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13.
众所周知，omega之间是不能互相标记的。
那还真是麻烦。
回到家之后郑丹妮努力嗅着自己身上消散到所剩无几的蜂蜜香气，皱起了眉头。
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可不能被它溜走了。
于是等陈珂回来后，看见的是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的郑丹妮。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有点想你了。”
看到关切的在她身边坐下的人，年下嘴角勾起，然后猛然掀开被子，双手环上陈珂的脖颈，拖着她卧倒。
“别着急，我先换身衣服再……”
以为只是爱人迫不及待的表现，陈珂好声好气的安抚，但那双手的力度并没有减轻，青年的嘴角挑着宠溺的弧度，然而在那股隐隐约约的蜂蜜气息被她敏感的鼻子捕捉后，她的脸色瞬间一变，说着的话也猛然中断，像是被什么人掐住了喉咙。
“怎么了？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这种味道呢。”年下扬起双臂，将爱人圈进怀抱里，露出狡黠的笑容，宛如调情。
她的态度自然亲近，宛如无事发生，甚至连笑容也同蜂蜜那般温柔甜蜜……如果不是那股熟悉的omega信息素气息，像是一道无形锁链紧紧勒住心脏的话，陈珂会很乐意放下一切包袱，停驻在这片她最熟悉的港湾。
这是她最终的归宿，同样是她不可触及的逆鳞。
她紧紧搂着年下，喘息声粗重，她的索求激烈奔放，她的动作力度十足，像是恐惧着，仿佛怀中人很快会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空气中。
然而现实只有那股蜂蜜气息消散，她怀抱里的人，乖乖靠在她身上，半仰起脖子，用光洁的额头轻蹭着她的下巴，像一只无言安慰主人的小猫咪。
……小猫咪可不会露出这样餍足的危险笑容。
这只非同寻常的小猫咪会小心地收好自己的爪牙，将自己摆在安全的位置，分得清何时该向合适的人露出柔软的肚皮，何时该亮出她危险的一面。
习惯将她保护在身后的人，又怎么会怀疑小猫咪的立场呢？
不需要任何解释，她自然会凭借着她长久以来单方面的印象，认为有人妄图染指她的小猫咪。
谁让这是一只聪明可爱的小猫咪呢？
“我在，我会一直在……”
女人轻柔地吻过青年那双紧闭的眼，似安抚又似撒娇。
14.
贵族间的宴会是上流人士必不可少的应酬，但在无意拓展人际关系的人眼里，这不过是孕育虚荣的温床。
可他们又不得不参与。
唐莉佳立在刘力菲身侧，右手酒杯里的暗红色酒液在柔软的明黄色灯光下荡起粼粼波光，她脸上笑容的意味闪烁不定。刘力菲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牵着妻子耳鬓厮磨、低声谈笑的上校。
刘力菲嘴角的笑容一顿，轻声在唐莉佳耳边说了句什么，随后她走向那对闻名帝都的模范夫妻。
唐莉佳看着三个人微笑着客套，看着她的丈夫邀请走了“别人”的妻子进入舞池，看着陈珂转头定定的与她对上视线，脸上看不出情绪。
“这算是礼尚往来？”唐莉佳手里的酒杯和陈珂手上的相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她的目光不带侵略性，却直直的刺入陈珂眼底，几乎要刺破她的伪装。
“……”
这样沉默的反应不是唐莉佳想要的，而她想要什么从不加掩饰。
她侧了身子，挡住宴会厅周遭投来各色意味的目光，小指指尖在陈珂下巴上轻轻一勾，抽回的动作轻巧迅速，不给人反应之机。
“不说点什么的话，我就要提问了？”
等她问出口的话，那就不够体面了。
“抱歉，最近俗务缠身，没能按时赴约。”
今天的青年一身纯白色西装，点缀着一枚胸针，银链随意的垂落在袖口，然而这股肆意风流的气质全然被她脸上的沉沉之色摧毁。
唐莉佳猜想得到，她所谓的“俗务”与自己和郑丹妮的会面有着直接的因果关系。陈珂这一副被后院起火弄到焦头烂额的模样大大满足了她的报复心理，一切都如同她料想的那样，除了她险些被那年下反将一军的意外。
可是，不也挺好么？
不过目的既已达成，那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当然理解你的难处，我也愿意等候你方便的时候……我只需要你一句话。”欲擒故纵这样老套的技巧，只有在她手里能发挥出常用常新的水准。
陈珂突然笑了，原本的阴沉面色一扫而空，她回头扫视一圈，揽着唐莉佳的肩膀，快步转过会厅边角的巨大布帘，在无人的角落里捧起她的脸深吻。
“我很想你。”
唐莉佳自认绝非纯情，这等小把戏她看了不知几何，偏生此举由陈珂这么个秉持“原则”的人做出，杀伤力自然比一般庸脂俗粉要高得多。
她轻咬下唇，控制着一时难以自抑过速的心跳，把陈珂推出布帘外，用娇嗔的口气抱怨道：“这不像你。”
她声名狼藉早不在乎，却不想就这么毁了陈珂的声望——毕竟这是她看上她的一个重要原因。
“是作为我这段时间失约的赔礼。”
澄澈平和的眼神染满了笑意，唐莉佳却忍不住心头一跳——她似乎已经抓不住她眼中的真实情绪。
“如果我说，还不够呢？”她的一只手从布帘后伸出，搭在陈珂肩膀上，不可言说的暧昧气氛蔓延，理所当然的遭到旁人的注视。
但她接下来的举动打消了所有人的疑虑。
舞池里的刘力菲牵着郑丹妮刚好跳完一曲，唐莉佳跟在陈珂身后，施施然走到她们面前，然后向郑丹妮伸出了手。
“或许您不介意与我共舞一曲？”她笑着说完这句，又顺着她们的目光，回身看了陈珂一眼，“要论安全，我可要比我的丈夫安全许多，您认为呢？”
她的这句调笑之言成功逗笑了三人，最终那对模范夫妻相视一笑，而郑丹妮也顺势牵上了唐莉佳的手，重新漫步走进舞池当中。
“没想到，您跳男步也是如此得心应手。”唐莉佳在两人错身动作结束前，将这句低语送入郑丹妮耳中。
“过奖，舞蹈不过闲暇时的一些娱乐罢了，偶尔尝试聊作消遣，只要别把自己都骗了进去，一切好说。”
这番回应如她脸上完美无缺的笑容一样滴水不漏，连同让唐莉佳适可而止的态度一并传达。
“当然，适度才能长久。”唐莉佳松了松勾着她掌心的尾指，笑容中多了三分矜持。
她们都在这轮试探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这场错位的游戏，是时候结束了。
15.
“是时候结束了。”
刘力菲忍不住转头，看向被房门阴影整个包裹在其中的陈珂。
她感到一种错觉，眼前的白衣青年，散发出一股森冷之气，与她最初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气息大相径庭。
是她终于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是今晚唐莉佳以郑丹妮为目标的挑衅惹怒了她？
“人都有难以克制的负面情绪，我想，您也一样。”
眼前人的目光陡然锐利，带着看穿人心的锋芒，刘力菲却没被这样的目光所击退。
她恍惚想起来，陈珂是个货真价实的军人，与那些养尊处优，凡事都讲究风度体面的迂腐贵族完全不是一类人。
可她为什么突然亮出自己的獠牙？
“坦诚相待，是合作的必要条件。”那道锋利的目光收敛起来，换上了沉静。
个中原因简单到只需一句话就能概括，刘力菲听完陈珂所叙述的，那日她闻到郑丹妮身上属于唐莉佳信息素气息的时候，眼神涣散了几分。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连这样一个omega都可以呢？
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刘力菲感觉自己的眼眶在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心头那股难以抑制的情绪复杂到无法形容。
很像嫉妒。
“你想从中得到什么？”沉默良久，刘力菲抬起眼，两双沉沉如墨的瞳眸对视，激荡起无形的涟漪。
“我只想让一切回归正轨，您有您的妻子，我也有我的妻子，仅此而已。”
果然是因为牵涉了不该牵涉的人？
刘力菲捕捉到陈珂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怒意，突然感觉她们都滑稽的可笑。
她反手彻底关上半掩的房门，凭借着窗外的微弱月光，走到陈珂身前，猛然伸手将她推到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你成为她新一任入幕之宾的时候没有抽身，与我共度那一夜的时候没有抽身。如今你的妻子入了局，你却想要退出了？你是觉得她高我们所有人一等，还是把她当做你的私人物品，摆出不容他人侵犯的姿态，却罔顾是你当先背叛的事实？”
刘力菲从来不知道，以她受过的良好教育，竟能说出如此刻薄的话语。
反正她早已不是她原本的模样了，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所有人都难辞其咎。
她看见陈珂脸部肌肉的抽搐，感到一阵剥离灵魂的快感，像是把压抑许久的恶意一并释放那样。
“又或许，你害怕所有的事情会随着她的加入而摆上台面，深陷其中的你，最终失去一切？”
陈珂静静地看着她，在听到她后半段话时，脸上浮现出悲哀之色。
“你是这样看待我的吗？”
我以为，我们是这浑浊泥淖中难得的同类。
“我只是想明白，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没有什么交易是公平的，我不想把灵魂也失去。并且，我不愿意看到你为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维持那样一个卑微的态度。”
唐莉佳把她当作股掌之上的玩物，难道就轮不到她也感受一下这样的痛苦？何况，这明明是她应该做的——与刘力菲建立起真正的关系，做一个安分的妻子。只要刘力菲愿意抓紧她，她们所有人之间错综复杂的联系就能从此斩断，重新回到以前互不干涉的生活。
意识到这是一场无法再继续下去的错误，及时的将它带回到原本轨迹上，是始作俑者的担当。
“如果您说，您不在意自己的妻子除您以外谁都能接受，并对她给您带来的痛苦甘之如饴，那就当我没有提过这个提议。”
陈珂扶着墙起身，深不见底的墨色瞳孔盯着刘力菲，虽无表情，刘力菲却能够嗅出那股恶意的嘲讽。
她们本不是这样的。刘力菲舌尖泛起苦涩，从来作为旁观者的她，此刻才亲身体会到扭曲的感情能够带来如何剧烈的伤害。
“我同意了，”刘力菲轻声说着，伸出手抵在陈珂的心脏部位，“不仅因为我确实爱她，也因为我不希望这里，变成我不喜欢的模样。”
16.
人性是多变的。
是什么发生了变化呢？
唐莉佳举起手指，仔细地描着陈珂的眉眼，想要找出她直觉中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
陈珂趁着节奏更迭的间隙，伸出手掌将她的手指包住，轻声问道：“怎么了？”
太自然了。新一轮的潮涌带来的冲击令唐莉佳不受抑制地发出一声轻哼，她很快咬住唇角止住，缓了口气，柔声道：“我在找你的不同之处。”
是什么呢？
终于她在陈珂温和的注视下，找到了那唯一的违和——那份曾经深藏眼底的挣扎，消失了。
是因为被发现了所以彻底撕下了面具？
尽管这是最有可能的猜测，但唐莉佳并不认为陈珂是那样的人。
算了，不管是什么，她们之间的关系都是时候结束了……她不想承认她的确有着不舍，但此刻眼前的人莫名给她陌生的感觉，给她那颗尚且在摇摆不定的心上加了一枚重要的砝码。
当一件追求许久的事物露出要为她所有的趋势时，就不值得她去追求了。
不过仪式感还是要有的，比如说有始有终。
“我们下周见。”她温柔的给陈珂整理好衣着，亲自送人出门。
而陈珂恢复了她熟悉的状态，摆出那富有责任心的温和态度，客套有礼的向她道别，并且和她在对隔壁那栋小楼合上窗户的动静保持了相当默契的充耳不闻。
又同样在彼此视线之外的时候瞥了眼那栋楼。
只不过在她回房之后，陈珂并不像往常那样直接回家，而是站在门外，打了个电话。
不久，一辆车到达门前，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平静的脸。
“酒馆？放心，今天不会醉的，至少不会醉的那么彻底，像上次那样。”
她们沉默着推杯换盏，酒瓶见底的速度并不快，显然，沉重的心事影响了两人的发挥。
“你想过反悔吗？”陈珂突然开口，打破了这片寂静。
“想过，”刘力菲给自己倒了一杯，顿了片刻才继续，“就在今天，我差点就要和你讨论计划终止或换个方案。”
为什么改变心意？刘力菲脸上露出了罕见的、不知对象的讥诮之色。
“因为她今晚找来了你。”
她闻到了唐莉佳散布在空气中的蜂蜜香气，放下了无用的矜持，主动而直接的问她是否需要，甚至给自己找好了理由——我在给她、给我最后的机会。
然后得到了她习以为常的拒绝。
多么自以为是。她枯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意识到其实自己从来都没有习以为常，只不过一切都隐藏在她的临界点之下。
不知是唐莉佳长久以来不择对象的举动拉下了她给自己盖好的遮羞布，还是陈珂恰到时机的提议给她提供了理由和助力，总之，她决定放弃一切幻想。
想要的东西果然还得靠自己争取，而不是等候他人的施舍。
她抬头与陈珂对视，清晰的看见她眼中的一片沉沉之色，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阴沉的和她如出一辙。
遵守诺言仅喝成半醉的刘力菲手臂搭在陈珂肩头，由着她带着自己走向后座，在她准备关上车门时拉住了她的衣角。
却不是邀约。
她有些惨淡的笑容在黑夜中仍一丝不差的被陈珂捕捉，对视良久后她撒开了手，仰头躺倒在车后座上沉沉睡去，只留陈珂一人回味着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我们是一样的。
她低低一笑，是啊，我们都已经是自己不愿直视的模样了。
17.
不对劲。
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直觉告诉郑丹妮，陈珂很不对劲。
尽管神色如常，举止与往常无异，但空气中那些微的异常气息，逃不开郑丹妮敏锐的直觉。
佐证她直觉的，是陈珂在她脸侧轻轻落下一个吻，告诉她自己有事得走了，让她晚上好好休息。
和她的拙劣演技一样，这种亲吻的出发点好猜的感人至深，郑丹妮从一开始就能一举看破她的歉意，并一直很“善解人意”的不加点破。
然而这回她多了几分疑虑——明明距离唐莉佳说要结束已经过去一周有余，为何她却仍要……
难道还有不舍？
正如陈珂并不会怀疑她和唐莉佳的纠缠是因她而起，郑丹妮也不会怀疑她此行有着怎样的目的。
多么感人的双向信任。
“好吧，早点回来。”尽管心存疑虑，却还是回敬了一个同样温柔的吻，还要坏心眼的在她的衣领上留下淡红色的唇印。
主权宣示。
郑丹妮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笑着送陈珂出了门。
而另一边，唐莉佳正在等候她的情人，等候她即将在情人两个字上加个“前”字做缀的人。
她把房间装饰得非常浪漫，香烛、红酒、丝带、锦缎，她们的开端是最原始的情欲放纵，那么结束总该有恰当的礼仪。
……难免还是会有不舍呀。
叩门声响起，叫醒了出神的女人。
唐莉佳收拾好脸上不合时宜的叹惋，转而挂上灿烂如旧的笑容，前去迎接她最后一次的情人。
门开了，眼前的人一身整洁修身的礼服，笑容温煦，顺着她开门的动作推开了门缝，抬步走进了房内。
一切非常自然，除了那张同样俊朗的脸的主人不叫陈珂以外。
唐莉佳的笑容险些没有挂住，眼前人的行为和她认知当中的相去甚远，她很难相信她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不欢迎吗？”即便面对唐莉佳僵住的笑容，刘力菲仍不改温柔之色，还很体贴的用玩笑的语气打破气氛。
然而她们不是这样的关系。
“你打算摊牌？”她们自成婚以来，在明面上彼此都能很好的照顾对方的脸面，于是唐莉佳把刘力菲不请自来的举动视作撕破脸皮，也是情理之中。
“什么叫摊牌呢？我只是来履行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比如说满足妻子的需求。”黑色礼服的女人右手一翻，露出手心里一个小巧的玻璃瓶，然后她撒开了手，玻璃瓶跌落在地面，摔的四分五裂。
溢出了熟悉的、充满危险的气息。
有过前车之鉴的唐莉佳反手砸碎了桌上的红酒酒瓶，只是伸手去捡碎片的动作才做了一半，便被刘力菲强制拉起，几乎是拖拽着她走向了被她打理精致的沙发。
唐莉佳在毫无仪态的挣扎中，听见半掩着的房门发出吱呀的动静，缓缓的被人关上。
她努力回头，透过门缝一隙看清了陈珂黢黑的眼。
18.
轮到她站在门外时，她才知道门的隔音效果相当一般。
陈珂面无表情的立于门前，听着里面凌乱的动静，直到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让开。”左婧媛手里的拐杖磕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的表情终于不再是那样浑不在意的嬉笑怒骂，那双总是写着讥诮的眼也露出了锋芒。像是一柄尘封已久的宝刀，抖落满身风尘后仍能散发凛然寒意。
“从法理上说，你已经没有管这件事情的身份。”陈珂垂下眼，语气淡淡的说道。
随着她这句话的出口，拄着拐杖的女人眼底风暴猛然炸开，她手里的拐杖从辅助行走的工具变成了她的武器，挟着劲风朝拦在她面前的人头上砸去。
胜负决于须臾。
青筋满布的手夺过拐杖，片刻之间与拐杖的主人过了好几招。
输给素以武技之高闻名的现役军官并不丢人，输给奸夫却让人难以接受，何况是引狼入室的奸夫。
左婧媛被陈珂背着手按在墙边，仍然不停止挣扎的动作，竟与一墙之隔的唐莉佳形成了行为上的同步。
“为什么？”手腕被那双铁钳般的手掌勒出一圈红痕，左婧媛仍挣扎着抬起头，质问的口气直白尖锐。
陈珂缓缓弯腰，额头几乎要与左婧媛的头贴在一起，距离之近，足以让左婧媛看清她眼底翻滚的怒意。
“她动了不该动的人。”
那是彻底把她逼到这一步的、最沉重的一击。至此，她放任自己坠入底线外的深渊。
左婧媛看清她眼底曾经的温和犹豫彻底消失，如今只剩一片漠然。
“恨我的话，我会让你讨回这笔债，但不是现在。”
我必须先要回属于我的那一份。
陈珂坦然承认自己的报复行径，放弃了她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正直与理性。自私也好，疯狂也罢，人如果能做到完全的理性，那与神明就相去不远了。
而她，只是个普通人。
刘力菲和她一样，也只是个普通人。
“既然谁都可以的话，为什么不能是我呢？”刘力菲试图撬开唐莉佳紧闭的牙关，却在她的激烈反抗中挨了狠狠一口，殷红血迹隐入黑色布料下消失不见，刘力菲甚至懒得去擦拭嘴角的残余血迹，一双眼只是紧紧盯着唐莉佳，等待着她给自己回答。
那样偏执而疯狂的神色，怎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可称光风霁月的人眼中啊。
唐莉佳的愤怒渐渐转化为悲哀，她挣扎的动作逐渐减弱直至平静，最后她眼神里流露出怜悯。
因为唯独你，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啊……
她一切与爱相关的情感，早已不属于她自己，而是尽数消磨在了门外那正心心念念担忧她的人身上。
她不会也不想再爱上任何人，所以才无法回应刘力菲的爱意，正因为无法回应，才不给任何机会。
执念太重，伤人伤己。
唐莉佳看着她，满眼的怜悯和悲哀。这样的神色比起她的愤怒和抗拒，更像是当头一棒，敲的刘力菲一阵晕眩。
她涣散的目光飘忽许久，最后艰难定格在唐莉佳脸上。
她松开了禁锢她的双手，交出了抗药物的试剂。
面对唐莉佳的讶然，她转开头，语气难辨情绪：“我也有我的骄傲。”
说完她不再看她，起身开门离去。
“放开她吧。”她低下头与左婧媛的视线相对，平静的像是无事发生，既没有悔悟，也没有妒意。
陈珂对她的放弃并没有感到惊讶，甚至从她了解的刘力菲的为人上来说，她早就在心里预演过这样的结局。
她松开了禁锢着左婧媛的双手，被对方反身狠狠一拳打到墙上，也只是用指腹擦去嘴角的血迹，然后笑着摇摇头：“果然，我们真的不适合做恶人。”
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无论好坏，这是她们的担当。
“有枪吗？”刘力菲的眼神绕开站在她面前，浑身掩饰不住杀意的女人，落在靠墙喘气的青年军官身上。
“有。两发子弹，刚好够你我的。”陈珂无所谓的笑了笑，从衣袋里拔出佩枪，甚至贴心的打开了保险，才递到左婧媛面前。
不是服软，不是认错，只是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选择接受对方的处置。她们早就对自己的行为有着清晰认知，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才会愿意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但她们没有错。
一声枪响，子弹擦着刘力菲的脸而过，精准的枪法在她身后的墙上打出一颗弹孔，而她脸上连擦痕都未曾留下。
“我们早就结束了，所以我没有处置你的资格，当真想要赎罪的话，就把枪交给她。”左婧媛冷冷地将枪丢回陈珂面前，捡起自己的拐杖，一步步的挪回自己的住处。
“可惜，我们既没有罪，她也没有资格处置我们。”陈珂不在意左婧媛是否听见这番话，她当先弯腰拾起枪，别回自己衣袋里，才抬眼看向神色木然的刘力菲，“我和她之间的恩怨两清，和你的合作关系到此结束。日后你想要反悔今日所为的话，就自行去和她解决吧。”
楼外一辆停了许久的车终于打开了车门，郑丹妮从车上迎面朝她们走来。
她说，回家吧。
她的怀抱永远能够给予陈珂安慰。
是多么令人羡慕啊。
刘力菲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眼底最后一丝留恋也消散殆尽。
19.
又一次名流宴会，参与者如旧。
“许久不见，阁下。”陈珂挽着郑丹妮，对着向她们走来的唐莉佳淡淡点头举杯。
我们又一次离婚、重新单身的女爵阁下，此时身边光明正大的陪伴着一位西装革履、年轻英俊的alpha。
“多日不见，两位依然如此恩爱，当真是我辈楷模。”她浅笑着和两人碰杯对饮，除了微妙情绪的口吻外，一切如常。
“阁下也是风韵不减，令人羡慕。”郑丹妮对她笑笑，眼神在她身边之人停留不过片刻后便转开。
尽管唐莉佳的这位新欢给她带来了浓郁且熟悉的即视感，她却也不打算评价什么。
“那么，就不打扰两位了。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希望我们能再续合作。”女人眉眼上挑的笑，恍人心神的艳丽犹如初见。
陈珂的眼神飘了一圈，重新落到唐莉佳脸上，她嘴角展开细微的弧度，语气恳切真挚：“希望如此。”
唐莉佳笑着对她点点头，随即与身边的伴侣走远，她的眼神情不自禁的跟随着她渐行渐远，直到她消失在视线当中，慢慢失去焦距。
回过神来，她身边的郑丹妮神色如常，像是没有察觉出她的异样。
她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片刻后，似是感应到有目光投来，她转过头，望见不远处沉默站立的刘力菲。
“……”
她们的所有事情，为外人道的只有相敬如宾的夫妻突然离异，理由不过是兴趣不合。
没有人知道她们见的最后一面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会去问。
就当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
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两人的目光相交，平淡之中又似有千万般情绪，然而最终她们什么也没说，仅是遥遥朝着对方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虽然一定会有痕迹留在所有人心中，但不会再有人去揭开那不愿回首的故事。
这就是她们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