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nship

罗刹现在是真的出名了——伴随着新法案的争论愈演愈烈，她现在是“国家人权的耻辱”“凌驾于智人之上的魔鬼”。《号角日报》的最新一篇报道更是添油加醋地讲述了她与科迪的往事，并且含沙射影地表示：这位天盾局的明星探员日前在帕克大厦的所作所为绝非偶然，而是源于其内心深处彻底的扭曲，至于天盾局这些日子以来对于她的包庇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安娜已经被迫在家又呆了大半个月，“穴居生活”让她的肤色反出不健康的白，神色也憔悴。她拿着《号角日报》的手指有些发抖，最后愤愤地将报纸揉成团扔进垃圾堆里⋯⋯

“哦！”她低头，眼睛里有忍耐的泪水，“这不对⋯⋯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的变种能力！那是我第一次⋯⋯我从没想过伤害科迪！我没有的⋯⋯对吗⋯⋯”提起已经去世的初恋，安娜的声音有些艰难，但她很快找回了力量，从椅子上直起身来，目视前方道——“这太不对了！我要去找他们！”

餐桌对面坐着她的养母瑞雯和带来了这份报纸的杰西卡·德鲁女士。德鲁面色同样凝重，除了《号角日报》，这位红队副队长还带来了天盾局的最新指示——这指示对罗刹而言很不公平，但这是上级的决议，也是他们目前对社会舆论所能做出的最好回应——德鲁咽了口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舒缓：“罗刹。安娜⋯⋯高层决定暂时革掉你的职位，等到这事解决了，再聘你回来⋯⋯当然⋯⋯”

罗刹的身体有些发抖，绿眼睛直直望着养母瑞雯，问：“他们凭什么⋯⋯”她知道自己不该也无从质问母亲，但是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当下的境遇。安娜挫败地低下头，眼泪落在餐桌上形成扁平摊开的水渍。她希望自己听起来是冷静的——
“帕克大厦的爆炸是一场意外，我也接受行政休假⋯⋯可是他们不该提到科迪。”安娜抬起脸，不认可地摇了摇头，“这对他更不公平⋯⋯”

瑞雯给不出答案，德鲁更是一脸心疼地看着她——
“安娜⋯⋯”

“算了，杰西卡。”安娜拿上自己的外套，也止住了德鲁女士的劝说，“我这人从不为难朋友。我这就签字。然后⋯⋯你们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好吗？”说罢，她在那份停职文件上洋洋洒洒地签下数个“安娜·玛丽”，然后推开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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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没有开车，只是步行。她将外套上的帽子拉得很低，遮过大半张脸，仅露出了鬓角的两缕白发。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想她只是仗着自己特殊的变种能力才敢在如此的夜晚街头肆无忌惮地游荡——甚至暗暗希望此刻有个不长眼的人上来挑事，好让她发泄一下。

蜡黄泛着白光的路灯下，转角的巷子里传来微弱的喘气和专属于青少年的浮夸的笑。安娜的脚步顿了顿，转而双手插兜悠哉地晃到巷角。狭窄又阴暗的房屋夹缝，地上散落着啤酒瓶碎渣和腐烂发臭的厨余垃圾——这里是野猫和流浪狗的聚集地。而她目光所及之处，正见四个身高体壮的十五六岁模样的男孩堵住了一位耄耋老人。

男孩们吹着口哨拿着破裂的啤酒瓶一步步走向老人，但老人一个侧身就避开了。安娜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只是男孩们很明显是变种人，眨眼间便有数道藤蔓向老人袭去，伴随着若影若现的几个小火星。

“哟，智人杂碎还知道给变种大爷们让道呢。”男孩们的嘴里说着恶意满满的诨话。

“喂！”她及时站出来制止，“甜心们，欺负老人家算哪门子本事，有胆子就来跟我过过招。”安娜将她最后说的几个词压得很重，几乎是一字一顿。她松了一只脚，抱胸靠在墙壁上。

那四个男孩听见声音时明显紧张了一下，回过头发现只是个女人，局促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换上副有恃无恐的流氓样儿。于是安娜只得无奈叹出一口气，拉下了兜帽——如果可能，她会尽量避免动手。

额前的白发尽数暴露在空气中，配合着后侧棕红微卷的发丝，再加上那双少见的美丽绿眼睛。这特征真是再明显不过。

“老天，她是罗刹女！”男孩们咕哝着，慌张地后退。——他们显然看过最近的新闻了。

“嘿，女士⋯⋯这个智人老头就让给你料理。我们还有事⋯⋯”

⋯⋯

望着男孩们仓促跑开的身影，安娜的心越发揪了起来。但她还是第一时间转身关注了那个尚保持着防备姿态的老人，说道：“先生，别担心。我当年还遇到过比这更顽劣的臭小子⋯⋯”

“他们可不只是臭小子，女士。变种能力让他们自然携带着重武器。”苍老的声音一针见血，然后他注意到女孩流露出关切目光的绿眼睛，还是适当放松了姿态，说了句调节氛围的玩笑话，“而且，年轻的女士，您不觉得在我面前用‘当年’这个词有些过头吗？”

听到这话，安娜也放松了些，继而询问：“先生，这一带的治安一贯如此吗？”

“哈，这就是布鲁克林。只是时下⋯⋯”老人显然有些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安娜皱了眉，追问：“可就没有人来管管吗？即便普通的警察局管不了，那么天⋯⋯”回想起刚刚才签下的保密条例，她又将那个词吞了回去。

“天盾局吗⋯⋯”没想到老人却顺着她的话接续了那个词。

“啊，天呐！您知道！那您一定也认出我了⋯⋯”慌张浮上了女孩的脸。

“很多事情还是得眼见为实的。不是吗？玛丽小姐。”老人闻言又笑了，示意自己没有尽信了那些离实的报道。

听到这话，安娜弯眉道：“幸会！我是安娜·玛丽，也是罗刹。”

老人的脸上亦露出欣慰的笑容：“史蒂夫·罗杰斯。幸会。”

⋯⋯

“哇哦！糖果甜心！您⋯⋯”一阵不可置信的沉默过后，安娜惊喜地注视眼前的沧桑老人，“您居然是美国队长！”

“这些年过得真快。这个称号在很久以前就不再属于我了⋯⋯而且我也没想到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有个南方姑娘叫我糖果甜心。”史蒂夫失声笑道。

“啊⋯⋯”安娜的脸唰的红了，她忽然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自己这个习惯性的口癖。

史蒂夫却先笑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当然知道这是你的口头禅。年轻小姐。欢迎直接叫我史蒂夫。”

原来是个玩笑。在这之前，安娜从没预期过传奇故事里的美国队长居然是如此的⋯⋯生动？

夜晚的街道没有店铺开门，一老一少就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碳酸饮料后坐在公交站台的椅子上，然后视作酒水彼此碰杯。

“您知道吗⋯⋯您刚刚真的很像我的一位忘年交。她大约，也同你一般年纪。”安娜耸肩笑道。

“小娜。”老人的眼神里溢满了复杂的怀念情绪，“娜塔莎还是要比我们年轻些，只是我们⋯⋯都经过改造，所以才会衰老得较常人慢⋯⋯但还是会老、会死⋯⋯”似是又想到了些什么，史蒂夫感慨道，“小罗刹，这样看来，你的朋友运可比我的要好上许多⋯⋯”

“您和娜塔莎认识？我还以为⋯⋯”联想到娜塔莎的特殊背景，安娜若有所思，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顺着美国队长继续说，“我和娜塔莎确实很谈得来。但您不知道，我之前说的那个顽劣臭小子也是确有其人。”

“哈哈哈！”史蒂夫笑得开怀，“别这样说。约翰小子是很不逊，但他的坏心实在有限。”老人从大笑中喘过气，对着年轻的女孩诚恳道：“他近来很喜欢给我寄他新写的罗曼小说，还要求我帮忙配图⋯⋯不得不说，他在这上面可谓天赋卓群。每个人都是多面的，孩子。”

“您又认识！？”这下安娜是彻底不知道该震惊美国队长居然和曾为前苏联工作的罗曼诺夫特工相交莫逆，还是稀奇于他竟然也认识火狂那个混小子了。

只见史蒂夫挑起眉头，近乎自言自语道：“孩子，我不知道娜塔莎有没有和你聊过⋯⋯但这个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在人生这条路上，我们很多人都迷失了⋯⋯当然，偶尔的迷失并不可怕⋯⋯重要的是，我们要拥有自己心里的准绳。”他凝望起空荡荡的街道，声音越发低沉，“或许被天盾除名也并不是件坏事⋯⋯我们这些特工，曾经都⋯⋯都太习惯于听从指令⋯⋯却很少去问问我们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什么？”最后的几句话安娜没有听清，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的。”老人的嘴巴轻微地张合，声音越发朦胧，仿佛他的这些话也不完全是对罗刹说的，更像是某种自言自语。只见他压扁易拉罐走向马路对边的垃圾桶⋯⋯这时，一辆开着远光灯的卡车从远处驶来，刺眼的白光照亮了美国队长佝偻的身体。老人转过身，远光灯将他脸上的释然神色照得一清二楚。安娜紧张地朝街道上跑去，伸出手，大喊：“队长！”

“——队长！”安娜从梦中惊醒。自上次与美国队长的意外碰面后，她的梦中便总是徘徊着这样可怕的幻想。——他们那天明明有在公交车站好好道别。安娜摇着头爬下床，意识到自己或许是被近来的事搞得有些神经衰弱。

⋯⋯最近，网络上关于罗刹的舆论又发生了一场大逆转。起因是某个很小的自媒体在社交账号上发布了一段模糊录像——正义感爆棚的变种少女为一名风烛残年的智人老头赶跑了四个恶劣的街头变种青年，事后少女和老人还在路边进行了好一番亲切交谈。那摄影虽然抖动得厉害，也压根儿听不清楚声音，却将她的脸和特征完整记录了下来。——不得不说，这帮她在普通智人群体中狠狠拉了把好感。

毕竟，这年头，相比起权威媒体，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与自己类似的平凡人的记录。

所以现在，除了天盾局还没有要求她复职外，仿佛一切都在转好——

如果可以暂时忽略掉双方那些特别激进的主义者，那她罗刹可以说是几乎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无论是智人还是变种人平民，人们显然都更乐见到一位像罗刹一样的变种人榜样——既不利用变种能力晋升，也不歧视普通智人。至于科迪和她当年的那件事，更是被众多营销号宣扬成了一场仿佛跨越了种族的悲情恋歌⋯⋯

“她显然真心爱过那个智人男孩，只是造化弄人⋯⋯”

“如果你注意到她之后的流浪行为，哦，这无疑是一场自我放逐。”

“她就是变种人中的智人同情者！”

“变种败类！她的变种能力究竟是什么？”

“震惊！天盾的明星小队里居然又混进了一个智人⋯⋯”

“深挖红队队长金刚狼和罗刹养母魔形女的二三事～”

“我们的新偶像——罗刹！”

“罗刹与惊奇队长，究竟谁能赢得今年最受欢迎的女超英头衔？”

这几天各式媒体上光是新闻标题就看得她头眼昏花，心头一直闷闷的。前天凯蒂打电话来关心，还跟她透露在如今的小学里，罗刹俨然成为了知名度仅次于纳摩和万磁王的变种人——这二位一个是海洋世界的亚特兰蒂斯国王，另一个则是他们变种人的实权君主⋯⋯而她罗刹的名字居然能在小朋友里与其相提并论，真是不得不感慨媒体力量的可怕。

“那奥罗罗呢？别告诉我我们的暴风女神会因为跟瓦坎达国王的恋情造成支持率下降⋯⋯”安娜好奇问，带着试图岔开话题的紧张感。

“我也曾以为我们这些人里只有她才需要面对媒体。”凯蒂感叹道，顺着聊起了新话题，“想当年毕业时，你被天盾录用，我选择来这儿教书，而奥罗罗放不下故乡⋯⋯说起来她的能力也着实宛如神迹，我就知道她迟早有一日会被民众推上去⋯⋯和瓦坎达国王的亲事也算是众望所归⋯⋯你收到订婚请柬了！对吧？”

是啊，在那个倒霉的子弹炸膛之前，安娜就收到了奥罗罗的邀请，而奥罗罗甚至昨天刚和她打过越洋视频⋯⋯她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她⋯⋯

“嗯。”想到这，安娜用更轻松的语气回应着凯蒂，“那我们就到时候奥罗罗的订婚宴上再碰头。你不用担心我啦，你知道的，我妈妈的收入一时半会儿可饿不死我。”

她用说笑安抚了凯蒂，转头又接到旺达的邀约。

⋯⋯

“你还没到过吉诺沙，不是吗？这可是个完完全全的变种人岛屿⋯⋯好吧，或许得除了我⋯⋯皮特罗昨天刚出发去阿提兰，洛娜最近跟个叫阿历克斯的打得火热⋯⋯父亲又不让我一个人出门⋯⋯而且下周就是炫音在吉诺沙的首演了！你之前可说过一定要让我拿到超级巨星的签名的⋯⋯就来住段日子吧，怎么样？汤米和比利也好想见你！”

这些话看似句句都在倾诉着自身的需求，但对于王室长女而言，拿到艾莉森的签名不过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旺达她就是在试图开解她看到那些糟心报道后混乱的思绪！——安娜叹了口气，感慨着自己与旺达的心照不宣。

她最终答应了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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