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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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麻烦精…”
Sevika看了眼躺在医务室里的Jinx，回头看向坐在旁边佝偻着身子一言不发的Caitlyn“你还好吧？她有的时候确实会这样，其实昨晚就有点犯病了…”
“昨晚？”站在Caitlyn身旁的Mel抬起头“她以前受到过什么创伤吗？”
“呃…”Sevika摸了摸鼻子“孤儿嘛…多少都有点创伤，但我可以保证她不会经常这样，你可以放心地收养她，她其实很聪明的…”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Mel摇摇头，有些严肃地看着她“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严重的创伤的话应该得到更好的治疗才对…”
“是我的错…”一直在沉默的Caitlyn突然哑着嗓子开口，布满血丝的蓝眼睛里写满了痛苦“我在这里工作了5年，居然从来没有想着去了解她的过去，我本以为不去触碰那些不好的回忆就能让她好好地面对生活…天呐，也许我真的不该做这个工作…”
“hey hey Cait，”Mel蹲下身，双手扶着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她没事的，你还是有机会好好了解她不是吗？”
“那孩子确实喜欢和你在一块，”Sevika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要知道之前的心理医生都坚持不到一年……而且她每个月都很期待和你一起的那三十分钟，你可不能垮掉。”
屋里隐约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三人愣了一下，一齐回头看向那个小屁孩——她正骂骂咧咧地和医生撕扯着，像是想要从床上下来。
“啧…这小混蛋…”
Sevika撸起袖子抬腿就要进去，却被Caitlyn轻轻按住了手腕“让我去看一看。”
“少啰嗦！放开我！”Jinx愤怒地想要把胳膊从医生手里拽回来，两只脚乱踢着“烦不烦啊？都说没事了！把那该死的针头拿远点！！”
“Jinx…”
Caitlyn轻声唤了她的名字，那个小鬼果然立刻老实了下来“你还没走啊…”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离开你？”Caitlyn坐到床边，摸了摸她还在发烫的脖子“你要好好地接受治疗才行。”
Jinx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阴晴不定，她看上去充满了攻击性，抬起头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对上Caitlyn的眼睛后又颓了下来。
“…我不喜欢针头…”Jinx嘟囔着，恼火地回头看了眼医生，在看到他手里的注射器后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下意识向后躲却靠到了Caitlyn的身上。
“你可以离开吗？或者帮我赶走他，”她有些崩溃地转过身乞求似地看向Caitlyn“我真的没事了，你看，我很健康的！”
“如果演变成哮喘怎么办？”Caitlyn握着她的肩膀，耐心地劝导着“你需要消炎，放心吧，不会痛的。”
“不要，我不行…”Jinx的呼吸再次无意识地加快，口中的哨鸣音也愈发明显“如果你不想再见到我，我会乖乖和你朋友一起走，求求你不要这样…不要惩罚我…”
Caitlyn只觉得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布满荆棘的锯条一样割开她本就憋闷的心口“你在胡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不想再见到你？”
“不要让他给我打针！”Jinx再也承受不住似地大哭出来，在她手中不停挣扎着，眼泪鼻涕蹭了她一身。
但Caitlyn只是用力抱住她，抬头和站在一旁准备的医生对视了一眼，手用力按着她的脑后，让她把脸埋进自己的颈窝里。
“有我抱着你呢，Jinx，不会有人伤害你的，放心吧。”Caitlyn一边柔声安抚着她，一边冲医生点了点头。
医生放轻了脚步，小心地靠了过来。
Jinx还在崩溃大哭着，嘴里的话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直到Caitlyn突然放开了她。
“嘎？”
一声尴尬的哭腔卡在了Jinx的喉咙，她满脸泪痕地坐在Caitlyn怀里，瞪着眼睛对上对方满含笑意的眼睛。
“打完了，不痛吧？”Caitlyn从医生手里接过卫生棉球，帮她按着胳膊上的针孔。
“……”Jinx的脸肉眼可见地变得通红，攥着Caitlyn衣服的手也暴起了血管。
“切，说到底还是个小鬼，”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Sevika翻了个白眼“打个针在那边哭天抢地的吵死人了。”
站在一旁的Mel也忍不住捂住了嘴。
“F…Shut up！”
Jinx红着眼冲她低吼了一句，扭着屁股准备从Caitlyn身上下来，却被握着腰挪回床上。
“好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今天够累了。”
“你累了吗？”Jinx紧张地看了她一眼，在看到一旁的Sevika后又冷下脸“累了就回去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Jinx…”Caitlyn无奈地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Mel按住了肩膀“我们回去吧，你们都应该冷静一下。”
看了眼坐在床上不吭声的小鬼，Caitlyn叹了口气揉揉她的脑袋“那我就先离开了，下次再见，Jinx。”
Jinx张了张嘴，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把脸扭了过去。
*
“我觉得那孩子真的很喜欢你。”
回程的路上，Mel支着脑袋感受着夜风，回头看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Caitlyn“你为什么不收养她？”
“第一，我是她的医生，不可以和患者产生感情；第二，我没有能力去抚养一个这么大的孩子；第三，我妈会杀了我。”
“这一套一套的，你是早就盘算好了吗？”Mel笑了起来“我只听说心理医生不能和患者谈恋爱是因为职业操守什么的，只是收养为什么不行？”
“…会影响我对她的治疗。”Caitlyn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路，无视了Mel调笑的眼神“而且谈什么恋爱？那是个未成年，你这可是很严重的指控。”
“行吧，那第二点，如果你不和家里断绝关系的话应该就可以…”
“我们没有断绝关系，只是因为他们…尤其是我妈不喜欢我做这行，所以我离家出走了而已…圣诞节还是会收到她的卡片的，”Caitlyn皱皱眉“如果她知道我收养了个17岁的孩子大概会直接从皮尔特沃夫杀过来…”
“哦，这个你倒是一直没说过。”Mel撇撇嘴“我母亲就不会在乎这些，如果她知道自己突然多了个快成年的外孙女大概会以为是我生的……”
“哈哈哈这太离谱了…”Caitlyn忍不住笑出声“我妈可没那么心大…”
“哦对了，这个给你，”Mel从包里掏出一只U盘递给她“这是临走的时候Sevika给我的，说是Jinx以前的录像之类的东西，不过因为她离开了两次，很多资料都被清理了，她找了半天就找到这几个。”
“…好的，”Caitlyn接过来收好，想了想还是看向Mel“很抱歉发生今天这种事，都怪我没有处理好…总是想当然地觉得事情都会按我想象的方向发展…”
“说什么呢？别在意那些，”Mel冲她投去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先处理好眼下的事吧，一切都还可以补救的不是吗？”
*
“好吧…”
Caitlyn坐在电脑前，鼠标点开了U盘里的文件夹
“你好啊，Jinx，”她看着点开文件夹后出现的几个视频，只觉得心里一阵莫名的悸动，心跳不由得加快“让我们重新自我介绍一次吧。”
2014年5月1日2:13pm
“你好，亲爱的，不要紧张，这只是一个小采访。”
“嗯…好…好的。”
那时的Jinx留着可爱的短发，脑袋上俏皮地扎着几个小辫子，看上去怯生生的。Caitlyn下巴搭在手背上，歪头看着屏幕上可爱的小家伙，忍不住勾起嘴角。
“你叫什么名字？”
“…Powder…”Jinx有些紧张地抓住了手里的兔子玩偶，天蓝色的眼睛湿漉漉地看了眼镜头。
Powder？
“你几岁了？”
“嗯…7岁。”她伸出七根手指，怀里的小兔子忽然掉到了地上，于是她连忙从凳子上蹦了下去，把它捡起来后珍惜地拍了拍它的屁股，重新抱在怀里坐了回去。
“你还记得你的父母吗？”
“…嗯。”Powder沉默了一会点点头，两条淡淡的眉毛皱在一起
“愿意聊一聊这件事吗？”
“…当时家里着火了…”Powder瘪着嘴，眼泪在眼底逐渐积蓄起来，她抱紧了怀里的小兔子，抽噎着开口“妈妈把我从窗户扔了出来，我撞到了头…醒来以后就在这里了…”
“哦，我很抱歉，如果你不想回忆的话我们可以不讲这件事。”
“嗯…嗯…”Powder在兔子头上蹭了蹭，把眼泪留在了上面。
“那，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要咬伤帮你洗澡的老师吗？”
“因为…”Powder有些委屈地嘟囔着，声音变得更小了“…因为她想要洗掉我的云。”
“你的…什么？”
她转过手臂，上面用粉笔歪歪扭扭地画着一片一片的蓝色云朵。
“哇哦，这是你自己画的吗？”
Powder点了点头。
“它们非常漂亮。”
“谢谢。”Powder冲镜头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那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想要爸爸妈妈。”
2017年7月3日15:32
“可以自我介绍一下吗？”
“我叫Powder，今年10岁了。”她手里的小兔子变成了一只发条小猴子。
“我很抱歉你这次的遭遇。”
“没关系…”她低着头，手不停地在发条上扭动着“他教会我很多。”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嗯…”Powder摸着下巴像是在回忆什么，原本是天蓝色的眼睛变成了紫红色“他总给我注射一种叫微光的东西，但是那次实在是太疼了…”
Caitlyn听说过那种东西，是曾经在地下很流行的一种兴奋剂，注射过量的人会变得脸色苍白，瘦骨嶙峋，长久地注射还会影响到眼睛的颜色。
想到这些，她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忍不住攥紧了握在鼠标上的手。
“我挣脱以后就逃走了。”Powder耸耸肩，把手中的小猴子放在桌子上，看着它沿着桌角来回走“还不小心推倒了他，他自己撞晕了。”
“那你为什么向警察说谎呢？”
“毕竟也不是他的错，他想要让他女儿回来…我也想让我的爸爸妈妈回来…”Powder抬起头看着镜头“我可以理解他，如果他不弄痛我的话。”
“好吧…今年你有什么愿望吗？”
“一个家，大概吧。”
2019年9月26日4:55pm
“我叫Jinx，12岁了，我要走了。”Jinx看上去长大了不少，巴掌大的脸上贴着一块纱布，胳膊上还缠着绷带。
“等一下，你愿意谈谈这次的事吗？”
“谈什么？”
“为什么这次要逃回来？新的家庭对你不好吗？”
“好？不好？”Jinx低头笑了笑，手里的发条猴子看上去更精致了“你怎么觉得都行。”
“你的纹身是怎么回事？”
“回来的路上纹的，虽然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还是值得的…你觉得好看吗？”Jinx侧过身子对着镜头展示了一下她的纹身“这是我自己设计的哦。”
“你还小，不该在身上搞这种东西，这么大片的纹身会让你的皮肤发炎的。”
“以前有一个咨询师夸过我的，相比之下你还真是没什么品味啊。”Jinx哼哼着，手不停地调整着发条猴子背后的螺丝，却不小心被铁皮割破了手指。
“…你有什么愿望吗？”
“嗯，大家一起去死怎么样？”Jinx把流血的手指伸进嘴里吸吮着，冲着镜头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
2019年11月3日8:01am
“wow wow wow！！”屏幕横着摔到了地面，隐约能看到Jinx的半条腿在那里晃荡。
“我真的搞不来这东西…不会摔坏了吧？”Caitlyn放大的脸突然怼满了整个镜头“呃…这样我也会入镜吗？算了随便吧。”
“ok，我叫Caitlyn，Caitlyn Kiramman，你想要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坐在桌子对面的Jinx抬头看了她一眼，哼哼一声算是回答。
“想和我谈谈吗？”
“…你还敢来啊？”Jinx手里的猴子被拧紧发条后发出一阵咔嗒咔嗒的声音“我以为你会知难而退呢。”
“你又没有伤害到我，”Caitlyn耸耸肩“而且上次是我的错。”
“……”Jinx抬眼瞥了她一下“…我不想回答那些蠢问题了。”
“那我什么都不问，好吗？”Caitlyn放下手中的笔，托着下巴看向她“你想玩什么？”
Jinx努努嘴不理她，手依然在给那只猴子上发条。
“那是你做的？”
“……嗯”Jinx翻了个白眼。
“可以让我看看吗？”
Jinx手上的动作一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你想看？”
Caitlyn点点头。
Jinx咧开嘴，把发条拧到底，放在桌上让它冲Caitlyn走了过去。
发条小猴子一边敲着手里的镲，一边摇摇晃晃向她走来，眼中的蓝光随着它的走近闪烁得也越来越快。
Caitlyn直觉这个东西并不单纯，正想要站起来离远一点，Jinx却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跳到了她椅子的扶手上，纹着云朵的手臂绕过她的脖子，身体斜靠在她肩膀上，嘴巴凑到她耳边悄声说：
“有意思的马上就来了。”
“你应该不会在里面塞了钉子什么的吧？”
Caitlyn遏制住想要逃跑的冲动，强装镇定地看着她。
Jinx笑而不语地咬住下唇，搭在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捏紧了她的肩头。
“Poow”
“poow”屏幕外的Caitlyn和她异口同声地发出了这个声音。
一阵蓝粉色的烟雾在她们面前突然炸开，颜料喷出来溅了她们一身。小猴子张开的脑袋艰难地连接在身体上，晃动了两下掉落到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呃……”Caitlyn对她的恶作剧有些无语，那个淘气鬼却在她旁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左半边脸上全是颜料。
“做得还挺精巧的。”Caitlyn捡起桌面上的猴子身体，回过头看向那个一脸得意的小鬼“你不会是为了迎接我专门做了这个机关吧？”
“当然！”
Jinx笑够了以后便从她手里抢过猴子，随手抹了把脸，转身从椅子上跳了下去，几步跑回她的位置上“喜欢吗？”
“噗…”看着她脸颊上上无意间留下的三道胡须一样的颜料，Caitlyn噗嗤一声笑出来。
Jinx被她的反应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脸颊瞬间变得通红。
“你笑什么？？”她不满地跳上桌子，岔开腿蹲在她面前，小手用力捶着桌面。
“没有没有，”Caitlyn揉了揉笑出眼泪的眼睛，却不小心把颜料揉了进去，眼泪立刻流了下来。
她忍着左眼的刺痛，转身从包里取出纸巾为她擦了擦脸“我很喜欢，真的。”
Jinx被她捏着下巴，愣在原地任由她为自己擦脸，在看到她左眼留下的掺杂着颜料的泪水后也忍不住笑了“我没见过有人流蓝色的眼泪。”
“现在你见到了。”Caitlyn转而擦了擦自己的脸“好了，时间到了。”
“啊？”
“你看，过去得很快的。”
桌子上的闹钟适时地响起一阵刺耳的铃声，Jinx不满地把它扣过去按上了开关。
“那…你还会再来吗？”她盘腿在桌子上坐了下来，小心地看着Caitlyn。
“当然，我签了合同的。”Caitlyn摸了摸她的脸“好了，快去吧，下次见。”
Jinx勾起嘴角开心地跳到地上，一溜烟跑了出去，只剩下一颗孤零零的小猴子脑袋还躺在Caitlyn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