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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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
Caitlyn冲桌子对面的女孩展示了一个非常友好的笑容。
“你可以做个自我介绍吗？”
女孩也友好地回给她一个甜甜的微笑，绕着蓝色辫子的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两下。
Caitlyn愣了一下，低头确认了一下她的档案，复又抬起头用自己仅会的手语冲她比了一个「我爱你」
女孩挑眉看着她的动作，勾了勾嘴角又比划了一长串令她看不懂的东西。
“我们都知道你会说话，亲爱的。”为了让这场对话能正常进行下去，Caitlyn忍不住出声制止了她的行为。
“哦，那我们都知道你问的是傻逼问题。”女孩依然笑得甜蜜，用尖细的声音说着刻薄的话。
她可能正处于变声期，嗓音还带着点沙哑。
“…好吧，”Caitlyn点点头，在纸上记录了些什么“那么，你喜欢现在的环境吗？”
“你是说此时此刻吗？不喜欢。”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女孩有些无聊地在座椅里舒展了身体，脸上逐渐浮现了一股不耐烦的神情“我可以出去了吗？”
“抱歉，还不行。”Caitlyn继续记录着“Jinx这个名字是你给自己起的吗？”
“关你什么事？”钢笔在纸页上书写的沙沙声让Jinx愈发烦躁，于是她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了下来。
“这只是正常的提问，Jinx，如果你不喜欢可以不用回答。”
“所以我们只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满意这里的生活吗？”
Jinx翻着白眼冲她竖了个中指。
“你还记得你的家人吗？”
“去你妈的。”Jinx突然跺脚站了起来，像一只炸毛的猫。
只见她一脚踹翻了椅子，指着Caitlyn手中的笔大吼道“你不要再写了！”
“这是我的工作…”Caitlyn看着愤怒的女孩，心里涌起一阵不忍，但她还是继续念出了表格上的问题“你对新的家庭有什么样的期待？”
Jinx突然失控般地冲她扑了过来，灵巧的身体直接越过了桌子。
Caitlyn猝不及防被连人带凳子一起扑倒在地上，后背传来的钝痛让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一阵风声从上方传来，她凭借直觉险险避开了Jinx冲她戳下来的钢笔，喷溅出来的墨水立刻染脏了地毯，还有她的脸。
她睁开眼睛，对上那双写满疯狂的眼睛，令人意外的是，那双眼睛里好像除了疯狂还掺杂着些别的东西。
屋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很快，女孩便被扭送着离开了屋子。
Caitlyn仰躺在那里，还没有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直到Sevika拉起了她。
“这小孩不好搞吧。”作为管理者，Sevika太了解Jinx的脾气“已经吓走三个咨询师了，如果你要辞职的话我可以理解……”
“不…”Caitlyn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巾轻轻擦着脸颊上的蓝色墨汁，脑海中全是那双奇妙的紫粉色眼睛“我不会辞职的。”
这是Caitlyn与Jinx的第一次见面。
发育不良，精神极度不稳定，身上有一股酸臭味，还有一双诡异的紫色眼睛。这就是Caitlyn对她的第一印象。
听说那时的Jinx刚刚从新的收养家庭被“退货”，至于原因Caitlyn并不清楚，只知道回来以后的她更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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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itlyn握着方向盘，行驶在郊区的一条没什么人烟的公路上。
这是她接任这个工作的第五年。每个月的月初她都会按时去孤儿院拜访那些儿童，其中也包括Jinx，是的，她至今还没有被收养。
然而在三个月后Jinx就要满18岁了，这意味着她没办法再在孤儿院里混吃混喝下去。这是Caitlyn最不想看到的，在那样的精神状态下变得无家可归的话，她不敢想象Jinx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或者说被直接送去哪里。
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唤回了Caitlyn的思绪，她看清上面的名字后便立刻接听了电话。
“Mel？啊，那件事…”Caitlyn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是的，那个孩子…对，你和家里人说过了吗？”
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Caitlyn只觉得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立刻轻松了一大半“太好了，我会去跟她好好谈一谈的，太感谢你了。”
她的车子在马路上快活地转了个弯，绕进了一条羊肠小道。在砾石路上又开了半个小时，穿过两排繁密的桦树林，远处赫然是一栋有些古旧的，像是教堂一样的建筑，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孤儿院的名字：幸福之家
停车场里多了不少车子，Caitlyn这才想起今天是录视频的日子——孤儿院会定期邀请媒体为孩子们录制视频作为宣传。Caitlyn起初就是被他们的广告吸引才会选择到这个位于荒山野岭的孤儿院任职的。
“接下来…”Caitlyn抱着她的文件夹下了车，想了想接下来要面对的那个小疯子，不由得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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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一定要笑得很开心才行。”
Jinx坐在楼梯上，低头为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细心地涂着蓝色的指甲油。
“嘿嘿…”
“哦，Isha…”
她看着女孩冲自己呲牙笑得样子有些忍俊不禁，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两只手指按着Isha的嘴角，把它们拉到一个合适的位置“这样就不错，刚才那样可太吓人了。”
Isha有些不满地撅着嘴冲她比划了两下：可我开心的样子就是那样啊。
“他们才不在乎你真正开心的样子。”Jinx帮她吹了吹手指上还未干掉的指甲油“他们只是喜欢你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Isha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你不去录视频吗？
“我？”Jinx翻了个白眼向后靠在台阶上“我才不去。”
你不想要爸爸妈妈吗？Isha疑惑地问她。
“我这个年纪没有人会想要当我的爸爸妈妈，”Jinx把玩着自己的麻花辫，像是想到什么似地坐直了身体“哦，也许的确会有人想要当我的‘爸爸妈妈’”
她双手在耳边画了个引号。
Isha歪头看不懂她的意思，眨着那双清澈的金色大眼睛看了她半天，又比划起来：我听别人说你之前有被收养过。
“哦，是啊…”Jinx点点头，挑眉看着她“有一次是个干瘦老头，蛮有钱的。”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Isha有些疑惑。
“因为我把他的眼睛挖出来了。”Jinx把手放到脸侧，做了个猫爪似的动作，突然凑过去把Isha抱进怀里，挠了挠她的痒痒肉。
Isha被她逗得发出几声可爱的笑声，挣扎着从她怀里挣脱出来，站在地上蹦着高向她表达不满。
“好了快去吧，表现好一点，小鬼。”
Jinx远远看到大厅里走来的熟悉的身影，轻轻拍了拍Isha的小脑袋“你去为自己打广告，我去看病，我们都要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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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从不迟到啊。”Jinx驮着背，背着手，像个小老太太似地站在心理咨询室门口向里张望。
“进来吧。”Caitlyn下巴指了指凳子，脱了大衣走向一旁的衣架。
“所以…”Jinx慢腾腾地挪进来，顺手带上了门“今天要做什么？又是那些无聊的问题？”
她偷偷看了眼Caitlyn高领毛衣背后突起的肩胛骨，转身拉开了凳子乖乖坐了下来。
“还有三个月。”Caitlyn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地跟她谈谈这件事。
“怎么？哦～”Jinx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一溜烟跑到她旁边，硬是把屁股挤进她胳膊和大腿间的缝隙，厚颜无耻地坐进她怀里，双手环住她的脖子“是我的生日！你要给我什么惊喜吗？”
“哈…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Caitlyn无奈地任由她抱着，手托着她瘦骨嶙峋的后背“不过我会给你买礼物的。”
“真的吗？”Jinx开心地凑进她怀里，毛绒绒的头顶蹭过她的下巴。居然香香的。Caitlyn挑眉，她记得这人可不爱洗澡……
“你要送我什么？我马上就是成年人了，你可以送我一把枪吗？”Jinx开心地抬起头看她，不同于常人的紫红色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你知道这不可能。”Caitlyn手掌微微用力把她从腿上推了下去“三个月后你就要被开除了，你…”
“手雷也不错，但是你能买到吗？”
“Jinx！”Caitlyn不由得提高音量盖过了她的叽叽喳喳“你马上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我知道啊，”Jinx翻了个白眼掏掏耳朵，手臂撑着身体斜靠在办公桌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又如何？好像我很在乎似的。”
“你必须在这三个月里找到合适的家庭，你懂吗？”Caitlyn认真地看着她，握住她粘着蓝色指甲油的手晃了晃。
“…如果找不到呢？”Jinx收回手，两条手臂撑在办公桌上，垫着脚蹦了两下，眼睛玩味地看着Caitlyn。
“那你就会被送到精神病院。”
“哦？太好了，如果我有了证明是不是就可以在街上随便开枪了？”
“Jinx！”Caitlyn只觉得自己的牙都要咬碎了“这不好笑，你应该去上学！去过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赖在这里！”
“你知道我不是自愿来这里的。”Jinx站直身体，脸上依然是那副无所谓的神情，转过身大剌剌地坐回她的椅子上“而且我已经被选择了两次，现在不还是回来了？”
“这次也许会不一样，我认识一个条件很好的人，她…”
“我不要。”Jinx想起什么似地轻哼一声，脸上浮现起一丝不悦“上个月那男的也是你介绍的吧？上来就什么Cait说你怎么样，呵，如果你不想见我可以自己辞职。”
“凭什么我辞职？”Caitlyn手中的笔转了一下，抬头看她。
“因为是我先来的。”Jinx一脸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嘚瑟地看着Caitlyn，气得她几乎要掰断手里的笔。
“我本来就不正常。”Jinx向后靠进椅背，握着自己的辫子把玩起来“也许我的归宿就该是精神病院。”
“如果你积极配合治疗的话…”
“这不是你的问题吗？”Jinx冲着她眯起眼睛“说起来你已经‘治疗’我5年了，为什么还不放弃？”
“你…”
“不是有那种疗法嘛？”Jinx突然兴奋地坐起身，在自己的脑袋上做了个切东西的手势“把我脑子里的什么东西切掉？然后我就会变成一个只会流着口水的乖宝宝。”
“那太不人道了…”
“不管做什么，我都会乖乖的，这不是很好吗？”Jinx放慢脚步冲她走过来，细瘦的腰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像是走在钢琴上的猫，每一步都能在Caitlyn的心里奏起一串音符。
Caitlyn只觉得有些莫名得干渴，眼睛不由得开始愣神。
“你觉得怎么样？”Jinx没有注意她的异样，重重地坐进她怀里。紫红色的眼睛诱惑地看着她，凑到她耳边发出一阵气音“……MOMMY？”
Caitlyn像是被雷劈中一般猛地推开了她，Jinx猝不及防被她推倒，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嘿！”Jinx不满地抬起头来。
“抱歉…”Caitlyn红着脸，手足无措地把她拉了起来，随后又甩掉她的手“但你不该这样胡说八道。”
“well，我以为你会喜欢。”Jinx任由她用力地甩开自己，胳膊垂在二人中间，柳条一样飘荡。
“喜欢什么？”Caitlyn瞪着她，却发现她像是在愣神一样，眼睛涣散地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
“喜欢乖孩子…”
Caitlyn像是被她眼底的迷茫扎到一样收回视线“总之…我会为你再安排一个家庭，她是我的好朋友，如果你…”
“我说了不要。”Jinx回过神，皱着眉死死盯着她“你可以不用管我的。”
“你不希望我管你？”Caitlyn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Jinx的话让她莫名地有些恼火。
“你为什么要管我？”Jinx勾起嘴角，一脸探究似地压低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难道是因为喜欢我吗？”
“…我当然不讨厌你…”Caitlyn叹了口气，想要握住她的肩膀，却被不着痕迹地躲开了“Jinx…你…”
“时间到了，Ms.Kiramman…”Jinx收起了笑容，伸手放倒了她桌子上的小闹钟，然后仰视着她平静地开口道：“我们下次再见。”
“Jinx？等一下！”Caitlyn想要拉住她却扑了个空，那人未做任何停留，甩着那两根长长的辫子迅速打开了房门。
看着她稍显失落的背影，Caitlyn心里跟着莫名难过起来，她不懂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然而刚刚的所有片段加起来只是汇成了那句带着气音的“Mommy”
“哇…”Caitlyn双手捂住脸，只觉得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躺在桌子上的闹钟适时地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