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黄油啤酒与奶油泡芙

Harry Potter - J. K. Rowling Person of Interest (TV) Good Omens (TV) Good Omens - Neil Gaiman & Terry Pratche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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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黄油啤酒与奶油泡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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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的赞歌

——麻雀的赞歌

加百列留下可供的查看的回忆并不多,在亚兹拉菲尔看过他于美国挑起的革命后,架子上就只剩下几个不起眼的小瓶子了。点点多彩的液体安静地藏在瓶子里,流淌着等待来人翻阅的记忆。

它们被亚兹拉斐尔小心的依次倒入冥想盆内,为他送来了加百列最后的记忆。

一场场烟火的绽放,一次次争斗的爆发,亚兹拉斐尔以加百列的视角站在这些事件的最中央,看着时间慢慢推动着他宏伟又残酷的计划。他看的是那样投入,连记忆何时结束,汤米又何时进入了这间屋子都不清楚。

“菲尔先生。”汤米站在亚兹拉菲尔身后叫他,“菲尔先生。”

他连叫两声,亚兹拉斐尔才受惊般猛地回头。

“请原谅我的贸然打扰,但还请您不要将太多时间搁置在里,等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啊,好,好的。”

亚兹拉斐尔用力眨眨眼,试图将自己的神智从加百列的记忆中拉回。在进行这个过程的同时,他发现小精灵的脸色似乎比平时更苍白,衣服也多了些褶皱和水渍。于是他开口问道:“你还好吗汤米。”

“我很好,多谢您的关心。”汤米说,并不着痕迹地拉了拉自己的袍脚。“相信您已经从画像那拿到钥匙了,与之对应的门在您左手边的墙壁上,将钥匙贴上去它自己就会打开。我会在您的终点等待。”

“你不和我一起走?”

“很可惜我不能陪您一起,老爷禁止除您之外的人进入那个房间,我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汤米说,他向着亚兹拉斐尔鞠了一躬,“那么我先离开了,希望您能在日落之前到达我们的目的地。”

小精灵安静地从长廊中离开了,石室内再次只剩下了亚兹拉斐尔一人。他有些木楞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小巧的金钥匙,只盯着它踌躇了片刻便向着汤米手指过的墙那走去,将钥匙贴在了墙壁上。

固态的金属在接触到石壁的瞬间就融化成了一汪流动的金水,并很快渗入到石墙的缝隙中,为亚兹拉斐尔打开了这扇隐藏的门。一个阶梯,一个巨大的长长的木质阶梯出现在亚兹拉斐尔眼前。它似乎不通向任何地方,只有一团死沉的黑暗笼罩在最前方。

亚兹拉斐尔望着这仿佛没有尽头的梯子,没有丝毫犹豫地走了上去。随着他的前进,笼罩在阶梯上的黑暗渐渐散去,露出藏在里面的原本的壁纸与小幅图画。房间内虽然不再像开始时的黑沉无光,但也算不上明亮,亚兹拉斐尔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能用来照明的东西。为了看清那些画,他几乎将鼻尖贴到了画布上。

画像的种类繁多,从素描到油画一应俱全。画上描绘的场景大多是两个男孩在不同地方游玩,偶尔也会有其他孩子闯入画中嬉闹在一起。那些场景同霍格沃茨很相似。

看完这片墙壁上的作品,亚兹拉斐尔心中对其他的画也有了个大致猜测,他不想在等下的活动中对着汤米失态,于是不再停留地继续向前走去。

他砰砰的脚步声和木质地板发出的咯吱声回响在这个房间里,渐渐在他眼前交织成加百列的幻影。加百列还穿着当年圣诞节时迎接他所穿的衣服,但脸上却没有当初的喜悦。

“圣诞节快乐。”他说,“圣诞节快乐,圣诞节快乐,圣诞节快乐……”

幻影一连重复了十六遍,当它停下时,亚兹拉斐尔也来到了阶梯的尽头。加百列的影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星星点点的微弱灯光。原本是棕黑的墙纸在灯光的照耀中开始向下脱落,一扇装着各种书籍的书架从墙纸背后露出身形来。

那些书都很奇怪,每本书的书脊中央都塞着一块薄薄的玻璃,从玻璃外能看见书里的样子。《世界龙类百科全书》里面就盘旋着一条条凶猛雄健的飞龙;《深蓝巫师与他的海洋同行者》里则是一只行驶在黑暗里的潜水艇,时不时有大乌贼撞在玻璃上面,浑浊的金色眼睛骨碌碌转着,只一瞬便又不见了。

亚兹拉斐尔走过去,随手从那些书里面抽出一本仔细端详着。零碎的回忆盘旋在他的大脑里,等待被抓取拼凑成完整的图像。

书籍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封存而发黄变形,当亚兹拉斐尔将他的手指搭在上面,指尖轻抚过封皮上的文字时,他甚至还能感受到从书本中传来的温度与低频震动。

“电影算什么,我们是巫师,能做出更好的东西。”

没由来的,亚兹拉斐尔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这句话。四散在各处的记忆也被这句话所点醒,开始极速地聚拢成型,为他还原出当时场景。

那还是他们在霍格沃茨上学的时候,他疯狂地迷恋上了各种奇幻小说。迷恋到光读原著还觉得不够一定要加百列用他的手机找新上映的电影来看。

加百列自然是对这种东西不屑一顾的,只是架不住亚兹拉斐尔每天在他耳边央求,不得不贡献出自己的假日陪着他一起看。

电影算什么,我们是巫师,能做出更好的东西。这句话就是加百列说的。

当时他到底回应了些什么亚兹拉斐尔已经不记得了,但他一定是说了些期待又鼓舞的话,不然加百列怎么会承诺在圣诞节时要给他看看巫师的本事。

亚兹拉斐尔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书,缓缓收拢手臂将它抱在胸前。

十六句迟来的圣诞快乐,十六本没送出的圣诞礼物。亚兹拉斐尔很难想象加百列到底是怎么做出这些精妙绝伦的东西,在那些关于美国的回忆里,他总是忙碌又对一切都抱有憎恨的消极态度,亚兹拉斐尔以为他不摧毁圣诞节就很好了。

但他眼前和手中的书又为他揭示了加百列的另一面,他平和又细致的一面。且那一面是单独为他所存在的,别人都不曾看见。

一时间亚兹拉斐尔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态度去迎接这份礼物,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他又将迎来什么样的冲击。他只知道对于这些未知,他能做的只有放下手中的书,继续向前。

亚兹拉斐尔也是这样做的,他将书放回到书架上,手贴着书架摸索了一阵,然后捏住书架中两个凸起的小角猛地往后拉。夕阳的光从窗口射进这间密室,给了亚兹拉斐尔一个温暖的拥抱。

 

“如果你刚刚才死去,那我现在看到的这个加百列鬼魂是什么?你研发的某种邪恶戏法吗?”克劳利随意地坐在一张与加百列相对的桌子上,两条腿微悬在地面上方晃荡。

“就是我的鬼魂而已,”加百列说,“我之前说过了,我从不受命运的青睐,她的橄榄枝搭在我肩头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我早早养成了多做几个备案的习惯。”

“还得再详细一点,毕竟你现在看上去可不像是备案常用的PPT或者World文档。”

“长话短说就是我切割了自己的灵魂,一半留在身体,一半封进镜子。”

“什么?!”克劳利语塞了,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半开玩笑地说:“被封存进镜子里的黑魔王,多好的主题,你该去开博物馆。”

“等一切结束,我自然有办法从这离开。”加百列说,“现在你应该把关注放在怎么才能让亚兹拉斐尔摆脱他的死亡身上。”

克劳利看着镜子里的鬼魂,作为傲罗他曾研究过很多黑魔法,无论是欧洲大陆还是美洲大陆,甚至神秘的亚洲大陆他都或多或少地了解过一些。所以他清楚的知道这种关于的灵魂的魔法大多都是不可逆转的,仅存的几个可逆咒语也都需要付出极大代价才能逆转成功。加百列的谎言就像泡泡般脆弱,但克劳利并没有戳破他,而是顺从地转移了话题,开始同加百列研究起他们等下要做的事。

“如果他不同意呢?”在讨论中途克劳利突然问了一句,“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允许自己逃跑的。”

“那就让他忘记吧。”加百列说,“忘记所有关于魔法的事情,去发展只属于他的未来。”

 

密室的尽头是一片沙滩。亚兹拉斐尔沿着书架中间错开的道路出去,柔软的沙子在他的脚下咯吱作响,不远处的海倒映着天上橙红色的夕阳。汤米的身影被阳光晃的有些模糊,亚兹拉斐尔不得不用手挡在额头前面才能看清他的位置。

小精灵似乎还带了什么东西,在他脚边的位置有块黑影,但具体样子亚兹拉斐尔看不清楚。

亚兹拉斐尔向着汤米走去,沙子包围着他柔软舒适的皮鞋,再度将他带回到那个甜蜜又悲伤的圣诞节。亚兹拉斐尔难以自持地喘着气,不过百米的道路却仿佛走了很多年。

随着他和汤米之间距离越缩越短,亚兹拉斐尔终于看清了那个摆在汤米脚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是加百列的尸体,不,不,那是一个苍白的毫无生气的肉块。即便它穿着考究的衣服,梳着得体的发型,动作也安详的不得了。但亚兹拉斐尔依然觉得那不是加百列。

他没有流泪,也没有颤抖。只是安静地走到尸体身边跪下,双手捧起它的头搭在自己的双腿上,用手梳拢着它的头发。直到固定好的造型被破坏,柔软的发丝散落下来,自然地遮盖住额头时亚兹拉斐尔才停下。

现在才有了点加百列的样子,亚兹拉斐尔想着,拉起加百列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我猜接下来要做的是葬礼,对吗?”亚兹拉斐尔说,“为什么不早点叫我来呢,让他白白等了四年,连容纳他的棺材都没有。”

汤米没有回话,他沉默地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亚兹拉斐尔去看加百列手腕上还没有结痂的伤口。

一点淡红的黏膜和皮肉从滑落的衬衫口处露了出来,亚兹拉斐尔起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以为汤米是要他帮忙整理好加百列的着装。但很快他便张大了嘴巴,窒息似的大口吞咽着空气,眼泪从他涨红变形的脸上滚落,滴在加百列脸上。

“你一直都知道他没死吗?”亚兹拉斐尔抬起头与汤米对视,“还有他的追随者,他那么多的信徒,都知道吗?”

“不,知道老爷没死的只有我和几个高层。”汤米说,“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我没法阻止。”

“什么计划能比生命更重要。”亚兹拉斐尔喃喃道,他的脸依然紧贴着加百列的手掌,想要用自己的体温让他变得温暖一些。

“把这消失的四年加上他也才三十六岁,多么年轻,正是好时候呢。”

“撒拉弗家的人大多短寿,有记载的最长寿的一位家主也只活到了五十三岁。”汤米说,“请把悲伤与缅怀留到日后吧,人鱼们已经到达很久了,忽视他们的等待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汤米,”亚兹拉斐尔努力遏制住哭泣的冲动,朝着小精灵开口说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可以不用再像面对那些记者访客似的随时保持那副撒拉弗式的冷漠了。”

他向着汤米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小精灵的手臂,

“你有权利为事情发生感到悲伤,你也有权利为爱的人去哭泣。”

“不……汤米不能,”汤米说,他摇晃着自己的头,竭力想要说明什么,但一颗滴在亚兹拉斐尔手背的温热的水滴却证明他说的一切都是假话。

“汤米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要保护好祖宅,要照顾好少爷,还要继续老爷的计划。汤米,汤米是坏精灵,汤米什么都没做到。”汤米泣不成声,他边流泪边举起手用力敲打自己的脑袋,“汤米应该受到,受到惩罚,汤米应该把头夹在烤箱里。”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你是我见过最棒的小精灵。我还记得圣诞节时你为我们做的爆米花,那是我第一次见加百列主动吃零食。”亚兹拉斐尔制止了汤米自残般的举动,将他也拉到加百列的身边,“跟他告个别吧,那会让你好受很多。”

“呜……”小精灵抽噎着,蔚蓝湿润的眼睛好像永不枯竭的泉眼,不断向外流淌出水。

“我,我,”汤米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只好颤抖着解下自己的围巾,将它盖在加百列的双手上。

“天气冷了,不要,不要着凉。”汤米说,“再见了,老爷。”

“好了,现在该我了。”亚兹拉斐尔安抚好汤米后,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条鸽子吊坠的项链,“这个是你送我的礼物,现在我将它送还你。以后我不需要再吹响它了,因为我知道你从始至终都是爱着我的,即便我们中间曾隔着一片冰冷的海洋。”

他低下头,郑重地亲吻了加百列的嘴唇。

“永别了,了不起的格兰芬多。”

 

克劳利按照加百列的指引,从书架取下一本发旧的书。书是诡异的棕褐色,像被谁扔进血液里浸泡过一样。

“你确定是这本?”克劳利用两根手指捏着这本书朝加百列晃了晃,脸上是毫不遮掩的嫌弃,“呃,即便从黑巫师的角度来说这也太恶心了。”

“如果你知道它蕴含着怎样的魔法,你肯定会后悔刚刚你说的话。”加百列说,“好了,把它拿过来,恶心的事才刚开始呢。”

“看在梅林的份上,千万别说接下来的事情是要我吃了它。”克劳利嘟囔着,将书放在加百列面前的桌子上。几个生涩的符号被刀刻在桌面上,正好围绕着书形成了一个圆形。

“别把我想的那么坏,我只是想和你立一个牢不可破咒而已。先找个碗在下面接着,然后把手放在书上。”

“我毕业的时候可想不到生活会这么刺激,又是参加战争,又是和前黑魔王立咒,谁知道下一个会是什么。”

克劳利发着牢骚,翻箱倒柜地从某个地方掏出来了一只银杯放在书下一点的地方,接着将自己的手放在书上。

“来吧,你想怎么做。”

“就这样。”加百列闭上眼睛,漆黑的魔法藤蔓从书中向外生长,缠绕住了克劳利的手臂。一滴滴的鲜血从这本怪异的书中被压榨出来,落进准备好的银杯中。

“我操……”克劳利先是一怔,随后便立刻跟上咒语的进程,用极快的速度完成了牢不可破的誓言。

立约结束后,那书便自己焚毁了,只剩下一堆灰烬和盛有血液的杯子留在原地。克劳利低头去看,杯中的血是呈半凝固状态的陈旧黑血,粗略看上去就像是石油。

“你怎么做到的。”克劳利问。

镜中的加百列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上去很虚弱,连象征幽灵身份的白色躯体都变淡了许多,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一阵风吹散。

过了好一会加百列才开口回道:“我是撒拉弗,我无所不能。”

克劳利说那他现在能不能从镜子里出来,加百列装作很累的样子没有回答。

 

“我不想把他埋在这。”亚兹拉斐尔抱着尸体起身时突然说道,“他将一切都献给了撒拉弗家,无论是感情还是生命,他已经毫无保留了。我不想让他死后还要成为被压榨的一份子。”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能再说的详细一些吗?”汤米已经恢复了平时冷静的样子,他抬手让人鱼们再等待一会,人真地聆听着亚兹拉斐尔的想法。

“这个,这个墓地,太压抑了。如果我死后还要和一群我讨厌的长辈,以及被我亲手杀死的父亲躺在一起,那即便是成了幽灵我也会想办法再死一次。”亚兹拉斐尔说,“而且海底太冷,也太黑。阳光根本照不进去,底下只有深海鱼的光,那不应该是加百列待的地方。不管角落也好,山顶也好,我想让太阳能照到他的墓碑上。”

“这是个很浪漫的想法,先生,但下面的空位证明不论你怎么做,老爷的尸体最终都会回到这里。因为所有墓穴都是遵照几百年前的预言准备的,那是一定会应验的预言,没人能阻止它。”

“预言有精确的说明那个墓穴是为加百列留的吗?”

“倒没有这么精确,”汤米摇摇头说,“预言只指明了这片地将要埋葬这么多的撒拉弗,并没有指定要埋葬的是具体哪个。”

“我不也是个撒拉弗吗?不过我不打算再生子,我的尸体很可能需要你或者克劳利帮我送进去。”

亚兹拉斐尔笑了,他抱起加百列的尸体向沙滩外走去,围绕在沙滩外周的荆棘在他脚下匍匐蜷曲,不敢阻拦他的路。

汤米也没有阻拦他,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原地,又很快带着克劳利出现,从背后朝着亚兹拉斐尔施展了昏昏倒地。

尸体从他的手中跌落,变成柔软的肉垫,为亚兹拉斐尔避免了被沙粒划伤的风险。

“请直接将菲尔先生带走吧,葬礼由我完成就好。”汤米说,“您要做的更重要,我会为您尽可能阻挡访客的到来,。”

克劳利将亚兹拉斐尔抱起,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加百列的尸体,但怀中的重量很快让他做出了权衡。他连道别都没来得及和汤米说,只是朝着小精灵点了点头,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偌大的海滩上转眼间又只剩下了汤米和加百列。他并没有急着将加百列下葬,而是先像平时那样为加百列整理好他的衣服,擦干净他的脸庞,然后抱着他看太阳一点点进入到海洋深处。

亚兹拉斐尔说的对,海底实在是太深太冷了,所以他要让加百列晒足了太阳再进入人生中最后的殿堂。

 

“好了,我现在该怎么做。”

克劳利带着亚兹拉斐尔出现在镜子密室里,地板上是他刚刚沾着加百列的血画出的法阵,还散发着一股恶心的腥锈味。

“把他放在上面就行,这是个半自动一次性法阵。”

“半自动?”

“嗯,因为不想做出全自动的。”加百列说,“半自动的话就必须要有个人一直为法阵提供魔力。”

克劳利不自觉收紧了抱着亚兹拉斐尔的手,满脸厌恶到仿佛随时都会把加百列从镜中拽出来揍一顿。

“你想让我死。”

“我没必要让你也跟着过上幸福生活吧。不管是以前男友的身份还是以黑魔王的身份,我都不喜欢你,更不希望你过得比我快乐。但选择权在你,如果不想留下来等死,你大可以现在就把他放下。我能保证米迦勒他们不会当场杀了他,他们会让一切看上去像一场意外,或是一场政治谋杀。”

“你他妈真是个烂人,怪不得你身边每个人都想你死。”克劳利呸了一口,骂骂咧咧地将亚兹拉斐尔放在魔法阵中央,“以及你漏一个身份。”

“什么身份?”

“你应该还是亚兹拉斐尔的兄弟吧。”

此话一出,房间内登时安静了。加百列的鬼魂停止在镜子中央,两只空洞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克劳利看个没完。

过了好一会,加百列才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克劳利说,“一开始你的家养小精灵叫他少爷时我就很疑惑,按理说你是和亚兹拉斐尔同辈的,就算撒拉弗家的习惯是叫人做少爷老爷,那他也应该被叫做老爷才对。”

“后来我让汤米叫你进来,让你知道了我并未在四年前死去,而是死在今日。我收回你是个不称职傲罗的话,安东尼.克劳利,你很聪明。”

“你的夸奖对我来说一无是处。”克劳利哈了一声,双手摊开地朝着加百列耸了耸肩,“把他放在那了,现在我该怎么提供魔力。”

“你不怕死?根据我的猜测,米迦勒他们应该已经快找到这了。”

“那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点把他从这个要命的地方送走。”

又一个不同的笑容在鬼魂的脸上绽放,克劳利被谁突然从背后推了一把,踉跄地跌进了加百列让他画下的法阵里。有微弱的光从血写的文字中透出,将房间映成红色。

“这会直接把你们送到澳大利亚,它并不包含在我的计划中。在那我准备好了房子和产业,还有一场烟花。”加百列说,“祝你们有个愉快的旅程,如果他不同意这份计划,记得用一忘皆空。”

“等下等下,你把我推进来了那这个法阵用什么驱动?”

“不是说了吗,全自动一次性法阵。”

“我很确定你刚开始说的半自动,你刚刚还说想要我死。”克劳利边说边左顾右盼地找到底是谁把他推进来的,他看见一个没见过的小精灵正站在他刚刚的位置冲他招手。

“你听错了。”加百列说,“那是罗伯,跟罗伯打个招呼吧。”

“哦——去你妈的。不是说你罗伯,你很好。”克劳利骂了一句,他没试着从这个传送阵逃脱,而是扶着亚兹拉斐尔的头让他能躺的舒服一些。

正当一切都在逐渐步入正规时,一枚子弹穿透密室的墙壁与书籍,直直打在加百列的镜子上,留下很大一块碎裂的痕迹。

虽然已经参与过几次战争,但作为纯血巫师的克劳利并没有真正见过子弹的威慑力。所以当子弹穿透墙壁飞进来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直到镜子的碎片直接飞到他脸上,划出一长条血痕后他才后知后觉地从地上翻起来,掏出腰上的魔杖准备应战。

“回去!这法阵是一次性的,你懂什么是一次性吗?”

“这种情况我留在那一动不动才更要命。”克劳利吼了回去,“而且谁知道什么时候你的那些疯子信徒会从那扇门后面冲进来,比起我他们肯定更想要亚兹拉斐尔,我不能让他们得逞。”

“汤米不会让他们进来的。”

“那我就在最后一秒滑进去!”

“克劳利。”加百列叫他,“先把亚兹拉斐尔的记忆清除,有备无患。”

“那万一我活下来了怎么办?我该怎么跟他自我介绍。嗨,你真好看,猜猜怎么着,你失忆了,我是你男朋友?”克劳利说,同时用魔咒打飞了一枚射过来的子弹。

“就算你们两个都能活着到达澳大利亚,他觉得会原谅你这种行为吗?他会允许自己在知道一切之后逃跑吗?你最后还是要对他用一忘皆空,还是要从头开始。现在用和那时用又有什么区别!”

克劳利沉默地打飞了几枚子弹,接着像下定决心了似的在射击的空档回身对着亚兹拉斐尔使用了一忘皆空。

在这之后,接下来事情发生的速度就像塌掉的积木塔一样迅速。密室的房门被人暴力拆开,米迦勒出现在门口,只一枪就将挥舞着魔杖的克劳利打倒在地,接着便冲上前去伸手要抓亚兹拉斐尔的衣领。好在法阵终于蓄能完成,一道红光抢在米迦勒得手之前照亮了整个房间。强光过后,房间内就只剩下了米迦勒和倒地的克劳利。

“加百列。”米迦勒此时才看见镜子中的鬼魂,“你这是背叛。”

“你在说什么呢?我亲爱的迈克。”加百列说,“我可是为了这个伟大计划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死人怎么会背叛呢?”

“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行为艺术吗?”

“看家护院,和我爱的小精灵一起,让祖宅变得更加美好。”加百列说,“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我只能说先生的遗嘱不止一份,你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米迦勒说,“既然你不是叛徒,那么我带走这个傲罗,想必你也不介意。”

“随你开心。”加百列摆摆手,目送米迦勒离开后立刻叫来了汤米。

“祖宅的不是有检测血统的门禁吗,她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你们太久没检测,门禁坏掉了。”

“恐怕事情不是这样,老爷。”汤米说,“我想米迦勒小姐的腹中大概已经怀了您的孩子,只是她本人还不知道。”

“好……先不要告诉她,最近这段时间正是她树名立威,她应该也不会有时间去医院检查。让事情自然发酵吧,看看她到底要怎么执行我父亲的计划。”

 

米迦勒对待俘虏的手法可谓是毫无人道可言。克劳利像件又重又破的行李似的被塞进了一张窄小的椅子里,没人在乎他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和有可能会造成感染的污渍,那些人都忙着用各种绳索和皮革将他绑起来,好像身中一枪的人还能有逃跑的本事似的。

“嘿!嘿!轻点!”在那些人粗暴地用绳子将他捆成一团时,克劳利疼的大叫,“他妈的加百列没给你们普及过日内瓦公约吗?”

“如果你配合的话,你不会痛苦太长时间。”米迦勒说着,同时用克劳利的魔杖对准他的伤口,缓慢又用力地捅了进去。

“亚兹拉斐尔在哪?”

“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克劳利咬牙切齿地说,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牙齿都开始打颤,但他依然扯出了一个丑陋的笑容作为礼物送给米迦勒。

“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看来我们得费点功夫。”米迦勒猛地将魔杖全都插进了克劳利的身体里,随之而来的是克劳利沙哑又隐忍的痛呼。

“这是个,完全没有科学依据的止血方法。”克劳利说,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他苍白的脸淌下,“但还是谢谢你了,二把手女士。”

“你很会说话,希望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开玩笑。”米迦勒说,“别想着用在魔法部学到的本事去抵消疼痛,我们从不用钻心剜骨对待巫师,一般都是烙铁什么的。好好享受吧。”

说完她便离开了这个可怖的小房间,几个戴着面具的人围了过来,一脚将克劳利带着他屁股下的椅子一起踢倒在地。他们用一块肮脏的黄布盖住克劳利的脸,无声地暗示了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审讯专用的房间隔音好到不可思议,在守卫将门合上的一刹那,那些令人皱眉的惨叫就都听不见了,只剩下从长廊中呼啸而过的冷冷风声。米迦勒站在门口理了理有些打皱的袖口,离开了这里。在她身后,同样的铁灰色大门像数不尽的老鼠洞镶嵌在墙上。

在他们抓捕克劳利的这段时间里,媒体已经将加百列的死讯添油加醋地放上了各大媒体 。民众的愤怒就像翻涌的大海,带着誓要将悬崖上的人卷进海底的决心,一次次咆哮着击打本就摇摇欲坠的悬崖。

他们熟练地操控着流言的走向,偶有几个零星的中立发言也很快被谩骂和嘲讽吞没了。

在等车的空隙,米迦勒有些无聊地端详起自己的手机。一个四四方方的铁块上面扣着块不大的玻璃,几个窄而细长的凸起分布在铁块的两边,掌管着玻璃下的光明与声音。

“奇妙的造物。”米迦勒自言自语道,“不知道创造你的人当时有没有想过,你也会成为毁灭他们的关键道具。”

没人回答她的话,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被深冬摧残到干燥易折的树枝会不时响几声。米迦勒点亮了手中的屏幕,首页推送的天气预报说这几天会下雪。

一辆黑车安静的抵达她身边,从发动机那散发出温暖的热气。米迦勒低头坐进去,一刻不停地打开车上准备好的笔电,开始同美国那边视频开会。

留守在美国的人叫乌列,米迦勒并不喜欢她,或者他,这个家伙的性别令人困惑,身边的床伴也是各型各色。乌列公事公办地说了一些美国最近发生的事,无非就是游行或罢工,再加上几起枪械冲突和留学事件。这些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连配酒的小菜都算不上,美国高层基本上已经全部被替换过一次,无论民众意见如何,他们都能牢牢地将这个国家掌握在手里。

“尚达奉呢?”米迦勒问,“他为什么没来参加会议。”

“这就是另一件我也跟你说的事了,”乌列说,“丹尼斯和他哥哥逃跑了,跟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撒拉弗的魔杖。尚达奉已经带着人和定位器去追了,就凭基恩那接近残疾的身体,他们不会跑远。”

“不得不说我对你很失望,乌列。”米迦勒说,“这是你第一次做整个团体的领导者,而你搞砸了。”

她其实对魔杖消失这件事不怎么在意,毕竟那东西只有撒拉弗家的人拿着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而最后的撒拉弗不仅软弱无能还不知去处,那魔杖对他们而言同一根烧火棍没什么区别。她只是想借机打压一下乌列罢了。

“只是两个叛徒而已,离搞砸这个词还远着呢。”乌列说,“你在美国的时候不也没看出来他们的逃跑倾向吗?”

“在我管理的时候可没让他们跑掉,别想将责任推卸到我身上,我比你要合格可靠多了。”

“好吧,既然你认为自己这么优秀,那我为什么没在这看到亚兹拉斐尔的身影?”

米迦勒被噎到了,她习惯性地摆出一副无所谓的高贵样子,实则手心早已渗出了冷汗。

“加百列比我们想象的爱他。”她说,“他不惜分割自己的灵魂,也要为这个人留好后路。不过我已经抓住了帮他实行这件事的同谋,很快我们就能从他嘴里知道亚兹拉斐尔的去处了。”

“我倒觉得未必。”乌列说,“以加百列的个性,他一定会想办法让他的同谋无法透露关于亚兹拉斐尔一星半点的消息,你大概率抓了个没用的废物回来。”

“那可不一定,起码我抓到了他。”米迦勒说,“比起想着我这边的进度,你不如去看看尚达奉到哪里了。”

乌列虚情假意地微笑着说好,他们谁都懒得做表面上的客套,在事情说完后便直接结束了通话,仿佛再多看对方一秒都会吐出来。米迦勒更是直接将用过的电脑丢出车外,任它被碾成乱七八糟的碎块。

 

从加百列找他做完那场奇怪的谈话后,丹尼斯就开始着手准备他的逃跑计划。一张张列满各种情况和应对方案的白纸在他的房间里堆积,最后甚至到了垒起来能有一人高的程度。丹尼斯给它拍了张照片,洗出来放在口袋里,准备以后作为他也能在办公室独立生存的证明给基恩看。

丹尼斯一向想象力丰富,但他从未想过他的逃跑计划能实施地如此顺风顺水。好像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不在了,空荡荡的庄园里只剩下几个打扫的工人。

当时他并没细想,身体被高涨的肾上腺素填充得不像样,连心跳都像战鼓一样清晰可闻。丹尼斯一路抱着基恩跑进他准备好的车里,直接将油门踩到底,一秒钟也不敢耽误地逃离了这个地方,去找加百列字条上曾提到过的牧师。

“别怕,我会为你创造机会。”

在丹尼斯开车的时候,躺在后排的基恩突然开口,吓得他差点将车开到逆行车道上去。

“什么?”丹尼斯问,“你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在加百列给你留的字条里有这句话,我会为你创造机会。”基恩说,“刚刚空无一人的庄园应该就是他说的机会,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是怎么做到的。”

“谁知道呢,他一向不都是这么神奇吗?很多我们想都不敢想他的事情,他却能将其变成现实。”丹尼斯说,“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字条上写了什么的。”

“我可以和鬼魂沟通,鬼魂能看见死去字条上的字,就这么简单。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他要给我们的创造机会。”

“因为我们是他的朋友?”

“如果他还将我们看做朋友,一开始就不会将我们牵扯进来。”

基恩从车座上艰难地撑起身子,缓缓摇了摇头。

“不会这么简单的,在他从美国回来时,我就觉得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只可惜当时我没能看透,也没能拦住你。”

“你把他想的太坏了。”丹尼斯说,“我觉得加百列不会害我们,他只是回来时有点迷茫罢了。”

“看看你我吧,他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才会让你认为他是个坏人?”基恩冷笑了一声,“难道一定要他亲自杀了你,你才会停下对他的崇拜吗?我知道你爱他,只是加百列实在不是什么值得你爱的人。”

“基恩……”丹尼斯说,“你,你有将这件事告诉过他吗?”

“我觉得他知道。”

基恩向窗外看去,几年前对他来说十分枯燥的景象,现在看上去是那么可爱新奇。

“只是他将这份爱看成可操控的工具,能变现的筹码。”

他们不再说话,车里只有发动机沉闷的轰鸣声。银灰色的车熟练地奔走在各条小路上,像匹银色的矫捷豹子。

车子停在一座小而丑陋的教堂前面,血红色的十字架矗立在教堂的尖塔顶上,被阳光照射的有些刺眼。

一位面相和蔼的牧师从里面走出来,那就是加百列他们要找的人。

 

作为获得加百列帮助的回报,塞斯在加百列到达美国的第二年也搬来了美国。在一个同格林莫堡有几分相似的地方创办了这家教堂,边施洗布道边作为加百列的中转站工作着。

教堂的地下室是降临会的根据地,他们大多是麻瓜巫师中的中产阶层,因着同一个理想聚集在一起,为了让上帝的国度降临而不断努力着。

丹尼斯此行并不是要加入他们,只是想要联络到魔杖的交接人,就必须通过这个神神叨叨的牧师才行。

他们到达塞斯所在的教堂时,天空的颜色已经向着黑夜蜕变了,大片空洞的蓝黑色覆盖住他们的头顶,难免令人感到压抑。

“就要到晚上了,你应该先留下来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塞斯说,“明天我们再一起去找里斯先生。”

“我们?”丹尼斯惊讶地问,“你也要跟着去吗?”

“没办法,当初撒拉弗先生和他们定的流程就是这样。没有电话,没有信件,更没有电子邮件,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那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去了。”

“当时在听撒拉弗先生讲解这部分的时候,我就有些没听懂。”塞斯皱起眉毛,苦恼地回忆着,“好像是跟摄像头有关。”

丹尼斯沉默了,加百列的魔杖揣在他的口袋里,像块烧红的炭一样烫着他的皮肤。他的眼神在塞斯和教堂内燃着的炉火之间反复飘动着,最终他决定相信这个男人,并向他借了一把轮椅,将基恩从车里接了出来。

教堂的晚餐很丰富,有豌豆汤,面包,熏肉和香肠。塞斯还为他们煮了可以安神的草药茶,丹尼斯觉得那只是杯味道诡异的树枝泡水,但基恩很喜欢。

难得的一夜无梦,当教堂里的执事早上来敲门叫他们起床时,丹尼斯还有些懒懒的不想动。他将被子扯高蒙在脸上,教堂中的东西似乎都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味道,当人们前来寻求抚慰时,那味道就聚成一只大手,温柔地为他们抹去心中的忧愁苦闷。

“起床吧。”

正当丹尼斯沉浸在这味道中时,那手竟突然间有了实体,并捏了捏他耳朵。

“唔……”

丹尼斯揉揉眼睛,有些迷茫地看向面前的空地,基恩正坐在轮椅里看他。

“再不起床该吃不上早饭了,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要别人叫。”

“谁让你是我哥,叫我起床天经地义。”

丹尼斯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便推着基恩出去找塞斯会合了。早餐就是最普通的英式早餐,只是基恩那份要清淡很多,还额外多了一碗热粥。

按照塞斯的计划,他们要趁着天还带着单薄的黑时出发,在太阳升起之前到达会面的地方。但尚达奉他们追捕搜寻的速度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快的多,即便丹尼斯在中途抛下多个定位诱饵,也没能令搜查队到来的时间后延哪怕几秒。这些训练有素的家伙比猎犬还要凶猛精明,咬住线索就不肯松口。

他们只能仓惶地开车逃跑,汽油燃尽了就用双腿跑、走,直到力竭也不敢停歇半分。

基恩是最先承受不住的,他被这一路上的寒冷和颠簸折磨到口唇青紫,最终趴在轮椅上大吐特吐起来。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们要的是加百列的魔杖,只要这东西还在我们手上,他们就永远不会停止追逐。”丹尼斯说,他将手搭在基恩的肩膀上,尝试用体温让他的哥哥舒服一些。

“那你不能给他们个假的糊弄过去吗?”塞斯问,“我见过他们将土块变成金子,把这个变成魔杖应该也很轻松吧。”

他随手折了一根树枝递到丹尼斯面前。

“不一样的,每根魔杖都有自己的个性和特点,就算是加百列本人来也无法做到百分百还原。”丹尼斯摇头说道,“就算我真的产出一根完美还原的魔杖,在它交到尚达奉手上时也肯定会穿帮。毕竟树枝里可没有半点魔力。”

“那你说怎么办?我倒是还能继续,但我觉得你哥哥已经快晕死过去了。”

丹尼斯将手伸进衣兜,从里面取出了那根巧夺天工的魔杖,眼睛在它和接近昏迷的基恩之间徘徊着,几分钟后他才有了决断。

“我们兵分两路,你带着基恩,我带着魔杖。”丹尼斯说,“如果我逃不掉了,起码有你们能跑出去和里斯先生他们说明情况。哪怕我不能完成加百列的遗愿,至少我也没让他的遗物落入害死他的那帮人的手里。”

塞斯明白丹尼斯的意思,虽然不忍却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从脖子上解下佩戴着的银十字架,将它戴在丹尼斯的脖子上。

“这个给你。”他说,“愿上帝看顾你的灵魂,不叫你受折磨。”

“谢谢。”丹尼斯说,接着他蹲到基恩面前,将额头和基恩的额头贴到一起,“对不起啊,当初要不是我不管不顾地要加入加百列的组织,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接下来的事情就让我承担吧,我替你活了那么久,现在换你替我活下去。”

基恩眯着眼睛,像是昏迷又像是苏醒,他的双手无力地在膝盖上轻轻挥动着,想要触摸丹尼斯的脸,最终却连他离去的衣角都抓不到。

“我会照顾好他。”塞斯说,“祝你好运,兄弟。”

丹尼斯朝着他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地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被尚达奉一行人截住时,丹尼斯正试图从一处窄小的篱笆那挤进别人家的院子里。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拨动了他紧绷的神经。

“都别动!”丹尼斯猛地回身大吼一声,他紧握着手中的魔杖,激动到浑身颤抖得几乎要摔在地上。

“把魔杖给我,这样我或许可以考虑不追究你们逃跑的事情。”

尚达奉从不远处的树林中露面,并抬手让他的下属们隐藏在林中,独自一人站在离丹尼斯几步远的地方同他说话。

“这东西不属于你,即便你拿着它也发挥不出任何作用。”

“是的,它的确不属于我,可它也同样不属于你!这是加百列交托给我的,即便我不能将它送去它该在的地方,我也不可能把它交给你。”

“你就是个疯子,一个脑子里除了权利和阴谋什么都没有的疯子。这东西,这东西……”丹尼斯结结巴巴地说着,他手颤得厉害,连带脸上的肉都跟着抖。

“这是撒拉弗家族的魔杖,是留给组织的遗物。作为组织的高层管理人员,我有权利也有义务将它回收并妥善保存。”

尚达奉平静地重复着那些他早已说了无数遍的话,同时朝丹尼斯伸出手,苍白的掌心向上微微张开,仿佛一朵绽放的捕虫花。

“早就没什么接班人了,最后的那个撒拉弗已经死去。你们亲手杀了他,你们像宰杀一只牲畜那样杀害了他!”丹尼斯说,“在你们眼里,可能加百列就只是计划中的一环。但在我眼里他还是格兰芬多最棒的级长,是名优秀的找球手,是个了不起的巫师。我绝不会,绝不会让他的遗物落在你们这些杀人犯的手上。”

“丹尼斯.福克纳,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将魔杖交出来。”尚达奉说,“如果你仍不听劝告,下一步我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强制措施?像你们对我哥哥那样吗?”丹尼斯此时反而不抖了。他昂起下巴,端端正正地站在那,像棵饱经风霜的桦木。有神的双眼挑衅似的直盯着尚达奉,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去和他打作一团。

“那就让我们看看会发生什么吧。”

火焰猝不及防地从地面上升起,并快速吞没了丹尼斯和他手中的魔杖,外面只能看到被火焰烘烤过后扭曲摇晃的空气。

“快拦住他!他要自焚!”

尚达奉最先反应过来。他猛地冲上前去,伸手就要越过火焰去抓丹尼斯手中的魔杖,可一只眼睛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行动。

那是一只被烟雾和仇恨熏烤过的,烧得通红的眼睛,其中包含着炽热的情绪和深沉的灵魂。那是丹尼斯的眼睛,他还未被火焰啃食殆尽。

“现在你永远都拿不到它了,这魔杖会去找他的主人,我也一样。”丹尼斯的声音被火焰燎的变形,竟奇迹般的有了几分他从前声音的样子。

“我自由了。”

塞斯走出好远才敢回头看,股股浓烟从树林中升起,惊起许多麻雀飞向天空。

 

‘克劳利越狱了。’

一条短信不合时宜地在米迦勒的手机上闪过,里面的内容让她差点捏碎了手中的口红。她顾不上即将召开的见面会,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跑出去给审讯室的守卫打电话。

为了不让旁人偷听到,她尽可能地压低自己的声音,但过满的愤怒还是从她的唇齿间泄出。

“你们究竟是怎么搞的,他离死人的区别就差一口气,你们居然还能让他跑掉?”

“十分抱歉大人,我们一定会竭力追回他。”

“竭力?我告诉你,如果克劳利追不回来,甚至活着跑出去在街上抛头露面,说些不利于先生计划的话,你们就准备好成为下一个克劳利吧。”

说罢她连一点回应的时间都没有留给那些守卫就挂断了电话,朝着窗口深呼吸几次后,转身走出幕后。

这是公布加百列死讯后,他们第一次公开在民众面前露面,为此米迦勒还特意从英国跑回来。这场见面会必须万无一失。

 

在湿冷泥泞的土地上,克劳利跌跌撞撞地奔跑着。为了让自己更好的融入环境,他不惜在全身裹上泥巴,连素来火红有型的头发都被糊上了一层厚厚的泥浆。肮脏的土在奔跑过程中掉进他的伤口,泥水顺着他的脸颊淌进他的衣服里。

这未尝不是好事,幸亏有不间断的刺痛撩拨他的神经,克劳利才能一直保持清醒地咬牙向前跑。

他清楚知道追兵就在身后,所以不能停,就算石头划破脚趾,荆棘撕开皮肉也不能停。终于,在他谨小慎微,片刻不歇的前行了近乎一整天后,人行路上的灯光出现在他眼前。

两排暖黄色的灯让他想起亚兹拉斐尔书店里柔软蓬松的羽绒被。克劳利不由自主地向前伸出手去,想要触摸那份温暖。

近了,更近了,他被染黑的手指马上就要伸到灯光之下了。

一枚子弹打碎空气与树枝,精确地穿透了克劳利的胸膛,打进了路灯的柱子里。克劳利同路灯一起摇晃,男人倒了下去,路灯却依然坚挺。

恍惚间,克劳利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亚兹拉斐尔的书店。两杯温暖的热红酒摆在桌子上,壁炉前是被烘烤的温暖的拖鞋。

他从壁炉中出来,用挂在旁边的滚轮粘走身上的煤灰。亚兹拉斐尔从房间中探头,询问他为什么回来的这样晚。

“你知道的,就是那些傲罗事情。”克劳利说,他走过去拥抱了亚兹拉斐尔,“我好累。”

“那希望披萨能缓解你这一天的疲劳。”亚兹拉斐尔亲吻了他的脸颊,并牵起克劳利的手,带他向餐厅走去。

守卫们小心地向着克劳利那边走去,领头的那个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尸体,又在他身上补了几枪后才放心的收队。

滚烫的血从克劳利的身体里流出,被泥土侵染成污浊的黑色,他的头发比他的血还要红。

洁白的雪花从天空中撒下,被子一样盖住了克劳利的尸体。随着夜晚降临,不远处的人行路上逐渐喧闹,人们成群结队地走在街上,并没有人注意到克劳利的存在。

今天是圣诞节,人们只会在意那些令人快乐的事情。

 

暴乱是在乌列的预期内的,这都快成他们活动过程中的惯例了。先是有人叫嚣辱骂,然后人群开始沸腾,互相推挤着向前冲,要冲破保镖的防线。这都只是烟雾弹而已,真正的刺客从不在里面,他们通常隐藏在不起眼的角落,等待着给出那仅有一次的攻击。

她认为自己可以将这件事做的游刃有余,事实也的确如此,她仅靠自己就轻松挡住了刺客的攻击。

只是她没想到,前来刺杀她的刺客也是幌子。当人群散去,骚乱平定时,乌列才发现米迦勒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她的双手捂着自己的小腹,鲜血流了一地。

一张纸条盖住了米迦勒毫无生气的脸,乌列捡起来看,上面只有一句话:为了别西卜。

别西卜,这个名字很熟悉。乌列闭上眼睛回想,似乎是个傲罗的名字。

“喂,你,”乌列找了个参加过英国战争的人来问,“知道别西卜是谁吗?”

“是的长官,他是魔法部中仅次于别西卜的傲罗,在我们清扫街道时为了几个孩子和我们发生冲突。最后好像被榴弹碎片打穿肺部,或者是脑袋死掉了。时间太久我记不清了,抱歉长官。”

“孩子?”乌列挑了挑眉毛,“那几个丢失的实验体吗?”

“或许是的,那些孩子住的离别西卜很近,当时他掩护逃走的数量和丢失的数量相同。”

“我知道了。”乌列说,“把那些抓到的人全都杀了吧,我带米迦勒回去做尸检,看看能不能查出来具体是什么东西杀了她。哦对了,如果还有民众围着不放人,就都一起杀了。”

“是的长官。”

士兵们朝她敬了个礼,目送她离开了演讲场地。

 

为大多数人所不知的,家养小精灵并不像他们想的消息闭塞,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事实恰好与之相反,他们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任何的风吹草动的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汤米的消息尤其灵通,所以他能作为加百列的耳朵,将这些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他听。

克劳利的尸体也因此得以从郊外运回到撒拉弗的宅子,换上一身华服后妥善的安葬在山顶一处景色优美的地方。

似乎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结局,他们的灵魂或好或坏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奔向下一个轮回。只有加百列还被困在这里,永远无法逃离这面镜子。汤米觉得这不应该是加百列的结局。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在一次例行的打扫中,加百列突然开口说道,“我的回答是不,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说的算的,老爷。”汤米边说边细致地擦着镜子边角的灰尘。

“如果你还当我是老爷,就不要这么做。”

“我是自由的,是您的曾曾祖父亲自为我戴上了一顶柔软的毛线帽子。”汤米说,“很多年前我曾懦弱过,那几乎成了我的噩梦。每晚我都会想如果当时我再勇敢一点,是不是故事的走向就会截然不同。”

鬼魂沉默了,他将自己虚无的手贴在镜子上,似乎是想要从镜子里冲出来。

汤米的讲话并未停止:“帮汤米从这场梦魇中解脱吧,老爷,让我自由,就像您曾曾祖父做的那样。”

“如果这能让你好些,我从不因为那些事怪你,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加百列说,“做你想做的事吧,如果还能有这个机会,我再次会找到你,带你离开这里。”

“我相信您,老爷,一直都相信。”

汤米将自己的手也贴在镜子上,与加百列的手掌放在一起。灵魂在此刻互换,汤米瘦小的身体渐渐成为被吸干的空壳,颓然摔倒在地。一道白光从镜子中飞出,撞开书架,冲破房门,打碎墙壁,直直飞向砖瓦之上的广阔天空。

新的灵魂在镜子中显现,十五加隆的吼声在庄园中响起,像是在为它的主人送行。

 

基恩独自一人来到了丹尼斯手札中提到过的海滩,现在正值旅游淡季。光秃秃的沙滩上看不见一个人影。这个饱受摧残的人挣扎着从轮椅中站起来,一步一步,蹒跚而又坚定地向着海里走去。

海水很刺骨,但又很清爽。基恩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遥远的海岸线,一条拥有多彩鳞片的大鱼从他眼前跃起又落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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