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床前的小柜子上摆着日历，一旁的蓝色瓷瓶里，几支白色雏菊探出头来。白色窗帘被风吹的轻飘飘飞起，几乎要扑到床铺边缘。
佐助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他把视线定格在白色雏菊上，木愣愣的凝视着。
他记得，妈妈最喜欢在他的房间里摆上这样的花朵了。
心底那些柔软的记忆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现实里。
不，等下，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先前发生的一切在大脑中迅速回放，佐助愣了片刻。
……木叶？宇智波一族？这是，他小的时候？
旁边的日历上，清清楚楚标明着木叶51年。
如果果真如此，今年他三岁，鼬今年八岁。那么……一切都还来得及。
下一瞬间，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也猛的出现在脑中，连同刚刚回归的部分记忆一起，混乱的涌入他的大脑。
……佐助有些痛苦的捂住头，却猛然发现视线焦点中的白色花朵上有什么红色的线条一闪而过。
注意力暂时被转移过去，他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却发现那不是错觉，几条交错的明亮红色线条闪现在雏菊上面。
指尖不由的探向花朵，他下意识便将上面的线条挥开。
然而伴随着他沿着细线划下的动作，鲜妍娇嫩的花朵瞬间萎缩凋落，最终变成了枯萎发黑的模样。
错愕的看向自己的手，下一瞬，佐助却发现交错纵横的红色线条不断闪现中，自己的手指正碎裂开来。
这是……什么？
下意识睁大眼睛，佐助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双手分明没有任何疼痛感，可每根手指都碎成几个肉块，几乎可见血色与白骨，连同手掌的碎块，一起向双手外侧翻飞出去。
几乎在佐助崩溃喊叫的下一瞬，双手却又奇异的愈合起来，还是完好无损的模样。
可紧紧随之而来的，又是双手碎裂开来的景象，如噩梦般的无休无止。
砰的一声，花瓶猛的落在了地上，摔成碎片。
走廊里，宇智波鼬停下脚步，下意识抬头细听，却听到了一声痛苦的惨叫。
……佐助？
他猛的转身，几步冲到楼上佐助的房间里，一把推开房门。下一刻，他睁大眼睛。
碎裂的瓷片与枯萎的花朵凌乱散在一旁，佐助小小身子缩成一团，跪坐在地板上。
他一手捂着右眼，冷汗顺着额头流下，一手艰难的撑在地板上，不住的喘着粗气。
“佐助？！〞
几乎是看清的一瞬间，鼬已经飞奔到佐助的身前，伸手扶住他。
佐助艰难的睁开眼睛，红色的眼睛里正有一颗黑色勾玉缓缓流转。
此时，在他的右眼视角中，不光是他自己的身体，就连墙壁和地面都开始有密密麻麻的线条覆盖闪现其上。
闪烁的线条里，床铺、墙壁、甚至是地面，都在不停的崩塌与重组，一片混乱。
左眼，世界却一切完好。
两个不同的画面诡异的重叠在一起，晕眩、疼痛、恶心等等感觉一齐向佐助袭来，更何况还有错乱的记忆，令人几近疯狂与崩溃。
虽然不知道佐助的具体情况，但看到他死死捂着眼睛，脑海里快速演算过佐助的异常行为，鼬立刻抚上他的眼睛: “佐助，关上写轮眼！不要再用那双眼睛了！”
勉强分辨出来人的声音，佐助的意识被拉回少许，可下一瞬间被声音的主人触碰到眼睛时，噩梦般的痛苦回忆涌上心头，几乎是下意识间，佐助已经一把挥开了鼬的手。
“别碰我！”
“不要胡闹了……”然而鼬却丝毫没有生气，只是再一次抚上他的眼睛，语气坚定而不容拒绝，“佐助，听话，不要再用那双眼睛了。”
“宇智波鼬……”一片痛苦与混乱中，佐助凭借身体本能，伸手快速捞起一块碎瓷片，一把反扣鼬的手腕，下压的同时借力飞扑到他的身上。
“我要杀了你！”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鼬对佐助毫不设防，几乎是丝毫没有抵抗的被扑倒在地上。
被佐助用碎瓷片抵住脖颈，分明轻而易举就可以挣脱，他却只是有些怔然，静静看向佐助。
佐助向来天真可爱的小脸上，此时神色却满是疯狂：“只要杀了你，只要杀了你，我就能……”
记忆里幼小可爱的佐助和此刻的佐助不断交替，最终汇合到一处。
抿唇看了佐助半晌，鼬默默垂下了眼睛。
“生命是易碎的，而生命消亡的疼痛，只有在失去后才会有所了解。”
“这是我开眼的原因。”他微微叹了口气，看着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的佐助，“那么佐助……又是因为什么，而感受到痛楚呢？”
然而佐助已经无法分辨面前人的言语了，在他扑倒鼬后，视野里的景象便全都成了鼬。
左眼视角里，鼬的发端垂落在地上，带着八字纹的清秀小脸上神色有些莫名哀伤。
右眼视角里，随着杂乱线条的割裂，鼬完好无损的脸、身体却破裂成无数散碎肉块，几乎露出森森白骨。
目睹这样的景象，佐助握着碎片的手下意识往回收了收，下一刻，鼬的身影恰巧清晰而正常的映进了佐助的眸子里，逐渐与他记忆中另一个身影重叠。
绵绵细雨里，死去的鼬静静躺在雨中，嘴角溢满鲜血的脸上，是一双灰色的、黯淡无光的眸子。
那副画面，单单只是想一想，就令人痛苦不堪，佐助也瞬间找回了几分神志。
他听到鼬的声音继续平淡的叙述：“如果佐助真的是因为我，才感到失去的痛楚，那么佐助想要杀掉我，一定是有原因的吧。所以，我不会反抗。”
“因为……”鼬微微弯起眼睛，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佐助的存在，才是我生存的意义啊。”
佐助愣了一会，慢慢平静下来。他紧紧抿起唇，近乎呢喃的反问道：“……什么？”
这一次，鼬却没有再回答。透过佐助的小小身体，他看向窗外的天空。
生命究竟是什么？
生命，没有意义。
可这是他从前的想法。
看着佐助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他看到了一个生命的诞生。是崭新的生命啊……
佐助一点点长大，那么小小的一团，面对鼬，却仿佛一团不断舞动的火焰。像是永远不知道疲倦一般，火焰越来越大。
手指戳上佐助小小的脸蛋，佐助总是欢快的咯咯对他笑着。于是下意识的，鼬也微笑起来。
佐助……鼬脑海里常常一遍又一遍的回荡着这个名字，仿佛只要这样做，心里某个角落，也会变得温暖起来。
是佐助，让他明白了生命的意义。而因为失去生命的疼痛，他才获得了写轮眼，所以，在看到佐助眼睛的一瞬间，鼬起先有几分错愕，但随即，他却明白了什么。
不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佐助。绝对不可以……失去他。
于是，鼬只是微笑着重复道：“佐助想做什么，尽管做就好了。”
“没有关系的。”鼬肯定的说。刚补充完，就有一滴冰冷的液体滴到他的脸上，是佐助在哭。
“佐助？”
瓷片不知何时早已扔到一边，佐助趴在鼬的身上，哭声越来越大。
**
医院里。
“佐助一直在发烧，所以才会暂时昏迷。放心吧，您的孩子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医生摸着检验报告，语气有些不确定，“报告显示他的大脑负荷过重，这也是高烧的主要原因。美琴桑，佐助最近发生过什么事情吗？”
宇智波美琴蹙着眉，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担忧：“他今天从树上跌下去了……难道是不小心伤到了哪里吗？”
医生沉吟一阵，还是道：“虽然没有大碍，但应该不是外伤的原因。保险起见，可以调养一段时间后再来复查。”
又叮嘱了几句，医生再次检查过输液瓶，才告辞离开病房。
目送医生离开，再转身看看手上连着输液管的佐助，美琴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
“妈妈，这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带佐助出去玩，也不会害的佐助生病……”鼬握着佐助的手，垂头坐在床边，看不清他的脸。
“爸爸还没有回家，您不如先回去，晚上我来照顾佐助吧？”
美琴打起精神，语气微微有些嗔怪道：“鼬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啦~而且，鼬后天还有任务吧？好不容易休息两天，这种事妈妈来做就可以了。”
“我没关系的。”鼬抬起头，平静的转过头来，“妈妈，请相信我，我一定会照顾好佐助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鼬的神色还是什么缘故，美琴最后还是同意了，她又叮嘱了几句，才转身回家。
终于只有他和佐助两个人了。鼬摸摸佐助的脸庞，轻轻叹了口气。
佐助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才3岁啊，佐助就已经开了写轮眼。刚刚医生的话他也听到了，果然，这双眼睛给佐助带来了很大负担吧。
或许，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可如果爸爸知道了这件事，除了骄傲惊叹于宇智波一族又多了一个天才，并不会过多的考虑佐助的心情吧？
如果果真如此，佐助会过早的暴露在村子与族人眼前，从而深陷木叶与宇智波一族的矛盾漩涡之中，佐助……
不，他绝不允许。
握紧佐助的手，鼬暗暗下定决心。
佐助，他的弟弟……无论如何，自己都会保护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