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72
……止水。
怦然一声脆响,玻璃炸裂开来。无色液体汩汩流淌下去,滴滴答答,混着鲜血淋漓在掌心。
好一会,佐助都再没有动作。半晌,目光才慢慢滑落。
这颗和他眼眶中别无二致的眼睛,也曾经属于一个活着的人,还是一个无比熟悉的人。可如今,它却只静静躺在手心之中,冰冷无比。
不顾手中残留的玻璃碎片,佐助慢慢收紧手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原本的热意。只一瞬间,他的眼前就再次浮现出那个夜晚。止水的眼睛仿若依旧,连同那个日复一日充斥着鲜血与尖叫的噩梦,可是,宇智波一族的鲜血却早已干涸,尸骨化为灰烬,不复存在。
只有族人的写轮眼依旧被利用着,被大蛇丸,被宇智波带土……恨意被轻而易举挑起,却又在下一刻回归茫然。
“佐助君,手心的伤口还是处理一下为好,大蛇丸大人可是最不喜欢看到你身上留下伤痕了。”药师兜慢条斯理推着眼镜,笑容依旧。
只不过,面对准备这份礼物的人……佐助抬起头,冷冷盯着眼前人。那洋溢着笑容的脸庞在他右眼视野中寸寸断裂成血色肉块,连同身体一起,骨肉翻飞着,却又在左眼中趋于完好。
“找死。”
药师兜完美无缺的笑脸顿时僵住,一种心悸感迅速席卷全身。仿佛只要被那双眼睛锁定,就会直接死去一般。恐惧一瞬而过,下一秒,等他回身急急撤步之时,已被闪电般得刀锋砍中。
“等……”
代表医疗忍术的绿色光芒被加急捂在腹部,感受到鲜血自指缝流下,药师兜疼得淌下冷汗,脚下的躲避却不停。
对面的速度极其快,快到他招架不及,眼见近在咫尺的白衣少年面色连半分波动都不再有,草薙剑就已再次逼近眼前,药师兜身体忍不住战栗起来。下一秒,那刀锋却蓦的停住了,堪堪顿在他脖颈前。
却并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另一个声音——另一个、来自身后水箱的声音。
“喂,搞什么啊?真是吵死了……我说,难道被抓住就连睡觉的权力都没有了吗?”那个懒洋洋的声音刚刚响起,语调就陡然升高,“啊啊啊——!”
药师兜脖颈前的草薙剑只停顿片刻,刀尖便在半空流畅的画了个旋后,直直飞出劈在了水箱上。
不偏不倚,刀身刚刚好卡住玻璃,并未更进一步,只水倾泻般流出。
“啊……终于出来了,原来你是要救我,不是要杀我啊。嗯,真是谢谢你了。”并不见有人从破损的玻璃培养箱中出现,那个声音反而在佐助身后不远处的水面上响起,伴着滴答水声,“你就是宇智波佐助?”
看也不用看,佐助便分辨出了声音的主人,鬼灯水月。
冷冷瞥一眼跌坐在一旁给自己疗伤的药师兜,佐助感觉自己好像从怒意中回过了神。一个虚假的傀儡而已,懒得杀他。
手中雷电长枪扫过,整个实验室的大培养箱都纷纷碎裂。
一时之间,这件实验室只回响着巨大的破碎声和重物倒地声,以及,某个不起眼的呐喊声:“喂喂,我明明是来给你还刀的啊,我刚刚差点被电晕!啊,你的火!我快被蒸发掉了!”
没有理会纷纷从破碎玻璃中爬出的实验体,佐助转身径直离开。
他一路打开所有关押实验体的房间,任凭里面被关押的人逃走。直死之眼的视野中,仿佛世间的一切都被分割开来,墙壁上密密麻麻闪烁的线条是这样,前面跑走的人也是这样,被草薙剑不费吹灰之力就切下的石块也是这样。
一切的一切,都闪烁着红色的线条,甚至,地面的深深裂痕里,无意中发现的那封信上面也是这样。
他只能看清“由里堇”三个字跳动在密密线条间。
这就是直死之眼存在的意义吗?用来杀掉一切,简直是……轻而易举,尤其是,这种用来单纯消磨时间的「杀死」。
所有的物体都被他沿线砍下,无数巨型设备轰然倒塌,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大蛇丸收藏的无数实验成果和资料、卷轴,也无一幸免,半点没有剩下。
只不过,所有的一切,在左眼的另一重视野里,却总是完好无损的样子,强烈的视觉反差让人有些眩晕,头也疼起来。
而且,只是切开死掉的东西,好像太无趣了一点。这点无趣,连同紧绷的神经一起,直到大蛇丸施施然出现,才得以稍稍缓解。
站在毁掉大半的废墟里,大蛇丸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半分心痛,还自顾自晃着手里的试管,笑吟吟地看着佐助。
“还在生气吗,佐助?”
三颗黑色勾玉在赤眸中旋转,佐助一言不发,只一挥手腕突然发难,三把苦无飞速破空而去。
大蛇丸噙着笑容左摇右晃躲过:“如果佐助还在生气的话,这几天我可以一直陪你修……”
“行”一字尚在喉咙中,大蛇丸眼中黄色竖瞳霎时凌厉。两条白色巨蛇陡然缠绕着挡住身周,挡住了刺来的第四把苦无。
脖颈瞬间拉长,大蛇丸的头颅如蛇一般扭转向身后,看着方才还在十几米外却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佐助。一击未中,佐助只“嘁”一声后飞速跳开。
“飞雷神?佐助,你居然学会了飞雷神?”大蛇丸终于不再笑了。
苦无抛起又落下,尖端被人用手指随意地捏起,佐助微微偏头看过去,似笑非笑。
藏私,这有什么必要吗?现在也没有到杀掉眼前这个人的时间。不过,虽然这只是一次挑衅般的试探,大蛇丸的双手也不能再结印,但他对危险的感知却灵敏无比啊。
真不愧是一心追求所谓“永恒”的家伙。
大蛇丸的表情却不像佐助一样轻松,眼底所流露的,也不再是那惯常的炽热与痴迷之色,而是浓重的惊愕。他的额头有冷汗渗出,却被黑色长发挡住,只有紧紧蹙起的眉头露出来。短暂的惊讶过后,他的脸上又交替浮起浓重的嫉妒与贪婪神色。
面对大蛇丸的目光,佐助不为所动,歪了歪头,嗤笑出声。
飞雷神,是连大蛇丸都无法修行的忍术。他之所以那么惊讶,是因为要学习这个术,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必须是感知型忍者,并且,还得能理解时空间忍术才行。
虽然佐助并不是常规的感知型忍者,只不过,之前试验得到的新能力,却可以勉强用上。而且,他曾经拥有过堪称进阶版本飞雷神的忍术——不仅能交换自己位置,也可以交换两者物体位置的天手力,因此虽然在学习上面花了不少时间,但他对于空间的理解并没有什么特别难度。
原本他学习飞雷神只是用作研究转生禁术的遮掩,不过,现在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了。
半晌,大蛇丸才终于回过神来。他的笑容一如既往,连同包容的诚恳语气也是:“既然佐助还在生气,我就继续陪你修行吧。之前不是还说想要学习禁术,佐助,还有什么其他想要学习的吗?”
“用不着。”
懒得理会大蛇丸的示好,佐助转身就走。不过,半晌安静后,身后停歇的声音再次响起:“佐助,你似乎……有一双十分特别的眼睛呢。不管是多么坚硬的物体,都可以被瞬间拆分,就如同,团藏的尸体一样。”
像是在为自己得到止水眼睛做出解释,却又别有深意。
随着那个名字的念出,连同记忆也一起被翻找出来,想起那个人的惨状,佐助唇边扬起一抹笑容。
眼前的走廊同样被线条割据开来,但他却有了更有趣的回忆,所以只脚步不停地走过。
“是不同于其他宇智波族人的眼睛呢。”身后脚步声却跟着响起来,似乎是再次掏出了那几个试管,一阵碰撞声里,大蛇丸的语调几近叹息,“佐助,我一直很好奇,在你眼中,世界又是如何的呢?”
“等你得到我的身体,不就知道了吗?”
他们二人的交易,虽然彼此都心知肚明,却从未挑明过。面对今天这个直白的佐助,身后的大蛇丸安静了一瞬间。
“可是,看到佐助的表现,真是……”片刻,身后的声音却依旧如同跗骨之蛆跟随过来,阴冷却轻轻嘶鸣着试探着,“有些等不及了呢。如果能拥有你的眼睛,或许我就能更轻而易举掌握这世间的忍术了吧。”
“那你可要失望了。我眼中所见,恰恰与你想要的永恒截然相反。”长长的走廊里,连烛火上都隐约有死线跳动着,佐助偏过头去看,语调漫不经心,“何必心急?总有一天,你会见到的。”
一声轻笑后,大蛇丸便不再继续跟来了。
虽然依旧想把整个基地毁完才罢休,但这样下去,恐怕连睡觉的房间都不剩了。他随便找了个基地另一头还算完好的房间,却连床铺都没有走到,就倒了下去。
黑暗如潮水般汹涌,席卷全身。
“佐助……”
忽的,不知何处传来一个模糊的声音,好似在呼唤他的名字,不多时,便回荡在了耳畔。
“是谁?”
佐助下意识想要摸起身侧草薙剑,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不仅一动不能动,声音也并没有真正发出口。
那个模糊的声音却依旧回荡着。
不知声音的主人是否发现了他的异常,开始说起别的话来,却依旧含混不清,无法依靠模糊的音节来判断字眼。
面对这简直如同梦魇一般的境况,佐助极力挣扎,想要快速摆脱这种无法自主的局面,却毫无进展。蓦的,不安的双眼被一只冰冷的手轻轻覆住,似是手的主人想要安抚他一般。
不厌其烦的,那个声音只一直重复着一个句子,反反复复。微微冷静下来,一遍遍地倾听里,他才终于勉强听清了几个字眼。
“世界……锚……杀死……未来……不要……”
可在竭力倾听之下,那声音却逐渐远去,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佐助猛地起身坐起,惊疑不定。
身边却乍然响起一个声音:“哇!你吓我一跳!”
等看清楚房间里的人,来不及思考他出现的原因,佐助就急急追问道:“水月?你刚刚在说什么?”
狐疑的放下手里的蜡烛,水月摸摸下巴,做沉思状:“我刚刚说……哇!你吓我一跳!”
那并不是水月的声音,冷静下来,佐助才皱眉看过去。
白色短发被烛火染上昏黄,水月坐在桌子一边,刚刚好像在点亮第三根蜡烛。他懒洋洋抬头,露出一双锯齿状牙齿:“对了,你知道我的名字啊,那我们算是扯平了吧。”
“你怎么在这里?”
“还说呢,你不管不顾一通乱砍,好多地方都塌了,我没一会就迷路了好吗?我找不到出去的路,结果又正好撞见了大蛇丸……”水月一脸的心有余悸,抱怨着,“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又睡了一天才醒,我都快渴死了。”
一天?佐助这才想起之前的情形来,不禁皱了皱眉。
东方基地很大,大蛇丸又似乎是默认了他泄愤的行为,以至于他连续用了很久很久的直死之眼。之后,好像有点……奇怪?虽然以往开启写轮眼也无法避免破碎视野,但是只要错开焦点,只在战斗中使用,并不会连续使用。
“呐,毁了大半基地,大蛇丸居然都不生气?这是真实发生的事吗?真是难以置信……对了,我有件事问你,关于我的大师兄桃地再不斩……”
水月依旧在碎碎念着,佐助叹了口气,按了按眉心,忽略掉背景音,只沉思起刚刚发生的事来。
首先他可以断定的是,那并不是梦。再者,虽然模模糊糊无法听清,但连起来大概是一句“世界、锚,不要杀死未来。”最后,他应该从未听到过那个声音。
是什么人?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结合语气和行为,倒像是一句善意的提醒,但内容却让人无法理解,一句话里,只有后半句可以根据字面意思理解。但是,“杀死未来”?
未来,要怎样,才能被杀死?
佐助陷入沉思,就算不考虑真实性,这话也太过匪夷所思。可右眼视角中的世界支离破碎依旧,仿佛提示一般。是啊,如果说到「杀死」,也就只有直死之眼了。
可以此为前提推论,要理解未来,并将未来视作可杀死之物,要怎样才能做到?如果未来又真能被杀死,那么鼬……
佐助眼神闪烁。
只不过,那句话里的劝阻意味又是为了什么?他所希望的改变未来,又属于所谓的「杀死」未来范畴之内吗?明明关于漫画中的主要剧情,分明都是无论如何改变总会回到正途的,可这句话的潜在含义,又无疑昭示着一种笃定。
——未来,是可以被「杀死」的。
这一切又和直死之眼有关吗?
那么,最重要也始终毫无头绪的一点,就是,自己究竟为什么、又是怎样带着这双眼睛,从异世界回到这个时间倒流的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