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pter 2
2000年12月9日,星期六
“也许自由派法官会得到肯尼迪法官[1]的支持,也许不会,但最终,结果会严密地落定,然后半个国家人将为此不开心。” 雪人说。
赫敏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避开绑在他鼻子上的塑料胡萝卜,啜饮着一瓶撕掉标签的啤酒。他赞赏地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镶在他脸上的白毛毡。
“你看起来很年轻,还在上大学吗?”他问道,提高了声音,以便盖过环绕着的颤动电子音乐。一个留着姜黄色胡子的 DJ正在激情播放。
赫敏盯着他雪人身体中间的三个巨大的毡煤纽扣,这三个纽扣已经开始从服装的其他部分剥落下来。
“是的,我大三。我九月份就满21岁了,”她补充道,仿佛有人要检查她的身份证似的。
“很好,”雪人说,“你想喝点什么吗?”
“不,谢谢,我今晚不喝酒,”她说,“我这周有期末考试。”
“我一点也不怀念期末考试。妈的。好吧,我得去尿尿,这东西脱起来很麻烦。”
赫敏移开膝盖,为他腾出空间,而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不到一分钟,他的位置就被一个打扮成麦当娜的孕妇占据了。
卢娜乘着天使翅膀,漂浮在一对性感的圣诞老奶奶中间,并伸出双手抓住了赫敏。
“过来看看这些艺术品,”她说,赫敏不知道如何拒绝。
她让卢娜带着她穿过拥挤的人群,她的金发和银色的锡箔天使光环在一串串复古的圣诞灯饰下闪闪发光,这些灯饰遍布了整个裸露的屋顶。
“这是我的最爱之一。”卢娜在挂在一大片裸露的砖墙上的大型摄影作品前停下。
这是一幅黑白照片,一个裸体女人躺在地上,苍白如纸,一头黑色的卷发。她的身体从脚趾到手指尖都被涂上了厚泥,和她身下的一样。
她的眼睛被两块血淋淋的牛排所覆盖。
“那是......有点东西,”赫敏说。
“是的,不是吗?”卢娜说。“它叫《泥/血》。这是1972年,在贝拉特里克斯探索肉体和大地之间的辩证关系的时期。活体和腐烂之间。”
“真不错。”
“在这同一时期,她表演并拍摄了她的《食死徒》系列——是非常著名的有生肉的那个——而就在这之后,她创作并表演了《钻心剜骨》,”卢娜说。
赫敏茫然地看着她。
“那个作品是,她让观众可以在她裸体上的任何地方连上钳夹,并施加电击,他们用改良的雅达利游戏手柄来控制。” 卢娜回头看着照片,看了很久。“我饿了,”她终于说。“我听说那里有布丁。”
赫敏让卢娜手挽手带着她去厨房,厨房由是低橱柜构建出的巨大U字形。台子上摆满了一盘盘开胃菜和50年代的花里胡哨的菜肴,塑形过的明胶果冻,用SPAM午餐肉做的东西,以及塞着甜椒的橄榄。
“哦,圣诞肉,”卢娜说着,从橄榄绿色的慢炖锅里舀出一勺蘸蔓越莓酱的肉丸,放在一个红色的纸盘上。
赫敏打了个哈欠。
很快就要期末考,她出来太久了,比她打算要待得时间久得多。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被拉来陪卢娜参加一个在知名当代艺术家阁楼公寓里的圣诞变装派对的。比起赫敏来,卢娜更像是哈利的朋友,但是她以一种那么让人放下戒心的方式奇怪着,让赫敏很难对她说不。
“你的朋友很无聊,卢娜。”
一个穿得异常豪华的中年妇女滑到卢娜身边,亲吻她的两颊,然后把头歪向一边。
“我们让你觉得无聊了吗?”她问赫敏。
她从之前看过的照片中认出了这个女人,三十年来没有多大变化,除了她现在不是裸体。
“我玩得很开心,谢谢你,”赫敏说。
“赫敏,这是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卢娜说,“贝拉特里克斯,这是我的朋友赫敏。”
贝拉特里克斯上下打量着赫敏。
“我肯定你是个很好的人,赫敏,”贝拉特里克斯说。赫敏说不出她的口音。她听起来要么是一个在英国呆了几十年的美国人,要么是一个在美国呆了几十年的英国人。她穿着一件用白色布条做成的紧身衣,艺术性地缠绕着铁链,就像一个狄更斯式的幽灵。“卢娜,亲爱的,”她继续说,“你见过我的侄子吗?”
卢娜摇摇她发光的脑袋,表示否定。
“德拉科!”贝拉特里克斯对着挤满人的房间喊道。“你到底在哪儿?”
赫敏僵住了。
她的第一本能反应是向公寓的另一边逃跑,但是在她逃跑之前,马尔福大步走到他姨妈身边,他的姨妈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快速地吻了一下。
他穿着黑色长裤,黑色背心,打着领带,穿着灰色衬衫,他对服装的唯一让步是把一对小弯角谨慎地塞进了他的头发。
从他倾斜的样子来看,好像他脚下的地基在一侧下沉一样,他喝了比上次派对更多的苏格兰威士忌。
“德拉科,亲爱的,这是卢娜 · 洛夫古德。上个月,我在Whole Foods超市的散货货架前遇到了她,“贝拉特里克斯说。“她真是个天才。她是......”
贝拉特里克斯满怀期待地看着卢娜。
“我目前正在协助教员进行计算复杂性理论的研究。”卢娜说。
“看到了吗?”贝拉特里克斯对马尔福说,“我知道你有多喜欢聪明人。”
马尔福看着卢娜,她用牙签往嘴里塞了一个肉丸子,并对他露出了天使般的微笑。他绅士地向她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移到右边,看到了赫敏。"操,"他说。在所有人都能做出反应之前,他转过身去,消失在人群中。
“真是个小孩,”贝拉特里克斯说。“卢娜,”她继续说,“我最想做的就是把你放在口袋里,把你介绍给我认识的每一个人。”
赫敏没有听到卢娜的回答,因为她已经冲过房间追赶马尔福,挤过汗流浃背的身体,直到她看到他,靠在靠近DJ台的墙上。
“走开,格兰杰,”他说,“我喝得太醉了,没法跟你吵架。”
“为什么要‘操’?”赫敏问道,一根手指戳进他的胸膛中央。
马尔福把他的手掌按在她碰过的地方,扬起了眉毛。
“好吧,当两个人非常非常相爱的时候......”
他的声音和往常一样,充满了富裕和自信,但今晚却有一种懒散的、凌乱的痕迹,平时的精确、优雅损失了不少。
显然,他喝醉了。
“你知道我的意思,”赫敏说。
“我知道吗?”
“这是怎么回事? 你就不能在一个派对上表现得友好一点吗?”
他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我可以在任何派对上表现得很友好。”
“那你为什么要在你姨妈面前让我那么尴尬?她已经觉得我很无聊了,现在她认为她的侄子讨厌我。”
“我不知道我姨妈对你的看法对你有什么影响。你甚至不关心我对你的看法。”
“我已经知道你对我的看法了。”
他把头往后靠,从半闭的眼睛下面看着她。“你知道?”
“显然,你受不了我,”她说。“但我们没有理由如此粗鲁。你有了这么多钱,你还能懂点礼貌。”
她以为他要屈服于诱惑,与她争吵,但相反,他伸出一根手指,滑过覆盖在她臀部的金色织物。“这太过分了,”他轻声说道。
赫敏恼怒。“我的衣服?“她说,觉得不可思议。“我真的不在乎你怎么看我的穿着。”她穿着一件70年代的复古及膝金丝绒连衣裙,细肩带,是她两周前买的。它非常贴身,胸口很低,胸前收束,让褶皱像射线一样从中心点散开。“我是不是应该把自己遮起来还是什么?这是化妆舞会,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想露多少露多少。”
他垂下手,“你当然可以。”
“我当然可以!”
“你看起来像颗星星,”他说,身体向左侧倾斜。
“我是太阳,为了至日。”
“我看得出来。”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就在卢娜坚持粘在她左眼外眼角下方的金色闪光星星贴纸下面。“你得到了一颗金星。”
突然,雪人在她身后出现,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
“你想和我跳舞吗?”他问道,然后注意到了马尔福。“对不起,伙计,我插队了。”
赫敏从他的手臂下面挣脱出来,迅速转过身去,背对着马尔福。"我不太想。"
马尔福从后面搂住她的腰,把她拉进怀里。“她不想。”
雪人上下打量着她,看向马尔福。“随便啦。” 他耸了耸肩,中间的纽扣松松地挂着,然后笨重地走开了。
赫敏应该从马尔福的手中挣脱出来,但是她没有。她一动不动,他把前额贴在她的肩膀上。
“嗨,”他说。
“嗨,”赫敏说。
他转了一下脑袋。
“我是大勺子[2]。” 他贴在她脖子上闷闷地说。
“你就是那个喝得烂醉的勺子。"
“我知道。”
赫敏在他的臂弯里转过身来。
“不管怎样,你到底应该是什么?”她问道,摸着他的一只黑色小角。
“我是Krampus。这是德国的圣诞......魔鬼......一样的东西。”
他的双臂进一步环绕她的腰,把她的胸部拉到他的肋骨上,然后靠近她耳朵后面柔软的皮肤,慢慢地吸气。”为什么你闻起来像肉桂?”
“我不知道,”她说,把头歪向一边,“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我从来,从来,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她能感觉到他的一只手从她的肋骨上滑过,一直滑到臀部。
“不需要说出来,”她说,“你总是在激怒我。”
“是的。”他紧闭的嘴唇轻轻地贴着她的喉咙皮肤,又贴在她的耳垂上,轻声说,“因为你喜欢。”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
她能感觉到他的微笑。
“我想你会告诉我的。”他说,她颤抖起来。
他的手指慢慢向下游移,滑过她背部曲线的起点。
她转过头,用嘴抵住他的耳朵。“太顺利了,马尔福。我敢打赌这招一直管用。”
他的手不动了。
她用脸颊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脸颊,他拉开距离,看着她的脸。
“我并没... ...”他开始说。
“我听说过你有多厉害,”她说,看着他扬起眉毛。“在让女孩子喜欢你这个方面,”赫敏继续说,把她的臀部压到他的大腿上部,“你可以放弃了。因为我不喜欢你。”
“不喜欢?”他轻轻地说。
“不喜欢。”
“一点也不喜欢?”
“一点也不。而且你也不喜欢我。”
“是的。”他抬起一只手,把她的一缕卷发松松地缠在他的指尖上,他的半边嘴角拉起一个微笑。“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你不喜欢。”
“因为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顽固的人。”他把额头靠在她的额头上。
“嗯,嗯。”
“你很专横,”他继续说,用鼻子蹭着她的脸颊。
她点点头。
“而且你他妈的知道所有该知道的事情。”他一边说,一边用嘴唇擦着她的颧骨。
她默默同意。
“尤其是关于其他人。”他说完,把嘴唇凑到她嘴边。
“你还想知道关于我的其他事情吗,马尔福?”
“一切。”他拽了拽她的卷发。
“我不会亲吻那些喝得太醉而记不住事情的男孩,”她在他的嘴唇上轻声说。
“什么?”
当她拉开距离时,他的嘴唇难分难舍,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她的后背。
“我不是那种女孩,马尔福,”她说。
他往后退了退,盯着看她,“你不是认真的吧。”
“就像你在感恩节派对上那样认真。”
“你喝醉了,”他说,“我不可以。”
她几乎后悔伸手把他的手指从她身上拉开,但她不打算成为德拉科·马尔福的无名醉酒一夜情对象。
“现在你喝得这么醉,你以为你喜欢我,”她说,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
在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之前,卢娜挽着贝拉特里克斯的胳膊出现了。
“卢娜,我们能回家了吗?”赫敏问道。
“当然可以。”卢娜平和地笑了笑。
卢娜带头走到门口,她听到了他的声音,只有一次,在一段抽象的电子旋律中,可能是《铃儿响叮当》。
“赫敏,”他说。
她没有回头。
[1] 安东尼 · 肯尼迪,前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肯尼迪常被视为最高法院中的摇摆票,在很多投票4:4的案件中处于关键地位。顺便,大法官最后们5比4推翻了佛州法院的裁定,叫停重新人工点票。
[2] 是说两个人的脸朝向同一边,背后抱,窝在一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