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宇智波斑踏上净土时，身上还残留着被辉夜夺取身体的不适感，于是他稍稍活动了僵硬的四肢才顾上环顾四周。阳光正好，他眯起眼越过近处密集的建筑物看见植物还有河流，此时他才终于确信，净土似乎与现世别无二致。
“斑——”
千手柱间小跑着追上来，一掌拍上他的肩膀，气息不稳像在抱怨：“说好一起走的。”
宇智波斑回头对上他黑色的眼睛。柱间脸上并没有裂纹，和不久前刚见过的秽土形态不同，皮肤光滑，长发飘飘，保持着二三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年轻得不得了。斑觉得新鲜，随口问：“干嘛变成这样？受你孙女启发？”
宇智波斑说话带着几分自己意识不到的刻薄，这点和他的作战方式极为相似。一般来说，他没有击败敌人后补刀的习惯，但这不妨碍他得意地瞧上几眼对方倒地上的模样。大战五影结束，五个影趴在一起围成圈，衣衫褴褛满脸灰，不像影反倒像五个乞丐。
那会儿他忙着找带土，脚步匆匆从他们旁边路过，抬眼间顺便瞧了瞧柱间的孙女。纲手已经恢复五十多岁的外貌，以一身松垮的皮肤搭配辣妹装。他当即就皱了眉，又转头打量旁边的水影和雷影，心想自己这身战国穿搭果然跟不上潮流，又暗暗打算得找机会把这事和柱间说一说。
不过他很快就没了资格，当天他半裸着打完了四战，而他亲手教导出的小辈同样只剩一条裤衩。
柱间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在指什么，一时间有些尴尬，显然他一样理解不了后代的年龄焦虑，“不……不是我主动变成这样，是因为净土……”他想起斑并非净土常客，而自己已经把净土当成半个家，意味不明地眯起眼睛：“你不如好好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斑闻言皱起眉头，这实在不是柱间该说的台词，但一时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索性找了个能反光的平面打量起自己——那张脸保持着三十来岁的青年模样——正是执念深重的年纪。斑了然，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见好友这副模样，柱间心里着实没底，想起斑在前往净土前说得那番话，看样子斑压根没放弃对忍界来个大革新，保不齐某天他就找机会重返人间，即使无限月读是骗局，也还有无限天照无限别天神，走向和平的方法千千万万，斑根本不介意多尝试几次。柱间被自己的念头吓一跳，随即冷汗直流。
“去看看泉奈吗？”柱间问，“他很想你。”净土有泉奈，斑也许会为泉奈停留。
“嗯，当然，但是不是现在。”斑点头，转过眼盯着净土入口处，脚跟踩着地面，“那小子呢？”
“谁？”柱间跟不上斑的脑回路，“带土吗？”
斑冷笑：“臭小子，我在辉夜的意识里全看见了，说是要去当什么火影，结果还是死了。”他又气笑了一样摇摇头，“谁给他的胆子背叛我。”
斑称呼带土仿佛称呼一个小孩，而这小孩作恶多端，在不久前差点毁了忍界。想起这事柱间就一阵后怕。
宇智波带土做十尾人柱力那会儿一连轰了好几个尾兽玉，像拿到新玩具的小孩，但这玩具本该是给小孩的爷爷准备的。忍者联军招架不住，被水门用飞雷神带着全逃去了外边，只剩斑和柱间还在攻击范围里。宇智波斑懒得躲，千手柱间则是被牵制着躲不了，一时间尾兽玉的伤害几乎全落到他们头上，那场面堪比六千亿起爆符的连环轰炸，柱间只来得及看见斑笑了一下就失去了意识。
秽土体像纸屑一样飘散着等待重组，两人动弹不得，只有嘴皮子尚且能上下一碰。宇智波斑一开口就问：“这我孙子，怎么样？”
说着他一挑眉往上方示意。宇智波带土稳稳地飘在天上，皮肤泛着莹白，伤痕像鱼鳞一样起伏，拥有六道之体非人间造物，下身却又套着一条破烂的黑裤衩。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千手柱间当即闭了眼，假装自己的声带还没修复好。他知道斑把与自己一较高下的执念延续到了孙辈，而如今看来斑鸡娃确实颇有水准，从吊车尾到写轮眼天才，从中忍到六道级忍者，而斑这个长辈在前往战场之前还顺手打趴了自己的孙女。柱间沉吟半天，憋出一句：“不错啊，说不定他有个爱玩炸弹的朋友。”
忍者联军在不远处集结再次向带土进攻，他们也装模作样地过了几招。斑突然说：“我刚才见到大野木了，他现在在做土影。听说他正好有个玩炸弹的孙子。”柱间顿时感慨万千，时光一晃而过，死去活来数十载，一转眼同辈人都有了后代，只不过都不知是从哪儿捡来的。
两人在净土的入口处等了好一会儿，斑看上去早就已经不耐烦，脸色黑如锅底却没有走的意思。“还要等吗？”柱间提醒，“可以先回宇智波大宅，一会儿让他直接过来——不过按理说他应该早就到了。”
斑冷哼一声：“和他那小女朋友约会去了吧，我还想让他见见泉奈，看来他不领这个情，那么就算了，我看他也不必和我们住一起了，反正他有神威——走吧柱间，我们回去先喝一杯。”
斑抬脚就往前面住宅区的方向去，柱间叹了口气只得跟上。周身景色不断变化，两人走过一架桥，又沿着草坪中间的小路绕过亭子，正要进大门时却见迎面正走来四个人。
“他真死了？！你确定？”
迪达拉侧过头大叫起来，表情狰狞，发丝随之晃动露出那只机械眼。
“确定，”宇智波鼬不动声色地朝另一侧移了几步，“别冲人耳朵喊——宇智波族地一早就传遍了。”
“没想到……”小南低着头眼神恍惚，两朵蓝色眼影更显得她面色憔悴：“我用了六千亿起爆符也没能杀死他，不愧是宇智波斑……”
“六千亿？！”迪达拉听了这数值也惊了片刻，“……亏我自爆的时候还担心他死了。”
宇智波鼬假装不知道他自爆是想炸死自己弟弟，面不改色道：“用了那个吧，伊邪那岐，宇智波家的禁术。”
“没错，”小南叹了口气，“他总是有很多手段。”
“毕竟那是宇智波斑。”长门赞同地点头。
“你们都知道阿飞就是宇智波斑，该死根本没人告诉我，”迪达拉气得咬牙，“只有我被他耍得团团转，他还说他是什么暗恋前辈的女高中生——明明作为战国人连小学都没念过……”
“女高中生？”
迪达拉话音未落就发现面前的光被挡住，身体顿时笼罩在一片阴影中，抬头只见一个炸毛的黑发青年正皮笑肉不笑地发问：“你说宇智波斑是女高中生？”
迪达拉谨慎地后退几步，眼前的青年发量可观，以至于整张脸都笼在暗色里，眉眼精致下巴削尖，本是秀气的长相却又因为气质显得十分凶恶。他眼珠一转，目光在四个人身上一一扫过，然后停留在长门身上，带着些许长辈的口吻说教：“长门，这就是你找的同伴？”他顿了顿，又笑起来：“看来你很喜欢我给你的眼睛，到了净土还用着。”
长门愣在原地。小南和他说过她与宇智波斑的最后一战，那时斑告诉小南，那双轮回眼并非长门自己的眼睛，而是宇智波斑给予他的。莫非，莫非……他与小南对视一眼，小南表情严峻，甚至已经做出了防御姿态。
“我说……”柱间对斑恐吓小孩的幼稚行为颇为无奈，犹豫片刻还是劝阻：“斑，你把他们吓坏了。”
“斑？！你是宇智波斑！”迪达拉一阵惊骇，眼前的青年和他熟悉的队友并无半分相似，但他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权当是大蛇丸那样借尸还魂的小伎俩，气势汹汹地冲向前：“这么说你是阿飞？他们全告诉我了，你是宇智波斑……你竟敢骗我，可恶的宇智波——”
柱间正想说这话听起来怎么如此熟悉，就见斑指着面前的小孩满不在乎地与他对话：“柱间，我们那时候还说呢，这不就见到了。这个就是大野木的孙子，我后来去神威空间找带土的时候看过资料——他确实和带土关系不错，平时爱玩点小鞭炮。”
“柱……柱间，忍者之神千手柱间吗？”长门与小南窃窃私语。
“的确和终结谷的雕像有几分相似。”宇智波鼬面无表情地搭腔。
此刻的宇智波斑展现出十足的长辈威严，气质也与此前大相径庭，迪达拉这才生出几分此人是忍界修罗的实感，一时间又气又怕，连对方贬低自己的艺术也顾不上了，结结巴巴地发问：“带土……带土是谁？”
“我好像听过，”宇智波鼬努力回忆族谱，从记忆的角落中找到了这个名字，“宇智波带土，第三次忍界大战里牺牲的宇智波族人，卡卡西前辈的队友，他的那只写轮眼就是从带土那儿得来的。”
“佐助的哥哥吗？”斑的眼神轻轻从宇智波鼬身上掠过，然后又垂下眼眸冷哼一声，“这些年带土行走忍界都用我的名号，到头来就连身边亲近之人都不识得他，难怪他那时候拼命也要舍弃这个名字……”
斑还没感叹几句就听见柱间在喊他：“斑，你看那两个人……”斑回过头，不远处两个小孩正手牵手走过来，男孩戴着橙色的护目镜，女孩留着短发脸上还抹着紫色的油彩。只不过男孩几乎把视线死死黏在女孩脸上，对四周人和物毫不在意，还时不时低头抹一把眼泪。斑了然，轻笑几声，待他们走近些便直接开口叫住了他们：“带土。”
宇智波带土闻言颤了一颤，抬头的动作僵硬得像卡壳的录像带，看向宇智波斑的眼神充满不可置信，他先是应激一般后退几步，然后立刻伸手把琳护在身后。
宇智波斑对他这一系列反应视若无睹，反而迈了几步走上前去，欣赏够了小孩惊惧的表情又慢悠悠在他身前蹲下，露出一个有点邪气的笑容：“变成小孩了啊，带土。”话音未落，他隔着手套摸上带土的右半张脸，这里原本布满疤痕，但他们在净土，伤痕也随着仇恨与执念一起烟消云散了。
斑眯起眼睛，手沿着带土的脸颊往下滑，像轻柔的抚摸，随即用力叩住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用一种深沉中带点惊讶的语气叹道：“……原来你小时候长这样。”
“都到了这个地步，你究竟还想做什么……”带土压低嗓音，双眼狠狠瞪着斑，一副要与他鱼死网破的架势。
“眼睛。”斑淡淡提醒道，“没必要这么防着我，我不会对你的小女朋友做什么。”
“女……女朋友？！我和琳才不是那种关系！”带土这才刚发现写轮眼在面对斑时无意识打开了，深感一阵丢脸，还没来得及关上，又因为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闹了个大红脸，一时间万花筒转动得更快了。
“是吗？”宇智波斑笑着眯了眯眼，手指隔着眼皮按压带土的眼球，连带着擦过睫毛，这使带土回忆起斑在神威空间里挖走他轮回眼的触感。
是时，斑的手才刚从他胸口抽出来，带土失去支撑重新摔回地上，冷硬的水泥地狠狠挫伤了他的膝盖，他忍住痛呼但心脏处传来的阵阵绞痛使他止不住地喘息起来。他一手捂住心口，另一只手臂撑着地面挣扎支起身体，肩膀随着关节颤动不已，汗水和生理泪水很快模糊了他的视线，然后顺着下巴滴落，他透过这层虚影看向斑，就如同这十八年来隔着回忆瞻仰那模糊的影子。
斑的下半身还没有修复完全，比起死神更像一道幽魂，带土恍惚中以为自己仍身处幻境，直到那人强硬地靠近他，用那只镰刀图案的写轮眼与他对视，带土从那只眼睛里看见了初次见面时斑握着的镰刀，也看见了缠满绷带的自己，而在这一秒他们的眼眶里装着同样的眼睛。十八年日夜如流水，带土想起遥远的月光与镜子里的脸，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拼命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我不是你。”
随即他再次尝到了口腔里铁锈一般的血腥味，他看不清斑的表情，只能隐约察觉斑朝自己伸手，与自己靠得越来越近，替自己拭去了眼泪。带土眨了眨眼睛，泪珠在眼眶里滚动几圈，有点像冰的质感，他意识到这是斑冰凉的指尖。光晕散开，他颤抖着嘴唇，好像有什么液体顺着嘴角淌下，他看见斑露出了那种怜悯而冷漠的神情，仿佛在看一条落水狗。
“你已经忍受太多了……在美梦中醒来吧。”
斑残忍地下达了最后通牒，紧接着向黑绝使了个眼色，带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心脏就重重跳了两下，一阵剧痛顺着血管传遍全身，好像一个小型天碍震星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他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意识在疼痛中逐渐消散而去，他知道是黑绝在夺取身体的主导权，意识模糊间眼皮被掀开，神经处撕裂的痛楚也变得模糊，有几秒钟他怀疑这一切都是某种错觉，他甚至还感觉有什么人在抚摸他的头发，不过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眼睛拿回来了，就别随便送人了。”斑松开手，触感消失的瞬间带土才回过神来，眼睁睁地看着斑从自己面前起身，走到柱间身边，而更远一点的地方还站着自己的同事们，自己就这样在他们面前与斑上演了一出爷慈孙孝的情景剧，更别提身边还有琳在看着，带土顿时只觉颜面尽失。
“带土？你还好吗？”琳担忧地问，两人牵着的手不知从什么时候松开了，带土也不好意思再牵上，只好傻笑着挠挠头说：“我没事，不要总替我担心啦。”
斑闻言嗤笑一声，双手环胸只留给带土一个刻薄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不来看看你的同事？他们可是专程来找你呢……阿飞。”
阿飞？他怎么会知道？！带土打了个激灵，顿时生出一种被长辈喊出网名的羞耻感，抿着嘴向前几步。迪达拉把脑袋凑过来，手指摩挲着下巴作出一副思索状，然后举起拳头，语气隐忍额角抽搐：“这么说，这家伙才是阿飞……”带土看见自己昔日搭档的表情逐渐扭曲，眉头紧缩称得上一句凶恶，顿感不妙。
“诡计多端的宇智波，竟然真的耍了我两次，不可饶恕……”迪达拉气急败坏要过来拎带土的领子，却不想被宇智波鼬拦住，他装作听不见迪达拉的大呼小叫，默默在心里算辈分，开口就是一声小叔叔，带土听得心里发毛，宇智波鼬一向是这种先礼后兵的人。
“小叔叔，我替你打了这么多年工，你却转头诱骗佐助，你知道我弟弟是一张白纸，可以被轻易染上任何颜色……”宇智波鼬满脸不赞同，“这样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柱间在心里冒汗，可千万别让他知道自己三言两语哄得佐助冲过去挨了斑一刀……他的长辈颜面一时有点挂不住，想要寻求安慰，一回头却发现斑正乐呵呵地看戏。
“带土，你看大家都不待见你，那么你就和我回去吧……”斑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垂眼看着带土手足无措的模样，一开口语气更加恶劣：“爷爷会保护你的。”
此话的恶心程度可谓登峰造极，带土如遭雷击抬头就想骂，却正好撞上小南朝他抛来的不知第几个白眼，想起自己对他们的恶劣行径，又蔫了一般颤颤巍巍垂下头。斑伸手无比慈爱地揉揉带土的脑袋，把他揽进怀里靠在自己腰上，这让带土真的感觉自己在给斑当孙子。他吸了吸鼻子，静静听着斑说话。
“你和我回去，我会给你安排住的地方，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一会儿进门先去见一见泉奈知道了吗？”带土敷衍地点点头，面露嫌弃，正打算把这句话的每一个标点都吐槽一遍，就发现斑捏住了自己的脸，阴恻恻地盯着他，“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先聊一聊你对我名誉的诋毁问题对吧，爱慕前辈的女高中生？”
宇智波带土暗叫不好，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