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wt/Theseus】三次忒修斯跟男朋友分手了,還有一次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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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t/Theseus】三次忒修斯跟男朋友分手了,還有一次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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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有年齡操作!總而言之是一個關於斯卡曼德家的小兒子,忒修斯,和他一路上所遇到的人的故事。
Note
*逆年齡操作有!輟學之後滿世界亂跑收服神奇動物的紐特哥哥&完美的彷彿是別人家小孩一般的忒修斯弟弟*一不小心寫得太多,就當作流水帳看吧*梗來自於 NT 群內:忒修斯是哥哥的時候還可以因為自己比紐特大,想要照顧他而去親近他;但當作為弟弟的時候,他該用什麼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哥哥是需要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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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8.
「西奧、西奧!」
忒修斯從暑假的回憶中醒過來。
不知道美國人是不是天生就有種善於交際的特性,伊法魔尼來的交換生開始用一個更為親暱的方式稱呼他。忒修斯微微紅了臉,大致是因為自己竟然在帶著其他人參觀學校時走神,另外一小部分則是因為這樣的稱呼讓他想起在德國夢境一般的夏天。他尷尬地舔了舔下嘴唇,濡濕有些乾裂的唇瓣。
「抱歉。還是叫我忒修斯吧。」
「好的,忒修斯。」對方從善如流地改口,用不能更標準的發音唸出他的名字。他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體貼地沒有說出自己其實已經叫了他的本名很多次,然而對方都沒反應的事實,「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叫我帕西。」全名為帕西瓦爾的年輕人說。
忒修斯的名字並不算好唸。他聽過太多混濁成一團的嘗試,不自覺對眼前這位能流暢稱呼他的交換生生出一絲莫名的好感。
「好呀,帕西。」他跟著重複了一遍,發出最後一個音節時勾起嘴角,讓忒修斯彷彿在朝著對方露出小小的微笑。

-

他們再下一次見面是在中午的用餐時間,距離上次見面——也就是忒修斯為帕西瓦爾導覽校園的那次——已經過了幾天。忒修斯剛結束上午的課程,進到餐廳時正好看見帕西瓦爾正在用刀叉切開一塊南瓜餡餅,他走到那人身旁,把厚重的神奇動物學跟魔藥學課本放到餐桌上。帕西瓦爾轉頭向他打了個招呼。
「好餓。」忒修斯在他左邊的位置坐下,一邊把所剩無幾的食物放進盤子裡一邊抱怨。午餐時段已經差不多快要結束了,從餐桌上多半只剩下空蕩蕩餐盤的模樣可見一斑。

「你們剛剛才下課?」帕西瓦爾問,接著把最後一口南瓜餡餅放進嘴裡。
忒修斯快速但不失禮貌地進食,因為正在咀嚼的緣故只能向對方點點頭表示肯定。早上的神奇動物課要求他們在時限內找到所有逃脫的嗅嗅,儘管忒修斯已經跟紐特的嗅嗅交手過不少次而頗有心得,但一次要抓到五六隻愛惹麻煩的小東西還是挺有難度的,更別提先前只在四年級課堂上碰過這種生物的其他學生們。

他嚥下嘴裡的食物,問道:「你對這裡還適應嗎?」
帕西瓦爾放下刀叉,用餐巾紙擦了擦嘴唇後才回答。「這裡有很多很棒的課。」帕西瓦爾說,「不過我還在熟悉各個教室的位置,那些會動的樓梯實在有些讓人摸不清方向。」
「我想待會的魔藥學我們可以一起去。」忒修斯露出一個他很抱歉的表情。
他擺了擺手示意沒事,繼續說道:「能問問你們的球場是用來做什麼的嗎?我總看到有人在飛,但不太確定那是什麼運動。」
「那是魁地奇球場。」忒修斯補充問了句,「美國沒有魁地奇嗎?」
帕西瓦爾點頭。

哇,熱愛魁地奇的少年發出一聲感嘆,因為思考要如何解釋而皺起一張臉。「這是一種...要騎在掃帚上玩的團隊運動,你得比對手贏得更多的分數。」他停頓了一下,發覺自己光是用講的實在很難解釋清楚。
「你明天晚上有空嗎?」見對方給出肯定的回覆後,忒修斯向他提出邀請:「如果你願意的話,要不要來看我的練習?我想直接看的話會比較好理解的。」

 

當帕西瓦爾抵達球場的時候,練習已經開始好一陣子了。他剛結束了一堂挺艱澀的課,古代文字沉甸甸的佔滿思緒,以至於踏上看台樓梯時腳步都比平常要用力。他在能夠遠離其他零散觀眾的最後排座位坐下,習慣性的挺直背脊,跟周遭隨意坐著的學生一對比,簡直不像是來看朋友練習,更像是來給赫奇帕奇的魁地奇隊打分的。

想盡辦法把球傳進金色圓框裡的人是追球手,以及圓框前的則是守門員。帕西瓦爾回想昨天晚上跟忒修斯一起去圖書館借的關於魁地奇的書,現在終於比較理解這些飛來飛去的人影是在做些什麼。回到交誼廳後他們在最舒適的沙發上坐在一起翻閱,忒修斯指著書中快速揮動翅膀的金色飛賊,說他打的位置是找球手。他的聲音裡隱藏不住興奮與驕傲。
每個人都穿著象徵赫奇帕奇的魁地奇服裝,黃色的斗篷在身後飛揚,移動中的人影小得他看不出哪個才是忒修斯。帕西瓦爾環視了球場一周,才發現有著好認的棕色捲髮少年其實離他並不遠。忒修斯早在他走進球場時就注意到他,看見帕西瓦爾望過來,開心地朝他揮手。

忒修斯好像是在喊些什麼,然而距離讓聲音難以傳遞,他猜想對方是在打招呼,於是也露出微笑作為回應。直到他看見忒修斯的表情逐漸變得慌亂,手指向帕西瓦爾的前方——接著忒修斯就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朝他俯衝過來,像瞄準獵物的鷹。
帕西瓦爾順著對方飛翔的軌跡望過去:下一秒少年就騎著掃帚從他面前疾衝而下,攔截住一顆急速朝他而來的失控遊走球。他試圖轉向了,但仍因為慣性的緣故重重地摔到一旁的看台上。
他撞擊的響聲劃過整個球場,連在球場另一端的守門員都停下了原先的動作,飛上前去查看他們的隊長。

 

忒修斯整個人頭上腳下地倒在看台上。這很有可能是因為他為了不讓掃帚斷掉,而選擇直接從空中跳下來的緣故。帕西瓦爾目睹了那個畫面,在對方因為疼痛而閉緊眼睛顫抖時,他真不知道該說對方魯莽還是稱讚他機智。
他閉著眼睛好一會兒,胸膛劇烈地起伏。人們圍觀在他身旁,其中有個比較壯的隊員打算上前搬起他,而向前踏出一步時,忒修斯才睜開眼睛。

「沒事的。」他的臉頰不自然地抽動,說話時嘗到嘴裡的鐵鏽味。「嘿,大家別緊張。」
忒修斯努力地看向周遭,似乎在尋找著什麼。直到他的眼神聚焦在被擋住大半的帕西瓦爾身上。
「嗨,帕西,真高興你來了。」他努力拉出一個微笑,儘管因為上下顛倒著看起來有些傻。「你還好嗎?」

隊員們向旁踏了一步,讓帕西瓦爾能夠從陰影中現身。他眨了眨眼,視線與倒在地上的少年相接,為現在的場景感到既不可思議又荒謬。某種奇怪的情緒讓他喉嚨發乾,堵住他的嗓子,敲打他的後腦,讓他良久都組織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最後他只是說:「我沒事。」
「那太好了。」忒修斯在昏倒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麻煩大家把我搬去醫務室好嗎?」

 

帕西瓦爾在醫務室的門口就聽到少年沙啞的聲音跟另外的女聲,似乎正在吵架的樣子;也因此他想現在並不是個方便打擾的時機。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等待合適的時刻再進到房間裡。
「斯卡曼德先生,第幾次了?當上魁地奇隊長的條件難道包含受傷次數嗎?」這句話伴隨著乒乒乓乓的聲響,帕西瓦爾辨識出裡面包含了因為要尋找東西而碰撞的聲音、攪拌玻璃杯的清脆響聲、以及把東西用力放到桌上的悶聲。
忒修斯的聲音不像平常那麼明朗,用虛弱來形容更為合適:「這次真的是意外,夫人。」
「有哪一次不是意外嗎?」她把裝有癒合藥水的杯子塞進對方手裡。「這次的還加了生骨的配方,會很苦,喝完就睡一覺吧。」

帕西瓦爾聽見赫奇帕奇的魁地奇隊長發出哀號。
「這次沒有糖嗎?」
「斯卡曼德先生,全醫務室的糖果都已經被你吃光啦。」她不耐煩地秀給對方看空空如也的精緻玻璃盤,「沒跟你收費就很不錯了,下次請你也帶一些來好嗎?」

擁有著多項頭銜的少年在人前總是那副大方而俊朗的模樣,帕西瓦爾想像不出忒修斯現在的表情,只覺得應該會很精采。這使他嘴角彎起一些弧度,可顧慮到對方可能並不想被看到現在這副模樣,還是選擇再等一會兒。
結果他錯估了藥水生效的速度,掀開簾幕時只看見受了傷的少年已經拉上被子躺好,昏昏欲睡的。要是帕西瓦爾再晚進來一秒,就只會聽見對方綿長的呼吸聲。
簾幕被拉開的聲音讓忒修斯努力睜開眼睛,只勉強看到一個人影站在床邊。他的腦袋已經放棄處理眼前的人究竟是誰的問題,光是維持住意識都花費力氣。

「抱歉。」忒修斯聽見那個人說。
「沒事的。」他的眼皮已經拒絕配合而自然地闔上。「我很久沒早睡了,還好有這個機會...」
忒修斯睡著了。

-

忒修斯發現自從那次意外之後,帕西瓦爾開始很常與他見面。
「只是確認一下,你不需要跟其他從伊法魔尼來的人在一起嗎?」
這是第三次。帕西瓦爾在假日時出現在交誼廳等他,然後他們一起去吃早餐,在餐廳閒聊一會兒,接著再到圖書館去。於是忒修斯有了這個疑問。

他們幾乎什麼東西都能聊,從麻瓜文明到巫師世界,從體育到藝術,從課程的內容到時事。帕西瓦爾似乎什麼都懂,像他曾告訴忒修斯,對方的名字來自於希臘神話中的一位國王,勇敢而強大,解開了牛頭怪物米諾陶的迷宮。(儘管忒修斯當時在聽這個故事時在想的是,紐特肯定不會喜歡有動物死掉的情節。)
忒修斯托著腮聽完了關於他名字的典故,還去借了相關的書。看完的隔天在餐廳他跟帕西說,這位與他同名的國王,有些舉動並不是那麼恰當,整體來說或許他並不是個很好的人。而帕西瓦爾回應,是的,從現在的角度看當然是如此。不過說真的,有誰能永遠都是個好人嗎?

他想帕西瓦爾總能提出自己的見解。不只是關於希臘神話、關於價值觀。
例如說現在。忒修斯攤開從貓頭鷹腳上所取下的日報,將薄薄的紙放在兩人之間,他指著報導麻瓜社會的專欄,裡面撰寫了關於麻瓜們嶄新而令人驚奇的交通工具:他們不使用掃帚而是利用機械來飛行。
「你記得關於米諾陶迷宮的故事嗎?」帕西瓦爾問他。忒修斯不解地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對方現在又講到神話。
迷宮的建造者和他的兒子後來被關進了高塔裡,為了逃脫,他又製作了能夠飛行的翅膀。而他的兒子伊卡洛斯在飛行的過程中因為太過於接近太陽,翅膀融化了。

「然後呢?」忒修斯問。
「他墜進海裡。」
照片上機械的形狀看起來就像一對張開的羽翼。
「麻瓜們的東西發展太快了,一切都太過於緊繃。我不確定,但或許之後將會有一場戰爭。」帕西瓦爾說。

戰爭是一個對十六歲少年來說有些遙遠的名詞。他的生活也就是家庭與學校,儘管也曾在書中看過戰爭的模樣,可依然難以想像真實的戰爭會是怎麼樣的。麻瓜研究課的課程沒法更新的那麼快,跟不上時代的轉變。忒修斯對於麻瓜戰爭的認識還停留在火藥,火藥之後難道會是什麼比魔法更嚇人的東西嗎?
「別想這個了。」帕西瓦爾把報紙沿著摺痕整齊地摺好,「我們去圖書館吧。」
他們簡單地收拾了下桌面,從透明屋頂灑落的陽光讓銅製的餐盤閃閃發亮,忒修斯看著帕西瓦爾的髮絲被鍍上一層金邊。他抬頭,看見蔚藍的天空正向他招手。
「可今天天氣很好。」忒修斯指向從他們正上方飄過的雲。「你想去外面走一走嗎?」

 

當他們坐在三把掃帚裡等待飲料上桌時,帕西瓦爾說:「跟他們一起沒什麼有趣的,我在來之前根本不認識他們。」
忒修斯想了想才意識到他是在回答他早上在交誼廳時隨口問的問題。
帕西瓦爾又接著說,「我跟你在一起會妨礙到你嗎?」
「不會啊。」忒修斯喝了一口剛端上來的奶油啤酒,熟悉的甜味讓他思緒飄飄然。他想起第一次去到德國的酒館裡,那兒可沒有這樣適合未成年少年喝的飲料。他喝不習慣啤酒花的苦味,卻在跟德國少年相處的過程中嘗試了不少,逐漸懂得為什麼有人喜歡那樣複雜而青澀的滋味。

「好甜。」帕西瓦爾跟著喝了一口,忍不住皺起眉頭。「我以為這是真的酒。」
忒修斯忍不住笑,他們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抱怨跟笑聲都沒傳到酒保那兒。他看著三把掃帚內部熟悉的擺設,這才想起為什麼明明還有很多位置,自己卻非要走進最裡面的緣故。畢竟有時候赫爾穆特會在麻瓜酒吧裡沒人注意的角落吻他。

 

他們用一整個早上把霍格莫德村逛了個遍。
首先是在羽毛筆店添購了一些羽毛筆,忒修斯對渡鴉羽毛製成的情有獨鍾,格雷夫斯家的男孩則是只用天鵝毛做的;而最後一站則是蜂蜜公爵。忒修斯在路上就已經跟帕西瓦爾警告,絕對不要在聖誕節時踏入那家店。
「你會出不去的,我第一次去時被擠在店裡的角落,等了好久才找到能出去的空隙。」
帕西瓦爾試著在腦中模擬那個畫面,三年級的男孩手裡抓著糖果,想出去卻可憐兮兮地被其他學生們擋住去路,卻又不敢大聲的請他們讓出一條路。他露出一個微笑。

「但蜂蜜公爵仍然是最棒的糖果店。」忒修斯說,「裡面什麼糖果都有。」
幸好現在人還不是很多,帕西瓦爾沒什麼阻礙地逛完了一圈。他不算很喜歡甜食,可看見那些標榜著神奇效用的糖果(真的會在胃裡跳動的蟾蜍薄荷糖看起來確實很怪,但他還是忍不住買了)仍然抱著嘗試的心態拿了幾個。他走到忒修斯身邊,而對方在各種口味的太妃糖前面露出猶豫的神色。
「你很喜歡吃甜的?」帕西瓦爾看向那些被繽紛的糖果紙包裹住的甜蜜玩意,不知為何有種這東西會融化他牙齒的想像。「很抱歉我並非有意,可我上次去醫務室時聽到了你跟校醫的對話。」
忒修斯有些詫異,一方面是因為對方如此真誠的道歉;另一方面則是原來那天來醫務室的人是帕西瓦爾。要是他沒提的話忒修斯還以為那只是他半夢半醒間的虛構記憶,他想到他和校醫夫人那些小孩子氣的對話,感到有些遲來的羞恥,講話時都不像平常那般明亮。
「我也不是那麼喜歡吃。」他嘟囔著。「只是那真的很苦,而且太妃糖會讓我想到紐特。」
「紐特?」
「我的哥哥。他以前在霍格沃茲讀書時偶爾會附在信裡寄給我,但我忘記他到底是買哪個口味了。」忒修斯看起來有些懊惱。

不過他指的“偶爾”其實可以說是很少——紐特其實並不那麼喜歡去霍格莫德,更多時候信件的內容都關乎他的兄長遇見了學校裡的哪個新生物,又或是發現了哪個密道。
最後他把每個口味都買了一些。其中一半被他們拿去醫護室,校醫夫人看到忒修斯進來時還以為斯卡曼德又受傷了,差點要再碎念他一頓。他們分享了幾顆,一致認為巧克力夾心是最好吃的。
接著忒修斯把剩下的全寄給了自己的兄長。因為附上包裹的緣故,他的貓頭鷹比平時討要了更多的順毛服務。

 

 

忒修斯總是偏愛圖書館裡能夠被窗外陽光照到的位置,那兒在晴天時明亮溫暖,陽光灑在木製桌面上頗有種雋永的意味;另一個原因是那個位置在圖書館的深處,離人群比較遠。如今他正坐在那個位置上,與至少十三英吋的符咒學作業奮鬥。
他努力抑制自己想要拔掉羽毛筆上羽毛的衝動,實在搞不懂為什麼這種實作類型的科目還需要寫書面作業。忒修斯已經把所有可以想出來的內容都寫下來了,可就還剩一小段空白。毫無頭緒加上不堪負荷的腦袋在隱隱作痛,他忍不住停下思考,開始觀察坐在他身旁的帕西瓦爾。對方大概早就寫完了,支著手肘看攤開在面前的魔藥學課本,忒修斯瞄向對方正閱讀著的範圍一眼,發覺那已經超前了他們課程進度不只一章。
「怎麼了?」帕西瓦爾注意到他的視線。「需要我幫忙嗎?」
忒修斯還來不及說不是,帕西瓦爾已經把頭湊過來看他未動的紙張。

「這裡,」他指著紙上的一處,壓低聲音說,「魔杖的揮動方式跟書上教得有些不太一樣。」
忒修斯也跟著看向那處。他回想課堂上的內容並在心裡演練一次,感覺自己的操作的確有些微妙的不同,「可我都是這樣揮的。」
「那或許你可以在作業中討論看看。」帕西瓦爾微微拉開一點距離,轉過頭看他,「論標準姿勢與你的變形之比較。」

這的確是個很好發揮的題目,而帕西瓦爾也相信對方的確有了方向。他看見赫奇帕奇的少年眼睛一亮,道謝之後便又埋頭進到作業中。
又一陣奮筆疾書跟刪刪減減過後,少年終於把擠滿字跡的十三英吋羊皮紙推離他面前,雙手向後伸展開來,以拯救他維持了接近一早上姿勢的腰背。因為動作有些猛了,忒修斯乾脆順勢向一旁歪去,把頭靠在身邊人的肩膀上。帕西瓦爾像沒事人一樣繼續翻頁。

「你也太認真了。」他開口,把更多的力道壓在他靠著的另一位少年身上。「走吧,我感覺今天在圖書館的時間已經夠了。」
「我來這裡也是要考試的。」帕西瓦爾停下翻頁的動作,無奈地回應。儘管忒修斯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他總覺得帕西在笑。來交換的年輕巫師把厚重的課本闔上,偏過頭又開口問道:「那你想去哪?」
忒修斯知道這是帕西瓦爾的習慣,他總要看著人的眼睛說話;就算因為某些原因使他無法正視著對方的眼睛,也會盡可能將方向面對談話者。比如說現在,帕西瓦爾轉向他問話,氣息就輕輕從忒修斯面前掠過。

他這才意識到他們剛剛幾乎是貼著臉說話,好吧,貼著臉可能有些浮誇了,但並不能改變帕西瓦爾離他很近的事實——他遲來地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忒修斯把這樣的異常歸因於對方身上所搭著的男士香水,平穩而柔和,帶著一點點海風的清新氣息,恍惚間記起帕西瓦爾是越過了一片海而來,在他心中翻起層層湧動的海浪。
「都可以吧。」忒修斯強裝鎮定地回答,把身子坐直。「你想先吃午餐嗎,我們可以晚點再想?」

 

十一月的英國太多雨水,在連綿幾天的陰雨過後難得的放了晴,陽光照耀之下顯得沒那麼寒冷。兩人一致同意這種天氣不應該去下雪的霍格莫德村,也不該再繼續窩在溫暖但令人瞌睡的交誼廳,而該去戶外享受陽光。
他們在黑湖旁的草地坐下,特地選了不會被樹蔭遮擋的位置,享受陽光親吻肌膚的滋味,讓學院袍被暖烘烘的味道填滿。
忒修斯試圖看進湖底。不過黑湖就跟它的名稱一樣,顏色深得連光都透不進去,只能見到水面蕩漾。
「我們學校之前會跟其他學校辦三強爭霸賽。」平靜下來的湖面讓他想起這個最近才被廢棄的傳統,「雖然沒有實際的紀錄,我聽說過之前曾經有個關卡是勇士們要潛進湖底解救他們的寶物。」
「如果是你,你會放什麼?」
「我的?」忒修斯歪著頭思考一陣,又搖搖頭。「我還沒想好。」

紐特在自己剛入學時曾經寄信跟他說過,黑湖裡面有超級大的烏賊,忒修斯要接近的話可要小心點。可經過了六年忒修斯連黑湖裡的一隻魚都看不到,絲毫不覺得自己會有能跟巨大烏賊接觸的機會。
這不代表他不相信紐特說的話,正好相反——如果是其他人說的他可能還會心存懷疑,但既然紐特說了就代表他的兄長肯定有接觸過,搞不好還曾友善地撓一撓那巨型生物的觸鬚。忒修斯想到那個畫面不由得皺起眉頭,對自己的兄長感到又擔憂又欽佩。
他試著想像自己的東西被放進黑湖最深處,一隻巨大且有著黏答答觸鬚的烏賊、很多人魚跟小小的綠色水怪在一旁看守,張牙舞爪地讓他離開。那確實得要足夠珍貴。忒修斯想,可有什麼東西是他重視到這種程度的呢?
忒修斯總是珍惜地對待屬於他的東西。他會定期保養跟擦拭魔杖,為飛天掃帚上蠟,修剪分岔的枝條。可說要珍惜到不能放手,好像又不到這種地步。漂亮的玳瑁魔杖跟飛天掃帚雖然獨一無二,卻也有其他款式可以選擇,更別說其他的物品了。他一時之間還真的想不出自己會願意付出什麼。

「我也不知道,可能讓火盃來決定吧。」他聳聳肩,回問:「你呢?」
對方回答得很快:「如果我能夠參加的話,我倒是想好了。」
沒有後文使得忒修斯疑惑地看向他,剛好與帕西瓦爾看著他的眼神相接。
一切好像又在重演,只是寶石般的綠眼睛換成了富含生命力的深棕色。

「你知道我會選什麼的。」帕西瓦爾說。
忒修斯想,他需要消化這句話一會兒。
太多東西爭先恐後竄進他的腦袋裡,幾乎讓忒修斯無法思考:鳥清脆而響亮的鳴叫聲,風吹過他的耳邊,一旁樹上的葉片沙沙晃動,湖面激起小小的水花。學生喧鬧的聲音,帕西的眼神。周遭一切組成漸強的快板樂章,迫使他的心臟跟著加速跳動。
忒修斯轉開視線,很確定自己的臉肯定已經燒得通紅。他感覺自己在德國之後已經成長了,可是他還沒準備好,又或許他不知道怎樣算準備好了。

「你怎麼能確定?」他問,把視線對焦在湖的另一畔。他看見那邊有人在船上,嬉笑聲遠遠的傳過來,或許他們剛剛就該去划船,他就不用在這裡面對這個。
「一開始,我只是想,你完全可以讓那顆球直接砸到我的臉上。」帕西瓦爾說,他的聲音好像隔著一層氣泡,忒修斯總有種不真切的感受。「畢竟在美國的時候,從沒有人想過格雷夫斯需要被保護。」
「你總是嘗試站在最前方,想要照顧所有人,包含我。可我更想跟你站在一起。」

黑糊的水面亮亮的,金色的碎屑灑進他的眼睛裡。忒修斯揉了揉眼眶,又繼續看水面泛起一陣陣的漣漪,好一陣子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天空很藍,陽光很溫暖,沉默時也不尷尬。他想,一切好像不能再更好。
他悄悄勾上帕西瓦爾的手指,氣泡在不知不覺間破裂了。那走吧。忒修斯這樣說,身體卻沒有要移動的意思。
帕西瓦爾也沒有回話,只是把手覆上另一個少年的手掌。

-

魁地奇比賽在十一月的中旬開始,赫奇帕奇在這週六下午迎來第一場比賽。比賽以忒修斯找到金色飛賊,用壓倒性的分數勝利作結。
忒修斯發現帕西瓦爾總佔據看台最後排的座位,他整理好服裝跟儀容出來時,大部分的觀眾都已經離開了。他一眼就瞧見對方仍然在那兒等他。
他沒有選擇跟其他球員一起離開,三步併兩步地跑上樓梯。勝利所帶來的興奮還沒褪去,眼睛閃著細碎的光芒。
「你想飛飛看嗎?」忒修斯說,「我們的儲藏室裡有備用掃帚,我們可以一起飛。」

備用掃帚的性能沒那麼好,於是忒修斯放緩了速度,他們不斷往上飛去,直到幾乎要跟霍格沃茲最高的塔樓差不多高。底下的學生成為一個個小小的黑點。
「你看。」他伸出手指向遠方,聲音裡是掩藏不住的欣喜。「太陽要落下去了。」
餘暉照在遠方的群山、森林跟湖面上,橘黃色的煙霞暈染開來籠罩一切。
帕西瓦爾轉過頭看他。忒修斯有著較高的顴骨,面無表情時會讓他顯得有些難以接近的鋒利。可在夕陽的渲染之下看起來好柔和,眼睛像落日下融化的冰川。好漂亮。他想。

「我剛剛比賽時就在想,待會要日落了一定會很好看。」他們回到地面時,忒修斯得意地跟他說。「要是你是赫奇帕奇的就好了,我們可以一起打球。」
帕西瓦爾的頭髮被風吹亂,總被整齊向後梳的髮絲部分軟塌塌地垂在額前。好新奇的畫面,忒修斯忍不住盯著對方掉下來的頭髮看。
「總會有機會的。」帕西瓦爾安撫他。
哪來的機會。忒修斯這麼想,卻也沒真的說出口。但很快他就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對方的頭髮在他們對話的短暫停頓中,變回那副服貼而完美的模樣。
「你會無聲跟無杖咒?」
帕西點點頭。「滿方便的。」
「這真了不起。」忒修斯評價,露出純粹的讚嘆與微笑。「你不是才比我大一歲嗎。」
帕西瓦爾把對方原先就已經很自由的頭髮揉得更亂,然後在抗議聲中把被蹂躪的少年也變回那副乾淨整齊的模樣。他們看向彼此,都笑了出來。

-

天氣開始冷到他們不想再離開永遠舒適柔軟的交誼廳。不過某人身為級長,不管再怎麼不情願,夜巡的工作還是得做。
帕西瓦爾聽見入口處傳來敲擊木桶的聲音時已經站起身,接著果然是忒修斯從通道裡探出頭來。
「帕西!」赫奇帕奇的級長驚喜地看見他已然準備好的模樣,在確認交誼廳裡已經沒有其他人後,他伸出一隻手,示意對方跟過去,「快來,外面現在沒人!」

他們從入口爬出來,彎過一個轉角後來到廚房,忒修斯熟悉地搔了搔畫像上的水果,打開門後溫暖而甜蜜的烘焙香氣撲鼻而來。家養小精靈們已經開始在試做聖誕節的餐點,看起來十分忙碌。其中一位用尖細的聲音友善地招待他們,讓他們帶走一些糕點。

「高貴的小斯卡曼德先生,以及他的朋友⋯」小精靈遲疑了一下。帕西瓦爾.格雷夫斯。來自不同學校的少年頷首,及時補上自我介紹。「格雷夫斯先生!」
「大斯卡曼德先生是指你的哥哥嗎?」帕西瓦爾趁著小精靈在把一個個餡餅塞進籃子裡時問。
忒修斯壓低了聲音回答:「應該是,不過他前幾年就離開學校了。可是紐特擅長跟所有生物打好關係,我想也包括家養小精靈。」

不過那位小精靈還是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如蝙蝠般的耳朵一動一動。他畢恭畢敬地把塞得滿當當的籃子交給他們,「大斯卡曼德先生會和我們要些沒煮過的食材,說是要餵給動物的!多麼高貴而善良的心腸!」
兩人沒能及時地對小精靈的話語做出回應,他們正忙著交換眼神,從彼此的表情中意識到這籃子裡的食物也太多了。

小精靈繼續說:「他還囑咐我們要好好照顧小斯卡曼德先生!」
他看起來很高興自己能夠達成這個任務。

 

這使得隔天早上他們都不太想吃早餐。忒修斯把麵包撕成一半,為難的看一看,把另外一半塞進帕西瓦爾的手裡。
「我覺得我得寫信回家,告訴母親我希望聖誕晚餐不會出現果醬小圓餡餅。」他咬下最後一口麵包,覺得嗓子都在發乾。他乾咳幾聲,帕西瓦爾遞上自己的那杯南瓜汁。忒修斯接過,用南瓜汁潤了潤喉。
他用一個稀鬆平常的語氣開口,「你聖誕節要跟我一起回家嗎?我想你也不想再吃餡餅了?」
帕西瓦爾接過那杯南瓜汁時,發現剛剛還一臉沒事模樣的少年耳根通紅。那溫度順著他們因為傳遞杯子而相觸的指尖蔓延,讓他的心底跟臉頰也跟著被溫暖的顏色包裹。

「好啊。」帕西瓦爾說。
忒修斯看著他一樣泛起紅色的臉頰,微笑著在餐桌底下拉起對方的手。

-


親愛的紐特,

母親在信件中跟我說你如今已經到了法國。這感覺有些奇妙,明明我們之間的距離並不那麼遠,卻仍然隔著一片海峽。
不知道我有沒有跟你提過:我被選中成為了赫奇帕奇的魁地奇隊長!
我們今年的練習狀況非常好,已經打贏了兩場比賽。我想去年我曾在信裡跟你說過,我們的追球手還有進步的空間--而今年篩選出的三位完全超出了期待!儘管他們最小的一位才二年級,但這個位置毫無疑問屬於他們。
另外,三強爭霸賽取消了。我記得上次舉辦是在你三年級的時候,當時你還寄了其中一關小動物蛻下的殼回來。但似乎因為先前的死亡人數太多決定停辦。我猜大概會取消很長一段時間吧。
校長說為了能夠有與其他學校的交流的機會,所以今年特別與美國的伊法魔尼學院邀請來八位交換學生,四個學院的級長一人會負責接待一位,而我遇到的這位帕西瓦爾.格雷夫斯,他大我一歲,人很好。我已經邀請了他今年一起回家過聖誕,儘管我還沒寄信跟他們說,我想父親跟母親也會同意的。
總而言之,你今年會回家與我們一起過聖誕嗎?
如果會的話,或許你們就能夠當面認識了,從信紙總是很難描述這些。況且,我很想念你跟你的動物朋友們,畢竟我還來不及跟嗅嗅拿回他自行為我保管的級長徽章。現在這枚是我偷偷跟院長借來的,而我已經跟他保證聖誕假期後一定會還他。
希望你的旅程一切順利!

愛你的,
忒修斯

 

忒修斯去到西邊高塔上的貓頭鷹棚屋時,把信又再展開確認最後一遍。
被他刪減過的語句讓原先寫著的那部分紙張褪了色,於是近乎整張羊皮紙都呈現出了陳舊的模樣,他開始後悔是不是該重寫一張才是,但轉念又搞不懂自己幹嘛那麼在意。
他原先是想邀請紐特來看他的比賽——忒修斯在信紙上寫下“你答應過的”這句話,檢查時發覺這話語似乎太過於無理取鬧,最終用魔杖輕點讓墨跡褪去,在上面覆蓋新的字跡,改成問他的兄長今年會不會回家過聖誕節。

忒修斯當然希望對方能夠來看他比賽。畢竟他在刪掉那句話時,就已經在心中做下決定,要當面邀請他的兄長來看學院盃,畢竟他毫不懷疑今年的赫奇帕奇絕對能進到冠軍賽。儘管這種決心聽起來實在沒必要,但忒修斯就是想要認真對待八年前的那個夜晚,對待他們之間的約定。

他將信件綁到自己的貓頭鷹腳上,雪梟親暱地啄了主人一下。可當忒修斯對上她熟悉的綠眼睛時,內心卻浮起一陣罪惡感:或許他也並不那麼希望紐特能回來——畢竟他會帶帕西回家,而他還沒想好該怎麼跟他哥哥解釋他們的關係。
父母那邊還能用來自美國的交換生朋友來解釋,可紐特、紐特...忒修斯嘆了一口氣。
他想起小時候紐特總能從自己皺眉的模樣,辨別出他是真哭還是假哭,應用到如今的情況大概也還是適用。忒修斯知道自己的兄長總能發現的。

 


給忒修斯,

儘管已經來過法國好幾次,我得說,巴黎並沒有當初想像的那麼讓人憧憬。
聖誕節時我會回去,我還是更喜歡倫敦,以及,我想父親和母親會很高興你帶朋友回家的。我已經可以想像母親為他織一件鷹頭馬身有翼獸的毛衣了,希望你提醒他做好準備。
恭喜你當上隊長,赫奇帕奇最棒的找球手!(你沒有說過,但就算有我還是會再祝賀你一次)雖然現在就詢問你聖誕禮物要什麼會很無趣,但我想或許一支新掃帚對你來說會更實用?
關於三強爭霸賽,其實我那時並沒有很關注,只聽說三位勇士好像有兩位受了重傷,一位發誓再也不會踏進霍格沃茲。這樣一想,會做出停辦這個決定好像也並不很意外。
我替泰迪向你道歉,我已經從他那兒找到了你的級長徽章,他將它藏在他最中意的那堆小寶藏裡,看來你的徽章十分受喜愛。不過我就是好奇,或許你知道泰迪是什麼時候拿走的?如果是上次見面的話,我得說他將喜歡的東西塞進口袋裡的速度又變快了。
聖誕節見,也希望你在學校一切順利。

真誠地,
紐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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