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故事始于理所当然
灯光是褪旧的黄色,不徐不疾地铺洒在被踩踏多年的未修砌的石阶上,影子支离破碎,像极了那些不曾了结的愿景,被时间撕扯至此。
Deadpool从来都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文绉绉风格的人,虽然他很乐意靠在家里的小沙发上,不厌其烦地倾听属于他的男孩儿念的同一篇充满诗意的小说。之所以觉得傍晚的街道悲凉,仅仅是因为他又由于伸张“出格”正义而错过知名火爆餐厅的最后一份限量芝士汉堡。
尽管热狗也很美味,但Wade心里还是记挂着几次都没有吃进嘴里的食物。
红白镶边的窗棂上出现倒影。有脚步声在逼近。
Wade在这里蹲守一个连环杀人犯多时了,这是与Peter相熟的美女警察求助的案件。很明显,纽约的大英雄过于受欢迎导致任务和约会缠身,而愈发懂得善用所长的青年最终通过那双柔软湿润的大眼睛使得在“多做点免费好事”这点观念上还跟彼此算是分得开的雇佣兵嘴软了。
“碰上姓Wilson的加拿大人算你倒霉,本来今天该是我和小甜心的‘什么都不做’日。哟,我的每一天简直如沐春风——所以为什么要费劲追逐生活?这该死的婊子总会找到你的,就像X基因会找到我的脸一样。”他这么恶狠狠地嘀咕着,手里的钢刀已经将锋利的刃面对准了逐渐扩大的影子。“Okay,这不是历史上常见的Wade Wilson苦大仇深的复仇故事,得少见点血、少骂几句——好吧,后者老子做不到。其中唯一的区别就是,你现在所见的Deadpool是被Mr Peter Benjamin Parker控制得得心应手的一版,注意‘控制’是褒义词。如果觉得这个版本的本人没那么带劲,那只能说你的品味实在过于差劲,慢走不送。”
显而易见,让杀人犯倒霉的原因是雇佣兵被破坏的计划,那么让他更加倒霉的导火索一定就是Peter刚打来的电话。
“Wade,Harry刚才把Normie送来了,他和Liz有急事。呃……很抱歉我失约了我们的午餐,但可能我要继续失约晚餐了……”
“What?因为你要帮他们带孩子?Osborn集团的未来总裁竟然请不起一个全天候保姆?”Wade用一侧肩膀夹着私人手机,语气充斥着不可置信。他脸上的表情在接到男孩儿的电话时便由戏谑转为愤怒,武士刀已经牢牢地卡在罪犯的脖子上。“Fine, totally fine!我理解,他自己都是个有daddy issue的长不大的小子!”
“别这样,Wade。Normie是我见过最不会哭闹的一岁宝宝了,他们的确是突发急事。”
“那他怎么能够认为连爸爸都没当过,吵不赢架就会半夜偷吃两大桶冰淇淋的Mr Parker可以胜任这项任务?”Wade单手拎起已经被揍昏的杀人犯走出巷子,仿佛在拖拽一个不可燃大型垃圾,“他不应该扔给生了他的那个Norman吗?”
“……说得不错,Wade。所以你觉得这个爷爷就很靠谱吗?”
Peter话一出口,想起Norman Osborn昔日所作所为的二人皆是沉默。
“My little Truth-filled Pie(注:真理小馅饼),你永远都有道理,我都被噎着了。”Wade不忘把倒大霉的罪犯用蛛丝捆成茧状再扔到巡逻警车上,“所以我认为Harry Osborn也不介意他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去他家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我想是的,Big Sugarplum①——嘿,这是你最近喜欢的复古调。记得带上我的笔记本电脑,我要整理上午的采访稿。”(注①:十九世纪的圣诞糖果。在《胡桃夹子》中,糖梅仙子Sugarplum Fairy代表着梦幻和美好的幻想,后来引申为有怀旧意味的“甜心宝贝”。)
真理小馅饼,挤满了萨尔萨酱的热辣口味。雇佣兵舔舔嘴唇,心情突然变好一点点的他禁不住嘿嘿一乐。
话虽如此,婴儿拥有极高的声带振动频率,这会令本就对声音敏感的人头疼。Normie Osborn是个(比祖父和父亲都靠谱的)好孩子,这点毋庸置疑。
Wade看着眉头都因婴儿咯咯不停的尖利笑声而难受得皱起来的Peter,彻底放弃了从幼崽时期开始养育一个孩童的想法。当然,他也从未真的畅想过这样的未来,尽管他是喜欢孩子的,尤其是脸蛋白里透红的、可爱乖巧的女儿。拜托,Deadpool的人生不比倒进海洋的垃圾有用,甚至对抹香鲸和海龟还极其有害——就算现在他似乎已经开始用玩世不恭的态度面对那些肮脏事了,但并不是所有麻烦都能够因此迎刃而解。
Peter偶尔会用担忧和不赞同的眼光看向自己的男友兼夜巡搭档,在无声的沉默中自然而然地转变为包容一切的笑眼。Wade总是觉得对方像日本手工团扇一样弧度优美的棕色睫毛上沾着莹润透亮的水珠,而自己只要说多一句怪异的话,这些水珠就不再能折射出太阳的颜色。
Fuck the fucking world.
狭窄的世界已经很难生存了,还能奢求什么呢?
总之,现在,Spider-man的耳朵和大脑正在遭受来自他亲手抱着接受洗礼的教子赐予的酷刑,而这位在未来会一口一个“Petey”叫得很欢的小孩儿还跟五颜六色,品味极差的可恶共生体们打成一片,害得自己的伴侣一直在被纠缠……
Wade眨眨眼,注视着Peter怀里的Normie Osborn。
我他妈是怎么知道这个小孩儿长大后能干出这么多大事的?最近这些梦诡异过头了,总不能现在用防患于未然的理由把小婴儿的脑袋割下来吧?Deadpool微弱的道德底线虽然微弱,但它的确存在。
“Wade,别傻坐着,帮我把采访录音打开。”
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婴儿哄睡着的男孩儿觉得自己已经拯救了整个世界,在他给Harry拍了确认照片,轻手轻脚地关上婴儿间的房门之后,才有时间开始处理上午落下的工作。
雇佣兵听着明显是上了年纪的长者悠长平稳的嗓音,有些昏昏欲睡:“他怎么说话连个音调都没有?”
“性格温和的人都是这样的吧。”Peter在键盘上啪啪打着字,“他让我想到了我的爸爸,我爸爸是个很温柔的人。他在世的时候跟Mr Perez一样爱戴一副平光木框眼镜,每晚在灯光下把有趣的新闻报道从报纸上剪下来,然后把我抱在怀里,给我当睡前故事讲……虽然这个记忆只到我八岁为止,我其实有点记不清了。”
“听起来非常温馨,比我那个只会拿酒瓶子当高尔夫球的老爹好多了。哇哦,CIA的特工还能每晚准时哄蜘蛛宝宝睡觉?”
“他和妈妈有了我之后就退居二线,只做一些科研工作。你知道的,我爸爸和妈妈本来就是研究员……”
“所以咱爸为什么戴平光眼镜?”
Peter瞥了一眼用词大言不惭的Wade,想了想,又笑:“Mr Perez也说过一样的话,所以我觉得他们很像——他们说,这样显得自己就像是世界第一伟大的科学家。”
Wade露出上排洁白的尖牙,跟着他乐。男孩儿只觉得这样的雇佣兵满脸冒着傻气,与日常那副沉着脸、口舌恶毒的样子差得极远,可爱得就像在《小王子》中读到的那句话,聆听星星在夜晚的笑声,它们就像五亿个小铃铛……于是Peter便亲昵地把脸贴了过去:“My Canada’s Best Export(注:加拿大最棒出口),我们商量点事情好不好?”
“噢……”Wade的表情看起来即将要融化了,心跳也随着“商量”一词而停顿了一秒,但他很快拿起不断震动的紧急联络手机,“Bugaboo(注:小淘气鬼),你坐上来的小屁股的确很带劲,但是现在突然有正事要做了。”
Peter认得那个通讯仪器,是只有政府机构,或者说特指神盾局用来联系Deadpool的渠道。在Wade“金盆洗手”的这几年里,他不再做单纯计算人头股价买卖的工作,而男人需要养家(虽然面皮薄的英雄羞恼地拒绝了他的“全面包养Spider-man”计划),且要让国家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办法只有一个,完成与政府约法三章后下达的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任务。贴心的雇佣兵不忘在条约里写明不准对蜘蛛系列的街头英雄们做过河拆桥的行径,比如剥夺他们在路边摊拿免费三明治的权利、声誉污蔑、乃至全美通缉——Miles表示过对自己能够沾光的礼节性感谢,Wade对此喷了个火龙打喷嚏一般巨大的鼻响。
话说回来,这些工作内容不会踏过Peter的底线,只是他身为新闻媒体监视下的英雄不好去做些什么,而Wade对此看起来也没有太多意见,所以他们默认这便是换取因行侠仗义而日夜犯法却能够拥有平静生活的部分代价。
“好消息,这回不用出差,且我会去见见你嘴里的这位科学家爸爸,他在做一些你听得懂我听不懂的研究,需要接受各种意义上的保护。”Wade扫了一眼那条会自动消失的信息,“坏消息,进账数字少得可怜,我要买不起Rainbow Dash(注:《小马宝莉》主角团之一)新出的限量盲盒套装了。”
“我给你买。”Peter的眼睛笑弯了起来,“我给你把十二款全买回家,我的一万五美元奖金可都没花呢。”
“那可真是一大笔钱,仿佛重温了一遍当初收到彩虹小独角兽的限量抱枕时的美妙场景!买这么多怕是没地方放了,等干完这票,我想……”
房内婴儿的啼哭声打断了Wade在后半段略显得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话。他直觉自己的侥幸心理占据了上风,这使得他和Peter都咽下了一些不合时机吐露的东西。
“我们把Normie吵醒了。”Peter表情幽怨,“Wade,你会不会哄孩子?Harry说他睡醒便很难再睡着了。”
“宝贝儿,我又没养过这么小的孩子,当然不会。不过,我可以用我这张脸把他吓晕,约等于睡着,again。”
Peter揉了揉发疼的耳根,说出一句永远不能告知Harry和Liz的话:“Hmm...可以试试?”
Wade扯出一个明晃晃的坏笑,试图照做,但最终还是被理智尚存的Peter拦住了。
好吧,即便这些不便明说的玩意最终会在表面静谧的火山口积攒起来,又像暴雨前夕的阴霾,但谁他妈的愿意做主动去遭雷劈的那个人呢?他们明明有一个温暖的庇护所,而两颗热烈的心脏也从未有过划痕。
***
“我知道有颗星球上住着某位红脸先生,他从来没闻到过花朵的芬芳,他从来没见过星星,他不爱任何人。除了做加法,他什么事也不做。他成天就像你这样自言自语:‘我是个正经的人!我是个正经的人!’这让他骄傲得膨胀了。但他不是人——他是蘑菇。”
Wade听着这位温文尔雅的学者端着一个从英国博物馆借来的破败褪色的瓷器花瓶侃侃而谈的时候,脑子里全是《小王子》里的这段话。
虽然莫名其妙,但小王子说得绝对正确。有些人在善良单纯的目光里会是看似正经又固执己见的形象,不过他手里的瓷器可能是从中国偷来的,就比如在一七七六年,什么都爱抢的美国佬先得到了它,接着耀武扬威地踢翻国界线带去无辜可怜的加拿大(更何况加拿大还有最佳出口商品Deadpool,Wolverine根本排不上号),最终又辗转落户英国②。(注②:1776年的加拿大战役,美国入侵加拿大,后被英军击退。)
“黑夜之所以动人,是因为它在云层后面藏着月亮和星星。而历史和时间也是一样……”
“Mr Perez,你那些关于时间、历史的高深研究对我来说就像阿拉伯文混搭牛油果口味薯片的配方,很抱歉我一个字没听明白。”Wade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手指绕着鼻尖划圈,语气就像裹了baby knife的枫糖块。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声音平和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威胁。“不过没关系,我不需要考博士,老天都知道我连十一年级都没读完就打仗去了。噢,虽然我家小鬼头有这个打算……扯远了,我只知道,我来干活拿钱,即让你胳膊腿儿完整地度过这三个月。你那些理论可能找个更合适的人倾听会比较有成效——比如Mr Fantastic。Listen,我缺乏耐心,也不是什么好人,政府派来的人都在外边,你也不会经常看见我。我会像Hawkeye一样蹲在通风管道口里盯着你的,他跟我明显一致的特质都是喜欢满嘴跑火车。不过要小心一些食物残渣掉到你心爱的瓷器花瓶上,我不保证脆玉米片全都会乖乖进入我的嘴里。”
“很有活力,年轻人。尤其是你充足的肺活量让我很惊叹,我开始想念上次来聊工作的Peter了。”Victor扶了扶眼镜框,失笑。年长的男性的确脾性温和,也没有被Wade这一套话术吓退。“要我说,Wade,你完全不必在一个半截身体已入土的人面前说这些,因为Peter说过,你是个可爱的Captain Chaos(注:混乱制造队长),并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令人……摸不着头脑。”
“我跟你很熟吗?怎么乱叫我的名字?”Wade的嘴从不饶人,但他还是因为这番话柔和了一些,“他背着我搞爱称乱炖活动的速度快超过我了,这比赛我预感要输得心服口服。”
Victor依旧笑着摆弄桌上的笔记,而Wade仿佛因为这段话开启了下一段话头:“By the way,有件事我的确挺好奇。Peter说起过你很多次,你跟神盾局也挺熟的了,这些关于时间、空间的理论,应该也不是什么机密,这破烂宇宙发生过什么事大概你也都知道——那么,研究这些的意义在哪里?我猜你不会在这里日日熬夜还要接受保护只是为了让该死的人类多活十年。”
“曾有哲学家提出过一些关于时间的理念③,他认为时间并不是线性的一条直线,而是连续不断的流动过程,但强调了直觉获取的内在体验。从现实出发,我认为可以通过科学手段外化为一种可以被物理探测到的现象……”(注③:借鉴法国哲学家亨利·柏格森(Henri Bergson)的“时间绵延”理论。)
Wade面色严肃:“我第一次后悔我有这张嘴,我觉得你说得对,你需要Peter。”
“就像你看到的这个破碎的花瓶,Wade。历史和时间是挂钩的,人类智慧所诞生的一切结晶会遭受毁灭,我们无能为力,也改变不了过去,但或者,你可以看到它完全还原的样子,通过一些……我所说的科学手段,比如我的研究可以通过特定的机器与过去的时间共振,失落的语言、文字、甚至声音都可以被记录下真实的样本,哪怕是短暂的几秒钟。我想,是为了让后人能够有些畅想和前进的方向,多些预防风险的能力。”Victor用常人能够理解的话解释着,“很可惜,这个机器还没有被研发成功,但我们的进度已经接近百分之八十了。”
“好伟大,真心的,你值得我心爱的武士刀出鞘保护。”Wade敷衍地鼓鼓掌,“Peter那个小鬼头没事就跟我抱怨纽约的犯罪率高得吓人,好像他肩上的责任像喜马拉雅山那么高似的,而他打击罪犯的方式是通过相机和笔——我就想,你俩看起来都是擅长把别人过得很操蛋的人生当成自己的事的家伙。”
Victor手下动作一顿,把资料都收起来:“是的,我挺喜欢Peter的。他就像刻在四千年前那些残垣上的腓尼基语,让我想起了一些人。话说回来,我认为你也应该到了进通风管道的时间了。”
Wade挑高眉头思索了两秒,接着干脆利落地一跃而起,抓着管道口就钻了进去:“果然,我还是没办法和有文化的人聊天,除了我们都很喜欢的那位。我现在无所适从到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感觉需要换上考古学家的安全帽来助兴……God,我希望不要再错过明日的早餐了。”
***
……
“Mr Wilson, 我们对你失去的一切表示沉痛哀悼,我们都知道你与Spider-man的关系非比寻常,但你应该为他感到骄傲。他的伟大牺牲对纽约和国家都是有意义的……”
“情绪失控不能解决问题,Wilson!……支援,我们需要支援!”
……
“Peter Parker,你的英雄主义只是自我感动,你救不了任何人。Deadpool为你而亡,你的Aunt May因病将死,你最好的朋友Harry Osborn因你的一意孤行而妻离子散,你活着是否只能给别人带来灾难?”
“可恶的、虚伪的小骗子。你如果死了,恐怕才是这座城市的幸运。”
……
——这不是真的。
Peter猛然睁开了眼睛。后颈传来的凉湿感使他的清醒了过来,那是已经浸湿了枕巾的淋漓冷汗,大片大片地顺着前额和后背穿透睡衣往下沉去。噩梦,就像被地狱恶鬼紧紧握在手里的勾人的弯刀,恐惧是它攻击洁净灵魂的武器。
就如同先前与Wade稍作诉说的那样,年轻的英雄已被接连不断的梦魇折磨了一些时日了。那些场面过于真实,真实到他面对突然亮起灯的卧室,眼睛还没有出现被强光刺激到的反应,只是呆滞地、茫然地盯着天花板的某一处位置。
“Oh god...Petey, look at me.”
脸颊上传来轻柔而粗糙的触感,那是雇佣兵不停移动的焦躁的指腹。Peter慢慢将目光移了过去,而Wade只感觉他的男孩儿的声音都快要破碎了。
“Wade...我又做了很奇怪的梦。”Peter说,然后伸手搂住男人的脖颈,把脸埋了进去,“一些我根本不敢想的事情,我最近可能真的压力太大了,我猜。也许你说得对。”他的声音闷闷的,听得雇佣兵也开始喉咙发痒发疼。“可能我真的需要心理咨询,虽然在没有保险的情况下很贵,是不是还得求上帝保佑我没有得精神分裂?Fuck,我明明是全纽约最健康最乐天派的那一个,我甚至还能够活力满满地成立夸夸俱乐部,任命Johnny和Flash为副部长,然后记住所有改过自新的罪犯的优点!”
“我想我们‘给这操蛋人生找点乐子和无需思考必须花出去’的情侣银行账户就是为了这种事存在的,记得我们的恋爱准则吗?第一条,Wade Wilson的就是Peter Parker的,Peter Parker的还是Peter Parker的。如果不是因为我自愈能力太强,我都想在武士刀上刻下‘Belongs to spider hole’的字样……别打脸,宝贝儿!我说错话了!”Wade手忙脚乱地为自己的失言道歉,声音压得低低的,手掌一下一下地在青年后脑卷发上轻抚,“我之前只是,呃,出于非专业水准的关怀。My little pretty,如果那句混账话给你压力了,我真的很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让你尽快打起精神。嘿,你知道的,要是我的话,就会每天给自己一枪直接睡过去,真的很爽……Okay,我不该说这个,总之就是,我在这里,以后也会在。那些都是假的。怎么可能一会儿你死,一会儿我死呢?何况老子根本死不了!”
“……你最近不是也在做梦吗?不觉得奇怪吗,Wade?”Peter抬起眼,“何况,我也梦见自己……”
“所以我说,我们需要度假,哪怕只是去拉斯维加斯玩一把老虎机。”Wade捧着英雄的脸,动作稳而轻巧,不再是油嘴滑舌的戏谑腔调,“你采纳我的建议吗,my Mercy Web Muffin(注:慈悲蜘蛛松饼)?”
这张被岁月和虐待、斗争雕刻得不那么完美的脸,因一种对Spider-man独有的专注而显得无比动人。那双蓝眼睛里的痕迹倒映着灯光柔和的光线,仿佛在诉说某种无声的力量,又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和坚定。Peter总是会在这样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点点头:“……就几天,好吗?我会拜托Johnny和DD帮我夜巡的。”
雇佣兵叹气:“宝贝儿,你总是想得很多很多,压力也会影响你对很多事的判断。”
“可是这些可能都客观存在,Wade。”Peter反驳,“我不想逃避,逃避没有任何用。虽然它们有时候的确让我很难受,难受到没有心情让罪犯们排排坐看Cap的规训视频了。”
“我也有过很难受的时候,Petey。但人需要一些不顾后果的……勇气,如果一定要找个看起来很正当的理由的话。”
“然后就会像多年前JJJ在电台质问我的那样,他认为我给社会带去了很多伤害,而我只能一遍遍告诉他,以前的我也只是个孩子,我会害怕、会犯错误。可是现在我没有这个理由了,我不是孩子了。”Peter皱起了眉,“Wade,我真的很担心你,还担心很多别的人……”
“Well,listen,我知道我不是个省心的家伙。我就像咱家冰箱后面被遗忘的鸡蛋,不处理就会发臭——但是,宝贝儿,你得学习你的男朋友无比洒脱的态度,要么降低你的卫生标准装看不见,”Wade耸耸肩,“要么就打扫这一次,然后离垃圾车远远的。老实说,你总不能因此把整个冰箱都消毒一遍吧?”
“……我不知道,Wade。而且,你也不一定做到,I know we’re both full of crab。”
Peter有些沮丧。他并不想与Wade在即将开启难得能够达成共识的旅行之前说些不开心的话题,他只是好不容易能接受纽约暂时“死一会儿”,而不是Wade偶尔会表现出来的“死久点”。雇佣兵从来都是支持他的那一方,即便觉得麻烦也不会反驳一句。青年试图伸手想要宽慰默不作声的爱人,但对方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顶,然后干燥粗鲁的吻便顺着发颤的睫毛和鼻梁压了下来。
“反正这座城市的烦恼就像老子脸上的烂疮一样多得数不清。”Wade狠狠地亲了两下才松开对方,接着露齿一笑,这显得他所呈现的样子粗粝又柔情。他用那颗总是害得Peter的舌肉麻麻痒痒的虎牙在下唇磨了磨,看得青年几欲忘记蓝眼睛里总是荡漾着的复杂的涟漪。
“You’re just a true Hot Mess(注:烂摊子帅哥)...Okay,Mr Asshole,我承认你的吻总是能解决问题,大概……”
“这就对了,宝贝儿。”Wade抱着他,臂膀收紧,又在嘴里细细咕哝着,“谁不会做梦呢?狗屎世界的反面总是试图伪装成Pinkie Pie和她的伙伴,这一切并不是真实的。”
“听起来理所当然。”Peter说,然后抗议道,“但是我不想去拉斯维加斯,我的Parker Luck不会让我中一百万的。”
“基于Deadpool约会小技巧第八条④,我对目的地有了很多绝妙的主意。不过我为Mr Parker加上了单独的第十一条,always listen to your true partner……”(注④:2019年的《死侍哲学》一书中罗列了Wade的十条约会准则,第八条为:Don’t lose your head to love.)
“Asshole.”
“当然。”
“Wade,我总觉得我遗忘了点什么事……”
“不重要,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