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1
对德拉科·马尔福而言,三年级的开始是一场噩梦。
开学后,她照旧回到霍格沃兹,挺直背脊,昂着头颅。
就好像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罪犯,进了阿兹卡班。
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预言家日报》刊登得清清楚楚,卢修斯·马尔福涉嫌多项犯罪,在审判后,已经进了阿兹卡班。在那篇报道角落的照片上,有德拉科和她母亲离开审判厅时的照片。她们无可救药地相似,金发,傲慢,目中无人,不会有人从她们的表情上看出丁点破绽。
德拉科没有满足多数人的期待。她既没有一夜间低调起来,也忘了自己是罪犯的孩子这一身份。她仍旧狂妄自大,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里德尔除外。
德拉科虽然狂妄,但不是没有脑子。对这个比自己大了两届的学长,尤其是今年刚刚做了级长的人,她从不招惹。
但这个学期,德拉科惹事的频率显然比其他时候要多。
那些看不惯她的人,见到她父亲失势、她还如此趾高气扬,更觉得看她不顺眼,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德拉科也不和他们客气,她回应的方式是当场回击,为此惹了几场不小的风波。
斯拉格霍恩课后对里德尔说,让他嘱咐德拉科几句,不要再闹出这种事来。德拉科是个成绩很好的学生,魔药课的表现也很好,斯拉格霍恩不想见到她被迫退学回家——哪怕只是一两个星期。而如果德拉科再惹出恶性事件,退学对她来说就是早晚的事了。
里德尔找到德拉科,转述了教授的话。
“……再者,学校并不鼓励黑魔法,或类似黑魔法的东西。”
“学校不鼓励,也没见你少在上面花功夫,学长。”德拉科答道。
她靠在墙上,一副随意的样子。德拉科的头发养长了,已经垂落到腰上了。它们铺在黑色的校袍上,宛如月光。
里德尔眯起眼睛。他微笑着,眼中却有威胁的意味。
“你想说什么?”
“得了吧,学长,我想说什么?难道我敢威胁你?我只是说,你不讨厌黑魔法,我也不,所以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说了。如果我再惹事会给你造成麻烦,我愿意配合你,收敛一点。”
“我不在乎你是否会惹麻烦,德拉科,是斯拉格霍恩教授在为你的前途着想,不是我。”
“罪犯的孩子有什么前途,里德尔学长?”德拉科问,一副挑衅的样子。
“我以为你不在乎这件事,”里德尔说,“至少你是这样表现的。”
“我只是怒火中烧。”德拉科说。
这似乎触动了她。她变了脸色、不想再说下去,转身走了。
在那之后,德拉科一如既往地卷入各种风波,她讥讽别人,或别人嘲笑她,但事情并未升级到任何人受伤的地步,德拉科也没惯着谁,她的嘴刀水平上升了,常常把来惹事的人气得要动手。
一旦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德拉科会露出非常令人玩味的微笑。里德尔亲眼见过。德拉科灰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如同猎人见到马上就要落入陷阱的猎物。
一天下午,里德尔在图书馆遇到她。在禁书区。
“里德尔学长。”
见了他,德拉科压低声音,笑着与他打了招呼。
里德尔不喜欢她的微笑——他会立即联想到蛇蝎美人这个词。她只有十三岁,笑容就如此不怀好意。
“马尔福小姐。”
里德尔答了句。
“我一直想和你说话。”德拉科仍微笑着。
“说什么?”
“感谢你,”德拉科说,她走过来,披散着的金发卷发如同流泻的光芒,“开学以来我非常崇尚以牙还牙——以一种暴力的方式。但你警告过我之后,我想了想,发现语言更伤人,比武器更能刺痛人心,还不会让我卷入麻烦。”
里德尔冷冷地看着她。
“不用客气。”
德拉科笑了下,继续找她要的那本书。
然后她和里德尔在禁书区坐了一个下午,他们各拿了本书,斜着坐在两张桌子旁,如饥似渴地看着。这些书不能被带出图书馆。
德拉科准备了一卷羊皮纸。她读读写写,记了不少东西。
待图书馆要闭馆时,两人才离开。
“你不用记在纸上吗?”德拉科问,“你看的那本太厚了。”
“不用。”里德尔说。
他们其实没必要交谈,但两人一同从图书馆出来,又一同走向斯莱特林寝室,这一路上都不交谈的话,反而很刻意。
“我不行,不记下来就不放心。”德拉科感叹。
她披了件银色的袍子。走在中庭时,月光落在她身上,仿佛她也消融在月光里。
里德尔很理解为什么众人都不喜欢她。她太高调,性格不好,傲慢,喜欢出口伤人,从不知道避锋芒,除了她周围的几个朋友,没有人会想接近她。她出众的容貌也没有让她受欢迎,男生们根本不敢追求她。少数曾试图追求她的,也完全没有得到回应,就好像他们只是空气。这比当面羞辱还令人难堪。如此一来,旁人更不会靠近她——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还白白丢了脸。
德拉科虽然傲慢,但并不傻。她很势力,她知道里德尔不是个能让她耀武扬威的对象,于是也从未试图那样做过。
两人一同走进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几个同学看到他们一起回来,眼睛都瞪得老大。
“晚安,学长。”走到男女寝室的岔路口,德拉科说。
“晚安。”
公共休息室的同学还是瞪大眼睛看他们。
德拉科出现在禁书区的时候变多了。
她的家完了,她知道。她该考虑更多了。虽然她只有十三岁,只是个傲慢又无知的青少年,她改不掉傲慢,但她至少可以改掉无知。
父母一直对她期望很高,但目前在学校,他们也不过是要求她成绩好罢了。
德拉科给自己找了新的事情做。她是个巫师,而巫师需要力量。她不能看着马尔福家任人宰割。
禁书区有很多有趣的书。她只要多花费些时间在上面,就能掌握更多知识和咒语,也就是说,拥有力量。
她总是在禁书区呆到闭馆的时间。里德尔也是如此。德拉科照旧和他一同走出图书馆。
但这天晚上,他们刚刚离开图书馆,德拉科就拿出一截羊皮纸。
“学长,能不能麻烦你,这里我没看懂……”
里德尔接过那张羊皮纸看了看。他看到今天德拉科读的是哪本书了,他去年就读过那本。
“这本要和另外一本对照着看,”里德尔说,“另一本不是禁书区的,而且被我借出来了,一会儿你到我寝室来拿。”
“太好了,谢谢学长!”德拉科赶快说,收好了那截羊皮纸。
天冷,她冻得哆哆嗦嗦。
“你穿得也不少,怎么还觉得冷?”里德尔问。德拉科披着一件拖到脚踝的白斗篷。
“我只是怕冷,”她说,赶快拿出魔杖给自己和里德尔施了咒,两人顿时都觉得温暖如春。
里德尔知道这个咒语,但从没想过要学。没有必要,冷或不冷,能怎么样?他小时候就习惯挨饿受冻了——你不能指望孤儿院的生活如何尽如人意。
“谢谢。”里德尔说。
“客气了,学长,我不过是班门弄斧,在你面前卖弄。”她说。
“你在我面前,和在别人面前的样子很不一样。”里德尔说。
“噢,因为我是个势利眼,”德拉科毫不在意地承认了,“有些人对他们态度差一些也没关系,但另一些,我根本就惹不起,为什么还要惹他们?”
“我并非来自有名望的家族,也没有背景。”里德尔说。他们走进中庭。
德拉科笑了。
“你在说什么啊,学长?你未来就会是所有人都巴不得拥有的背景——你要否认吗?”
里德尔确实有野心,这不是一件难以看穿的事,而且他也有能力,所有教授都认同这一点。
“你在奉承我。”里德尔说。
“我在奉承你,”她全无避讳,“你要为此关我紧闭吗?”她笑道。
里德尔没接这话。否则就像是和她拌嘴了。
德拉科把话拉了回来,说起她在禁书区看到的咒语。
回到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后,里德尔带她进了自己的寝室。室友们见他把德拉科·马尔福带进来,个个都吃惊不小,嘴都合不上了似的。
“我要找一下,书太多了。”里德尔说,然后用魔杖让书本飞起来,好让他看清都是哪些书。他不能用飞来咒,因为那本书已经快碎了,一个飞来咒绝对会让它粉身碎骨。
德拉科站在他旁边等着他找书,里德尔用余光也感觉到室友们都在看她。这不是他们的错,德拉科太耀眼,她刚刚从外面回来,寒气笼罩在她白色的斗篷和金发上。他想起曾听过的话,同学说德拉科漂亮得像是橱窗里的娃娃,只可惜她长了嘴——她说话实在刻薄。
过了一会儿,里德尔找出那本书,把它交给德拉科。
“谢谢,”德拉科接过书,“我什么时候还你?”
“一个星期,”他说,“到时候就要还给图书馆了。等我还回去之后你再借也是一样。”
“好,谢谢学长,那我走了。”德拉科又对他道谢,然后离开了。
她走了,室友们仿佛眼睛能看穿墙壁似的,都盯着门口看。过了好一会儿才把目光转回到里德尔身上。但他们一个字也不敢问。
一个下雪的午后,德拉科大哭了一场。
她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她现在这个处境,早该哭得把胃都吐出来。
家中遭遇变故,而她只有十三岁,是个毫无用处的学生。她原本就应该郁郁寡欢、闷闷不乐。
但德拉科一直觉得事情没那么糟,直到她的禁书区之旅遭遇到困难。其实不是什么大事,现在看来简直完全无所谓,但对那时的德拉科来说,这事足够让她大哭一场,哭一整夜。
书上的东西她看不懂,不明白,也无法掌握。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她开始责怪自己无用,然后找了个没人的空教室哭了一会儿。
哭完了,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醒来后,她擦擦眼睛,继续看书。还是看不懂。
不重要,看不懂这本,就换下一本。
哭过之后她感觉神清气爽,又去了禁书区,找出来另一本,在阅览区读着,一面飞快地记着笔记。
过了快一个钟头,她才抬起头来,觉得脖子疼得厉害。她揉了揉脖子,然后拿魔杖指着自己,想给自己一个缓解的咒语。这时却看到对面桌旁的里德尔正盯着她看。
“怎么?”德拉科做了个口型。
里德尔摇摇头,只是看着她,好像觉得她在犯傻。
德拉科可不管那么多,她的脖子疼死了。
她用魔杖对准自己,然后无声念出那个咒语。
“咔”地一声。
“啊——”
德拉科从椅子上摔下去,趴到了地上。这让她的膝盖磕了一下,但是……
她跪起来,摸了摸脖子——她成功了!脖子已经不疼了。
我真是个天才。
她坐在地上揉脖子。过了几秒才发现膝盖也在疼。
里德尔走过来了。
“我还以为你晕过去了。”他说。
“没有,学长,我这个咒语特别好用,”德拉科兴奋地说,“给你也来一下?”
“什么?”
德拉科也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对着里德尔的脖子一个咒语发过去。
“怎么样,学长?”她压低声音问,“好些了?这还是我妈妈教我的……”
她忽然用魔杖指着自己时,里德尔立即警觉起来,但他手头没有魔杖,放在桌子上呢,这一溜号的功夫,德拉科的魔咒已经发射过来了。他的脖子和肩膀都立即轻松了许多。
一个事实:里德尔对自己很疏忽,他从不是精心照料自己身体的那类人。他对头脑的关注太多,对身体的关注太少。而他的意志力和身体都太好,所以许多小病痛在他身上都只是匆匆停留,他不在意它们,它们会在他注意不到时就离开他的身体。
那个咒语发射过来,感觉到自己的肩颈都轻松下来时,里德尔很惊讶。
“谢谢,”他不动声色,终于回过神来,伸出手去拉地上的女孩,“很有效。”
德拉科站起来,毫不在意地拍自己衣裙上的灰。
“客气了,”她说,“你介意学这个咒语吗?”她抬头看着里德尔,“不要多心,学长,我只是在表示友好,在你功成名就之前巴结你。”
里德尔露出一个不明显的微笑。
“我不介意。谢谢你的巴结。”
德拉科也笑,然后把咒语告诉了里德尔。
之后两人回到他们的座位,继续回到各自的禁书之旅中。
德拉科找了间空教室试验她刚刚学到的咒语。这不是教授会希望他们掌握的魔法,但也不是黑魔法。总要有些东西游走在中间地带。
这咒语和夺魂咒有些相像,它能不知不觉地改变人们的想法。
那天下午没课,她在空教室里呆了很久。黄昏时,教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德拉科抬头望去。
里德尔推门进来。
“有人打你的小报告了,马尔福小姐,”他的眼睛扫过德拉科,她坐在后排的桌子上,长筒靴踩着前排的桌子。虽说学校没规定不允许穿长筒靴,但德拉科那双靴子显然太长了,长到了有些离经叛道意味的地步。她穿着学生套装的及膝裙,长靴边缘消失在裙子的遮挡下。
里德尔看了眼她的魔杖,还有桌上的两只兔子,“有学生说你正在做……残酷的实验。”
“我没有,它们完好无损。”德拉科答道,那两只兔子悠闲地在桌子上走来走去,吃着草叶。
“作为级长,我需要检查你的魔杖。”里德尔说。
德拉科把魔杖递过去。里德尔接过来,结果只证明她用过的最后一个魔咒是清理一新。
“所以,你在这里做什么?”里德尔问。
“我不介意告诉你,”德拉科把魔杖指向门口,当即锁了门,她看着里德尔,“我甚至想,你可以指导我。”
她脸上没有笑意,就只目不转睛地看着里德尔。
然后她把魔杖对准兔子,念出一个咒语。
兔子以奇怪的方式直起身体,场面看上去非常惊悚。
但里德尔和德拉科都无动于衷。
很快,兔子又趴回到桌子上吃草,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这比混淆咒强大,但又没有到夺魂咒的地步。
“这不合规。”他说。
“也不违法。”她说。
里德尔打量着她,似乎在确认她是否值得信赖——但是,没关系,他不用惧怕任何一个学生。没有人能威胁他,只有他让别人害怕的份。
“你做得不够好。”他轻声说,拿出魔杖,为德拉科做了示范。
德拉科瞪大眼睛,她急促地呼吸着,眼中露出热切的神色。
“拿着,”里德尔把德拉科的魔杖递还给她,在她手腕上碰了一下,“抬高一点儿。”
里德尔发现德拉科对黑魔法的兴趣,对防御术也同样感兴趣。按照她的话说,她需要有力量才不用惧怕力量。
对于一个三年级的学生来说,她对自己算是严苛的。她不是上课、看书、就是在练习魔法。而让里德尔惊讶的,是她竟然也看麻瓜研究的书籍。
“为了钱。”
德拉科直白地答道。
“马尔福一直和麻瓜有来往、有生意。有钱可赚,学长,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在乎?”她翻着书页,又道,“我知道现在不用急着了解这些,家里内外的事有妈妈管着,不用我操心,但是……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是吧?”
她父亲才刚刚进了阿兹卡班不久。
最近斯拉格霍恩给里德尔找了个活儿,让他留心德拉科,不要让她卷入麻烦,因为她现在的状态似乎有点偏激——从一个极端滑向另一个极端。
几天前,德拉科在礼堂和一个高年级的学生起冲突,双方似乎是误会了什么,那高年级的男孩忽然抽出魔杖来给她施了个恶咒,而德拉科在可以防御的情况下竟然一动不动,就这样摔了出去,她不慎撞上了桌子,手指的一根骨头断了。当然,她去了医院后,庞弗雷夫人几秒钟就让她复原了。
那个高年级学生也没想到会这样,大家都知道德拉科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以为他们会打起来,但没想到德拉科完全不还手。
第二天这件事就在预言家日报上出现了,说霍格沃兹容忍学生歧视罪犯的孩子。
结果是欺负人的男生被关了半个月的禁闭。
斯拉格霍恩和德拉科谈了谈,但德拉科油盐不进,也不知她在想什么。斯拉格霍恩干脆把这事交给里德尔了,反正他什么都能做好。
“其实不用担心我,”德拉科说,“我只是知道怎么做对我而言更好……这不就是吗?我不过是受了伤、几分钟就复原了,他却要被关禁闭。我第一次知道做受害者也有好处。”她笑起来,非常愉快似的。
“你不该任由事情这样发展。如果你严重受伤——”
“我明白你的意思,学长,但……我只是刚刚发现了忍耐的重要性。这很有趣,不是吗?”她抬头看着里德尔。
透过那双灰色的眼睛,里德尔觉得自己在看着一个远超过十三岁的灵魂。
“你的成长提前太多了。”里德尔说。
“身不由己啊,学长。”她说。
德拉科知道里德尔有他自己的事要做,不会整天在她身边管着她。但也不好让斯拉格霍恩认为里德尔什么也不做,于是德拉科就跟在里德尔身边,做出了里德尔在监护她的样子。
两人都不反感这主意。原本他们也常在禁书区见面。
到圣诞节假期时,德拉科和里德尔已经算是熟人了。
她假期不回家,里德尔当然也不回孤儿院。
“我们要提前借几本书出来,平斯夫人也要放假的,虽说她回来得会早一点儿……”
吃饭时德拉科对里德尔说。
同学们已经习惯他们出双入对了。都以为只是里德尔在按照斯拉格霍恩院长的话看管德拉科。不得不说,这还是很有效果的。有里德尔在德拉科身边,谁也不敢招惹她。
反倒是德拉科觉得无趣,她可是很喜欢让其他人倒霉的。
里德尔也发现了她这种倾向。
“我以为你想要安分守己。”他说。
“我只觉得怒火中烧,”她说,“我太愤怒,无处发泄,正希望有人撞到枪口上。”
父亲的失势,父亲被带走调查的时候。
那天是个大晴天,阳光过于强烈,他们全家在外面度假。刚刚回到度假的宅子里,就见到等在那里的傲罗。
父亲被带走的那天什么样,德拉科?
她问自己。
别忘了,永远不要忘。
力量是唯一值得追寻的东西。
她慢条斯理地吃着,边吃边想着什么似的。
这一点她和里德尔很像,他们吃东西都很慢,都是若有所思的神态。
“等到圣诞假期,我们能去霍格莫德吗?”德拉科在他耳畔小声问,“有几个咒语,我们只能在校外试。”
里德尔点了下头。
“你会借几本?”里德尔问。
“应该只有两本……顶多三本。”
“正好,我要多借几本。”里德尔说。
德拉科刚要点头,却忽然抖了一下,仿佛被烫着了。
里德尔抬头看去。
是诺特。
他最近在热情追求德拉科——他有个不知是真是假的传言护身,据说在他和德拉科小时候,家里就定下了他们未来的婚约。而诺特现在十七岁了,按照巫师届的说法,他已经成年了,于是家里公开了这件事。
诺特见到德拉科和里德尔坐在一起,于是并未过来打招呼,坐在另一边吃饭了。
“你未婚夫来了。”里德尔说。
“我宁愿当他的寡妇。”德拉科说。
里德尔差点笑出声来。
“变成杀人犯是要进阿兹卡班的,德拉科。”他开始叫她的教名了。
“不被指控就好了,”她小声却愤恨地说,“弄死个把人还不容易?”
“你这样说,好像你很有经验。”
“我只是没什么可怕……除了嫁给一个蠢货。”
“什么样的人才能入得了你的眼?”里德尔问。
“当然是你了,我的好学长,这还用问。”她用轻飘飘的声音说。
他们俩都笑。
但他们看起来不像情侣,就只像共犯。
他们各自野心勃勃,互相利用。里德尔不会没听过马尔福家的权势,而德拉科也清楚里德尔未来必然会是个大人物。但她知道这人不大正常,野心大得超乎想象,对黑魔法的痴迷亦然。
这种人或许根本不需要朋友。但即使能和他走近,必然也是有利的。
德拉科知道他不是好人——这正好,她也不是。她也不要做个好人。马尔福向来不以心善闻名。
到了圣诞假期,他们抽空去了霍格莫德村,在尖叫棚屋里试验了许多咒语,场面一度十分恐怖。尖叫棚屋没被炸烂也算它命不该绝。
但有一次里德尔的咒语响声太大,震得德拉科有一边耳朵听不清东西了。
“我听不见了!”德拉科叫道。
“没事,我看看,”里德尔点亮魔杖,看德拉科的耳朵,但他不是医生,也看不出什么,“算了,回学校,让庞弗雷夫人看看。”
“不回,”德拉科说,她现在用另一边耳朵听了,“我还没去喝蜂蜜酒——你请我吧,学长。”
她的里德尔学长手头越来越宽裕了。都是积攒的奖学金。他成绩太好,奖学金没办法发给其他人。
两人去霍格莫德,找了家餐馆进去。圣诞期间学生不多,他们坐在角落。因为德拉科的一边耳朵听不见,里德尔和她坐在同一侧,靠着她能听见的那只耳朵,这样说话方便。
他们要了蜂蜜酒。除此之外,德拉科只要了份刚刚烤好的饼干。她不大想吃,而且外面做的东西也没有霍格沃兹的好吃。
两人刚坐下就聊了起来。聊刚刚差点把德拉科炸聋的咒语,还有其他那几个威力太大、应该被禁止的咒语。
“我的天。”
德拉科忽然侧过身来,挨到里德尔身上,就好像扑在他怀里似的。
“抱着我,快点儿!帮帮我——”
她小声说。
原来是诺特。他刚刚走进来,一眼就见到了她。
里德尔抬起右臂环住德拉科。她的头发有几绺乱了,挡了他的视线,他用另一只手把她的头发理顺。这一幕看起来就更亲密。
他抱住她,并非出于任何目的,只是礼节要求如此,他不能拒绝帮一个女孩的忙,他要维持他的好学生、好级长、一个体面的年轻绅士的形象。
而且,他也不讨厌德拉科。
果然,诺特的脚步放慢了,不确定自己是否要走过来——是否有胆子去打扰里德尔。里德尔比他小一届,但所有斯莱特林都知道,那是个不能惹的人。
里德尔抱住德拉科。演戏演全套,他为德拉科理顺头发后,手仍停留在她的头发上摸着,另一只手仍揽着德拉科的腰,眼睛望着诺特。
诺特飞快地消失了。
德拉科头发的手感与里德尔想象得并不相同。它们不是冷的。而是温的,柔软的,有种馥郁的香气——这足以证明他靠得够近。
“他走了。”里德尔松开她。
德拉科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地向窗外看了看。
“谢了。”她松开了里德尔。
她甚至不会害羞。里德尔想。
她十三岁,发育的却只有身体。她的意识有一部分停留在童年,不觉得男女的接触有什么可在意。
但她确实已经发育了。她不再是个孩子,却对这事实一无所知。
或许她知道,但不在乎。现在她在乎更重要的东西。
里德尔也几乎不把她当做女孩看,除了在那些需要礼节和距离的时候。里德尔看到的就只是她这个人。一个过于年轻的、有趣的、刚刚长大的孩子。
德拉科的一根头发落到里德尔的衣服上。晚上回到寝室后,里德尔才发现。他摘下那根长长的金发看了看。
她的头发颜色很淡。
美貌也是力量的一种,但德拉科从不使用。也或许是她年纪太小,还没到运用美貌的时候。
里德尔愿意把德拉科“收为己用”,就像他周围那些对他又怕又敬、决意追随他的同学,他们都是有用的。德拉科也是。
只是她年纪更小,更任性。但里德尔没见过她在自己面前任性。德拉科很知道察言观色。
他们一起过了圣诞假期。每天泡在图书馆,去空教室或室外练习魔咒。德拉科对黑魔法很感兴趣,不懂的问题她就问里德尔,每次都能得到答案。
晚上,德拉科也会去里德尔的寝室。大家都回家了,里德尔的寝室里只有他自己,德拉科总是有很多问题要问他,在他的寝室聊到困了,她就回去了。
里德尔也有问题要问她。关于血统,关于巫师家族。他想知道的东西,有许多在书上能找到,但也有一些细微的情况,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德拉科是最好的人选,她生长于巫师届,而且是纯血统家庭,要聊这些,没有比她更好的人选。
一天夜里,他们聊得太晚了,德拉科最开始打起了哈欠,后来困得直晃。
里德尔让她回去。
“我在这儿睡,”她倒在里德尔旁边的那张床上,“别赶我回去,我困死了……”
她着实困得不像话,但里德尔不能让她睡在旁边的那张床上。
“你睡我的床。”里德尔说。
他拉着昏昏欲睡的德拉科,让她在自己的床上躺下。
之后,里德尔拿着自己的睡衣走到另一张床旁边。他挥动魔杖,为德拉科拉好了帘子。
德拉科瞌睡了几秒,之后,他听见她在床上动了动,在脱衣服。过了一会儿就没动静了。
里德尔在多洛霍夫的空床上睡了。
他知道德拉科和自己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他不想让她睡别人的床。尤其是——想想吧,那可是多洛霍夫,他未来会是个不错的食死徒、为里德尔做个好仆人,但他不该和德拉科扯上任何一丁点关系。
道理很简单,金子不该沾染污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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