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黄油啤酒与奶油泡芙

Harry Potter - J. K. Rowling Person of Interest (TV) Good Omens (TV) Good Omens - Neil Gaiman & Terry Pratche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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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黄油啤酒与奶油泡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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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意

——恨意

当亚兹拉斐尔把头从冥想盆中抬起时,他的脸上布满冷汗,双腿也筛糠似的抖个不停。为了保持身体的直立,他不得不用双手抓住石盆的边缘,同时弓着腰,尽可能得降低自己的重心。

刚刚的记忆太强烈又太逼真,以至于亚兹拉斐尔在浏览过程中直接被抹除了存在,被迫融入进记忆中那些无名无姓的路人和背景中。

“你还好吗?”画像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深呼吸,这能缓解头晕。”

“关于加百列的记忆,你都知道什么。为什么我会被,被消除?被抹掉?我的意思是,我之前虽然是旁观者,但我还可以思考,我还可以有自己对这些事件发生后的感受。可当我看这瓶记忆的时候,就好像被强制抹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只能看着事情推进,而无法对此做出任何反应。”

“我猜你是想说你从电影中的配角变成了电影的观众?”

“不……感觉更像是我变成了加百列。我只能被动接受他的情绪,体验他当时的心情。”

“可这不就是你当初想来看这些记忆的目的吗,想要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想和他感同身受?这还只是第二瓶,如果现在它已经让你感到不适,那后面的记忆你最好不要再看。”

“后面的记忆都会像这瓶记忆一样抹除我的存在吗?我不再以独立的个体形态存在于这段记忆里,而是变成这段记忆的一部分?”

“记忆越是痛苦,承载的魔法就越多,你还远不能抵抗这份力量。我只能说在离开英国时间里他过得并不好,刚刚你看的那瓶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提醒。”

亚兹拉菲尔伸手去抚摸冥想盆的边缘,粗糙的石面还很潮湿,不知是亚兹拉斐尔手心的汗,还是从盆里溢出的水。

“留下还是离开这是你的选择,我无法干预。但我想加百列本人是不会希望你看到这些的。”

“他不希望我看到任何事情,在霍格沃茨的时候就是。仿佛只要不让我看到,这些事情就可以当做没发生一样。但故事不是这样发展的,不是吗?”

“作为加百列留下的最后一道保护措施,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

画像艰涩地转过身来,周围干涸的油彩随着它的动作一阵颤抖,最终变成花花绿绿的碎屑从画框中脱落到地上。画中的加百列很年轻,并没有比当初离开时衰老几分。

“命运对我们从不友好,刻录在这个姓氏上的诅咒连成串几乎可以媲美一篇散文。每个生在这家里的人,不论他们有多抗拒,多不情愿,甚至多藐视命运,可他们最终都会走上和命运对峙的赌桌。用生命,未来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作为筹码,去换去一次取胜的机会。哪怕这是个微乎其微的机会。而你,亚兹拉斐尔,你正在走他们的老路。你正在成为这张赌桌上的下一个赌徒。”

“我只是个画像,最多算是个会学人说话的鹦鹉,不具备独立的思考能力。但此刻我却仍在极力的阻止你,甚至不惜违背主人的命令,这其中蕴含的感情与恐惧你一定能理解。”

“亚兹拉斐尔,我亲爱的朋友,我唯一的弟弟。”画像说,两颗颜料构成的眼泪从他扁平的眼眶中流下,“我希望你能从这个诅咒中脱离出去。跑得远远的,永不再回头。”

“我希望你幸福,因为你值得。”

在说完这些话之后,画像就像被抽去了身体里所有的颜料那样迅速变得暗淡,亮紫色的眼睛也变成了和衣服相似的灰白色。紧接着一团由颜料构成的火从背后袭击了加百列,橘红色的色块包裹住了他的头,猛烈又安静的燃烧着。仅仅过了几秒钟,那副画像就从最开始的光鲜亮丽变成了同他其他先祖那样的灰暗破旧。

“加百列……”亚兹拉斐尔喃喃道。

刚刚的所有都发生太快太突然,以至于亚兹拉斐尔连一句疑问都没来得及说出,那画像的生命就随着颜料做的火焰一并消失了。房间中转眼间只剩下了他和身后那些散发着各色光彩的记忆瓶。

亚兹拉斐尔面对着加百列死去的画像沉默了很久,接着他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攥紧拳头,转身拿起一瓶新的记忆倒进石盆,再次将头扎进了水盆里。

 

这次亚兹拉斐尔看见的加百列已经有了成人的样子。他穿着纯黑的西装,被人群簇拥在房间门口。某位应该是家庭医生的人从房间内推门而出,他和加百列差不多高,但身形要瘦上不少。

“进去吧,但要小声,动作也要轻柔。”他说,“先生特意吩咐过,只请少爷一个人进去。”

于是人群从他的四周散去,只留下加百列还站在原地。在他临迈进门时,医生摁住了他的肩膀。

“动作轻柔。”他说。

加百列嗯了一声,手指搭在黄铜的门把手上,随着清脆的铜舌弹开声,将两代撒拉弗分隔开的木门被推向一边。

他父亲躺在床上,仍穿着亚兹拉斐尔在晚宴上曾看见过的那套白袍。似乎岁月不满自己未能在加百列身上留下痕迹,于是转去攻击嘲弄他的父亲。在这短短几年的时间里,曾经存在于他身上那些贵气与威慑已全然不见,留在床榻上的只剩一副干枯苍老的身躯。

加百列跪在他父亲的床榻前,面上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喜悦。他安静得仿佛一支木雕偶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着,等待下一个指令。

“加百列,我的儿子……再凑我近一点,因为这眼睛已经没办法像从前那样看清你了。”

于是加百列便膝行着向他父亲那靠得更近,直至他父亲能够将手轻松搭在他头顶时才停下。

“你还真是长大了好多,我的手都快要不能抚摸全你的头了。”男人说着,同时轻轻移动手掌,像个真正的慈父那样给予自己的儿子最后一次爱抚。

“医生说您最好不要乱动,要绝对卧床。”

“哦……我什么时候听过他的话?”

男人笑了两声,向内凹陷的胸膛立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胸膜摩擦音。

“去他的吧。”男人说,“我的魔杖在那边的桌子上,把它拿过来。”

“可医生说”

“拿来。”

加百列犹豫地站起身,走到房间另一边的桌子那将他父亲的魔杖拿过来,要放到他瘦长干枯的手里。

“不。”加百列的动作遭到了否定,男人无力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将加百列伸过来的手推远。

“不。你拿着它,然后用它杀了我。”

“我是不会做那种事情的,父亲。如果没什么其他话要讲,我就去叫医生进来了。”

“不会,还是不敢?”

“随您怎么想好了,但最终取走您生命的仍会是医生,或者是所谓的死神。”

“那你就走吧,就像你母亲想做的那样,让我们看看你的结局会不会比她好一点。”

“你说什么?我母亲?”

加百列猛地回头,他本都已经站在门口,马上就要摁下把手离开房间。

“你继承了她的懦弱,小子。她本来也有机会杀死我的,就在她将你装进野餐用的竹筐之前,她本可以趁着我在房间熟睡,将柜子里的水果刀拿出来,插进我的心脏里。可她没有,她选择带着你逃跑。”

“我不明白……”加百列再次向着他父亲走了过去,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那根被他随手扔到一边去的魔杖正随着他情绪的起伏而微微震颤着。

“玛利亚,这是你母亲的名字。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仅凭我留在笔记本上的只言片语和偷听来的残缺对话,就能将我的计划推算个八九不离十。”

“计划,还是和我有关的计划,一个能让母亲不顾一切地想要带着儿子逃离的计划。难不成是你要杀了我吗,爸爸。”

“看,”男人说,“现在你总算有了点我们的影子。”

“因为我了解你,正如你了解我。”加百列说,“我了解的父亲向来都是事无巨细,要做到事事领先。所以我会这样猜测:你并不想要继承人,也不想成为父亲,你只是想要一枚棋子。如果这枚棋子可以用别人替代,你甚至不会想要生下我。”

“你在我还未出世时就已经开始谋划我的死亡,对吗。我的死对你而言是如此的重要,以至于你不允许一丝一毫的差错出现,更不用说是想要带着我逃离这些的妈妈。”

加百列的语气无比平淡,仿佛他正描述着别人的故事,可他的眼眶中却止不住地流出眼泪。

“所以你杀了她,像杀死一只街边的蚂蚁。”

“她在死前还在向我祈求。不是祈求她的生命,而是你的。我说他是我的儿子,理应背负我身上的担子,接过家族的使命。她死的并不安详,因为我从始至终都没答应她的恳求。如果你想看看当时的情景,可以去找汤姆,抽出他脑子里的记忆。我不得不临时把他叫过来看着你,因为你哭得实在是太大声了,再让你继续哭下去,我不确定是否能容忍到让你死在正确年纪。”

随着一声憋闷的空气撕裂声,刚刚还摆在桌边的魔杖此刻已经飞进了加百列手中,并被加百列下意识地死死攥住。

父亲抬头和儿子对视,在儿子因为愤怒和仇恨变得扭曲红胀的脸上寻找着曾经的痕迹。他失败了,那个会因为打雷而害怕的孩子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赴美游轮翻起的阵阵浪花里。

他不知道该对此作何感想,是对多年努力成功的欣慰,还是作为人父却未能保护好自己儿子的挫败。

“来吧。”他开口,“杀了我,为你母亲,也为你失去的一切报仇。”

“……而我报仇的方式是再失去一个亲人吗?”加百列说,他脸上的面具终于开始碎裂,更多的眼泪落在地毯上。“你为什么如此恨我。”

“我并不恨你。但恨能让一个人强大,我的儿子必须是最强大的。”

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加百列的手上,像幼时教他学习漂浮咒那样,带着他的手在空中挥动起来。

“你该恨我。”男人说,“我杀了你的母亲,剥夺了你从未享受过的母爱;我只将你看做棋子,你走的每一步都受我推动。你该恨我,你只该恨我。”

“我该恨你,因为直到现在你也从未将我视作儿子,因为一个父亲怎么会舍得他的儿子承受这种苦难。”加百列终于忍不住恸哭出声,“但你终究还是我的父亲啊,我怎么……怎么能……”

“别哭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迈出这最后一步吧,我的儿子,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别像个懦夫,别让我在生命的最后认为我养出了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废物。念出来,那只是一句话而已。”

 

一道绿光从加百列的杖尖钻进老撒拉弗的身体里,刹那间他便没了气息,搭在加百列手背上的手也随之滑落。

“唔……”

加百列腿下一软,直接跪在了他父亲床边。这和杀死拉姆的感觉完全不同。当他看见拉姆碎裂的头颅,充满怨恨的眼睛,和死后仍攥紧的双手时,他的心会被恶心与悲伤填充。可现在他看着父亲那张苍白干瘪的脸,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他很平静,就像刚才只是目睹了一朵花的凋零,一片叶子的落下。加百列试图再从眼睛里挤出几滴眼泪,哪怕是装装样子也好,但他却怎么都做不到。

床上死人的脸渐渐陌生起来,开始同其他人的脸融合混淆,最终变成一片无法直视的虚无。

“米迦勒?”

加百列站起身向门外喊,在外人进来前用手帕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痕。

“让葬礼开始吧,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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