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离潮04
第二天带着营养粥站在金旼炡家门口时，宁艺卓才真正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连她的梦，这人也要占为己有，一个人的情感生活甚至还没完全成为习惯，又被打回原形。仅仅相隔几小时不见，大脑便无可回避地想起金旼炡。
跟敲门声同时响起的，是宁艺卓的自我劝慰：算了，这不丢人。
开门的人扶着用浴巾包裹住的头发，眼底先是一愣又很快转变为不加掩饰的惊喜。
“请进。”
借着宁艺卓把粥放到桌上的间隙，金旼炡坐在对面笑眼盈盈地问她：“是想我了吗？”
“别贫，我奉老板之命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周一还能不能继续投入工作...”被戳中目的，宁艺卓强忍着心虚回应。
“粥也是代表全公司来给我送温暖是吗？宁设计，你的理由就这几个反复使用，我都会背了。”举一反三这种事，金旼炡一向很擅长。
面对调侃无法反驳，宁艺卓只能试着转移话题。
“你头发这是，准备要洗吗？”
“对啊，刚在洗漱台打湿一圈后你就来了，我只能先包着。你先坐着等会儿，我很快的。”金旼炡说着走向浴室。
明明是日常且简单的事项，宁艺卓却不禁担心起一些状况，从弯腰导致低血糖晕厥到踩上积水滑倒，全部在脑海里上演了一遍。
她挡在浴室门口，鬼使神差地对金旼炡说：“不然，我帮你洗吧。”
脱口而出的冲动连后悔的余地都不存在，等反应过来，金旼炡已经半躺在椅子上准备享受接下来的服务。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辛苦你了宁设计。”
宁艺卓哭笑不得，她把裤脚挽到大腿根部，接着坐到浴缸边缘，让金旼炡枕在自己腿上。
大约是暖气扇档位开太高的原因，酥麻的炙热感像电流一样自下而上传输，金旼炡头部的放松致使与腿部皮肤的挤压没有一点缝隙，但并不叫人抵触。
花洒的水流顺着手指滴落在浴缸里发出啪嗒的声音，声响在安静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强烈之余笼罩了整个听觉系统，试温的过程变得格外漫长。
对面镜子呈现出自己的样子，令宁艺卓无法做到直视，双颊大面积染上红晕，脖子更是被绯红铺满，像某种煮熟的海鲜类产品。
她将希望寄于花洒能够掩盖极速加快的心跳声，那近似鼓鸣一般的动静萦绕在两人之间，实在过于明显。
拜托，让她一个人感受得到就够了。
“这算是额外的生日礼物吗？”金旼炡突然间的开口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宁艺卓尴尬的独角戏。
“怎么还在意这个问题，要严格来说，这三年你对我的生日同样不闻不问，连最简单的祝福都没有，我们难道不算扯平了吗？”
一段时间的沉默，久到宁艺卓以为身下的人在逃避这个问题以后睡着了。
她关闭水龙头，用指腹在头皮上摩擦出绵密的泡沫，还在思考按摩的力度如何控制在舒适范围内，金旼炡说的话却让她心头一颤。
“其实...我有的。”金旼炡紧扣着手腕，似乎下定了很大决心坦白。
－
回国的临时决定，金旼炡没告诉任何人。她提前上交周期考核作品，跟导师申请了两天的假，一切打点好便直接乘上深夜航班。
金旼炡望着底下星星点点的城市发呆，她不清楚自己的做法对不对，也不想去预知对方的反应。仅是在分离的第一个生日，她疯狂想念着宁艺卓，那份执拗跟着划破的天际线一起跌落进夜色。
降落机场时已是黄昏，无奈之处在于秋天的日落赶路过于急切。
金旼炡直奔花店，一众眼花缭乱的品种里，她最终选定了红玫瑰。热烈又浪漫的爱神，很衬她的宁宁。
她会喜欢的吧。金旼炡把花束捧在怀里，馥郁的香气溢进鼻腔，心里期待着。
幸运的是，大学附近的商业街有几家蛋糕店还在营业，金旼炡挑了一个能够现卖的草莓蛋糕，最上面还有一块粉色的心形巧克力。
穿过操场看见灯火通明的服装设计系大楼，金旼炡停下了脚步。身边路过一对说说笑笑的情侣，打闹追逐着藏进了对面的阴影处。
凉爽的秋风擦过脸庞似轻抚，但好像不小心将沙粒卷入一起送进了眼睛里。
最后一年，所有大四学生正忙前忙后准备毕业设计作品。走过一间间教室金旼炡在长廊最里间的工作室找到了宁艺卓。
前门是紧闭的，金旼炡隔着中间的透明玻璃向里看去。宁艺卓拿着设计图纸与旁边的几个同学交谈，她没有打扰，而是准备快结束的时候再敲门。
临近十一点，其他人陆陆续续从直通操场的后门离开。金旼炡整理了下衣服，调整好呼吸，可伸出去的手停滞在了半空。
宁艺卓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下接一下用手背拂过眼角，肩头有着细微的颤抖。
约莫几分钟后，她起身关掉大灯，顺着墙角滑落在地，呜咽声堵在指缝里，闷闷的，临近毕业的所有压力和委屈都在此刻释放。
心脏的抽痛感像一只无脚鸟，茫然飞行无处落地，金旼炡想抱住里面哭泣的人，却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她现在没有理由更没有身份安慰，或许她的出现还会让宁艺卓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将蛋糕和玫瑰花放在身侧，金旼炡靠着门框蹲下，她偏头望着缩在角落里的宁艺卓，以最沉默的方式相伴。
蝴蝶结的带子被解开，酸甜的气味随着盖子移走飘散在空气里。金旼炡拿起叉子从上面的巧克力入手，但刚一戳上去，条状的心形却从中间裂开，被迫分成两段。
金旼炡迟疑了一瞬，还是顺着外层挖下一块放入嘴里，奶油于口腔里化开，甜腻的滋味在内里四处蔓延。
她没放慢速度，机械性地往嘴里喂食，纯白色的牙齿沾上果酱，不停咀嚼着流到唇边无名的咸涩，等草莓味的蛋糕胚都堵在喉咙里，再一并用力吞下。
原来吃蛋糕也会这么难以下咽的吗？
盘子里的唯一一颗草莓晶莹剔透，金旼炡闭着眼，汁水炸开濡湿了舌根，又酸又苦。
离十二点还剩五分钟。
她强撑起一抹笑，无声地给今天的寿星赠与祝福。
宁艺卓，生日快乐，毕业顺利。
还有...对不起。
第一缕阳光从长廊尽头的窗照射进来，花束静静躺在地板上，几片玫瑰花瓣被围在光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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