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键盘手想要分行李散伙
“我受够了”,键盘手多卡斯坐在录音棚里,把一份报纸摔在音箱上,上面是狗仔拍到的她在酒吧后巷吞云吐雾的照片,“我不干了,我要回老家。”
“嗨,多卡斯,我觉得他们拍的不错”,主唱詹姆把耳机摘下挂在一边,俯身看那张照片,女孩半张脸被笼罩在淡蓝色的烟雾里,从栗子色鬈发中露出的侧脸线条流丽,看起来又疲惫又若有所思,完全符合所有人对摇滚乐队的刻板印象:空虚、焦虑、无聊。
“我没法想象我妈看到这张照片以后会说什么”,多卡斯看着满地的电线,不满地踢身边的折叠椅,所有的位置都是为了混音效果安排过得,只有折叠椅可以踢,“我当初以为我就是来帮忙的,谁知道‘掠夺者’的第一张专辑会火成这样。”她那个时候在音乐学院读书,搞支离破碎现代派音乐的,然后听说有个学古典文学的富家子弟自己出钱灌制唱片还要混音,就跑过去挣了这个钱——后来发现除了她之外,其实其他成员都有或多或少的乐队经验,莱姆斯的前一支队伍刚解散,詹姆和自己的第一支乐队处不来决定自己单飞,小天狼星在读注册会计师的学位,但也一直在玩票。
但现在他们已经出了五张专辑,完成两次巡演了,所到之处人人都为了他们发疯,无论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一波一波的涌入体育场来听他们演奏,多卡斯把贝斯放到一边“要我说我们写的东西就是狗屎。”
“我不反对你认为我们写的东西是狗屎这一点”,莱姆斯·卢平把写到一半的谱子放到架子上,“但是我记得有三分之一的内容是你搞出来的。”
“我的人生理想是回西西里老家,给巴勒莫大教堂弹羽键琴”,多卡斯气得手都在发抖,“但是你们在干什么,我的人生都被你们毁了。”
“但是你弹到了巴黎圣母院的羽键琴”,小天狼星把槌放到一边,看起来毫无悔过的意思。
“是啊,因为我加入了一个声名狼藉的摇滚乐队而不是在汉堡好好地读音乐”,多卡斯愤怒的推动自己面前合成器的音量,但是她已经把电源关了,显然是在泄愤,“詹姆·波特”,带着圆框眼镜的主唱迷茫的抬起头,“我已经不想管你们随便把骨肉皮拉上床这件事了,反正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但你持续骚扰《巫师周刊》来采访的随队记者已经快一年了吧——而且居然还没有成功!”《巫师周刊》是一本销量极大的英语杂志,内容无所不包,可能是中产壁炉边阅读的最爱,也是他们走向更大众群体的一个尝试。
“小天狼星·布莱克”,多卡斯的声音变得更加高亢,“你为什么要在纽约华尔道夫酒店把电视机从高楼上往下扔——砸到人怎么办——你这个酗酒的病再不改迟早有一天会出人命,或者说你从来不把别人的命和自己的命当回事!”鼓手无辜得摊开手。
“莱姆斯·卢平”,谈及他们的音效吉他手,多卡斯的脾气也会收敛一点,莱姆斯是个好人,只是不能自制,和其它最大成员不同的是,他会在事后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痛苦和内疚,“药物滥用和性瘾,你真得不考虑去一家人道温和的疗养院看看吗?”脸上带着两道长长横贯疤痕的音效吉他手只是沉默的把谱子重新拿起来开始写写画画。
“好啦好啦,圣人多加”,小天狼星把那张甩在音箱上的小报拿起来,然后笑了一声,“拍得还挺好看的。”
“你知道我们的巡演经理在干什么吗?”多卡斯压低了声音,他们现在在录音棚里,目前的目标是不搞完这首新歌不打算出去,巡演经理,那个胖胖的男孩,詹姆和小天狼星的跟班,彼得·佩蒂鲁帮他们去订披萨了。“埃德加·伯恩斯,我们的经纪人,告诉我们他又一次撞见彼得·佩蒂鲁在吸粉!天知道他这样的人以后为了搞到钱会做什么,这次流出去的是我的抽烟照片,下次就是你们的性爱录像带。”她写不出来歌的时候会抽烟,好在没有很大的瘾头,被拍到这次是在等其它人从夜店出来。
“所以你的抽烟照片怎么流出去的?”主唱终于有机会插话了,“而且抽烟真得是什么大事吗?”
“我还想找一个正经的男朋友的”,多卡斯绝望的伸手捂脸,“结婚,生小孩,关于我的消息越少越好——我就根本不想被拍,反正跟你们上台都是大浓妆——这种事爆出来意味着记者开始对我的私生活感兴趣了。”
“等下”,小天狼星看起来相当紧张,他把小报放回去,“你不是已婚了吗?”
多卡斯面色诡异得把左手无名指上的宽黄金指环取下来,放在音箱上,正好压在小报上面,“反正要散伙了告诉你们也无所谓了。”这是一个关于‘掠夺者’中最神秘的贝斯手兼键盘手的传闻,有关带上这枚戒指就可以实现‘隐身’。
‘魔戒’多卡斯,承担‘掠夺者’了大部分的贝斯、合成器和混音工作,编出的曲子因为兼具宗教音乐的宏大和电子音乐的诡秘,能给听众带来神秘主义的体验而出名。而她在公众场合从来都带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几乎除了正常巡演外不参加其它的宣发,作为乐队中唯一的女性,私生活严谨,靠这枚戒指挡掉了大部分桃花——据乐队最出名的骨肉皮玛丽·麦克唐纳的说法,‘当别的掠夺者们在那架名为‘凤凰社’的私人飞机上开派对的时候,她把自己一个人反锁在盥洗室里读《圣经》。——所以这枚戒指的隐喻是她和其它成员所享受的巨大名声和‘亲民’特色比起来就像是隐身了一样。
“One Ring to rule them all, One Ring to find them, One Ring to bring them all and in the darkness bind them”小天狼星面色古怪的看着戒指内圈的铭文,“所以这真的是一个托尔金周边?”
“我记得我二十岁没到的时候就被詹姆拉进来了”,多卡斯伸手把鬈发撩到耳后,她的头发剪得很短,在乐队里走得是中性风,也有一小波女粉,“还没到法定婚龄。但无论如何我真的觉得读《圣经》有助于我的创作。”她是个信天主教的意大利人,从巴洛克音乐里汲取灵感,创作带有隐喻的歌词。
“我记得有人问你的感情状况的时候你回答已婚”,詹姆看起来也是呆滞的,“我真以为你去私下结了个婚什么的,就,我和小天狼星、莱姆斯、彼得在戈德里克山谷住,筹备第二张专辑那段。”那张《打人柳》卖得也很不错,自然主义和重金属的碰撞,他们编出了几首绝妙的曲子,多卡斯在后期混音的时候评价也很高。
“我为什么要对记者说实话”,多卡斯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剩下三个乐队成员,“我记得小天狼星说他很爱他弟弟,莱姆斯说自己害怕月亮,你说自己准备竞选首相。”
“我真的准备竞选首相”,詹姆耸了耸肩,“三十年后吧。
“我真的挺害怕满月的”,莱姆斯拨了拨手里的十二弦电吉他,一阵激烈的电音在录音棚里响起来又沉寂。
小天狼星耸了耸肩,“虽然我跟雷古勒斯的确关系很差吧”……
多卡斯把那枚被小天狼星传给詹姆的戒指拿回来,“但我是真得想跑路,现在挣到的钱也够我回巴勒莫乡下买回曾经是我家的那个祖传葡萄酒庄了。你们可以找个别的键盘手,或者直接给彼得·佩蒂鲁一把贝斯,反正普通人听不出来——大家最喜欢的唱段也都是小天狼星写的,或者莱姆斯的solo。”
“多卡斯,但是你真得,才华横溢”,詹姆看起来很诚恳,难免会让多卡斯想起自己当年是怎么被说服加入这支乐队的,就是这种眼神,“我很喜欢你写的那些部分”。
“我不会被骗的”,多卡斯对着光检查了一下,把那枚戒指放进大衣的内袋,“我讨厌这里的一切,讨厌像流浪马戏团一样的巡演,讨厌无休无止的录音棚,讨厌和一群发疯的骨肉皮打交道,可能除了这位朋友”,她眷恋得看了一眼一个月前刚买的最先进的电子合成器,然后拍了拍大衣的口袋,畅快的几乎要笑出来,“我已经多少年没有好好练琴了,矮人的黄金就让它被丢回莱茵河里吧!”毕竟活火山口不好找,但他们现在可就在科隆,莱茵河穿城而过。
“所以现在如果我们中间有个人向你求婚,你的人生理想就达成了,你也不用走了,对不对?”小天狼星看起来有点紧张,“还可以和这位朋友在一起。”
“所以我为什么要和你们三个烂人中的一个搞对象”,多卡斯神色诡异,“我五分钟前刚列举过你们干得好事的吧。”
“可能因为你也是烂人”,詹姆懒洋洋的把乐谱架上的谱子拿下来,“醒醒吧,摇滚乐手就是要当神的。——而且我们不介意你抽烟。”
“我不适合当摇滚乐手”,多卡斯把围巾带上,摔门而去。
“现在我们抽签决定一下谁去跟她求婚吧”,詹姆坐在那张空的折叠椅上,开始晃腿。
“你不追伊万斯了?”小天狼星看他一眼,把那份小报重新捡起来看。
“总不可能真得解散”,詹姆伸手拨弄前额的头发,“我们出了五张白金唱片,每张专辑都能够登顶,就这样结束谁甘心。”
“你没有发现吗”,莱姆斯终于忍不了了,“她就是,写不出来歌,所以攻击性才这么强。”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也太熟悉了。
小天狼星看起来被地上的电线绊了一下,“但是她以前说过要散伙分行李吗?”
“没有”,莱姆斯调整了一下吉他的弦,“你们如果不想弄就回去吧——我在这里练一会歌好了。”
“所以我们可能是真得要解散了”,詹姆开始撕一页谱子下来,看起来真得打算做签,“或者给彼得一把贝斯——我觉得这不是坏主意。”
“那谁来弹键盘,谁来做后期”,小天狼星在检查爵士鼓的吊镲,“而且如果彼得真得吸粉的话”,他耸了耸肩,“我记得我们当初说好,其它都行,绝不碰那个。”
“小天狼星”,莱姆斯的声音很轻,“你是不是跟她搞过了。”
“我倒是希望”,小天狼星的回答很短促,但算是对某种心思的承认。
“那伙计,你能不能去把她搞到手”,詹姆把做好的签丢在一边,“女孩子们总是喜欢你。”莱姆斯总是羞涩的,躲在暗处的,依靠彼得来帮他和看中的骨肉皮之间牵线,询问她们是否能来他的酒店房间,而小天狼星和詹姆则更热情,他们结伴出现在夜店,像双子星一样惹人注意。多卡斯,她真得把自己反锁在私人飞机的盥洗室里读圣经,反正出来以后里面也不会出现针头和奇怪的甜香,其它成员也就听之任之——更何况他们在三分钟前才发现她没有结婚。
“和队友乱搞不是一件好事”,小天狼星露出了惯常那种高傲厌倦的表情,“她也不是那种女孩子。”他一向不太喜欢骨肉皮,对待她们的态度接近居高临下,但是那些有收集乐手癖好的狂热女粉丝们因此更喜欢他了。
“想想我现在面临的窘境吧”,詹姆把脚搁在曲谱架上,“键盘手说要散伙,新专辑只有一些不成逻辑的碎片,追不到随队记者,还要考虑要不要因为巡演经理吸粉开掉他。——哦,鼓手还想睡键盘手。”
彼得终于拎着他们的披萨出现在了录音棚外,莱姆斯看了一眼这个胖乎乎的,鼠灰色头发的男孩,警告式的看了其它成员们一眼,开了门,把他放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