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sewt】月亮与蜜糖

Fantastic Beasts and Where to Find Them (Mov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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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sewt】月亮与蜜糖
Summary
在一个恶毒诅咒的影响下,忒修斯的记忆力开始衰退。他开始遗忘一些事,比如酒瓶放在哪,工作是否完成;又比如,纽特。诅咒还将忒修斯过去的经历,连同创伤后应激障碍一并带了出来。选择落在了纽特手里:接受,还是抗拒?
Note
英雄被人铭记,刻在石碑上;幸存者被人遗忘,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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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让他回到魔法部继续工作显然是不现实的,纽特考虑过邀请忒修斯陪自己一起研究神奇动物,但对方看上去兴致缺缺。

在尤为难得的闲暇时光纽特常常会觉得自己是在还债,又或是命运跟自己开了一个玩笑:从前负责担忧操心的人一直是忒修斯,而现在身份互换带来的全新体验令纽特在无所适从的同时又有些平衡;好像只有通过自我折磨般地应付这一切才能让他确认发生在忒修斯身上的一切并不是他的错。他已做好准备,无论什么都不会让他放弃——哪怕有时候忒修斯认不出他,或是将他当成敌人、甚至对着他拔出魔杖。

又一次,当忒修斯从楼上下来,眼睛中充斥着茫然与戒备地盯着他质问:“你是谁?” 时,纽特学会了平静又细心地向他解释:
“我是你弟弟,记得吗?纽特,纽特·斯卡曼德,你是忒修斯·斯卡曼德……我们分享着同一个姓氏。”

“当然……纽特。” 忒修斯小声回答着,又回到楼上;而纽特则是依旧等在原地,等待着不久之后再次重复这样的对话。
三岁的时候他曾经在一天内问了忒修斯至少十遍对方的名字。每一次哥哥都是温柔地拉着他的手为他解释,用魔杖变换出不同的光,在空气中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描出:忒修斯,纽特。

现在他也能用相同的耐心来等待忒修斯跟上他的节奏。

但耐心是远远不够的。

忒修斯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目标。而他只能想到一个地方或许可以找到、甚至能提供帮助——

 

 

……………………………………………………

当再度跨过学校外的魔法保护屏障、感受电流一般的颤栗迅速窜过全身,纽特看着眼前的风景,认为他一定跟雪中的霍格沃茨有什么莫名其妙的联系。

他被开除的时候是圣诞前一个月,邓布利多充满感情地拥抱了他一下,被他不适地悄悄挣脱;几年之后又是在同样的雪天,他跟忒修斯第一次共同踏入霍格沃茨,寻求结束魔法界混乱的场面;而现在——

第一次为了拯救朋友,第二次为了拯救世界。
这次只为了拯救他的哥哥。

 

…………

当他好不容易跳过那些变来变去的台阶,中间还不幸被绊了两次,纽特最终到达了八层。
令他意外,邓布利多似乎特意在等待他的到来。门口那两只看上去闷闷不乐的石兽不等他说出口令就跳到一旁露出长长的通道。

尽头的光亮昭示着今天是个晴雪天,阳光透过窗纱罕见地照耀在室内;凤凰福克斯在看到纽特的第一瞬间便轻轻发出一声悦耳的鸣叫,随后扇着翅膀落到肩头,亲昵地用脑袋蹭着纽特,

“纽特,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办公桌后的人随意一挥魔杖将椅子拉开示意对方落座,熟悉的接骨木杖尖,这次冒出的却不再是不可饶恕咒。

“谢谢,阿不思——我知道你很忙,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决不愿麻烦你。”

“请,务必让我麻烦一些,” 温和的声音很好地缓解了纽特的僵硬与压力:“在你所为我做的一切过后,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回报方式了。”

“是忒修斯——我哥哥他……遇到了一点困难。”

 

…………

邓布利多在听完纽特的请求后没有立刻回应,沉思带来的安静让纽特误以为这是不赞同的表现。

“我不是说一定要让他担任教职,” 纽特飞快急切地补充,像是生怕对方拒绝:“只是——忒修斯需要这个。他需要有事要做,需要保持忙碌……”

“我想你是说,他需要一个生活下去的动力。”

曾经的赫奇帕奇在他曾经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安详平和的注视下点了点头,他的心思好像总能被邓布利多一览无遗。

“很遗憾,就在上个月我刚刚签署了最后一份聘任合同,由韦尔·希尔先生出任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授。但是——”

看着纽特泄气般缩回长椅,邓布利多的眼镜后闪过一道锐利的光,提高声音继续说道:“但是,我确实有些抽不开身,尤其是对最近发生的事。管理一个学校也许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 隐藏在镜片后的蓝眼睛眨了眨,“也许你听说了之前发生的袭击魔法部官员案件。”

“抱歉——呃,袭击官员…你知道我一向不怎么关注这些。” 纽特紧紧皱起了眉,他还不知道对方的意图,但邓布利多的话让一些东西划过心头,“是——” 他拼命想着几个月前偶尔听同事谈起过的——现在他开始后悔没有多留心——还有忒修斯似乎也在餐桌上聊过:“是…芒特家的?”

“冈特家族,不错。” 邓布利多带着笑意不动声色地纠正:“确切来说只有两个人,莫芬·冈特和他的父亲。”

“可我记得那个案件已经了结。”

“两个人分别被判处三年和六个月的监禁。但是你看,我个人认为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老冈特在出来后不久就去世了,也许是阿兹卡班拖垮了他的身体,或是他从没学会怎么把东西做熟喂给自己;他也从没再见过自己的宝贝儿子,而莫芬·冈特在出来后不久又因为使用不可饶恕咒对一家麻瓜犯下屠戮再次入狱,这次他被判处了最终的死刑。”

纽特听到这轻轻抽了一口气,邓布利多短暂地停顿一下,点点头继续说下去:“但是有些东西,你可以称之为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因此,我希望你跟忒修斯能去调查一下冈特家族的案件…当然,如果这不是太麻烦的话。”

纽特近乎是感激地对着邓布利多点点头。别说是调查一个案件,哪怕现在让他去办公室坐着纽特都会欣然接受——只要能让忒修斯好起来。

“另外,只是一个小建议,从莫芬·冈特入手也许是最简单的方法…尽管上一次见面中他绝对称不上有多友好,记忆也变得一团糟。他还在阿兹卡班,很遗憾那里不许人探视——我想,这就是你跟忒修斯需要操心的事了。”

“……谢谢,阿不思。”纽特长舒一口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椅子上跳起,差点打翻面前的糖果堆。

邓布利多和蔼地注视着他,随手一挥将桌上的东西清空:“我应该谢谢你们,帮一个忙得焦头烂额的人从琐事中解脱。”
“还有…别太压抑自己,纽特。”
温和的声音令他停下脚步,转身注视着眼前头发已经变成纯白的老人。

“暂时令痛苦变得麻木,只会使最终感受到得更加疼痛。”
他的语气很轻松,但那双蓝眼睛却犀利地望着纽特,似乎真切地看到了他的痛苦。在这样直白的注视下纽特想要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失败了,最后他点点头,狼狈地离开校长办公室,只留邓布利多一个人平静地坐在办公桌前,注视着他曾经的学生离开的背影。

“年轻真好,还能为爱所伤。”

 

屋里恢复了以往长久的沉默,邓布利多又开始在屋内反复来回踱步,在他的桌上摆放着一份报道,被墨水瓶压在下面只露出“伏地魔” “屠杀”这样的几个字眼;办公室内传来一种奇怪的喀拉拉的声音。站在架子上的凤凰福克斯在啃一小块骨头。

 

 

……………………………………………………

告诉忒修斯这件事比纽特想象的要简单得多。事实上,他才刚刚说出冈特这个名字,对方好像已经知道了一切。

“所以邓布利多觉得莫芬·冈特,一个纯血主义至上的极端分子,没有对跟他一向不和的麻瓜家庭犯下杀戮,哈…”
忒修斯怀疑地扬起一根眉毛,“真是,与众不同。”

“对……是有些奇怪,但那是邓布利多——我是说,他做的任何事难道不都是这样吗?” 纽特耐心地解释:“而且我记得你提过这个,冈特家族……请告诉我你还记得?”

“当然。” 忒修斯皱起眉:“用索命咒杀了三个麻瓜,然后在第二天抓到他时,甚至都懒得辩解;他像要被授勋一样骄傲地到处炫耀自己如何杀了三个麻瓜,还说他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我不认为他这样的人还有救。”

“显然邓布利多不是这样认为的,” 纽特若有所思地盯着哥哥:“如果真的是一起谋杀,阿不思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地关注……他认为这个案件跟最近的几起黑巫师袭击有关。”

他们彼此对视着,罕见地谁都没有移开目光。斯卡曼德骨子里一样的固执此刻针锋相对。

“好吧,”
最终,忒修斯叹了口气,“后天,上午十点,我们在魔法部碰头。”
“还有,鉴于目前你不能再偷用我的印章为自己的出境申请盖章,我可以考虑把自己的门钥匙借给你——直达爱荷华州。”

忒修斯愉悦地转过身,听着他的小弟弟还在身后抗议:“你不能就这样随便读我的思想!”

梅林作证,他并没有对纽特用摄神取念。
他只不过“不小心”看到了纽特留在桌子上、与雅各布的通信。

 

……………………………………………………

纽特还在为忒修斯的行为有些生气,在离开前甚至没跟对方道别。

忒修斯留下的门钥匙,一只破旧的靴子在他触碰到的一瞬间就将他吸进去——下一秒,北美灿烂的阳光已经令他睁不开眼。

他按照雅各布留下的地址前往第蒙。大片的平原、宁静的河流让他想起了在东非的时候。

 

…………

“你受伤了?”

雅各布·科瓦尔斯基听到敲门声,连面粉沾在脸上都顾不上,飞快地奔向门廊。门外站着他的巫师朋友,而他最先被对方脸上的一道伤痕吸引。

麻瓜还在胸前抱着一口铁锅,像是想起来什么忽然警惕地后退半步:“噢等等,奎妮——亲爱的?奎妮?”

“Jake?有什么不对吗?”
纽特还有些奇怪,看着一身粉红的女巫从里面出来,

“没错Jake,这是纽特。”

“老天——” 麻瓜彻底松了一口气,热情地上前抱住这位高高瘦瘦的英国巫师:“抱歉纽特,你一定要理解……我们受够了被各种组织袭击,这已经是第三次搬家了,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你得理解我们,” 奎妮看着纽特茫然的样子轻声微笑着:“在这里巫师与麻瓜的矛盾要显著得多……之前我们从纽约和华盛顿搬走都是因为有人发现我是个女巫,或者Jake是个麻鸡……他们尤其喜欢变成别人的样子袭击。”

“噢,那没什么……你们可以设几个保护咒,或者对房子下个赤胆忠心咒——我可以当保密人。”

两个国家巫师的差异大都在此:在英国巫师大都有着相当长的历史,他们很好地掌握着与麻瓜世界的分寸,同时在几个世纪的时间内流传下来不少古老的保护魔法。

雅各布的注意力回到好友身上,麻瓜惊讶地看着他脸侧的一小块擦伤:“又是哪个奇形怪状的动物留下的?”

“亲爱的,不是动物——那看上去像被魔咒留下来的。”
奎妮蜜色的眼睛总是令纽特难以直视,他知道天生的摄神取念者难以控制这一切,但他还是不喜欢如此轻易被人读透心思。

“发生了什么——不会又有哪个邪恶的巫师冒出来?还有忒修斯在哪,他居然能容忍你受伤?”

“Jake,你把我形容得像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孩。” / “是忒修斯留下的。”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令他们都抬起了头。奎妮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紧张微笑着。

“什么?” 雅各布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了看他的妻子,又扭头看着不置可否垂下头的好友。联想到对方孤身一人前来,雅各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好吧,不管他是不是什么该死的巫师警察头子也不能这么对你!”

纽特看着雅各布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手中攥紧了那一口铁锅,瞬间就明白对方误会了。

“亲爱的——抱歉,是我没表述清楚…忒修斯并不是故意的。” 奎妮轻轻拉住他的胳膊

“噢,我就知道,他不像是……但是无论如何这样做也不好。”

雅各布嘟囔着放下铁锅,他在几年前就敢拿着它直面一群小混混巫师——起码当时他是这样认为的——现在他依然会为了朋友再次举起,嗯,铁锅。

纽特的微笑在接触到摄神取念者担忧的眼神后荡然无存。奎妮已经知道了。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纽特。至少你尝试了。”女巫轻轻抚上纽特的肩膀安慰。

不,他做的远远还不够。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拼命告诉他,他已经做得很好了?难道每个人都有个被下了诅咒的哥哥?

不等纽特开口,奎妮的眼睛忽然暗淡下去,她的嘴唇开始轻轻颤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在那双蜜色瞳孔的注视下纽特产生一种奇异的难以呼吸的感觉,像是有人将他暴露在灯光下,从内向外一点一点剥皮拆骨,剖析到最深处。

“你很痛苦——因为忒修斯。他的记忆因为诅咒开始慢慢丧失……但同时你觉得他这样是件好事,这能让你们的关系恢复正常,你希望从此跟他保持距离——只是兄弟。”

“请不要读我的思想。”
手指握着魔杖,过大的力度让关节开始泛白。纽特开始后悔没有多花些心思在大脑封闭术——起码能让他不会如此轻易地被看穿;而现在他只能苍白无力地表达自己的抗拒。

“纽特,你不能这样做!”
雅各布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茫然无措地站在一旁,手中的锅举起又放下;而一旁的奎妮看上去激动得过了头,脸上泛起一层深深红晕,她的金色卷发开始颤抖:
“你觉得这是不正常的,什么又叫正常?你以为在大部分人,无论巫师还是麻鸡眼中我和Jake又是正常的吗?他们管我叫叛徒——你无法想象最初两年我们是如何躲避一次又一次激进分子的袭击,连续搬了三次家才找到这里——我差点,甚至、差、差点失去Jake……”

“……你不理解,奎妮。你从未经历过。” 最终,纽特闷闷不乐地垂下头。没人能够理解他。除了那群坚持纯血至上、除了近亲通婚外没办法保持血统纯净的疯子。

 

“正因为我经历过,“ 奎妮的声音变得哽咽,抽抽嗒嗒地啜泣,而她的反驳仍在一声声砸向纽特:“才不希望看见你们踏入同一条河流……你不能这么自私地替忒修斯做决定,纽特。爱不是一个人的事。”

他当然知道。爱是两个不同身体里栖息着同一个灵魂。

忒修斯从未怀疑过纽特就等于爱人。
而在纽特这里,他却要先是兄弟。

也永远是兄弟。

相同的血脉流淌在彼此的身躯里;如果划开他们的喉咙纽特毫不怀疑喷涌而出的鲜红会争先恐后地融在一起,像是回归大海的一滴水,再也不能分离。
由血缘带来的、缠绕至缠绵的亲密联系现在反过来变成了无法挣脱的桎梏,丝丝缕缕紧勒在他的喉咙,让他几欲窒息。

 

“纽特?”

他拼命摆脱自己的思绪,像溺水的人不顾一切伸出手寻求救赎。那股令他无法呼吸的感觉渐渐消失,纽特后知后觉地大口喘气,抬头对上两双担忧的眼睛。

“……什么?”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在奎妮想要继续劝说之前他赶紧开口:“所以——奎妮?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是一宗恶劣的谋杀案,凶手的记忆被篡改过,光凭摄神取念或是吐真剂做不到的。”

令他意外,女巫拒绝了。

“对不起纽特,我不能。” 在他失望的眼神中奎妮摇摇头,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我很愿意——但是你瞧,罗耶还太小,我没法就这么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丢下他离开家。”

“罗耶?”

“噢老天——我们忘了跟你说了!”
一直呆在一旁雅各布跳了起来:“最近的事太多了……奎妮和我终于有孩子,是个男孩!我们叫他罗耶,他祖父的名字……”

纽特瞪大了眼睛,他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场合,然而喜悦与惊讶已经像一股热流从眼睛中倾泻。不需要是个摄神取念者,甚至不需要魔法——雅各布能感受到好友身上纯粹的激动与快乐。

“梅林啊——恭喜!”
纽特手足无措地跳起来攥着雅各布的肩膀,他跟着这对夫妇进入最里面的婴儿房;新生儿的房间被刷成海一样的蓝,上方吊着几个麻瓜玩具还有蒲绒绒装饰品,摇篮中的孩子在看到纽特的第一眼就笑了起来,伸出小小的手在空中抓来抓去。

“纽特……”
奎妮看上去依旧不怎么安心,共享情感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不舒服:女巫对纽特正在经历的痛苦感同身受,还对他的决定感到震惊与悲伤。

“别担心,亲爱的奎妮。我们没事。”
对此,纽特安慰地笑了笑,攥紧了手中的皮箱。
他们会没事的。

 

…………

他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马上就要到跟忒修斯约好的时候,而他还要跨过大半个地球回到英国,因此必须即刻启程。

在纽特碰到门钥匙的前一刻,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对了——纽特!我都忘了给你写信——嘿!你愿意——当罗耶的教——父吗?”

“什么?”
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词,便被门钥匙吸走了。雅各布耸了耸肩,在妻子的陪伴下转身回到婴儿室去逗他刚出生一个月的儿子。生活在巫师世界中的麻瓜不算什么挑战,更像是一场永不结束的冒险;下次——他确信下次会是个更好的时机。

下次,当忒修斯也在场时。他的宝宝将拥有两个巫师教父。这难道不是最酷的事吗?

 

…………………………………………………

他的记忆越来越糟了。

每天睁开眼他几乎要花半个小时确认自己是谁,在哪;大脑像是被一团蜂蜜覆盖,一切杂乱无章地粘在一起。

纽特。

他看着随身携带的怀表,内侧有张小小的相片,每次打开上面都会浮现出一行小小的漂亮金色字体。

“纽特·斯卡曼德,爱人,弟弟。”

这也是个斯卡曼德。这是他的爱人,也是他的弟弟?

纽特、纽特……谁是纽特?

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了。忒修斯曾在还能回想起来的时候绝望地抚摸着相片,期待上面承载的爱意能透过肌肤与骨肉,牢牢刻进自己的身体。面对诅咒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重复,他爱纽特。

他试着将每一丝与纽特有关的记忆从脑海抽出,然而银白色如雾气般的丝缕在刚刚接触到空气的一刻就消失不见。诅咒断送了他最后一点希望。现在剩下他独自一人,孤军奋战,绝望又徒劳地与时间对抗。

忒修斯开始恐惧入睡,不仅因为梦里是无穷的黑暗、鲜血淋漓与未知的远方,还有他的恐惧:
他怕每一次醒来,自己对纽特的印象就再少一点。

 

…………

门廊传来细微的声响惊动了忒修斯。他戒备地举起魔杖,当看清来人后又放下。

“你提前回来了。”

“对…很遗憾,奎妮和雅各布有了孩子……他还太小没法离开母亲。”
纽特轻轻吁出一口气,不自觉将眼底的担忧暴露出来。

“……事实上,这也许是个好事。”
忒修斯难得露出一种不好意思的神情,他轻轻拉一下纽特,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我记得我们约好要去某个地方碰面,但是我不记得具体在哪,以及什么时候。”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坐在家里,直到我发现有什么不对回来?”纽特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长途奔波令他的气息还没平复就被忒修斯的话震惊到呆在原地。

梅林啊——这是什么“走丢了的燕尾狗乖乖蹲在原地,可怜兮兮等待主人来接他”的行为?

 

“纽特?”

忒修斯的手指轻轻贴着他的脸侧,温柔地蹭了蹭;指骨好像还带着窗外积雪的铮铮冷意,然而接触到纽特的那一小块皮肤却迅速燃烧起来。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多难,我变成这个样子。”

“你变成什么样子了?” 纽特反驳道,“我可没感觉有任何变化。”

“不,我知道我从来不是一个好的哥哥,尤其是现在…”

如果有什么比看着忒修斯的记忆逐渐衰退更令纽特心碎,那就是对方偶尔清醒时刻展现的自责与愧疚。忒修斯不应该、也绝不能展露出这样的愧疚。哪怕抛开一切,从前的亲密与暧昧,他们依旧是兄弟;纽特无比确信如果位置交换,如果被诅咒的人是他,忒修斯只会做得比他更好;然而这也成了折磨他的痛苦来源之一——

他明明已经努力、那么拼命地努力过,为什么依旧做得还不够?
为什么忒修斯还没有好起来?

他难以控制地想如果忒修斯处在自己的位置上,会不会已经找到解决方案了?
熟悉的窒息感如附骨之蛆,阴冷又黏腻地贴上他每一寸肌肤,顺着骨骼向上蜿蜒。

“纽特?”
又一次,忒修斯的声音将他从自责与厌恶的深渊中拯救。

“但你一直是个很好的哥哥。”纽特轻轻拍拍对方的脑袋,迎着那双蔚蓝眼眸坦然回答:“你是我哥哥,所以只有我能评价是否合格。”

纽特开玩笑般地撞了一下忒修斯垂下的肩膀,弯下身去寻找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忒修斯仍想消极抵抗不愿与他对视,于是这次纽特强硬地扳着脸逼他看着自己。

“现在,我们到底要不要去看看那个冈特家族究竟发生了什么?”

 

………………………………………………………

他们没有立即出发,而是先去了一趟魔法部。除了查找冈特家族的卷宗档案外,还有一件事——
邓布利多送来了一只猫头鹰,羊皮纸上用一种细长的、圆圈套圆圈的字体告诉他们,有一件东西为他们留在了那里,而且至关重要。

“老实说,这挺让人费解的是不是。” 纽特将几粒猫头鹰粮放在那只角鸮前面,轻轻冲忒修斯抱怨:“他总是这样……难道不能直接送过来么?”

“谁?”
忒修斯还在调整他的领结,看上去那种平常的蝴蝶结把他搞糊涂了。纽特小小地叹口气,上前接过了为哥哥打领结的活:“邓布利多——你知道。他完全可以替我们省下这样的麻烦。”

“是吗?”
他哥哥的表情看上去很茫然,似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这让纽特心里一紧,他知道这都是那个该死的诅咒带来的。他尽力稳住指尖的颤抖,将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任务上。

领结在他的手指下变得平滑对称,这样的打法还是忒修斯教给他的;从前他一向不在意这些,而他哥哥坚持这是一个“成年男子必备的技能”,甚至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让纽特拿他练习。

“我看上去怎么样?”
上方传来一个低沉平滑的声音打断纽特的回忆。他抬起头,深蓝色的西装将忒修斯高大完美的身材勾勒得一览无余,麻瓜的服饰与审美,还有其他很多东西确实比巫师摩登得多。

“跟平时一样英俊。”

他轻轻说着,跟忒修斯同步举起了魔杖。一阵波动闪过,他们幻影移形,离开了家。

 

…………

魔法部一如即往的忙碌。这从某些角度来说也算是好事:没人在意是不是有两个离休的人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然而不是一切事情都会按预想的进行下去。

“忒修斯——梅林啊,真高兴看到你回来!”
菲尼亚斯在看到斯卡曼德家的兄弟时眼睛亮了起来,他刚刚升任麻瓜办公室的主任,在去参与部门会议的路上撞到了从未期待能见到的人。

“怎么样,圣芒戈把你治好了是不是?感谢梅林——你弟弟那天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纽特还在焦虑地思考如何混过眼前这一关,显然菲尼亚斯不会也不能知道他们来干什么,而他更不能知道还遭受着诅咒影响的忒修斯将要去接触一些魔法部的绝密文件。

“对。”

令他意外,旁边的一个声音自若响起。

“阿兹卡班出了点小问题,沐恩部长希望我再仔细查查——听着,你还记得冈特家发生的事吗?”

“天呐…那个纯血至上的疯子家族,” 布莱克家的次子轻轻吸了一口气,显然这件事引起了他某些不美好的回忆:“鲍勃·奥格登去处理这件事,回来差点进了圣芒戈。”

“对…沐恩觉得里面牵扯了其他东西。总之,卷宗与文件我想你还存着?”

“当然…就在我办公室,通行口令你知道……梅林的胡子,我要迟到了!”

菲尼亚斯急急忙忙地向他们道别,又特意冲纽特点点头,随后飞快奔向不远处的电梯:“等等——等一下!”

 

“你还记得他?”
纽特在对方离开后悄悄扯着忒修斯的袖子询问。他没有感觉不舒服,关于忒修斯有时候连他都会忘记却还记得他魔法部的同事。再次重申,他没有感到不舒服,只是有些丧气和压抑,这跟不舒服相差甚远。

好吧,纽特承认,也许在内心最深处是有那么一小块地方正愤愤不平地抗议,他跟忒修斯只分开过八年,而菲尼亚斯·布莱克?也许只认识了八年——他们是好朋友没错,可他跟忒修斯还是兄弟……是谁当初在他十四岁生日的时候特意从魔法部溜回家、给他带了大包小包的礼物、还在入睡前拉着他的手宣布,他们是一辈子最好的朋友?

“不记得。” 忒修斯镇定自若地回答,突然之间,心里的不平与郁闷消失不见。纽特舒了一口气,开始为自己之前的心理活动感到遗憾与羞耻。按照巫师的年龄计算他也算不上冲动的年轻人了,怎么每次牵扯到忒修斯都会过分激动?就像当年在德国魔法部时他缠着官员质问你们怎么能把英国魔法部傲罗负责人弄丢了?

“那你……?”

“但他看上去很好骗,而我们的时间太过宝贵,没法浪费在解释这种小事上。”

……可怜的布莱克,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好友心里已经被刻上了“好骗“的印象。

“嗯…纽特?”

“怎么了?” 神奇动物学家抬起头,对上忒修斯闪过一丝尴尬的眼神:“我不记得他……也不记得他办公室的通行口令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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