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7
意识在黑暗中浮沉，似乎有人在轻轻抚摸他的眼睛。
额顶上方传来一声短促的轻笑，很轻很轻。但佐助却还是瞬间回复了意识，然而，睁眼的动作却在下一刻被阻止了。
分明那只手只是些微贴覆住他的双眼，轻飘飘毫无重量，但他的眼睛却如同被死死黏住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睁开。
“早上好，佐助。”一个莫名熟悉的声音回响在了耳畔。
几乎下意识的擒住那个人的手腕，身体发力试图完成跳起擒拿动作的同时，佐助却发现他身周毫无借力。
像是漂浮在水中，但四周却泰然一空，没有丝毫水的存在。
张开的手掌也在同时抓了个空，根据感触的判断，对方手腕应在的位置却无法被实际抓住，只有一种半是实质半是虚幻的触感。
佐助手掌狠狠攥紧，却只是徒劳。
似曾相识的无能为力感再次浮上心间，他再次听见了那个笑声，伴随着半是感叹半是安抚的温柔音色，轻飘飘地传入耳中。
“人类说，每个相遇都是命运写好的剧本，佐助，这就是独属于我们的戏剧开幕吗？”
“什么人！”话语问出口的同时，记忆猛然归拢，佐助的眉头骤然拧起，“我刚才不是在战斗吗？外道魔像……”
是了。
在他狠狠叫嚣、对这个世界叫嚣后，在千鸟锐枪即将贯穿目标死点的前一瞬，他失败了。
外道魔像依然好端端的，反而是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了这里。
佐助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嘴唇便只是微不可查的翕动几下，沉沉暗色里，思绪只是无边无际的发散着、消弭着。
不再在意对方的身份，不再关心当前的处境，他只是无力的垂下手，茫然地任由身体静静悬浮着，任凭双眼被那只手捂着。
不想改变什么，也无力改变什么。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你的问题还真是难以招架呢。《社交礼仪》说，第一印象决定90%的人际关系，要想既给佐助留下一个好印象又要认真回答，真是令人两难呢。”那个声音依旧轻飘飘，却莫名带着一点恶劣的捉弄意味，“不过好在，我不是人。”
似乎是疑惑着佐助的安静，那个声音很快再次解释般响起。
“首先，请容我说明，我对你毫无恶意，而且你的身躯正处在一个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佐助似乎想要了解的具体一点？嗯……”
对方的微微沉吟里，窸窣的纸页翻动声响了起来。
“详细来说，我把你的意识拉到了这里后，对你的身躯做了保护措施，即便放在那里不管也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但显而易见，你的主人公朋友并不想对此做出冒险尝试，因此，在他和我的双重保护下，你是绝对安全的，可以放心和我进行接下来的谈话。”
“当然，在那个漫画世界规则的保护下，虽然可能会受伤，但你的主人公朋友也绝对不会死。”对方很快补充道。
依旧的默不作声里，佐助只是木然闭目听着，手指都没有抬一下。
“显而易见，信任需要时间的积累，同时又很矛盾地，我接下来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向你灌输很多内容，但不幸地，我没有足够的时间——我无法在这里撑太久，所以，我请求你能够凭直觉而非理性来判断我的话语。”
“……拿开你的手。”佐助终是开口，“没兴趣听你废话，我要离开。”
对方无法判断男女十分中性的温柔嗓音短暂沉默一会，转而叹气。
“请原谅我的无礼，佐助。然而，捂住你的眼睛，是一种保护，确保你不要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至少，请你听完我接下来的话，再做决定要不要离开，好吗？”再次响起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安抚意味，尽可能地用和缓却不慢速的方式讲述着，“你不好奇你没有成功杀死外道魔像的原因吗？那是因为——”
噙着安然笑意的语调，对方悠然地进行着讲述。
“我利用那个漫画的世界规则阻止了你的自杀行为，同时漫画世界也利用了我的举动阻止了它的命运被打破。”
“……？”佐助下意识想要抬头，却由于依然被捂住眼睛，无法看到任何东西。
并不算长的一句话里，尽管难以判断真假，却无疑包含了庞大的信息量。
尽管对方身份不明，但上面的那些话都无疑表现出对方有奇特的能力——不声不响就将自己拉到了这个还没来得弄明白是哪里的鬼地方，同时对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而且，“那个漫画世界”的种种表述，都暗示着这里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世界了。
这……
模糊而久远的异世界记忆下意识的在脑中一幕幕扫过，佐助暗暗皱眉。在暂且假定对方说真话的前提下，其中的话语便十分耐人寻味了。
“自杀？”佐助皱眉，“什么意思？”
“你的信任于我而言弥足珍贵。”对方的语气带上了几分释然，“还记得吗？在你上次足够接近这里时，我曾试图做出过提醒。”
记忆如潮水般归来，佐助瞬间回忆起了一幕。
那是在他砸完大蛇丸的基地后，因为过度使用直死之眼的力量昏睡过去，耳畔那个断断续续响起的声音：“世界、锚，不要杀死未来。”
“是你？”如同被揭开了帷幕，无数疑问再次于内心升腾而起，佐助追问，“你究竟想说什么？又为什么要说那些？”
“不要试图杀死既定的未来剧情，因为，这个世界是你的锚点。换言之，既定的漫画剧情并非你要对抗的对象，或许与你的认知相反，正是漫画剧情框架的存在，才使得这个世界保护了你。”
……保护？
佐助尽了很大努力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佐助，难道你忘记了吗？”察觉到他的不屑一顾，那个声音诚恳非常，但笑意却愈发明显，“你随时都可能会消失。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身为漫画人物的你，只有在原有的世界规则下，才可以被束缚住。只有让束缚住你的力量与要你消失的力量做出抵抗，达到平衡，才能维持你的存在。想要活下去，不是你的愿望吗？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越说越离谱了，而且，是句句都很离谱。
佐助试图扯动嘴角，却没有成功。
“这两股对抗的力量里，其中，关于维持你存在的那一方，我想这并不难理解，那就是这个世界对你的约束。你已经在种种尝试下发现这个世界的未来漫画剧情无法改变，但在某种意义上，它却是对你的保护。而所谓让你消失的力量……”似乎是轻轻按压了下他的眼睛，那个声音再次继续，“正是你此刻所处之地，也是你眼中直死之魔眼的力量来源——”
“你现在的所处之地，你可以称呼它为「 」。”
佐助：“？”
“没错，它是「 」。当对它进行命名时，它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但为了方便理解，我们还是可以用根源之涡、或者阿卡夏记录等来代指它。”
“一定要说的话，万物有因便有果。借用人类‘大千世界’的比喻，若大千世界中的一切存在可以称之为‘果’，那此刻根源之涡便是万物之‘因’，但同时，反过来说也成立。换言之，此地是万物的起始，也是万物的终焉……”
“我……”分明听起来平淡无波，脑海里却跟随着那讲述的进行，似是有虚幻的力量一圈圈荡漾而起，越来越大，让他不由有些痛苦地试图捂住头缓和，“我不明白。”
随着那个声音不再讲述，这痛苦便奇异般地得到了缓和。
“ 这本来就是一个无法描述的事实。看来，我也没法做出太多讲述，除非你能自己回想起来。”
些微叹息响起。
“总之，这里代表着极致的力量，并非渺小而脆弱的人类可以踏足之地。所以，在那个时候，你的灵魂接触这里的一瞬间，便行将崩溃了。嗯……不如说，佐助还真是出人意料呢，在那种情况下，居然还能想出那种办法，躲进一个对你有最大约束力的世界。”
这个话题上，那个声音没有再过多纠缠，只是在佐助或痛苦或茫然的状态里，抓紧时间解释着。
“因此，你既有借助根源之涡的力量打破这个漫画世界束缚的能力，也同时会因为使用这份能力，随着剧情束缚的不再，导致你自身因打破平衡而消失。”
“所以，我才会说这个漫画世界的未来于你而言是「保护」。而阻止你杀死外道魔像——未来的十尾，是因为你打破世界束缚改变整个未来的同时，也会让「保护」直接消失，这无疑也会导致你同样直接消失。从这个角度来说，改变未来是一种自杀行为。”
那个声音转而道。
“但事实上，因为束缚力量的存在，我不确定你现在的力量是否足以真正改变未来，但我却依旧无法眼睁睁看着你冒险。因为，就算你无法一瞬间打破世界的规则、改变未来，你的世界也只会以一种更扭曲的方式来实现应有的未来，而这无疑会加快你的消失。”
沉默了一会，明白了对方逻辑后，佐助半晌才反驳：“可是我曾经改变了白和再不斩的命运，我也提前杀死了团藏。”
“若以此比作世界之树，剪定枝叶不会影响树的生长，但伤害到树的躯干便是禁忌行为了。”
或许是见佐助依旧沉默，那个声音继续开口。
“所以呀，佐助，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按照漫画的发展，老老实实地不试图改变就可以了。若是你来到了这本漫画的终局——我指的并非续集的结局，你只需要收集神树果实，届时，我会帮助你真正摆脱这里的束缚，让你获得你一直心心念念的自由。这样不好吗？”
“我拒绝。”佐助干脆道，“我要离开这里。”
对方的话语便短暂停滞了一下。
“为什么？佐助，你处于危险之中是事实。”好半晌，那声音终于不再隐含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微微困惑，“虽说有功者不可自伐，但你能够活下去，包括在这里和我对话，我的帮助都不可或缺。你可以不相信我，却不应忽视我的诚意，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活下去。”
“我看起来很好骗？”佐助嗤笑一声，“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我都没求你帮我，少在这对我指手画脚。”
“这样吗？确实是很有宇智波佐助风格的回答。只不过……”
“少废话，我要离开。”干脆地打断，佐助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怎么离开，但根据你的说法，这里很危险而且你没办法撑太久，同时你又很需要我活着，那我只需要等到时间结束就好了。”
捂住佐助眼睛的手幅度很小的颤动着，似是对方在轻笑着摇头。
“我会用时间证明，有些信任值得等待。但在那之前，我曾经得到过一个预言——那是连神明都无法违逆的预言。佐助，有兴趣一听吗？”
许久没有得到回答，见佐助只是用实际行动表现了自己的不感兴趣，那个声音却依旧不带丝毫愠怒。
“这正是你对我不信任的最大根源，你既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知道我的目的。而在那个预言里，我发现帮助你就是帮助我自己，这才是我主动想要帮助你的最大原因。至于我的身份——并非我不想介绍，而是我并没有一个名字。”
对方的声音柔和几分。
“若是有机会——不，根据预言，我们终会相见，到那个时候，我很期待你可以赋予我一个独特的名字。”
佐助却依旧闭口不言。
不仅如此，似乎感受到了他下意识把眼睛转向一边的不屑动作，那声音再次轻轻叹息而起。
“或许你并不知晓，但无论是那本漫画，还是你的世界，我都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你。也因此，无论是你的表情，还是你的沉默，本身都已经足够说明一些事实，比如——”
“佐助，你似乎有很强的自毁倾向呢。”
这次，并没有再等待佐助的任何反应，那声音便笑吟吟再次接了下去。
“但事实上，对于‘宇智波佐助’这个漫画人物而言，自毁却并非是他的行为逻辑。于他而言，死亡固然无所畏惧，但死亡本身却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而已；同样，以他的骄傲而言，死亡也绝非逃避，不是吗？
“然而，若把‘宇智波佐助’作为真实存在的人物来对待时，我却能从人类的相关研究书籍中翻出大半本与你心态转变相对应的篇章与条目。 ”
簌簌的书籍翻页声里，佐助眉心蹙起。
“认知失调，这个看起来很合适；世界虚无主义，嗯，这个也很贴切；存在性危机、现实感丧失、本体论困惑、形而上的迷茫、身份认同危机、幸存者内疚、存在性孤独……这种情境下，根据你过往的经历来看，无论是情感的聚焦与转移、或是代偿性执着、认知重构的挣扎、还是心理锚定现象……，都能很好解释你的行为逻辑，并进行推断，从而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你拒绝我的根本原因，只是单纯的以试图对抗命运、或者想要拯救哥哥为借口，最终达成自毁这个结局而已。或者反过来说，只是想以死亡为手段，达成最终的自由与哥哥的存活而已。
“我们不妨抽出其中一环，并且由我来告知你真相。那就是——”
手指轻轻敲击在硬质封皮的笃笃声里，那声音的主人微带笑意。
“在这个世界的规则里，宇智波鼬，结局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