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
7.
那个女人对自己身处中心的地位心知肚明,且无意悔改。
“你今天……不在状态。”像是为了惩罚,唐莉佳勾着陈珂脖子的手缓缓上移,突然发力捏紧她的下巴,指甲嵌入肉中,留下明显的血痕。
“为什么?因为今天是你和尊夫人的结婚纪念日,而你却又被我调来假公济私?”
多么明知故问的挑衅。
是,但不完全是。
当这场交易关系确认后,陈珂已经对自己的背叛之举有了清晰的认知,就算她心里给自己找好了理由,但她仍心存愧疚。只不过死不悔改的愧疚,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今天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愤怒。
妥协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当她自愿落入陷阱时,就该意识到,她并不如她应有的意志坚定,又有什么资格去对旁人生气,她自己就不该为此负责吗?
“抱歉,有机会一定补偿。”
“真不知道你当年是怎么成为帝都众多少女心上人的,是因为都没什么机会见识你这张不会谈情说爱的嘴?”
唐莉佳自以为占了上风,便随口刻薄了一句,没想到陈珂眉目平顺的竟回了句:“你所图也并非我的这张嘴。”
唐莉佳微微一愣,然后笑的花枝乱颤:“不错,你说话好不好听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哪个女人不会想听好话呢?”
不过陈珂此人不是什么油嘴滑舌之徒,所以唐莉佳对她也没有过这方面的期待。以及不得不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算只有一句沙哑低沉的“疼吗”,落在她耳朵里也自动美化成了关切。
果然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得到了身,也会忍不住想要看点真心,即便她并不在乎。
大约是她的这番话激起了一些输不起的骄傲,室内原本有些慢慢淡去的薄荷信息素气息猛然浓郁,竟是有了些愈战愈勇的势头。
空气中香甜与淡泊的气味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报复心也很重呢。
尖锐的犬齿刺入腺体的速度放慢,唐莉佳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顺着伤口流进身后那头食人猛兽的嘴里,痛楚细小却缓慢,简直算是一种……折磨。
比起之前迅速进入的温柔来说,这很显然带着一些恶意。
无伤大雅,但是她从不吃亏。
陈珂的嘴被她以同样的方式回敬了一道伤痕,并且还是非常恶意用下牙咬的下嘴唇,完全不给人以解释的机会。
最后她还要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手指在陈珂唇上点点,轻笑着问:“怎么样,需要上药么?我这里有立刻消除小伤疤的药膏哦。”
你看,她真的很善解人意。然而越是善解人意,越显得她举动的恶劣——她什么都知道,却还是要这么做。
“不用。”
不知是骄傲还是固执,总之,陈珂拒绝了她的好意。
唐莉佳没有强求,而是含笑目送陈珂离去。
“对了,”陈珂走到门口,突然停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你身上海盐的味道,很好闻。”
唐莉佳有片刻的恍惚,而后她想起,今天出门前,她名义上的丈夫,对准她的后颈亲吻了一下。
“路上当心。”刘力菲对她微笑,道出一如既往的叮嘱。
8.
是个心性正常的alpha就该有占有欲,尤其是对唐莉佳这样风情万种的omega,她对此很有自知之明。
残疾的前夫,她接触过无数睡过和没睡过的alpha,或多或少或含蓄或明显,都曾展现过这种占有欲,甚至连她包容守礼的现任丈夫,也在新婚夜当晚隐晦的暗示她愿意将政治联姻培养成真正的感情。
那多没意思。
她既然已经是“爱慕虚荣”的女人,就自然得有虚荣的模样,对轻易到手的不屑一顾,对求而不得的契而不舍。
怀着报复一样的心态,她纵容自己的欲望,用病态来掩饰不安,受过观念不合的伤,索性就不再追求你情我愿,以纵欲为目的的感情,结束起来总比以爱情为目的的感情要轻松的多。
她在离婚后遇见了两个值得她额外注意的人。
一个是我们前面赘述了许久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的上校阁下;而另一个,则是她如今的枕边人,仅有过一次关系的丈夫。
她二人是非常典型的政治联姻,这一点她们彼此心知肚明。
刘力菲与她第一次见面时,体现出极佳的风度和涵养,从相貌和性格来说,拿来联姻都是无可指摘、甚至会让人觉得暴殄天物的存在。
但她当时正值情伤,无意开启一段新的恋情,加之与前夫的纠葛,她在那段时间内,面对一切示好都十分抗拒。
此抗拒非彼抗拒,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应对方式。比如说对待那些浪荡的贵族子弟,她可以冷若冰霜,直言相拒,而在面对精挑细选的联姻对象时,她很聪明的选择了……不远不近。
识趣很重要。刘力菲对这份关系的态度从第一次见面就与她坦白,她不想也没必要去额外花心思处理,于是她收起她骗过无数人的魅惑武器,摆出一个贵族该有的矜持,告诉对方她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盟友,不会有额外的想法。
但这一切似乎在新婚夜变味。当晚这位进退有度的新晋官员试探着询问她是否可以,她靠在床头懒懒的应了声,想着再怎么样对方也是个有正常需求的alpha,并且作为首夜该有的仪式感,来一次也罢。
然后她就被对方眼神和举动中透出的爱意所震撼。
她不是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可她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对一个没有正式建立起恋爱关系的女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感情。
——我可不能再被这样的感情所束缚啊。
第二天她向刘力菲调侃,明明是她提出不发展感情的,为什么突然反悔。
“我改变主意了。”刘力菲看着她的眼神里写满了认真。
这熟悉的坚定眼神让她心头微微一颤,仿佛回忆起不太好的事情般脸色有些发白,她很快掩饰好失态,脸上浮现精致虚伪的假笑:“可我没有。”
“或许,我心情好的时候,也不是不行。”
刘力菲不曾强迫她,但她似乎并没有心情好的时候,成婚至今仍只有过第一夜的给予。
显然,一直心情不好是不可能的。
她只不过是害怕陷入新的窠臼当中。
她有自信不动心,对方要认真的话,她也断然不会奉陪。
感情会带来怎样的伤害,在她上一任丈夫那里,她已经受够了。
……
“你真好。”唐莉佳手指挑起陈珂光滑的下颌,细细摩挲。
“……好么?”俯身耕耘的青年军官仰头看她,语意中满是自嘲。
她咯咯一笑:“当然好。”
好在,你不会对我动心。
9.
其实,有一个她们之间公开的秘密,就是刘力菲对唐莉佳的私生活心知肚明。
这是她们成婚前的约定,互不干涉彼此的生活。
刘力菲在这一点上做的很好,对外扮演琴瑟和谐的模范夫妻,对内给她绝对的自由,正因如此,唐莉佳对她的态度也非常坦荡,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秘密,包括唐莉佳用以私会的金屋所处的地点,和隔壁住着她旧情未了的前夫。
不必细究刘力菲是如何在不踏足的情况下知晓此事的,总之,她会扮演好一个深情丈夫的形象,这就够了。
在不得已的时候,她甚至会为了保全对方的秘密,做出牺牲。
比如说,陛下的紧急召见。
仆从不知道她去了何方,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去寻求刘力菲的帮助——近身的仆从又怎会不知道唐莉佳的行事和为人。
然而最后还是刘力菲这个一家之主站出来让他们不要着急,主动负担起了找人的责任。
她独自驾车去了郊区的那栋小楼,站在门口细细的听了会,才抬手敲响了门,一直敲到里面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宿醉般的低哑问道是谁,她才止住敲门的动作,然后从门缝里塞了张纸条进去。
唐莉佳倒在正厅的沙发上,伸手推了把陈珂,准备过去看看送来的纸条上写着什么。但她的新欢保留了作为alpha的基本风度,按住了准备起身的她,走过去帮她把纸条捡了回来。
唐莉佳接过纸条,边打开边评价陈珂方才下意识的动作:“这么熟练的照顾啊,真羡慕尊夫人呢。”
“……举手之劳。”陈珂至今仍不习惯唐莉佳意味不明的夸赞,她宁愿她们之间除了交易以外没有其他的语言交流。
打开纸条后,唐莉佳眉毛轻挑,笑意浮现在眼底。
“看来我们今天要提前结束了,恭喜你。”
“好。”
以陈珂的性格来说,她说话风格不是如此言简意赅,但面对唐莉佳,话语似乎并不必要——她们之间最重要的事情不靠嘴完成。
而她擅长的关怀,对唐莉佳来说又可有可无,因着她们的关系,有时还会显得多管闲事。所以,并不是她不愿意更尽心的对待自己的伯乐,而是没有必要。
她不知道,正是她的这种“正直”的气质,是唐莉佳日渐不肯放手的最大原因。
扯远了,我们回到这个微妙的现场。
唐莉佳勾着笑看陈珂换好衣物准备离去,才悠悠然道出一句:“不着急,你和外面的人不适合见面。”
她向陈珂伸手,示意她拉自己起身,然后借势靠进她怀中,在她耳边补了一句:“至少不是在这里。”
陈珂沉吟不语,唐莉佳已经从她怀里起身,不待她反应,径直走到门口拉开大门,像是全然忘记她才说过的“不适合见面”。
门外是刘力菲西装笔挺的背影。
唐莉佳脸上写满了恶作剧得逞的得意,回头望向陈珂,满意的看见她脸上尚未消散的错愕。
刘力菲的守礼程度早就被她摸清,但拿这种事情来逗弄“奸夫”,却也不是一般人干的出来的事情。
“走吧。”她关上门,出声提醒兀自背对的刘力菲。
刘力菲转身,脸上是无可挑剔的微笑,她牵起唐莉佳的手,两人步伐一致的走向楼外停着的车。
“味道怎么样?我是说,我新买的香水。”女人脸上的笑容甜美天真,询问的内容再普通不过。
如果有旁观者,只会觉得这是妻子向丈夫小小的撒娇。
刘力菲鼻翼轻轻一抽,然后点头:“清新的薄荷香气,很适合你。”
“谢谢夸奖。”
其实她们都知道,信息素的气息和香水的气息之间有着本质区别。
10.
刚偷情完的奸夫与正牌丈夫仅隔着一道门,如此奇妙的场面,陈珂不想再遇见第二次。
但命运如此奇妙,竟让她再次经历类似的场面。
谁又能想到,就算按时赴约,也会撞见不该看见的呢?
陈珂到达门口的时候,除了她之前见到过的,那对离婚夫妻的大肆争吵外,还有另一道身影伫立在门边等候。
又是一次不合时宜的会面,或许她此时离去还来得及?
不,来不及了。
刘力菲回身看向她,两个人的眼神进行了简短交流后,陈珂选择直面。
不被发现时的退让是体面,被发现后的正视是尊严——二者并不冲突,不过是礼节和担当的区别罢了。
合格的政治家不仅能够保持面上的平静,还能厚颜无耻的在言行上若无其事。
而两位的沉默,大约是于此道上保持了彼此残存的那么点尊严。
刘力菲沉默着从怀里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根,思忖片刻后将烟盒递了过去,她的神色不见喜怒,一切正常……好吧,与她打过交道的都知道,她平日里待人温和,极少有这样的沉凝气势。
而陈珂虽然接过了烟盒,却没有给自己点上,她抽了一根在手里夹着,是一种礼貌性接受对方好意的举动。
房里的争吵声突然多出一声碰撞,有过经验的陈珂拉住了想要入内察看的刘力菲,“她打不过她的。”
刘力菲脸现古怪之色:“打不过?”
陈珂把她这句话细细一品,反应过来其中问题所在:残疾的alpha或许打不过身体健全的omega,可一个军人为什么会打不过普通人?尤其是,她曾亲眼看见过那个被利落手法杀死在树丛下的探子。
……不能还是不想?
不等她继续深思,房内已经传来了不便细听的动静。
“我们该走了。”刘力菲轻轻掩上房门,对陈珂说道。
我们?
“喝一杯如何?”
两人就近寻了一家乡村酒馆,里面稀稀拉拉的几个农夫在闲暇时饮酒打牌,酒馆里附庸风雅的三流音乐家也懒于应付,有气无力的拉了半首曲子后回到吧台后打盹。
劣质啤酒的味道对陈珂这个平民出身且上过战场的军人来说习以为常,但没想到刘力菲这个富家子弟竟然也喝的面不改色。
推杯换盏间,她们聊了很多,尽管只有几面之缘,但有些情绪无需言语交流也可体会。
与妻子身份上的差别、来自岳家的挑剔指责、上进无门自愿踏入歧途,她的所作所为在多年价值观和对妻子的爱意之间,产生无可调和的冲突,而她只能选择妥协。
无心仕途却为了家族前途不得已从政、向往自由又被感情所束缚,平等的承诺给妻子自由,又当先动心导致在不平等的关系中忍受妒意的啃噬,而她还要故作淡然。
再如何自我排解,遇见适合倾诉的机会也不该放过。她们主观上接近客观上疏离甚至对立的关系,在今天共同站在门口等候时奇特的统一战线,造就了这一场坦诚相待的酒局。
两位政界新贵跌跌撞撞的互相扶持着出门,酒量和耐力更胜一筹的陈珂主动把站立不稳的刘力菲塞进车后座,自己准备前往驾驶位将就一晚。
据说,有些人醉酒后力气会超乎寻常的大。
也可能是我喝的太多。陈珂被刘力菲扯着衣袖拉回后座时如是想。
酒精给许多人提供了借口,偏生发挥作用在这两个不屑于给自己找借口的人身上,好在产生的后果并无差别。
两股同样强势的信息素气息在车厢碰撞、纠缠,最终冰凉沁心的那一股占据了上风。刘力菲眯着眼睛将焦距定在陈珂脸上,多么克制隐忍,和她释放出的气息格格不入。
虚伪至极,她不能容忍有人比她还虚伪。
刘力菲放弃维持自己的呼吸节奏,失控的喘息声在陈珂耳边鼓荡,向她叫嚣着她的矜持在此刻显得多么可耻。
那便忠实于自己的欲望。
拥挤狭小的后座为两人更深入的交流提供便利,浓郁的气息充斥鼻端,冲击着为数不多的理智,直到它们彻底淹没在欲壑之中。
这种事对两人来说都是初次尝试,不过处于自己熟悉位置上的陈珂,还是能利用以往相似的经验而在这场博弈中更胜一筹。
就算胜负已定,也不会轻易认栽。
刘力菲赶在自己精疲力竭之前,狠狠的在陈珂后颈的腺体上刻下一道牙印,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随后像是耗尽了力气,无力地倒下。
但很快她想起了什么一般,又用手臂勾住陈珂的肩膀,逼她彻底俯身,“那天,果然是你……”
“……什么?”
刘力菲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又低声笑着,道出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味道如何?”
说完她撒了手就此睡去,留陈珂趴在她身上,思考着她不明所以的两句话。
残存的海盐香气在空中慢慢消散,彻底散尽前被陈珂抓住了最后一丝尾巴。
她慢慢的笑开,回答道:“很不错。”
像是说给自己听,而非已经睡着的人。
11.
那日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选择了闭口不谈。
但雁过留痕,发生过的事情又怎会无迹可寻。
唐莉佳可以不去想那天刘力菲为什么会出现在门外,可以不去问陈珂为什么最后会与刘力菲一道离去,但她做不到在注意到陈珂身上那股熟悉的海盐清香和腺体上的伤口时,还故作无事发生的姿态。
“我听说,出轨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看来你也不能免俗。”她用力扯住陈珂的领带,拽到对方脸色隐隐发白,“打破底线的滋味,看起来你很享受嘛。是不是你还应该谢谢我,让你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体验?”
“你在乎她?”陈珂有些艰难的说出这句话,她的眼神没有闪躲,紧紧注视着唐莉佳的脸,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
“我在乎我的东西,”唐莉佳撒了手,等陈珂平复呼吸、整理好凌乱的领口后,继续说道,“她,还有你,都一样。”
就算她说不上爱,也不能允许他人染指。
被人当作物品据为己有这种事情,并没有让陈珂感到羞辱,这个曾经骄傲到不肯向任何人低头的军官,早已经在一次次的退让下习惯。
多么可笑……这样的她还有什么立场去反抗。
她的平静提醒了唐莉佳,大可不必因为这样的事情动怒。
“该生气的并不是我。”
简单的一句话,沉甸甸的叩在陈珂心头。她们之间曾经默契的不去涉及到彼此的伴侣,此番是她先逾矩,那么受到相应的敲打也是理所应当。
然而就算事到如今,她还是无法正视自己的恶劣行径,尤其是从共犯如唐莉佳嘴里说出来的提醒。
于是她挂着的淡然面具终于开裂,短暂的露出痛苦和窘迫的神情。
陈珂的痛苦似乎成功换取了唐莉佳的原谅,又或许是惩罚已经到位,多做纠缠只会影响到她的发挥,进而影响到自己的享受。
唐莉佳不再说话,双手环住陈珂的脖子,用亲吻和抚摸安抚着她犹疑动摇的内心,给逐渐熄灭的火焰重新添柴。
小惩大诫,是个文火慢炖的过程。心急,可吃不上热豆腐。
……
陈珂一来想不到这番报复竟还有后续,二来更想不到她的小惩,会以一种近乎自投罗网的方式。
唐莉佳找来了郑丹妮。
如果说陈珂和刘力菲这样丈夫和“奸夫”的见面是命运的捉弄,那么她们的会面则是悍然对着命运比了个中指。
唐莉佳对同样身为贵族的郑丹妮的了解不深,却也听过其未婚时参与政局恩威并用的凌厉手段,婚后似是将一切对外都交给丈夫,不再高调……然而其家族在陈珂晋升中发挥的至关重要的作用,令人很难不觉得她只是隐身幕后。
面对这样一个人,要透露部分消息却又要兜住底线,是一个多么有趣的挑战。
唐莉佳对自己有可能把窗户纸彻底捅破的行为早存了心理准备,对郑丹妮可能的反应也做过推测和准备应对之策,然而对方的反应是她完全算漏了的那一种。
面对她的挑拨,郑丹妮只是淡淡一笑说,我知道。
平静的像是看一场并不好笑的滑稽剧。
没有我的纵容,她怎么可能如此安稳的与你发展下去。
端坐着的女人,浑身散发着一股胸有成竹的余裕。
正直的青年军官并不能算一个合格的政治家,虚伪的面具尚未在她脸上生根,加上内心有愧,她拙劣的演技并不能骗过自幼在狐狸堆里长大的世家长女。
但她选择了缄默。
家族对陈珂的苛刻要求她看在眼里,她重视权势但更重视她们的感情,但她并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毕竟她们确实还需要倚仗家族势力,至少如今她们还没有独立门户的能力。
然后她等来了唐莉佳的橄榄枝,确切说来,是伸向陈珂的橄榄枝。
初时知道此事的她,若说没有半点愤怒,未免把她的心胸想的太宽广。然而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利用可以利用的资源,这是从政应当作出的牺牲。加之她能从陈珂眼底绝无动摇的浓郁爱意中揪出那掩藏颇深的愧疚,以此佐证她们之间双向的感情还能够正常维持。
那便做出点让步吧。她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能够站在她身边,这样的执着得到了郑丹妮的宽宥和理解,以及她对自己在陈珂心中地位有着绝对自信,于是她决定装作不知的模样,默许了陈珂的行为。
不过有时夜半情浓,占有欲与快感一并涌上心头,她会发泄自己藏在心底的切齿怨怼,用尽力气索取,仿佛在对着虚空的对手较劲,证明她才是更重要、更强大的那个——尽管这毋庸置疑。
她毕竟也是人,是占有欲非同一般的人,让步能做,多索要些利息不能少。
好在陈珂身体素质够好,精力足够应付两位深不可测的底线。
她本打算等借势积蓄力量,等到时机成熟时将她们各自的牵绊彻底斩断,却不想这一天来的过早了点。
指唐莉佳的主动。
唐莉佳话里话外透着的并非是挑明一切的意思,倒更像是故意要引起她的疑虑,然后不轻不重的将视线从自己身上拨开,让这把妒火烧到陈珂头上去。这样的行为,和宣示主权无关,而是显而易见的报复。
可惜,她什么都知道。何况,这个女人又有什么资格,借她的手去惩罚陈珂?
12.
见郑丹妮坦然承认自己知晓一切,一股危机感自唐莉佳心头油然而生。
她知道却仍然赴约,并将一切直言,那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放心,我不是恩将仇报之人,”像是感觉到唐莉佳提起的警惕,郑丹妮笑的人畜无害,意外的和陈珂某些时候很像,“您并不缺什么,但空手上门拜访又显得有些失礼。所以,我还是准备了一份礼物的。”
“您太客气了,无功不受禄,应得的报酬我已经拿到,对于您,我并没有接受礼物的立场。”装模作样的客套,唐莉佳也可以信手拈来。并且,她的确不想接受郑丹妮的礼物,无论那是什么。
正如她所言,没有那个立场。
“我送出去的礼物,没有收回的道理。”郑丹妮脸上笑容愈深,也终于露出了危险的气息。
空气中缓缓弥漫开一股难以言明的气味。
“……?!”
唐莉佳暗暗咬紧牙关,手指拢在外套领口上,努力维持的坐姿很快佝偻下去,面上很快泛上一层不正常的潮红色。
“我听说,您旧情未了的前夫就住在隔壁,您与她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我认为,最坦诚的行为有助于解开心结。那么,请允许我以这个越俎代庖的方式投桃报李。”
提前注射药剂的郑丹妮对这份催*的药物完全免疫,她起身俯视着唐莉佳,眼底满满的戏谑之色。
这份礼物,回报的是唐莉佳对陈珂的帮助,还是她妄图惩罚陈珂的行为,郑丹妮并不打算告知。
然而她还是小看了这个人生经历过于丰富的女人。
“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只有这一种,”弯着腰的唐莉佳突然抬头,伸手扯住了郑丹妮的衣袖,“比如说,是您这样的美人的话,就算是omega我也可以接受。”
到了这种时候仍不减风韵成熟女人,散发着她独有的魅力,郑丹妮感受到一阵甜到发腻的信息素气息围绕在她身边,手臂难以自已的发出细微的颤抖。
眼前的女人竟能完美地掌握情动与失态的细小平衡,泛红的眼角上挑,配合着她勾人心弦的笑容,和人类原始本能的信息素,年纪毕竟更轻一些的女人喉咙一动,做出吞咽的动作。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让心性坚忍如陈珂也拜倒吧。
既然如此,那这样的尤物摆在她面前,还主动邀请她品尝,她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吗?
郑丹妮牵起唐莉佳的手,这个顺从的倚靠在她肩头的女人给她指引房间所在,耳边滚烫的吐息和若隐若现的嘤咛成功将她的侵略性挑起,本性强势如她懒得客套,一脚踹开了房间门锁。
“你怎么……比她还着急。”唐莉佳看她表现出的模样,恢复了之前的态度,隐然又有了和她分庭抗礼的气势。
“这种时候不要提别人,她也不行。”年下在她后颈的腺体轻咬一口,生理上没有起到如alpha那样的作用,但疼痛货真价实。
多有意思的年轻人,她可真不亏。转眼间掌握主动权,成功扭转战局的女人在心里对郑丹妮下了个“色厉内荏”的判断。
在情爱这方面,你们如出一辙的好对付呢。
两人调整着姿态,以寻求一个最佳的体验,甚至作为年上的唐莉佳还很善解人意的表示,绝不吃独食。
你我都是omega,需求都应该被满足,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半场过后,她贪婪的嗅着郑丹妮身上的葡萄酒香,把半推半就的郑丹妮反身按住。
……
“喂,你要不要也给我留个牙印?”
“……什么?”
“没事。”郑丹妮轻笑一声,用吻挡住了她探究的目光。
……
“牙印?”次日唐莉佳抚摸着自己背后腺体的伤痕,突然想起什么般笑了起来。
还有点记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