶边缘的Peter。那一刻,一些震动和微小的恐惧也袭向了他。雇佣兵张了张嘴,干巴巴地吐出句话来:“Well,这意味着你的朋友因为搞砸了工作最终变成一个坏蛋?”
英雄面罩上的蜘蛛眼睛静静望着他,不为所动:“这意味着我无法准确判断敌情。”
“就算蜘蛛感应是生理现象,你也要放轻松。Huh,蜘蛛脑袋也是情绪器官,可以这么说。”Wade难得斟酌着词汇说话,缓慢的语调显得发音都似乎艰难了起来,“得了,Jumpy Petey,冷静点。你看见我脖子上这个本来没烂的口子吗?它这几天都因为缺乏营养开始流脓了,嘶——久违地感到了痛感。我是说,我们都需要嗑点过敏药早点睡觉,而不是在这里瞎琢磨。”
这句话仿佛是炸药的导火索,Peter突然快步走过来,一把扯开雇佣兵的头罩。
“什么时候开始的?”蜘蛛的声音低低的,“你的伤口不能自愈,反而加重了?”
“不,这不是自愈的问题,”Wade果断地打断Peter,“我的自愈能力好得很,只是偶尔变回帅哥或者某个部位更糟糕一点是正常的,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细胞都是活的,你要知道……”
“不正常。”Peter抿了下唇,“这不正常,Wade。God,要是我们精神没出问题,那就是被什么影响到了。难道是我们在实验室里有什么不当操作?单凭一个没头没尾的视频,我们根本找不到那个幕后操控者。”
Wade沉默了一秒,眼睛里瞬间闪过明戾的光。他突然从腰间抽出贴身的匕首,在Peter未来得及阻止前,毫不犹豫地朝自己胳膊上划了两道。
血流如注,深可见骨,但那伤口很快便愈合了,只留下溅向地面的血迹作为这件事发生过的铁证。
“See?我的自愈能力没有变化,just relax。”
Wade的声音沉稳,但Peter却看着要暴怒了。
“You’re totally an asshole.你也永远抓不到重点。”英雄戴着面罩,Wade看不见他的神情,但那声音听起来是快接近吼叫了,怒火在其中腾腾燃烧,“你能用这种愚蠢的办法验证到什么时候?”
“我只是想表达我没事,你……”
Peter努力咽下喉咙里的异物感,深吸了几口气冷静下来:“我也不想的,Wade。可是一切都不对劲,但我只能怪自己没有头绪。”
雇佣兵看着他,缓缓伸出手,想要触碰英雄的肩膀,但Peter向后退了一步。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摆摆手示意男友跟上,便先行离开了天台。
“All I want is to protect people and...you.”
他的英雄如此说。
Wade站在原地,良久。
“……Fuck, Wade Wilson,你的确是个混账。”他狠狠抹了把脸,“你又开始重复搞砸事情和爱情的烂循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