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5
多卡斯在一月的最后一个周末敲开了小天狼星家的门,他大概终于掌握在家里要穿隔汗背心这件事,黑色长发松松扎在脑后,高而削瘦,看起来疲倦而不耐烦,“有什么事吗?”
“没有”,多卡斯扫视了他一下,她只是要确认这一点,但发现和自己想得一样,“我从家里回来——带了一点奶酪”,她把抱在油纸里的切达奶酪递给他,“我母亲做得,希望你会喜欢。”
“多谢”,他把油纸包接过去,手指轻微触碰了一下,“你半个月不在这里。”
“我说了,我回家了”,多卡斯强调了一下这一点,把手放进夹克兜里,想回去要洗一下,否则总会有那个触感还停留在上面的错觉。
“所以”,他掂了掂那块奶酪,“你是什么意思?”
血开始往脸上涌,这个体验很有意思,多卡斯想,她小时候并不那么乖巧,跟着表兄们一起玩悬崖跳水,站在二三十米高的陡峭悬崖上,一头扎进下面的海水,在短时间内要调整好姿势,不然在高速冲击下很容易受伤。某种意义上这比飞天扫帚要好玩多了——毕竟溺爱孩子到让他十二岁以前就骑真扫帚的家庭不多,或者说脱离家长的管控让孩子这么玩扫帚。
但反正没有人会死在这项麻瓜运动里的,他们都是巫师。
“你在问什么?”多卡斯在夹克兜里揉搓手指。
“你不知道我的意思吗?”小天狼星的眼睛像烟晶石。
“小天狼星 布莱克”,多卡斯觉得粗花呢夹克又热又沉,还扎得慌,她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本来已经改主意了,但既然他坚持,那不如一次性说清楚,“你不请我进去吗?”
“进来吧”,他从门口让开,“不用脱鞋。”
室内非常符合,一个舞男的审美,浮夸,但也算是低调,散线的羊毛地毯上落着一两根黑头发,半旧的金红配色织锦缎沙发,纹样是莨苕的,看起来就很松软舒适,壁炉的框是深黑色的胡桃木,上面摆着一只滑稽的象牙白色麻瓜石英钟,说不定是詹姆 波特留下的,多卡斯见到过他新潮的精工电子手表。
“所以你想说什么?”小天狼星去厨房折腾了一阵,最后居然是开冰箱给她递了一小瓶冰镇可乐,还有放了一片柠檬的空玻璃杯子,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棕色的苏打甜汽水。
多卡斯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相信魔法吗?”
她确乎的听到了杯子被攥裂的声音,而这是不可能的,但她确实感知到了魔力,而她本人没有任何动作,魔杖还好好地放在牛仔裤的暗袋里,那只有一种可能。小天狼星小心地把那个裂开的杯子放到另一边的茶几上,从兜里拿出了一枚银币,用拇指把它抛起又握在手里,摊开手的时候那枚银币不见了,只能看见他掌心的纹理,“你说的是这种?”
不用再问了,麻瓜不可能搞到银西可,他是巫师。
多卡斯心里只想把人间蒸发了一个月的赫克托尔 福波斯 斯卡曼德变成阴尸,教教霍格沃茨人什么叫真正的黑魔法,而她现在得面对这个烂摊子,“霍格沃茨还是布斯巴顿?”
“格兰芬多,霍格沃茨”,小天狼星把手插进兜里,向后仰,靠在自己做的那张扶手椅上。又是一个居高临下的姿势,那种久于习惯权力而显出的倦怠,太令人熟悉了,德姆斯特朗到处都是这类同学,他们的眼睛大部分都呈现出城堡外坚冰那样的蓝色。
多卡斯点了点头,放下那杯咕噜咕噜冒气的柠檬可乐,习惯性的也往后靠,“德姆斯特朗。”
现在场面似乎太安静了一点,但对于两个在过去互相欺骗的人来说似乎也正好,他们目前看起来似乎没有打起来的趋势,而只是陷入了一种沉重凝滞的状态。这不是一件好事,激荡的情绪才会引发越界的渴望,而他们之间的拔河中自以为力量对比突然失衡了,不得不回归理性来重新审视自己一个月前做出的选择。
“所以,如果我不是巫师的话,你准备怎么办”,最终是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多卡斯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喝着甜滋滋的冰镇苏打水问了一句。他看起来是不用魔法没法泡茶,才会做出招待她碳酸饮料这件事,这种程度上赫克托 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小天狼星和她一样吃惊。
“我不知道”,小天狼星挥魔杖把那个碎掉的杯子变没了,给自己重新弄了一杯。
多卡斯继续喝她的可乐,整件事情已经变得过分复杂了,即使以她曾经的见识来看也开始变得麻烦,毕竟她以前用得是疯和不疯的二分法,而现在再纠结下去她就要疯了——是否应该相信自己的情绪支配自己做出的选择呢?
“所以你准备怎么办?”她用牙齿咬着玻璃杯的壁,感觉很好奇。
天啊,她还是动人的,小天狼星想。
他没让她脱鞋就进来了,现在她看起来坐立不宁,他知道她那个习惯,坐在沙发上的时候抬起一只脚踩在上面,抱着膝盖,看起来防备心很重。现在不太好意思,于是咬着菱形的粉红色嘴唇,腿就不知道放在哪里了——哪里有巫师能装麻瓜装得这么像的哦,看她漂亮的黑色高筒长靴和紧身牛仔裤,还有那件剪裁得体的黑色小羊皮夹克,看起来活泼又俏皮。
“其实我也不知道”,小天狼星捧着那杯滋滋作响的碳酸饮料,“你瞒了我这么久。”他认真考虑了和一个麻瓜恋爱的一切基本要素,但是没想到对方是一个巫师,赫克托 斯卡曼德他认识,比他大一年的赫奇帕奇级长,但也没有和他说任何关于多卡斯巫师身份这件事。
“你不是吗”,她懒洋洋的回复他,看起来就像是在走神,金发松松地垂落下来,“对了,我头发也是染的”,他现在经她提醒发现了,已经有一部分栗色的发根长出来了。
“所以有关你的故事有多少是真的”,小天狼星靠在沙发里,“我没有和你说过谎。”
“你只是隐藏了一部分的真相”,多卡斯做了个手势,“就像我也只是隐藏了一部分的真相一样。”如果开始这种程度的对话的话,争吵就不远了,但好在她及时拉回来了,“我不想讨论这个,你有什么想问的吗?”她的眼睛还是蓝的,马琳 麦金农是一个答案,而多卡斯 梅多斯是一个谜,马琳的眼睛大部分时候是婴儿般的单纯和毫无心机,而多卡斯的蓝眼睛则像湖面上多变的雾气。
“所以,要不要去喂海鸥”,小天狼星看着她眼睛,她不在的这段时间他确实感到无所事事。赫克托尔 斯卡曼德的确给了他一些在麻瓜生活中的建议,本地的巫师社区就在处女堤后,,人工内湖阿斯特尔之下,找到地铁站里雕刻的木柱,就可以成功进入。但是边上的海鸥非常有意思,体型大概有鸽子的三倍,在吃东西的时候就会开始逐渐聚集在身边,基本上一离开薯条盒子就会被哄抢。
他就是觉得很好玩,感觉她会喜欢。
“所以我可以把它理解为约会邀请吗?”她看起来终于忍不住要把脚放在沙发上了。
“搞得这么清楚干什么”,小天狼星有点想笑,“你说是就是嘛。”
“我去换衣服”,她从沙发上跳起来了,小天狼星看着在她身后关紧的门,觉得非常想笑。
这很有意思,两个巫师假扮麻瓜出门,他被她攥着手,看她自以为娴熟得介绍怎么乘坐地铁,市政厅门口哪家的小吃好吃,随着她的心意买小面包、咖喱香肠和薯条,真得把大半喂给了海鸥。他站在她身边,“所以你愿意跟我谈谈你吗?
“你想听什么”,她看起来想办法让自己的头发恢复了原来的颜色,一种漂亮的栗色,眉毛浓而长,看起来非常有力,但看起来还是心事重重,神色空茫。
“什么都可以吧”,小天狼星很自然的把手放在她腰上,让她贴在他身上。
她把她的家族史简略讲了一遍,然后很自然的问他,“你呢?”
“这真是个复杂的问题”,小天狼星现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你可以认为我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没法收拾了,就跑出来了——你遇到我的时候大概是整件事情最混乱的时候。”他就是把所有事情都丢给雷古勒斯,一走了之罢了,亲爱的弟弟大概要恨死他了。但小天狼星确实觉得自己既不能去魔法部中规中矩的上班,也不能打理家族的生意,把一个格兰芬多放进一群斯莱特林里,不单单是他全身不适,他觉得在这种社交场合所有的斯莱特林也都全身不适。
“你不会觉得一个把家里所有事都处理得很好的巫师会来做麻瓜吧”,多卡斯看起来已经从全身僵硬得贴在他身上变成开始好奇得摩挲他身体了。
小天狼星开始庆幸还好冬天穿得厚,她的手指不过是在针织毛衣上行走,却像动物幼崽在踩他的肚子,“听起来麻瓜世界简直像个垃圾场”,在她身边他不自觉的开始胡说八道,“容纳了各类被排挤出正常轨道的巫师。”比如雷古勒斯本来在魔法条例处办公室已经上了一年班了,日常也就是会在家里吐槽一下中年女上司的性骚扰,但是估计也没想到他会突然不告而别的跑路。詹姆说大概半个布莱克家都来过戈德里克山谷波特家了,而他真得不在这里——小天狼星跑路来此地不过是一个偶然,他来到了港口,买了最近人最多的一班船票,随身带着只是一只施了无痕伸缩咒的手提箱。
她叹了口气,把头靠在他胸前蹭了一下,确乎是更像一只小动物了,“不想做人了。”
“那想做什么?”小天狼星笑,看白鸟浮在暗蓝色的水面上,“海鸥。”
“不知道”,她的确心思太重了,倒衬得他像个没心没肺的混蛋,但他又清楚的知道她在想什么,“海鸥是有点做累了,虽然抢抢薯条还挺开心的”。漂泊,和友人成群的生存,辛苦刨食,贩卖希望。
“要跟我回去吗?”小天狼星逗她,“去英国。”
“伦敦太贵了”,她把脸在他胸口蹭了蹭,“住不起,这里挺好的。”
“是哦”,小天狼星觉得自己也开始变傻了,但也变聪明了,“所以你是不是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以后想要干什么?”
“这真是个复杂的问题”,多卡斯开始微笑,“我回去告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