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人是由什么组成的？
灵魂，记忆，与人格。
人能够死而复生吗？
秽土转生以肉体与灵魂的连结，或可暂时将前往净土的灵魂召回世间；又或者说使用轮回天生……以自身生命，换回死者。
时间可以倒流吗？
直到他彻底阖眼，死亡与时间仍是这世界上唯二永恒之物。
那么，在结束秽土转生之后，于儿时的自身身上睁眼的，他的灵魂，算是什么？
为此，千手扉间将自身与这个时间段的所有人隔离，在房间里，沉思许久。
他本以为自己应当会回到净土，那个所有死者灵魂必会前往之处。
但若是从古至今所有的死者灵魂皆处于该处，净土该是怎样一片土地？或许那是一片没有边际的辽阔世界。也或许那里拥有轮回，得以让厌倦之人洗去前世尘埃，回到人世间。
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他如今这种状况。
他已经度过了自己的时间，在人生的旅途中走到终点。
他于此处苏醒，是否代表著抢夺了这个孩子的时间？
然而，确切来说，他并不是突兀地降临于这个时间段的千手扉间身上。若要形容，那更像是意识从沉沉的思维深海之中，逐渐浮起，直到熟悉的场景刺激，才第一次，苏醒了过来。
在睁眼的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又在做那个久远以前的幻梦。他的身体比意识还更先反应过来，实践了梦中做过许多次的动作。敌人的利刃没有砍实，瓦间的鲜血仍溅到了他的面上。
在那黏腻的，炙热的鲜血中，他感受到了生命。
扉间抬起头，他已维持著这个姿势，过了几乎一天一夜的时间。酸涩堆积在肌肉与骨骼之中，当他起身时，哀哀地向他抗议。
扉间忽略了这点抗议，几步走到门前，唰地拉开了门。
炎炎热风呼地扑面而来，叮铃，簷廊悬挂的风铃叮摇晃，风吹起他的发丝。
唧唧蝉声与鸟啼声中，扉间回身，细细地看过充满了生活痕迹的房间。他闭上眼，锐利的五感捕捉到训练场中空挥木刀的声响、他听见树林沙沙轻摇，在二十年后将会穿过木叶的溪流里，游鱼跳了起来，顺著溪水朝著无法感知到的尽头而去。
再如何强大的幻境，也无法迷惑灵魂。
我是千手扉间。过去、现在、从今往后，在历史与未来中。
他——她看著镜子里的自己，千手扉间想。
她执起剪刀，握住自己的长发。
咔嚓。
-
“所以，扉间到底为什么要剪掉长发啊？”柱间不乐意地嘟嚷。
“就说是为了方便行动。”扉间说，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兄长，“兄长喜欢的话，自己留不就好了？”
“这不一样啦……”
他们并肩走在长廊上，朝著瓦间的房间而去。柱间端著托盘，心不在焉地看著自己包的饭团。
明明是要给一天没吃东西的扉间吃的，她却说要先去看看瓦间。
他偷偷地用眼角瞟妹妹。
扉间将手拢在袖子里，直视前方，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她从以前就是这样，常常摆出大人一般的模样。问她，她也只说“总觉得需要管著兄长一点，不然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
明明他才是哥哥！
他们拐过一个弯，来到了瓦间和板间的房前。
还没开门，就听到一声痛呼从里头传来。
“哎——好、好痛痛痛痛！”
“痛就不要动呀，三哥！”
柱间精神一震，小声对著妹妹道：“瓦间醒了，太好了。”
打开门，便见瓦间躺在床上大声喊疼，他差点被劈成两半，胸腹与肩头的伤口用厚厚的绷带包扎了。板间坐在他的床边，无奈地看著三哥。放有著茶水与饭食的托盘摆在一旁。
扉间刹时停下脚步，柱间差点撞上妹妹。
“？”
“啊，扉间姐！”
看见来人，板间惊喜地叫。他当然也知道扉间将自己关在房里的事，应该说，整个家中，就只有瓦间不清楚，毕竟他才刚从昏迷中醒来没多久呢。
“扉间姐吃过饭了吗？”
柱间在旁边朝著幼弟摇头，挤眉弄眼地指自己手中的托盘。
瓦间不明所以，跟著问：“扉间姐还没吃饭吗？”
扉间看著他，又看板间。在兄弟们不明所以的注视下，她沉默许久，只是用一种他们看不懂的眼神，注视眼前的景象。
不知为何，瓦间感到有些不安。是因为自己吗？他想。要不是自己大意了，或许现在已经……
他让姐姐难过了吗？
“扉、扉间姐……？”
话音还未落下，扉间快步上前，仿佛迫不及待般，抱住了瓦间。
“……姐姐。”瓦间喃喃，他睁大了眼，抬头看向姐姐的面容。背著日光，她的阴影流泻而下，淌落在他的面上，扉间没有哭泣——一如既往。她反而露出了一抹很轻很轻的微笑。
“没事就好。”她说。像是怎么强调也不够，又重复了一次，“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