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2 沉默的金言
众所周知,Deadpool拥有微弱的道德底线,但不代表他会完全遵守纽约守法纳税好市民等级的职业道德。这也就意味着,当Peter和Wade踏上飞机的那一秒,英雄才意识到自己被爱情泡泡攻击的大脑遗忘了什么——Wade接了保护Victor Perez的委托,而现在的时间明显还是在三个月效期内。要不是顾忌所有乘客的事务与人身安全,这架飞机恐怕在刚离开纽约领空的瞬间便会折返了。
“Goddamnit! Wade Winston Wilson,你真是不可理喻!”Peter捂住脸,试图说服自己是身处幻象之中,但头等舱的座位的确让他感觉到无比舒适,还有小餐桌上刚续了牛奶的英国红茶和精致的Fortnum & Mason(注:英国皇家御用食品供应商)小茶点……
“宝贝儿,we’re both full of crab。”身旁的Wade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非常满意自己在如期进行着“全面包养Spider-man”计划,“放轻松,亲爱的。我已经找Cable代班了,只要他不带上Logan,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我顺便还叫了Domino去盯梢,那姑娘可是幸运之主,保证你的Mr Perez不会发生任何事。”
“可这是你的工作。”Peter憋了三秒,强烈的道德感在督促他说完剩下的话,“你会给他们分报酬吗?”
“分!全程童叟无欺、公开透明,支持Spidey督察员随时查账!要我说,Cable也没打算回他的未来去,赚点轻松外快挺好,就当给激光眼养儿子了。”
“人家不叫激光眼。”Peter深深叹了口气。
“得了吧,我的甜心小书呆,不累吗?不如想想我们美妙的Pre-honeymoon,只要你开心,陪你吃圣诞蜥蜴沙拉都行。”
为什么私自决定叫这次旅游是蜜月彩排?Peter腹诽,爸爸和Uncle Ben都会用他们的眼镜敲你的头。
当目的地是地球上较为原始的地方的时候,大自然就愈发爱对人类开一些惊吓性质的小玩笑。“蜘蛛滑翔”这样的极限运动在Peter和经常搭便车的Wade看来已经不够刺激,对着几乎能将头撞上飞机舱顶的气流震颤幅度,他们悠然自得地靠在一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客舱里的尖叫声和机长的安抚广播?听不见。纽约的雇佣兵和大英雄已经够累了,哪怕这时候被上帝叫醒吃一顿最后的晚餐,他们都会继续睡得雷打不动。
而且,最后的晚餐怎么会好吃呢?那不过是十三个人坐在一张精致华丽的长桌边上,听起来就像Avengers的怪奇圣诞派对,大家都装得十分严肃和虔诚,直到有人比Cap早一步开口抱怨今日的小南瓜浓汤和无花果沙拉太淡。
又或者,这些尖叫的乘客可能认为自己即将看到天堂抑或地狱的大门,他们最后悔的事应该就是没有抢到诺亚方舟的船票。但是,诺亚不仅仅只带上了聪慧的人类,还有每个品种的动物各两只。那蚊子和美国大蠊一定会被告知:“对不起,满员了。”
在错综复杂的境况中,Wade率先睁开了眼睛。他灵敏的听力捕捉到“迫降”、“安全”、“等待救援”这样的关键词,而乘务长带着客舱组员们在无法被晃荡的门帘遮盖好的内室里清点着什么。该不是要发放防水遗书小纸片吧?不可思议,如果真是如此,这该是多么前后矛盾的行为。坐在隔壁身穿阿玛尼高定西装的五金行业老板已经开始在胸口比划十字架的形状了。超高净值人群真的会信仰上帝吗?说出去都不可置信,他应该只是想在St.Peter①面前推销目前最好用的钥匙扣。(注①:圣彼得,耶稣的十二门徒之一,天堂的守门人,手持一把或多把巨大的钥匙。)
“天塌下来都别想破坏我难得的好假期。”雇佣兵微微坐起身,咬牙切齿地暗骂。
Peter的蜘蛛感应延迟了一段时间,或许是因为身边有Deadpool的缘故,他是在前一排的女性忍不住嚎啕大哭的时候才醒来的。机翼在窗外以惊险刺激的姿态闪烁着耀眼的火焰,而这也预示着“航天历史上从未有过一起空难是因气流引起”的说法得以安然无恙地传承下去。
“甜心,你醒了。你完全可以接着睡,这点小事我能搞定,一侧发动机着火罢了,飞机上可不止一个。说实话,选择乘坐头等舱的窗户都擦不干净的美联航空真是错误的决定。”Wade说。
“那是因为我们星空联盟的积分还没有用完,不用它兑换礼品真是太浪费了。Okay,虽然这些礼品估计带不到目的地了。”Peter撇着嘴,“现在怎么办?我得想想,我的蛛丝拉不住一架客机。不然你去开飞机?我记得你驾驶技术还是很好的。”
“宝贝儿,我必须公平公正地说,你这话有点不尊重普通飞行员了,会让他们的Sully②情怀都实现不了。说实话,这时候应该还来得及让Charles给Eric打个电话吧,传送不了脑电波挺麻烦的。”(注②:萨利机长。)
“……我觉得他们可能就会忘了这件事然后一直不挂电话。”
“Oh my dear,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难道他们还喜欢玩phone sex?”
“Wade,什么时候了。”Peter的表情像吃下了一口猫屎味的巧克力冰淇淋,“Fine,还好这片海离陆地不远,应该能迫降到地上,你先去……”
“我决定去开飞机。”Wade咻地站了起来,“我的雇佣兵感应告诉我,机长睡着了。”
从雇佣兵一贯的思维来看,被无尽雾霾笼罩的纽约可以一直沉寂下去,像失落的亚特兰蒂斯,随着远古的痕迹永远不再出现在肉眼所见的世界上,就连这架与他人生不算有太大关联的飞机也可以,哪怕冰冷钢铁里包裹着一百个散发热度的肉体。命数永远是由上帝决定的,听起来是很不公平,而人要做的就是让自己过得开心点,免得死到临头的时候无法坦然接受来自地狱恶魔最后的馈礼。虽然在大部分时刻,Wade还是会像他所崇拜的Captain America那样做出不带私欲的救援的行动,这很不可思议,因为他一直都是个极度害怕麻烦的家伙。
人类啊。
Wade踹开机长室的大门,想着。人类从出生便开始倒数躯体终结的日子,或早或晚,那些会因眼角的皱褶而平复的愤怒、悲哀和不甘,不会在灵魂上印下刻痕,不值得用几十年的生命来祭奠它们。
“换上你的制服吧,brave little pretty。”Wade一脚踹开失去意识许久的机长,代替他坐上了驾驶位,“我们的假期得暂停一小时了。”
“我从未脱下过。”Peter说,“Well,你控制它下降落地,接近地表的时候我就会从窗口出去,用大面积蛛网分散它的动能,尽量减缓滑行速度,你根据情况调整一下方向,避免撞上障碍物。”
“好计划。说起来,宝贝儿,”Wade一手扶在驾驶杆上,漫不经心地询问,这是他一贯帮对方减轻紧张情绪的方式,“这算是我们第几次合作?”
“数不清了,Wade。”Peter把面罩拉下来,对着他的伴侣轻轻笑了笑,“数不清了。”
巨大的网状结构在机体即将重重坠下地面的时候起到了关键缓冲作用——为可怕的滑行兜底,加上Spider-man尽全力拉了它一把。这对有四十吨力量的英雄来说有些费劲,虽然波音737算是中型机,但在他荡过一扇窗户的时候,还需要对里面兴奋得直拍玻璃的小粉丝示意——在现在的时代,偶像形象管理是尤其重要的。
“Kid,你的爸爸妈妈在祷告,你真的不要加入他们吗?”
他知道机舱里的小男孩儿听不见,但并不重要。Peter只是庆幸自己没有听Wade的,“把一切都暂时放下”,而是依旧将那套带来安全感的红蓝色制服贴身穿着。
人类啊。
人类是多么脆弱的、需要保护的动物,从最初的胚胎开始,来之不易的生命便需要母亲的羊水的层层庇护,才能在无尽的威胁中顽强生长。直到这些微小的受精卵能够长出健全的四肢,蜕变成可以站立行走、甚至庇护弱者的个体。没有什么是真正仅凭靠幸运得以存续的,每一个心跳和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代价和牺牲。但总之,和雇佣兵打着配合,从侧面牵引尾翼从而改变滑行轨迹的计划算是成功了。蛛丝就像神明的双手,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如果目光能够穿透这身熟悉的制服,那人们一定都能看见英雄白皙的手臂上暴起的青筋。
“Fuck,腰都要断了。”雇佣兵用某种不符合物理规则的力道踢碎了驾驶舱的玻璃跳了下来,仿佛眼前这事不过是周三下午的例行杂务,而他只是在给自己下一个草率的总结。“不算优雅,但Deadpool跟优雅可挂不上边。”
飞机滑进了一片松软泥地,呼啸的寒风声被劫后余生的哭泣、欢呼所替代,对蜘蛛基因带来的被强化的听觉而言是震耳欲聋。Peter做完这一切,又熟稔地告诉乘客,“我已经联系救援了”。几欲完整的流程和话术几乎已经完全融入肌肉记忆之中,他甚至不加思考便能讲出毫无破绽的话来,语气自信得令人心安。
“我想这一定不是被鸟撞上了,Wade。”Peter说。
“很明显。”雇佣兵没有丝毫意外。
他们躲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Wade把干净的毛巾压上英雄摘下面罩而明显汗涔涔的额头,“作为一个顶级专业杀手,我猜,是我们被一些阴沟混球找事了。可能是找我的,也可能是找你的,我希望不是后者。”
Peter长长的睫毛在日光下打出一层阴影,像MJ化妆盒里那把最精细的细齿梳,和脸颊上清淡零散的雀斑相得益彰。英雄眉头紧锁,是严肃的神情,雇佣兵却在此刻有些不合时宜地心猿意马。他盯着男孩儿出神,心里又莫名涌起一股无名的情绪。这情绪并非来自他的爱人,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扎得人又疼又酸的知觉,有什么东西势必在牺牲。
短暂的沉默被Peter打破了,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歉意:“我们的假期如果留到下次……”
“下次?”Wade挑了挑眉,夸张地用手捂住胸口,仿佛男孩儿刚刚拔下他的武士刀射穿了他的心脏,“噢,当然,‘下次’,这听起来比‘永远不会’好多了。你知道吗,Spidey,这句话可是情侣关系里的经典安慰剂。说不定以后我还能在婚礼上用它当誓词——‘我庄严发誓,我一定会在某个不确定的未来跟你去Knowhere度蜜月!’不过别担心,宝贝儿,我会一直在这儿的。我可是全加拿大最热心肠的Petey专属救火队员,随时准备冲进火场。”
Peter对Wade的反应实属意料之中。他叹了口气,小声地解释:“我知道你不开心,Wade,你明明期待了这么久……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们不能忽略那些需要我们的人,而现在的确也出了岔子,我们……不,我就是不能……”
Wade挠挠脸颊,试图放松紧绷着的肌肉。他想用几句玩笑话把压在心头的情绪甩开,用“这里离目的地也不远了,抢劫一辆车开两小时就到,我们就他妈的玩几天,宇宙也不会灭亡”的理由说服对方。可是当看到Peter柔软的眼神,他却如鲠在喉,一句尖利的话都说不出口。于是他只能摊开手,任凭无奈和妥协爬满了整张脸:“鉴于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螳螂……哦不,蚂蚱,如果是螳螂,你早就把我吃掉了。总之,是的,我们不能。我知道,责任嘛,这个词已经快被你写在亮堂可爱的蜘蛛小脑门上了。嘿,谁让你是纽约的黄金男孩儿呢。我很擅长自我疗愈——尤其是用艺术的方式。不过,我要回去和我的小马驹好好聊一下怎么写《论人类自由意志与失落感》的论文了。”
“谢谢你,Wade。”Peter声音低低的,有些心疼,也有些难过,像是被人向裂开的伤口倾倒酒精似的。他只能用两只手握住雇佣兵的手臂,示弱性地、讨好地攥紧。“我们去做正事吧。如果还有下次,我允许你绑架我去夏威夷晒日光浴。”
“别谢我,宝贝儿,要谢就谢不仅可以退款还能获得高昂赔偿金的航空保险公司吧。我是真的会做绑架犯,找Wonder Woman借真言套索把你捆得结结实实,并且在你的小脸蛋上狠狠拧几把,然后把你的屁股蛋当鼓敲。”Wade垂下脸,额头抵上他的男孩儿的,“不过,归根结底,我的确是你的‘下一次再说’先生。Okay,我这回大度地原谅你。”
Peter被他逗笑了:“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以及,明明这个人更大可能是冲着你来的,我才是被连累的那个。”
Wade耸耸肩,对刚发放完干净毯子的空乘人员招了招手:“我们头等舱的积分礼物没损坏吧?”
“Wade!”Peter顿时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捂住男人的嘴,“Come on,我只是随便说说,这太丢脸了!”
于是,一切发展都顺理成章。
英雄和雇佣兵这种实践类的工种,速度和效率就差和人工智能比较了。Wade敲了敲眼前牢固的保护壳,手里拿着一把他从一位无辜机组人员那里“借来”的工具。
他找到黑匣子了。
“这精细活不应该我来干,我通常没有耐心,除了吃卷饼的时候。”雇佣兵转着手里的螺丝刀,“明明更会拆东西的那位理科小天才在外面。为什么他就能去做光明磊落的工作,还能得到漂亮姑娘们的飞吻和示爱,是因为那张睁着小母鹿眼睛的脸特别讨喜?Okay,是的,他可是漫威的台柱子、纽约的漂亮小玫瑰,而我是他最英俊雄壮的绿叶——心甘情愿。时间不多了,我是要像拆限量盲盒那样兴奋带着温柔,还是直接用武士刀砍了它的外壳?艺术还是暴力,真是个哲学问题。”
“Wade,你不要自言自语!快点,饶是Spider-man的嘴也拦不住搜救队,这可是神盾局派来的,因为你在这架飞机上,现在还发现我也在,噢,我路过。”耳机里,Peter催促的声音传来。
“甜心,那我只能选择拿出手榴弹了,它不是很配合。以及,不要问为什么我的手榴弹能过安检,它就是可以,TSA(注:运输安全管理局)真的很失职。”
“不行,你炸了黑匣子,神盾局会把你捆起来丢进变种人监狱的。咳,我们只是借一下,不是偷,马上就还。”
“放轻松,Little Sugarplum,Deadpool是专业人士。”Wade不急不忙地说着,又用了几分钟把东西拆了下来,得意地对着耳机吹了个口哨。“一等兵任务完成!Cap Spider,你应该授予我天才荣誉勋章!”
“你真棒。”Peter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一句,“但你记得不要被发现了,如果你用了刀,要把切面上的痕迹都破坏掉。只要他们肉眼看不见,我们就没有拿。”
这回轮到Wade笑出了声:“还真是把这事儿说得天衣无缝,然后最复杂的活都交给我来干。不过,说得好,深得你男朋友的真传,宝贝儿。”雇佣兵说着话,然后从机舱里钻了出来。他早把该拿的东西揣进包里了,只是转头看着Peter咧嘴笑:“顺利得仿佛我们第一次约会那天,你紧张得把Rainbow Unicorn③洒了我一裤裆。”(注③:彩虹独角兽,运动饮料品牌Bang的口味。)
英雄站在机翼附近等待着他,整个人都紧绷着:“别这么得意忘形,Wade。记得上次我们在曼哈顿整顿Kingpin手下那波小队的时候吗?你过于显摆自己的刀法以至于我们被人围堵在臭水沟的边上,那可是纽约唯一一条臭水沟。”
Wade不置可否地摇摇手指:“别这么紧张,甜心。你知道的,每一次行动对我来说都是一场伟大的、令人振奋的即兴艺术表演。”他做了一个假装投篮的动作,与所有人对人类男性群体最为典型的刻板印象如出一辙。“重点在于我们完成了,嘿,而不是过程有多优雅。”
“对,说得没错,Walking Brainwave(注:会走路的脑电波)。我的重点是,我们差点被剁成日本居酒屋里常见的烤和牛块,还落得跌进臭水沟的下场,我在淋浴头下把自己搓了八遍。以及,我并不想在多数时候对着我的男朋友表现得像Cesar Millan④。”Peter在面罩下翻了个白眼,“现在,搜救队大概还有十分钟就到了,我得带着咱们的战利品先走,然后你在被他们搜过之后,再来找我。Understand, soldier?”(注④:著名训狗大师。)
“Yes Cap,完美的计划!”Wade点点头,“我带着信号屏蔽仪,也别问这个是怎么躲过安检的。宝贝儿,我现在突然想说一句:‘还好我们不去旅游了,蜜月就不该有彩排版!’或者,我其实差点就要说:‘嘿,这东西有八分之三的可能会爆炸,然后我们……”
Peter突然一顿。
思绪在这瞬间恍惚了起来,他抬头看向Wade。熟悉的不安感再次攫住五脏六腑,好像有人按下了停止键。他的视线模糊了片刻,眼前的雇佣兵连带着周遭景象在这瞬间散出几层光晕,本是鲜明的色彩轮廓散去,只留下些若隐若现的残影。机身爆炸的火焰冲天,所见之处尸横遍野,有人急切地摇着他的肩膀,口型像在说着什么——
“Spider-man, wake up! Come on, you need to wake up!”
“Deadpool在哪里?噢,他只剩下一个头了……”
……
不可能。
Peter费力地辨别着那些冲撞他耳膜的话。
这是他们第一次经历所谓的空难。蜘蛛感应寂静无声,但Peter却感到自己的每根神经都被莫名的寒意激得发颤。他看着Wade放着黑匣子的包,深深吸了两口气,努力驱散突如其来的诡怪。
“Wade,你有没有觉得……”Peter低着头。他好不容易压下脑子里翻江倒海的、不存在的画面,声音缓慢,“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以前经历过这件事?我是说,精确到你刚刚说的那些,甚至我站在这里,我们在说的话,像是发生过了。”
雇佣兵也一顿,随即抬手点了点英雄的脑门:“呃,Spidey,Petey-pie,你是不是紧张过头了?果然我不该原谅你。不过,或者,是天才的小脑袋瓜在过载模式下会被书呆子程序侵入木马病毒?这不是《盗梦空间》,也不是《星际穿越》,我打包票,Nolan拍不了我们这种故事,你看看他拍的Batman三部曲就知道了。以及,我记得你最近没有沉迷塔罗占卜之类的娱乐项目。”
Peter没有接话,只是直直地望着Wade。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有些快,像是有无形的爪牙正在逼近,但他无法看清那究竟是谁的影子。“我没有开玩笑。”他压低了声音,“我甚至记得你说过‘拆限量盲盒’、‘八分之三的可能’这些话。你已经拆过一次了,而它会爆炸,然后你的头从身体上掉了下来……”
“不,它不会。”Wade果断地打断Peter,一双大手就落在对方的肩上,安抚性地握紧,“它绝对不会,我检查了好几遍,把所有可疑的、不起眼的小零件全都拆除了,它没有任何爆炸的可能。Damn...是我不该开那句烂透的玩笑话。Peter,不会有事的,我用我余量不多的善心发誓,而你要做的就是一如既往地相信我。我们在一起就比Godzilla和Mothra(注:哥斯拉和魔斯拉)的组合还可怕,Spider-man难道不相信他最好的搭档、男朋友、挚友吗?”
Wade的神情严肃,语调温柔,Peter的确从中获得了些许安定。
“我知道,我都知道,Wade。”他反握住其中一只手,回答。
***
雇佣兵没有说过近日自己在做什么梦,但这的确是他无法反驳Peter的理由之一。
并不难理解,连上帝听了都会点头赞同。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在伴侣心里变得不那么可靠的境况,那是他最不想改变的东西。Peter也不例外,只是男孩儿能够更好地找到坚韧和表露脆弱情绪之间的微妙平衡。
噢,毕竟自己的小男友是在无比健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虽然他读书时受到的种种凄惨霸凌为这句话打了不小的折扣。
Wade这么想过,但他很快对着镜子给了自己一巴掌,直到本就伤痕累累的脸颊渗出血迹。
嘶——有这种想法真他妈下作,是懦夫的行为。
作为Deadpool,他只是多年来习惯了冷嘲热讽,把多数该讲的、不该讲的都埋在心里,就算血管因此齐齐爆炸都无所谓。他自觉不是什么好人,也从未想过自己在未来会是,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在约束着他,勒紧他的四肢,让他不跨过那条晦暗的、静静的河。同样的,他的爱人在褪去Spider-man光环之后也有平凡年轻人的一面,会记恨、会固执,人因不完美而完美——而这些都是他觉得该保持谨慎的原因。不可思议,雇佣兵明明一向无所畏惧、雷厉风行,能让所有人被气得口舌生疮。
——“Wade,如果你能够不死、永生,格斗技术还比我高超这么多,你应该用这些能力去做更多有益于自己和他人的事情,而不是把人生变得更空虚。”
曾经的Deadpool被这句话扎得透不过来气,胸口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反复击打,就如同Sisyphus⑤的下场。他崇拜Spider-man,直至现在也是。他把戴上面罩的Peter当偶像、热烈的炽天使、人生的南十字星,那个无私的英雄宛如一道光照进这条满目疮痍的路,让他重新相信了一些已经在血与火焰中消亡殆尽的东西,以及如何去做一个不违背自己意愿的有一丁点道德感的人。(注⑤:希腊神话中,西西弗斯被宙斯处罚,将山脚下的大石头推上山顶的神殿才能重获自由,但这块石头永远都会滚落回山下。)
但作为Wade Wilson、作为一个更为年长、更懂世故的男人,他要考量的就更多了。这里的意思不是说他想等——他厌恶怯懦如同厌恶腐肉的气味,那是他最恨的行径。他只是还没有把这些诡怪理清,也不想因令人作呕的旧日泥潭成为困兽,而一向以硬汉形象示人的雇佣兵无法接受自己在更擅长和强大的方面展示迷茫和脆弱。所以,他不能向他的男孩儿诉情。
他的梦境并不比Peter的好多少。
Wade总是觉得自自己像被人硬塞进了Cable的时间机器,或者时时刻刻坐在Guardians可以时空跳跃的飞船上。后者他可以接受,只要还在青春叛逆期的Groot不坐在身旁(毕竟之前在一次跨银河系任务中打过照面,所有地星人里只有Peter这位迪士尼风格的真善美主角听懂了那句“I am Groot.”)。
好吧,听起来很离谱,但综上所述,他不能说。
从坠机现场回来后,他们在家中布置好信号屏蔽仪,却仍然一筹莫展。黑匣子的记录简陋得令人心烦:两位机长几乎同时失去意识,而机翼的起火看上去完全不像机械故障。所有线索都指向人为干预,但除此之外,线索断裂,真相仍旧笼罩在迷雾中。
Peter整合着从黑匣子里得到的信息,包含他们从神盾局秘密“借”来的新资料,一页又一页地翻看,直到眼前这些文字和图片化作模糊而陌生的方块和线条。
“只要不再跟那群带X基因的家伙扯上关系就行。”Wade虔诚地双手合十。
Peter侧身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你身上也有X基因。”
“嘿,宝贝儿说得好,但我不被那群家伙承认是变种人,他们甚至不邀请我去参加Xavier学院的校庆。”
“不重要,Wade。”Peter转了转手里的工具,认真道,“你是你自己。”
“太深刻、太令人感动了。”Wade做了个假装擦眼泪的动作,“我是不是得出动Spidey (Red-blue Suit Only)专属基金资助你拿一个哲学博士学位?再成为新一代专家,顺便把我们的小夜谈录成vlog卖钱。”
Peter懒得理会他这些无厘头的玩笑话,只是自顾自地若有所思:“我觉得,我们可以去问问Mr Perez,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有种预感,飞机失事一定在传递什么信息,但我们现在毫无头绪。嘿,我们这个世界有吸血鬼、有恶魔、有地狱,好像还有鬼魂,虽然我没怎么见过,但好像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也许我们面对的的确不是人。”Wade一边把玩着自己的武器,一边打趣,“你们这些撑起地球的脑袋们的确都十分超前。不过,你确定他不会直接给我们拨通疯人院的电话?”
“即使会,我们也一定住同一个房间。”
“Emm,不见得。”Wade摇头,“你看过Notebook(注:《恋恋笔记本》)吗?就算他们想睡在同一张床上死去,也得先和护工打个商量,哪怕是夫妻。”
Peter忍不住笑了:“我们又不是去那里体验人生爱情的落幕剧情。”他将手伸向Wade的脸,温柔地、强硬地把对方的蓝眼睛转向自己。现在轮到他这么说了:“相信我,Wade,不会的。Deadpool难道还不相信他最好的搭档、男朋友、第三好的挚友吗?”
Wade惊讶:“你严肃得就像在说什么法律层面上的协议。以及,那俩不长眼夺了冠亚军的难道是Harry Osborn和Johnny Storm。”
“明知故问,自取其辱。”他的英雄男孩儿毫不客气。
“Peter,我很伤心。”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