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88
静默无语中,始终保持闭目静静悬浮于不知名某处的状态,佐助始终沉默。
而随着那声音的主人一句句话语的落下,他也愈发沉默起来。
直至最后,如同整个人都沉在了湖水里。
“我注意到你似乎研究了己生转生的忍术,这忍术的主体将在未来指向谁,结果不言而喻。老实说,这很有趣,以此为出发点,我也十分期待你们人类所做出的种种精彩演绎,这如同一幕幕真实戏剧。但很可惜,即便你愿意牺牲自己救下你的哥哥,结局也只会失败。”
“为什么?”佐助最终还是问出了声。
“我想,你自己也很清楚,不是吗?就像主人公的那位师父注定要死去,为主人公的成长铺路一样,你的哥哥也注定要死去,为你铺路。他们都是属于必须要死于剧情里的人物,如果他们活下去,将会对剧情造成很大的改变,这是既定未来的世界所不能容忍的。”
仔细端详佐助的表情半晌,那个声音的主人再次开口,这一次,内容是佐助无法拒绝的条件。
“我确实说过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中,宇智波鼬一定会死,但你有那份力量在,却又未必如此了。因此,我可以在救下你哥哥这件事上出一份力,来进行援助,确保你一定可以救下你的哥哥,不过来完成这件事的主体依旧是你。而我,只希望你能满足我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
佐助久久沉默着。
这些话从头到尾就像是在自相矛盾,十分自然的避重就轻里,只为诱导他做出某种行为、达成某种结局。
“不必如此戒备,你不妨先听听我的请求,就知道这件事于你而言实在是轻而易举。”那声音依旧带着笑意,“我的请求很简单……”
“我同意。”
似是有些惊诧于他的转变与干脆,抚在他双眼上的手掌微微收拢一瞬,而后那语中才带上自然笑意。
“甚至不听我的请求,便如此轻而易举的同意么?就不怕我提出很糟糕的请求吗,佐助?”
“糟糕?”
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佐助低低重复一句,忽而慢慢低笑起来。
还有什么是比现在更糟糕的?
“难不成、你还是好意?”
难道还是不求回报?可又有谁是出于不求回报的好意了?
所有人,所有利用他的人,所有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把他当成棋子的人,难道都是不求回报不成?
而表示善意的人……
小樱,那个在漫画里和他结婚的人,想要的只是恋爱游戏而已。说到底,真的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吗?
卡卡西,对他释放的善意,对他单独的教导,不过是出于对宇智波带土的移情。所以,看到同样有写轮眼的宇智波佐助,才会忍不住加以关注。
真的很可笑,难道这样就可以弥补那个他认知里早就死掉的带土了吗?
鼬,真的不想说什么了。
去死吧,尽管去死吧,带着一切遗憾去死吧。
不。
活下去吧,尽情活下去吧,就这样带着一切痛苦活下去吧。
而鸣人……
长久的沉默里,佐助的表情变换几瞬。
不过是因为两个人都是同样的孤独,同样的处境,鸣人便给予了一切善意。
不想看到佐助如此茕茕孑立、心神彷徨,是因为鸣人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形影相吊里、光与影中的那个自己。
他不想看到那个自己如此。
不想看到佐助众叛亲离、凄惨死去,因为好似互为半身的两个人中,佐助的死,会让他兔死狐悲。
他不想看到那个自己如此。
鸣人不求回报。可又因为不求回报,所以鸣人为了他自己,不愿放弃,也不会放弃。
他的善意是如此的简单,可却比所有人更为沉重。
沉甸甸的,如同枷锁,需要他宇智波佐助用后半生来还。
在那个时候,从后来的漫画中看到的,在佐助加入晓组织后,在佐助试图抓走八尾后,木叶所有伙伴都要处决他,包括小樱——
“憎恨就到此为止吧,能接纳你憎恨的人只有我,那时,我就和你一起背负着这份憎恨,然后一起死!”
鸣人却如此说着。
“唯有用拳头才能让我们相互理解。”
然后,只要能相互理解,憎恨就能消失——
要不就在另一个世界互相理解,不然就用拳头。是啊,他和鸣人确实是那样做的,在终结谷,用拳头相互理解了。
可然后呢?
为什么,相互理解后,自己却依然如此憎恨呢?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荒唐与可笑。每次只要稍微想想,便会不可自拔地深陷于痛苦,深陷于绝望。
可偏偏,在这个漫画世界里,这一切的痛苦与绝望,才是最大的荒唐与可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不想再回忆任何往事,他不想再做任何思考,他只是想放空一切,他只想笑,便无需压抑自己地笑了出来。
真的无所谓。
不管谁要他死,他都要对方死,别人有能耐杀掉他,那就尽管来。
那种蛊惑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一切都无足轻重,真假早就失去意义了。不论对方有什么企图,话语中有什么陷阱,现在都已经毫不重要了。
算了吧。
“无所谓,我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你的来历,但你却一定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现在也好,将来也罢,每个人都想从自己身上获得什么。
佐助不知该安静,亦或是该继续随心所欲地大笑:“那么,就尽管来吧,只要你有那个本事。而我——”
“我不在乎。”
这次,沉默的人换成了那只手的主人。
“是吗?”
这次,对方的声音没有戏谑,也不带笑意,只是很轻很轻。良久,那个声音才再次带着叹息响起,空灵又纯粹。
“好吧,在根源之涡的见证下,我与宇智波佐助将达成以下契约:
“我愿尽全力帮助宇智波佐助,直到他的心愿——拯救宇智波鼬得以实现。作为交换,当宇智波佐助面临生死抉择之时,若我做出相关请求,他会放弃求死,改变心意,就此选择活下去。”
……佐助万万没想到交易的内容竟会如此。
他无法想象,这样的交易里,对方要用怎样的手段,才能达成原本的目的。但无论如何,佐助依然承认了契约。
“那么,契约就此生效。”
最后的结语里,那声音一锤定音。
好似已经达成了所有目标,不待他发问,那声音便主动娓娓道来。
“接下来,我希望你能看一眼这里。记住,只能看一眼。你将会明白,要想救下宇智波鼬的唯一方法,就是彻底杀死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让我想想……”
丝毫不理会佐助瞬间升腾而起的怒意,那声音重新挂上戏谑:“是,与命运交易的人,终将成为自己标价的囚徒;还是,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请心平气和地听我说。我要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你看到、得到那部分力量的同时,也会少许打破维系你存在的平衡,而就像及时反馈的跷跷板,你的存在会立刻偏向于消亡。
“但,请不要畏惧,因为我的作用正基于此。虽说你可能会直接消亡,但我赌你不会。因为在我所见的预言里,我们会在不久的未来里以某种形式相遇。”
佐助只觉得覆盖住自己眼中的手在松动,那份迫使眼睛如胶黏一般的力量也是如此。
“那么,祝你好运了。”
最后的最后,对方如此轻轻说着。
他缓缓睁开眼睛。
那是一只半透明的手,在逐渐远离的指缝间的斑驳视野里,映入他眼帘的首先是一个同样半透明的人影。
那像是一个人类小少年。
白发微微散乱着自然垂搭在肩头,与方才带有诸多情绪的语气相反,那张同样半透明的面孔上不带有一丝情绪。
少年只是用一双写有奇特纹路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佐助。
而在那个半透明的人影身后,什么都不存在。
是真正的不存在。
既不存在光明,也不存在黑暗。
???
是白色。
???
是一切。
???
是虚无。
???
是「 」。
他什么都没看到,可他又看到了所有。短短一瞥里,意识却好似被无限拉长,不知沉沦去往何方。
…………
他看见神明在创世。
…………
陵谷孕春,尘海生澜;爻林生卦,谶纬涅槃;羲和驭晷,宙合鸣泉;渊渟泽涌,禹鼎烹川。
纯色黑暗里,闪烁着无数星芒的黑暗里,神明在互相交织的世界里重叠,被密密麻麻的线条交织交织着裹挟在一起,拔地而起。
世界因祂们发自内心又非出自本心而自然律动着、轮回着、运转着。
金黄日轮毫无规律地升腾着,如同套印失败的版画,试图逃脱于反复脱皮的大地。他们撕咬在一起,纠缠在一起,互相吞噬在一起。无数交叠又缓慢分离的场面在一秒内发生,却又在几千年间延展。
世界在消亡又重生,生灵在哀嚎里出生,又在神灵脚下欢笑着消亡,无穷无尽,无休无止。
光芒与黑暗被创造而生,人类的世界消亡殆尽,绿色与蓝色大海又翻腾着在巨大佛陀脚下卷起向上。
第一天,最后一天,终焉与起始交织,永劫回归。如同无数交织在一起的衔尾蛇,密密麻麻地冲击在视网膜,在脑海,在无尽的光明与空白。
星霜改易,寒暑迭嬗;丘壑移位,陵谷变迁;石烂松枯,岩髓枯竭;潮痕蚀骨,波磔沉埋。
…………
他看见神明在消亡。
…………
无数世界的诞生与毁灭的意向里,无数信息洪流疯狂灌输而来,他听到了什么声音。
原来是自己的惨叫。
他看到了自己。
无垠虚空里,黑发白肤的少年一手撑住脸颊,与先前耳边回荡的一切嘈杂截然相反,他只是在无边静谧之中沉沉睡着。
直到不曾停歇的惨叫回荡在这个空间。又或者,这惨叫又只存在于脑海。
可在绝对的静谧中,少年的眼睫毛轻轻抖动着,如同苏醒的前兆,如同死寂里涅槃。
少年也的确如期苏醒。
眼皮轻轻掀起,那淡蓝色的眼眸便无波无澜地瞥向了一端。
他的脸上没有欣喜,没有疑惑,没有惊讶,没有悲伤,没有憎恨,没有愤怒,没有恐惧,没有厌恶。
既没有希冀,也没有绝望。
淡蓝色的眼眸中光华扩散,倒映万物如蝼蚁。
似是虚幻,又如同实质,淡蓝色的波纹层层荡开,佐助看到自己的正沉浮的身影在其中急速湮灭,却又在蓝色的世界里溃散重组,化为重叠两半——
半是腐朽,半是新生。
似是在看着自己,又似是在看着因果,少年只是目空一切,无喜无悲。
他再次漠然地阖上了眼睛,只身影淡化在远去的虚无里,陷入沉沉睡眠。
或是烟顷,或是永劫。
身周的一切都在急剧变化。不变的,只有耳中回荡的痛苦大叫。
因灵魂要被源源一切的信息挤压接纳而发出的痛呼。
但不够,没有停止,一切都没有停止,大脑似乎要爆炸,似乎下一刻就要爆掉,自己仿佛被裹挟在知识与真理的泥石流里,或者被裹挟在即将被撑爆喷薄而出的脑浆里。
不可直视。
不可承载。
不可言说。
不可理解。
……………………
尽管只有匆匆一瞥,他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切,可一切的一切,却也都无法理解。
无法遏制也无法停歇的痛苦里,他感到自己的眼睛再次被轻轻覆住,又轻又柔的叹息声回荡在难以分辨、难以理解的洪流里。
远去。 回归。
有什么在流下来。 是血。
有什么在喷出来。 是血。
有什么在吐出来。 是血。
“……………………”有声音模糊地响起。
已经疼痛到麻木的头部里,眼睛的疼痛却不知为何更为明显了。破碎在口中的短促痛喘难以理解,无意识用力按压着头发的十指也无法理解。
“……到底……对佐助……做了什么!”
不知何处传来的遥远重叠声里,佐助无力分辨,只是冷汗淋漓地抬起头,试图大口喘气,却被口中的血沫呛地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呕……”
于是再次下意识弓起上半身,挣扎着呕出血来。
有人在拉着他,在拼命拉住他、浑身颤抖地扶住他。
“不可饶恕……”
“不可饶恕!”
然而,在一声由远被逐渐拉近的怒吼里,他的咳嗽却被生生打断,被推搡着在地上翻滚了几周。
血几乎是逆流回喉中。
意识再次明灭的短暂间隙,他发现自己躺在粗糙而冰冷的地面上,在求生的意识里,在不想可笑地因血窒息而死的心愿里,鲜血便被大口大口地吐出来,溢出来。
流下、斜斜顺着脸颊流下,如汩汩溪流。
“佐助……!”
那怒吼在气愤到极点里颤抖,甚至隐约带上了绝望的哭腔。
眼前却依然是一片黑暗。
手下意识地半撑在地面上,感受着手底的粗粒砂石,一点点恢复清明的脑海里,不仅现实中鸣人的嘶吼声里逐渐明朗。
还有从最初就在缓慢回荡,但直到现在才听清的一个讯息。
“即便不死,那种知识也绝非人类的大脑与身体可以承载的。我可以短暂地替你承担这份副作用,但你需要在你所处世界的20分钟内速战速决,因为那之后,你会恢复负面状态。”
是那个神秘的白发少年。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
足够了。
因此,重新恢复视觉的眼中,在黑棒即将刺穿鸣人妖狐四条尾巴的瞬间,巨大的紫色巨人骨架包裹住了地面上的二人。
满地弹飞的黑棒滚地声里,迎上鸣人尚未恢复清明的赤红色瞳孔,佐助慢吞吞地撑着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慢慢地抬起头来,目光冰寒地看向外道魔像上方,一字一顿。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