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爸爸
漩涡鸣人是一个孤儿。
至少在十岁之前的确是这样的。
十岁之前,他都一直生活在寄养所里,却始终没办法融入大家。
明明是相同的一群没办法和父母团聚的孩子,但他们好像从进入寄养所的那天就知道他们和鸣人不同。也许因为亲人时不时的探望,让他们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被父母接出这寄养所。
只有鸣人,没有被任何亲人来照看过,所以他们都私下说鸣人其实没有父母,没有亲人。
小孩们的心思是最单纯的,但也总是最容易变得刻薄的。
他们开始若有若无的远离鸣人,更有坏心眼的孩子会因此欺负他,尽管很多次都被寄养所的老师制止了,但从始至终,没有人为他而来。这更成了恶意拥上鸣人的理由。
但是伊鲁卡老师告诉他,他的父母是很厉害的人。可是鸣人追问下去,却总是得不到后文,伊鲁卡老师只会带他溜出寄养所,拉着他的手带他到繁华的街道上透透气,在便利店买一根和寄养所的大家都会收到的不一样的糖果,最后他们总是会去一乐拉面里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
伊鲁卡会在这种时候听他倾诉一切一切的不愉快,支着头看他的胃口慢慢变大,身体慢慢抽条。
这种时候,伊鲁卡老师短暂的变成了只属于他的长辈,可是过了吃拉面的时刻,伊鲁卡老师就会变成大家的老师。
尽管伊鲁卡也很好,但是鸣人也知道,这和寄养所的大家在自己面前炫耀的,他们的父母来看他们的这种关心的感觉不一样。
鸣人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他从一出生就在寄养所了,从来都没有体会过他们习以为常的父母的关心。因此被送来的小孩他都见过,他也慢慢总结出来一些规律。大多数小孩被送来后过了三四年就能被接回家,时间长的也有五六年的。他不是没有打听过他们被送来的理由,可是这算是寄养所的禁忌。就算是问最亲近的伊鲁卡老师,每次得到的回答也总是语焉不详的说是大家是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
什么工作会让他们扔下孩子,什么工作会让他们最多一年来看一次孩子们。
鸣人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他。
直到那天,有一个和他一样黄色头发的男人来了寄养所。因为相似的发色,鸣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他偷偷趴在会议室的窗子上偷看他们开会,那男人坐在上位,身边站着几个护卫。他长的很年轻,面容温和又宁静,眼下淡淡的青黑让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虚弱,气势却并没有因此减弱,反而有着淡淡的压迫感。
会议进行的时间很短,基本上说了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看着寄养所的老师们的神情,鸣人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果不其然,他们开完会出来之后,伊鲁卡老师告诉大家,以后都不用呆在寄养所了,家长们长期的潜伏任务结束了,大家的父母很快就会来接大家回家。
鸣人没去看其他人是什么表情,也许是开心的吧?但是漩涡鸣人一点都不开心。
这样一来,不光是寄养所的大家,就连伊鲁卡老师也不会陪在自己身边了。
他几乎是一下子就讨厌了那个带来这个消息的黄色头发的男人。
他偷偷潜入接待那黄发男人的房间里,等那男人睡熟了以后,拿着美术课上用省下的颜料,对着男人的脸和衣服就是一顿乱花。
不知道是他动作太轻,还是因为男人睡得很熟,居然就这么让鸣人画了半个小时。最后还因为房间太昏暗了,身边唯一的人睡的太沉太香了,鸣人竟然也昏昏沉沉的拿着颜料就趴在那男人身上睡着了。
还是第二天早上伊鲁卡老师在门口喊着鸣人的名字,才让鸣人突然惊醒。只是鸣人心虚地正要偷偷溜走的时候,原本睡得很沉的男人这时却不安分了起来,光洒在他的脸上,俊秀的脸庞却皱着眉头,嘴唇一张一合喃喃着什么。
鸣人害怕他突然醒过来,于是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作案工具,踮着脚离开了房间。
刚一关上门,鸣人就被到处着急地找他的伊鲁卡老师抓住,饱含担心的责怪他。
“鸣人!怎么搞的,弄的你自己全身都是颜料呀,快和老师去洗澡。”
伊鲁卡皱着眉头,却不顾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染了色。他紧紧的箍住鸣人在怀里不让他乱跑,一刻不停的抱着鸣人去洗漱了。
床上躺着的波风水门被自己梦中的场景惊醒,嘴里喊着自己儿子鸣人的名字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疲惫的捂住自己的眼睛,十几个连轴转的日夜,让他的身体极度疲惫。
他参与组织并策划了整整十年的一个大案子终于攻破了。
作为整个计划的负责人,波风水门在任务开始前就组织建立了寄养所保护参加任务人员的家庭成员。首当其冲的,他将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漩涡鸣人也送进了这间寄养所。
而在几个小时前,他所在的H市刑警队终于内外联合攻破了笼罩在H头顶多年的黑帮组织。他也终于能在十年后,重新见到自己的儿子。
我的儿子,我的鸣人。
被噩梦惊醒的水门浑身上下泛起冷汗来,他抹着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却发现花花绿绿的颜料黏在自己的手上。
看着自己被子上的颜料印子,水门确信这是某个小孩给自己画上的,甚至这小孩还压在自己身上睡了好久。
肯定脸都成了小花猫了。
水门没忍住轻笑出声,又听到门口伊鲁卡寻找鸣人的声音,呆住了。
原来是鸣人吗?
波风水门在任务过程中,遇到一切危险和挑战始终都是平静温和的神情。但他现在表情纠结,眉头都皱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亏欠了很多年的儿子。
他无疑是爱鸣人的,可是当时的情况太危急了,自己刚被据点首领看中,他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他还有个身份之外的孩子,否则玖辛奈的牺牲就没有任何意义。而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他却不知道怎么面对鸣人了。
他失神的盯着窗户边被风吹起来的窗纱,想到自己虽然过来的匆忙,但还是给鸣人带了礼物,只是这副身体在长年累月的戒备警惕下终于有机会在安全的地方放松,就睡的这样快,这样沉。以至于他没能忙完的第一时刻就给鸣人,而是因为睡眠不足突然晕倒,被人送到休息室睡觉。
而现在他一刻也不想再等了,他想要快点见到这世上最后一个和他还有联系的他的亲人,他的儿子,他的鸣人。
他走出门去,轻声喊了一声伊鲁卡。
伊鲁卡抱着鸣人转过头来,看着面前也被颜料画的乱七八糟的波风水门,才知道鸣人这次闯的祸居然是在他老爸身上。
一时之间有些无奈的笑笑,他无视鸣人看到波风水门之后一个劲往后缩的动作,笑着两手抓住挣扎的鸣人,交给了一脸惊喜的水门。
“咿呀!伊鲁卡老师你怎么能这样!”鸣人一下没想到想来有原则但是溺爱偏向自己的伊鲁卡老师竟然会这么轻易的把自己交出去,一下子剧烈的挣扎起来。
波风水门居然有点抓不住乱作一团的鸣人,但又不忍心弄伤鸣人,只能任他挣扎,只是手臂虚虚的环着鸣人。
是一个水门不会松开鸣人也逃不掉的范围。
伊鲁卡看到这样啼笑皆非的场景,走到水门面前,一手叉腰,一手轻轻捏了捏鸣人的肉肉的脸蛋。
“鸣人!这可是你爸爸,你不是一直都想见到你爸爸吗?要好好相处啊!”伊鲁卡笑着对鸣人说,脸上为鸣人开心的表情做不得假,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诶?!他吗?真是看不出来……”
鸣人有想过很多次父亲的样子,或许是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或许是一个像伊鲁卡老师这样温柔的男人?但却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父亲是这样一个年轻的男人。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仔细转头去看自己年轻的父亲,和自己如出一撤的金黄发色却不似自己那样炸毛,垂在脸颊两侧的头发看起来很顺滑,很好摸。
鸣人没忍住上手摸了一下,原本干净金黄顺滑的头发立马变得花花绿绿的。
“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鸣人看着面前脸上也被自己涂的花花绿绿,头发也有一绺被染上了颜料。又想到面前这人是自己素未谋面的父亲,不禁有些难为情。第一次和亲人见面就留下这样不好的印象吗……鸣人有点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堪堪低下头去,却又忍不住抬起一只眼看水门。
水门发现了他的小动作,一直微笑的看着他,眼中的泪水一闪而过,转而开心的把鸣人高举起来。
“没关系!爸爸最喜欢鸣人了,我很喜欢鸣人画的画呢。”
未曾经历过却一直在期待的偏爱终于降临在身边的那一刻,鸣人是什么感受呢?
他那一瞬间的感情是难以言喻的,激动开心难过悲伤,几乎他能想到的所有代表情绪的词汇都用上也没办法他相当的开心,甚至没办法和水门对视,明明他现在不是那么容易哭的小孩了,但他深深地看了水门一眼,像是要记住他的模样一般,就几近落下泪来。
水门把鸣人的手轻轻剥开,换上自己干净的手,仔仔细细的给鸣人擦着脸上的泪水。生疏但言真意切的关心道:“以后可不能手上粘着颜料就捂着眼睛呀,万一颜料进眼睛了我们鸣人会很难受的。”
见面前的孩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水门自己的手给鸣人擦眼泪也变花了,他无奈地笑着看向伊鲁卡。
伊鲁卡笑着给他指了指浴室的方向,让这对久别重逢的陌生父子有独处的空间。
水门抱着鸣人去了浴室,用温水打湿毛巾,当湿漉漉的毛巾仔细小心地擦着鸣人脏了的眼眶时,鸣人已经不再哭了,他耐心地闭着眼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等待他的父亲给他细致的擦掉脸上的颜料。
等到鸣人脸上干干净净了,水门才准备去洗了自己脸上的颜料印记。但他却被坐在小板凳上的鸣人拽住了衣服角,鸣人的身高即使还矮矮的,但洗个毛巾还是轻而易举。
于是他指挥着自己年轻的父亲在自己刚刚坐下的,对于波风水门来说有些狭小的板凳上坐好。然后小大人一样的给水门擦起脸来,虽然水门的脸被越擦越花,鸣人有些手足无措,水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忍住笑出声来。
用干净的那只手抚摸着鸣人的头顶。
夸奖的语气回响在耳边,落入鸣人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涟漪:“真是好孩子哇,鸣人。”
明明是最简单最直白的夸奖,却让一直坚强假装无所谓的鸣人感觉到被爱被关注,于是他终于又一次的放声大哭,把自己的头埋到波风水门的怀里,一边捶打着水门胸前的肌肉,一边牢牢地坐在水门的大腿上。
水门一直耐心地等待着鸣人情绪的释放,无论是鸣人大哭着问他这几年都去哪里了?为什么把自己扔在所里?为什么再也没来见过自己一面?全部都耐心地一一给鸣人解释着。
他也不知道鸣人能不能懂自己说的专业术语,只是他大概知道鸣人需要一个回答,需要一个能够原谅他的父亲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