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nship

等了一个星期，天盾局最终决定判罗刹安娜·玛丽行政休假，这还是她母亲达克霍姆女士努力争取过的结果。

上个月中旬，一名智人男子闯入帕克大厦与保全们发生了冲突，该男子精神状态不稳定，被制止后拔出枪在楼里无差别扫射。

这种小活原不该由他们红队管，但当时的他们正处理完一场任务路过，恰看到那男子用枪对准了一个小孩的脑袋。

罗刹的枪法向来很准，她瞄准了那男子持枪的手，却没想男子的枪会忽然炸膛，连同着她射出的子弹一起，造成了一场小型爆炸。

男子自然当场死亡，罗刹则因为杀害嫌疑人写了一篇反思报告——这罚得不轻不重，变种社会对她这位英勇的天盾明星小队成员十分赞许，脉搏报甚至发文称她是变种新星。本来故事在这里结束挺好的，坏就坏在国会为了竞争选票正在重新起草人权法案，罗刹这种行为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难道一个没有变种能力的普通人就可以被变种警察随便杀害吗？于是这件事在媒体的加码宣传下引起轩然大波，罗刹更被扣上了种族歧视的帽子。天盾局无可奈何，只好对罗刹处以行政休假。

“你就打算一直待在屋里吗？”魔形女瑞雯·达克霍姆叉腰站在了罗刹的房门口。

安娜蜷在床上，无可无不可地回了句：“不可以吗？”

母亲上前几步，一把拉开了罗刹房间的窗帘。夏季刺眼的阳光立刻照进来，安娜闭上眼睛，只听瑞雯说——

“难得休假，我听说沃辛顿中心最近在促销⋯⋯去看看怎么样？”

于是安娜从床上爬起就往外走，走出房门的时候见瑞雯还在背光处站着，又疑惑摆了下脑袋：“您不走吗？”

“你就打算这么出门吗？年轻姑娘。我们这回是要去购物，不是出警。”瑞雯对这养女向来无奈，见此更是不禁扶额。

一个小时后，母女各点了杯咖啡坐在沃辛顿中心一楼的甜品屋室外晒太阳。甜品屋临街，感受阳光的同时不免吸收尾气。安娜翘着腿，百无聊赖地——她想这还不如在家待着。

突然，脸上落下一道阴影。

她感知到瑞雯的笑意。抬头一看，果然是他们红队的队长金刚狼罗根。只是罗根今天穿得休闲得有些过分，安娜意外：“您怎么在这儿⋯⋯队里最近也没事了吗？”

金刚狼无奈地看向一脸好奇的安娜，又撇了一眼瑞雯，只说：“我能坐会儿吗？”

这样子明明就是试图在掩饰些什么！安娜腹诽着，四下看了一圈才发现他们这个位置已经坐满人——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四。她又往街道上看，流动的人群里也有一些行为异常的，应该也是便衣。

瑞雯热情地拉罗根在她们身侧的椅子上坐下，罗根有些不好意思地梗起了脖子——他嗅到了瑞雯身上的香水味。

安娜又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他们任何一位开口说话。她叹出一口气，自讨没趣地喝着咖啡。喝完咖啡就起身了。

“玛丽，你要走吗？”罗根问。

“当然。我在休假⋯⋯而且你们今天一定是还有任务。别急着否认。我知道尼古拉斯的规矩。我也不是一定要听⋯⋯总之，我先到里头逛一圈。”她冲母亲和罗根笑笑，然后飞步迈入了购物中心的旋转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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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嚼着泡泡糖走在沃辛顿中心富丽堂皇的走廊里，路过有一些熟面孔，她试着将其中一个堵进角落，威胁他把计划说出来。结果这仁兄根本不怵，双手举起神情却散漫。她无可奈何，只好也冲那人一笑，又放人走了。

这可恶的天盾系统。安娜愤愤——同时不免觉得尼古拉斯的这套管理模式迟早要出问题⋯⋯她长舒了一口气，排解着心中莫名泛起的那股非归属感。——还有瑞雯，最近也是怪怪的，她对罗根是什么意思？艾琳知道吗⋯⋯

库尔特呢？如果他知道，又会是什么反应？

安娜的手搭在购物中心的栏杆上，被迫休假的女特警穿着件墨绿色紧身上衣，许多天没洗的头发梳成马尾，两撮白发垂在脸颊两侧，又是翘鼻，因着眼神淡淡的，有一种酷感在身上。

有人上来搭讪，安娜瞅了一眼，只挥挥手让人走开。只那男人还不死心，她皱起眉头，瞥见商场的电子屏上正播放人权法案的最新动向。于是安娜逼近了男人一点：“嘿，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终于正视起眼前的美人，乍然明白了过来，灰溜溜跑开。安娜切了声，心想男人这种生物她向来知道如何应付。而如果她真⋯⋯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扫了下电子屏，恰巧变种人那位银发蓝眼的领袖的脸铺满了整个屏幕——那才是她喜欢的长相。只是她对王室⋯⋯

“安娜！”

有熟悉的声音在叫她，安娜寻找起声音的源头，四下看了一圈，才发现了被人群包裹着的旺达。

安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旺达，这位变种人国王的大女儿——她的父亲、弟弟和妹妹无一不拥有着强大的变种能力，惟旺达是个“普通人”，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还抚养着两个父不明的年幼孩子。——这样的身份自然会成为不少势力觊觎的目标。几年前的一次任务中，罗刹碰巧救下了他们。即便事后安娜多次强调这就是她的工作，但旺达却似乎对她很有好感。

神奇的是，安娜居然也觉得和旺达颇为投契——有赖于现代社会的讯息发达，自此之后，她与旺达虽然极少碰面，却渐渐成为了挚友。

旺达奔向安娜身边，热情地与她招呼，又难掩担忧着问：“你还好吧？我看见新闻了，要我说这事的处理⋯⋯”说这话的时候她压低了声音，安娜注意到旺达的目光微微地瞥向了身后。

但旺达的身后充斥着罗刹的同僚们，安娜一时也看不清楚还有谁值得旺达这般在意。于是她只是耸肩，朝旺达一笑，弯起了她的绿色眼睛：“自然没事。我正好当放假了，可以出来逛街。”

“你没事就好。”旺达给了她一个小心翼翼的拥抱——当然，避开了罗刹所有可能的皮肤接触点——不得不说，安娜她喜欢这个来自真心朋友的安慰。她忽然觉得听瑞雯的话出来闲逛一下也挺不错的。

这时，刚刚那个在电子屏上见过的男人骤然闯入了她的视野。惊愕令安娜的眼睛微微张大，她的口香糖糊在了牙上——她听到旺达在她耳侧叫了声“父亲”。

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就是坐在这个国家最高权力宝座上的万磁王！

而他居然真的⋯⋯那么好看。

比屏幕上的还要好看。

——安娜感受到男人面向她们后骤然收缩的气场。

“父亲，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朋友安娜·玛丽，你应该知道她。”旺达向她的父亲介绍着安娜。

“当然，非常出名。”万磁王简短道。安娜还在出神，万磁王已经伸出了右手。安娜愣怔间恍惚递出了手，才反应过来自己那特殊的变种能力。旺达在她的肩膀上紧急拍了一下，又试着打断自己的父亲。

然而万磁王已经实实回握住了罗刹那只并没有完全覆盖手套的右手。

⋯⋯

“怎么了吗，旺达？”实权的变种人国王耐心地询问着精神紧张的长女。他的手正与罗刹交握，直到分开的时候安娜仿佛还能感觉到他留在手心的温度。

这下安娜是真的呆住了。

旺达也怔怔的，但她反应得快一些，率先摇头道：“没什么。父亲您⋯⋯您还好吗？”

——罗刹真正的变种能力即便在天盾局中也一直是个秘密。只有那些她最亲近的朋友、同僚和直属上司才知道的秘密。——安娜仅仅通过皮肤接触便能吸收走他人的异能、记忆甚至人格与生命，而她偏偏还没办法妥善控制好这能力。

哪怕是在变种人群体里，罗刹都可称得上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

“没什么。我想安娜·玛丽小姐也没有事。不是吗？”万磁王朝长女安抚地笑道，眼神却看向罗刹。

兴味，伴随着沉默蔓延。

是的。安娜只在最初的一瞬感觉到了片刻属于记忆的能量流动，但紧接着，一股电流般的颤动闪过，她就只能察觉到万磁王掌心传递过来的温度了。

安娜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将手背到身后轻轻捏了两下。

——而她其实很想大哭一场。

旺达脸上担忧的神色还没有完全收起，可现在显然不是适合交流安娜变种能力的时机——沃辛顿财团近期的财报实在有些难看，今天她和父亲更是专程来给意图在阵痛中掌权的沃辛顿三世站台⋯⋯他们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周遭警卫更是神色紧绷。

关于天盾的布防逻辑，罗刹自然再清楚不过。——安娜察觉到自己越发克制不住的泪意，扯了下嘴角，故作爽朗道：“我没有事。国王陛下。幸会。”说罢，她还笑着朝旺达眨了眨眼睛，表示她们可以找机会再进行私人聊天。
只是视线回转时还是忍不住再一次望向传闻中的万磁王，然后发现后者居然也在凝视着她⋯⋯

“幸会。玛丽小姐。”她听到他说。

视线所及，是变种人国王幽蓝的眸子。

噗通、噗通，是不可控的心脏跳动。

⋯⋯

万磁王当然听说过罗刹——每位天盾干员的详细资料都在他的案头出现过。甚至，更早，嘴碎的莫蒂默就跟他提起过这位魔形女的掌珠，说正是女孩的存在让瑞雯走出了遗落亲子的阴影；而记忆里的某一日，查尔斯也曾说起他的学校来了位能力特殊的孩子⋯⋯

但他却从没想过女孩居然是这样一位美丽的绿眼睛天使。她额前的白发颤动着，鬼使神差般带动了他的心跳。

——久违的，并不熟稔却又格外明晰的心跳。

⋯⋯

罗刹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他的外表实在俊朗，而他眼睛里的痛苦与宁静达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

⋯⋯

还是旺达率先发声：“没事就好。安娜，你一定要常跟我通信！天盾⋯⋯”

安娜正好接话：“放心吧！我已经休假了⋯⋯天盾现在可管不着我⋯⋯今天可是魔形女达克霍姆女士亲自来陪我来逛的街⋯⋯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去找妈妈啦。糖果甜心。”她笑开了，又轻轻抱了旺达一下，说，“期待下次能见到你的汤米和比利，真希望他们没忘记他们的安娜阿姨。”

“自然没有忘。”提起两个孩子，旺达也笑了。然后回抱了一下她亲爱的安娜·玛丽，以作告别。

国王陛下在经过罗刹时轻声说了句“再会”，那磁性低沉的声音落下来，头皮连接着心脏一道皱缩⋯⋯安娜目送着国王和公主离去，等他们从视线里消失，终是忍不住注视起自己刚刚与万磁王交握的右手。

“哇哦，糖果甜心⋯⋯”

她不可思议地呢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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