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 NO.5 仓鼠Hamster（上）
CASE NO.5 仓鼠Hamster（上）
Newt站在宠物店里，隔着玻璃和一只小仓鼠面面相觑。
仓鼠的豆豆眼黑到发亮，像被关掉电源一般突然停下了啃食坚果的动作。
「哇，不要紧张，我只是来跟你打个招呼。」Newt食指轻点下玻璃门，又退回来弯了弯。
无论他试图传递什么信息，仓鼠显然已经接收到了，又团成一团，埋头吃起了自己的小零食。
「Mr.Scamander，开课吗？」欢快的女声突然出现在身后，「如果我有你这种天赋的沟通技能，工作大概会容易很多。」
Abigail是这家宠物店唯一的正式员工，周期性地在社区里做一些宠物救助的工作，几年前她捡到了一只怀孕的母猫，不出一周就生出了6只健康的猫崽——Niffler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这一层松弛又亲密的联系，Newt时不时就会到这家宠物店来，给Niffler和Pickett买点零食玩具，或者帮Abigail照顾一些被救助，还处在适应期的小动物。
不过他今天是来买仓鼠的。Queenie快要过生日了，她一直想要养一些小型的、毛茸茸的动物，考虑到猫咪和小狗对于Jacob甜点台的摧毁性欲望，仓鼠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其实他们和人类一样，只要你用心观察。」Newt把一只浅金色皮毛的仓鼠从玻璃柜里拿出来，小家伙软绵绵地攀附着他的手指。
Abigail把早就准备好的仓鼠球打开，撇了撇嘴，「你知道你刚才的语气就像做出了卷子里最难那道题的学生说“你只需要好好读题干”一样吗？」
「……难道不是吗？」疑惑的表情非常真诚。
Abigail叹了很长一口气，把视线从Newt灰蓝色的眼睛移向小仓鼠无辜的豆豆眼，以防自己一时冲动，把自己最友善的客人，甚至是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从店里赶出去。
把一直在自己脚边绕圈的小狗抱起来，Newt站在柜台边看Abigail安置仓鼠，并且把其他需要的小东西打包，动作利落轻快，偶尔朝Newt怀里仿佛拖把一般的小狗投来喜悦的目光。
直到她试图去拿放在柜顶的木屑替换包，袖口因为她举高的双手滑下些许。
她的手腕上有一圈深红色的环状淤斑，就像有人曾经非常用力地抓握过这里。
Newt眉头皱了起来。
他放下小狗，挣扎了一下要不要开口询问，Abigail已经状似无意地把袖子拽了回去，半侧身背对着他，形成一个非常脆弱、但是极其鲜明的防御姿态。
那么显然是不想聊。
Newt蹲下身，两根手指捏了捏狗狗的耳朵，决定放过这话题的同时把这条信息留在脑袋里。
「抱歉。」Abigail模棱两可地说。
Newt抬头朝她安抚地笑，好像对待那些警惕的小动物，而后把自己的信用卡递了出去，「我该回去了。」
结账之后，Newt拎上仓鼠球和一大袋东西准备离开，还没走到门口就被闯进来的人撞了个踉跄。
那人比Newt高了半个头差不多，脚步停下了片刻，似乎没有道歉的意思，直直朝着Abigail而去。
Newt转回身，Abigail越过那个男人手臂投来的视线闪烁，轻轻摇了摇头。
他犹犹豫豫地走出宠物店，站在路边掏出手机回复学校群组里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打几行字就被玻璃橱窗挡不住的吵闹声打断。
他想也没想地冲了回去。
Newt很清楚，自己过于泛滥的同情心和共情意识会给他惹不少麻烦，但是长到这个岁数他多少也已经接受了自己就是如此。
麻烦什么的……总能解决吧？
甚至来不及把手里的东西放下，Newt就挡在了Abigail和那个暴怒的男人中间，之后发生的一切迅速且超出预计，金鱼缸砸向地板，玻璃碎裂的响动被水声吞没，Abigail的尖叫也远到难以企及，被一拳打在下巴上的时候，Newt甚至不合时宜地感觉到了些许委屈。
他眼冒金星，重重摔在地上，恒温箱里的小动物们惊慌的叫声混在一起。应该有一些行人聚集，光亮被阻隔，依稀还能听到有人打电话报警的声音。
疼痛和眩晕严重阻碍了Newt的感知和判断能力，他扶着恒温箱，依靠一双手的搀扶努力站起来，半晌才看清Abigail满脸的泪痕。
「对不起、对不起……」
她如此喃喃道。
「虽然我确实一直在想你，」Theseus小心地捏着Newt的下巴查看伤势，「但我确实也没有预料到要以这种方式看到你。」
没有破口，但是皮下出血已经聚集成了一块瘀斑，大概等到明天就会转成触目惊心的青紫色。
Newt仰头看他，双手攥成拳放在膝盖上。
巡警赶到的速度很快，拦住了殴打Newt之后试图逃走的人，他叫Frank Harris，自称是Abigail的男朋友，辩解说只是「一点误会」。而双眼通红的Abigail好像忘记了「对不起」之外的所有词汇，只是向巡警、向Newt、甚至向仍旧气势汹汹的男人反复道歉。
一切都不出所料，Newt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愤怒，他捡起地上的纸袋和仓鼠球，把他捧在怀里，跟着巡警一起回去做笔录。
和那个男人处在相同空间时，Abigail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任何一点突然的响动都会让她受惊似的弹直身体，肩膀紧绷瞳孔收窄，如果她能够像仓鼠一样被柔软皮毛覆盖，此时此刻一定全都竖了起来。
为什么呢？人类明明可以用语言沟通，却总是选择不说话。
Newt不知道如何面对陌生到令人惊惧的转变，只能低头去看怀里真正的仓鼠。
虽然Newt并不想通知Theseus，Scamander这个姓氏就足够让他同样身处警察系统的哥哥在30分钟之内赶到，并且在看到他「总体上」安然无恙的时候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一切都不出所料。
巡警带他们来的这间警局很小，可能连真正意义上的审讯室都不存在，几个并排拜访的长凳划分了空间，在Theseus进来之后，另外一位女性警员请Abigail到旁边的办公室去。
Harris似乎想要抗议，被Theseus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
等他再低头看向Newt的时候，先前锋利的目光像被一场春雨浇化的薄薄冰层，温暖的水波翻卷着将Newt淹没。
「好疼……」Newt松开拳头转而攥住哥哥衣角，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抓不住了。
Theseus揉着他头发，叹了口气。
放松身体向他靠近，Newt想现在如果不是在警局的大厅里，Theseus很有可能会吻他，会用干燥的嘴唇轻轻磨蹭他受伤的下巴，会有轻微的刺痛感，却不是不能忍耐。
他向往这种触碰里独属于他们的亲密。
好像读到了他的想法，Theseus扯了扯嘴角，另一只手环上肩膀，把他拉近了一个浅浅的拥抱里。
他依靠着Theseus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我给Queenie买了一只仓鼠。」他听到自己说。
「嗯。」Theseus应一声，亲了亲他耳朵。
Theseus以抽烟为借口，带着Newt去了建筑外的小巷单独聊一聊。虽然来之前巡警已经向他介绍了具体情况，他还是想要听Newt说一说。
「Abigail……就是那个女生，手腕上有伤，从Harris出现之后的反应来看，我觉得男朋友是真的，虐待也是真的。」Newt踢了踢脚下砖石路面破损的边缘，没看Theseus。
来来回回捏着烟盒却没有打开的意思，「我猜到了。」
「对不起，我——」总算积攒起足够的勇气开口。
竖起一根手指打断他，「不用道歉，我知道事态紧急，并没有多少其他选项留给你。」
Newt垮了肩膀，「我猜接下来还有一个“但是”……」
「但是，」笑意从Theseus眼底漫出来，「从私心的角度出发，我还是希望你能够首先保护好自己。」
「我没有在怪你。」他把Newt拉进一个真正的拥抱，在这个相对私密的环境里，终于可以把刚刚Newt满心满眼渴望的亲吻，印在微微颤抖、等待着的嘴角。
同样如Newt所料，Abigail并未提出对虐待提出任何控告，但是他对Newt动手的事实不容置喙，Theseus会保证他无法逃脱惩罚。
Harris被临时羁押，他们一起送Abigail回家。
Abigail住的离宠物店以及他们的公寓都不算太远，一幢临街的单排公寓楼，一路无言的Newt直到公寓楼前才挡住了她意图离开的动作，「Abby，我们至少算是朋友，对吗？」
已经不堪重负的女孩视线从他灰蓝色的眼睛飘到下巴上越来越明显的伤痕，半晌才颤抖着点了点头。
他扶住Abigail的手臂，露出关切的神情，「我不会问什么，但是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至少可以保护好自己。」
「这是我哥哥Theseus，」他回头看一眼，「我跟你提过他，不是吗？」
话题的转换让Abigail表情轻松了些许，她朝Theseus点了点头，「对，Newt经常提起你。」
Newt假装自己耳朵没有突然发烫，同时暗自祈祷Theseus不会注意到。
……救命啊他是一个训练有素的警官他当然会注意到！
「咳，总之。」Newt清了清嗓子，「手机给我一下。」
不明所以地递过来。
Newt埋头输入了什么，开头说话之前飞快地眨了几下眼睛，「正如你所知，他在苏格兰场工作，我刚刚把他的号码设置成了快捷拨号，虽然我自己确实帮不了什么……但是答应我，遇到什么情况，不要犹豫，立即给他打电话，好吗？」
幸好，点头的动作比眼泪到得稍早一点。
他们看着Abigail回到自己公寓，关门落锁，才下楼朝家的方向走去。
「你请假了吗？」Newt侧头问道，「我几个小时以前就应该带Pickett去散步了。」
Theseus没有接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经常跟她提到我？」
仿佛运转突然中断的程序，Newt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停滞了片刻，才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你是认真的吗Mr.Scamander？你希望我把那些对你的夸赞当着你的面说出来？」
如果不是弯弯眼角挤出了两层笑纹，Theseus严肃的表情可能会更有说服力一些，「我是认真的啊另一位Mr.Scamander，当成今年的生日礼物怎么样？」
Newt抬手捂住眼睛，「……你杀了我吧。」
Theseus还是在笑，接过他手里拎着的仓鼠球，这样两个人就都能空出一只手，可以在走完剩下10分钟的路程时，十指交扣。
「我得先帮你处理一下，这里。」
刚一进家门，Theseus就指了指他的下巴，把Newt按着坐在了沙发上。
转身要走，突然被拽住了手腕。
「Newt？」他低着头问。
其实Newt受伤对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新奇的事情，小时候追着小动物们到处跑，最严重的一次从池塘边的斜坡一路滚了下去，长大一点又总会卷进各种各样像今天一样的麻烦，他好像有无穷的爱心和责任感，对于人类如此、对于小动物也如此。
这样的Newt让Theseus心疼……也心动。
对于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Newt好像从来都不怕疼，摔到了也只是自己爬起来，擦擦衣服上的泥土继续朝前走，只有在被Theseus发现的瞬间才仿佛激活了所有感官，酒精棉签刚刚碰到就攒了一汪眼泪，可怜巴巴地小声喊疼。
「哥哥。」Newt放任自己在Theseus棉签露出分毫不设防的姿态，「好疼啊……」
「你亲亲我可以吗？」
处理过伤口，把Newt裹紧毛毯安置在沙发里，Theseus收拾药箱的时候突然在想，他们好像一直没有时间去严肃地讨论一下有关「关系」的问题，他所给予Newt的和从Newt身上获取的、广义上可以称之为爱又不能够完全被爱界定的东西，好像也不是用任何一种「关系」被简单划分。
他不希望这些广义的爱成为枷锁和负担，又不太确定在接连的亲吻之后，这种爱应当被置于何地。
Queenie的生日在一个礼拜之后，他遵照Newt的指导，把仓鼠转移到小笼子里。
而后他看着手里被打开了的仓鼠球。
他们……他和Newt，也许根本不应该被「关系的规则」所界定。
Newt是如此独一无二，不该被关在任何一个仓鼠球里。
因为Pickett几乎要把毛毯咬到地上，不堪其扰的Newt还是在Theseus准备晚饭的时候出门遛狗，疯狂揉搓Pickett的尖尖耳朵算作幼稚的报复。
「今天怎么这么长……」走了很久的路，更觉得全身每一款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相比之下下巴上明显的伤口反而微不足道了。
Theseus坐在沙发上看书，之前的毯子还扔在一边。
他给Pickett擦了脚，拖着步子蹭过去，把自己扔进沙发，又挪了挪枕在Theseus腿上。
温暖的手掌揉上他的后颈，羽毛似的亲吻落在太阳穴。
Newt闭了眼睛，给挤过来的Niffler让了点地方。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