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一种职业
——救人，一种职业
晚宴风波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加百列父子两个都默契地在日后的生活中没再提起这件事，仿佛它从来没有发生过那样。
可隐藏在无波水面下的，往往不是快活自得的游鱼，而是更凶恶的漩涡。
在加百列的记忆中，亚兹拉斐尔看见自那天起的每个晚上，加百列都会在站在与他父亲卧室相连的那面墙边，手里握着一把足以射穿墙壁的冲锋枪，用魔杖一遍遍模拟描绘着他父亲的行动轨迹，却始终没有勇气扣下扳机。
偶尔加百列也会停下，闭着眼站在窗边不知在听什么，眼泪在月光的照耀下就像是两串晶莹的水晶挂坠吊在他脸上。
加百列从来都不会说谎，每声被吹响的哨音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无法对此做出任何回应。
也是从那天开始，加百列突然多了梦游的习惯。十五加隆和亚兹拉斐尔跟在他背后，看着他鬼魅般穿行在城堡各处，无数次将要跌下楼梯却又在最后一秒稳住身形，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有次在加百列在梦游时撞上了一个出来偷吃夜宵的家伙，为了继承人的人身安全，偷吃的男孩冒着被训斥的风险唤醒加百列，将现在的情况如实告知。
出乎意料的，加百列对此的反应只是平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就催促着男孩回去睡觉，同时表明他不希望这件事情传到他父亲的耳朵里。
加百列是这样说的，“我父亲已经足够忙碌，我不想再有人用梦游，偷吃这种小事去烦他，希望你能明白。现在回去睡觉吧，带着你的三明治一起。”
第二天清晨，加百列发现自己赤脚站在某条大街上，身上套着的薄睡衣在寒冷的晨风中被吹的呼呼响。十五加隆可怜兮兮地蜷在他的口袋里，时不时抖着它的头，打出一个小喷嚏。
可以肯定的是，被他所忽视的梦游就是造成这场惨剧的原因，让加百列困惑的只有十五加隆是如何从爬虫箱跑进他口袋里的。
只是现在并不是个解密的好时机，渐渐壮大的人流和愈发明显的好奇窥视让加百列感到不适。所以他只是用食指尖轻轻抚摸了几下十五加隆的脑袋，接着便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冰冷的路面刺着加百列的脚趾，让他的大脑得以更快速的清醒过来。
幸运的是生活在纽约的怪人并不少，多数人只当加百列是个年轻的行为艺术家，在他醒来后围在他身边的人群就慢慢散去了。虽然依旧会有人好奇他与常人有异的紫色眼睛，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将这份好奇克制在了远远的打量上，没人真的冲过来问加百列的美瞳牌子是什么。
这给了加百列极大的思考空间。
最先出现在加百列头脑里，同时也最便捷的方法就是找个地方移形回到他父亲的城堡中去。加百列环顾四周，这条街道的繁华显而易见。各色点着霓虹招牌的商铺连片的寄生在大楼脚下，车流人流交织在道路上，飞快又炫目地更替着其中的参与者。
幻影移形的主意消失得同它出现时一样快。
那么打车呢？
加百列看着一辆辆疾驰而过的黄色小车，垂着眼睛沉思着。且不说那些司机是否能找到加百列家的城堡并成功活着离开，凭现在他身上的装扮，会不会有出租车停在他脚边都很难说。
“你能换钱吗？”加百列捏着口袋里的小蜥蜴晃了晃，“不用多，换十五加隆就行。”
蜥蜴对此的反应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眼睛，然后抱着加百列的手指头咬了下去。
没有任何准备的加百列猝不及防地痛呼出声，他从蜥蜴嘴巴里抢回自己的手指，两排细细的小牙印出现在上面，同时还在不断往外渗着血。
“现在我是真想卖了你了。”加百列说，他无声地为自己和蜥蜴施下了保温魔咒，准备就这么一路走下去，直到找到一块能让他使用魔法的无人角落为止。
可惜事情的发展从来都没能顺着加百列的心意进展下去，在他离开原地还没有十米的时候，一个男人从背后绕到了他的身边
“加百列？”
“认错人了吧先生，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什么加百列。”
“加百列.撒拉弗，你们家族在美国很有名，尤其是那双紫色眼睛。”男人说，“别担心，我不是来杀你的。”
“没听过，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想买美瞳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在哪家商店里买的。”加百列说，“我有那家店的会员卡，可以打折。”
“你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到这来的？要是像你想的那样是幻影移形来到这，刚刚围在你身边的人数起码要翻十倍。”
加百列终于舍得转过头看看旁边那个跟他说话的男人了，象征着友好的微笑正荡漾在这个人的脸上。
“接我的，抓我的，还是杀我的。”
“单纯想请你吃个饭的。”男人说，“如果可以再带你去买身衣服，送你回家。”
“为什么？”
“这是我的工作。走吧，让我先带你去买双鞋子。”
他们随便挑了家成衣店进去，里面的店员显然误解了他们两个的关系，总是有意无意地询问着加百列是否需要她们帮忙报警。
为了不引起更大的骚动，加百列只好装出一副诚恳真挚的样子向店员解释那是他的叔叔，是出来找有梦游习惯的他的。
“叔叔？”店员疑惑地看向站在旁边，和加百列长得一点都不像的男人，还是有些放不下心。
“叔叔。”加百列说，“这是我的远方叔叔…”
“约翰。”男人接过话茬。
“约翰。”加百列说，“约翰叔叔，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今年刚回美国。”
“好…吧。”店员的疑惑被消除了一些，她将加百列换下来的睡衣装进袋子里。
“您的衣服已经被装进袋子里了，同时袋子里还有我们店的名片，有任何对商品的疑惑均可以打电话回来。”店员说着，拿出一把小剪刀要帮忙剪加百列衣服上的吊牌。被加百列转移到新衣服口袋里，正打盹的十五加隆就这么随着吊牌一起被拉了出来。
“我的天！”店员大叫了一声，连剪刀都不要了，触电似的缩回了手，跳到离加百列起码两步远的位置，惊恐的看着正在打哈欠的十五加隆。
“我的情绪安抚宠物。”看着神色明显不正常的店员，加百列勉强挤出了一个尴尬又讨好的微笑，赶紧伸手捧过蜥蜴向她解释。
“他有抑郁症。”约翰紧跟着补充了一句，“医生说最好能给他一只随身携带的宠物。”
“还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店员附和了几句，抓紧时间帮他们结了帐，送客出门。
“我会把衣服和饭钱一并还给你的。”在前往餐馆的路上，加百列对着约翰说，“给我你的卡号。”
“不需要，我老板会给我报销。“
“你还有老板？”
“有工作就当然有老板，不然谁给我开工资呢？”约翰回答的云淡风轻，“跟在我们身后的朋友你认识吗？”
“等下就认识了。”加百列说，“拐个弯，我要去给我的宠物买点肉。”
他们在下一段路的转角处消失，一个带着大檐帽的人在几秒钟之后也跟了进去，然后瞬间被打晕在地上。加百列蹲在他旁边，检查着他的随身物品。
“从英国追过来的。”加百列说，“那就肯定不止这一个。”
“当然不止，但你的小宠物已经帮你解决了大部分。”约翰说。
“它？”加百列从口袋里掏出还没睡醒的十五加隆，把它托在手心里打量着，两只小小的，几乎和背鳞融为一体的翅膀在加百列的注视中轻轻抖动了一下。而在加百列的记忆里，它昨天还只是一只普通的小蜥蜴。
“非常神勇的小家伙，比那些来杀你的人有用多了。”约翰说，“就是容易引来神奇动物管理司的那些人。”
“它只是只蜥蜴，或者曾经只是只蜥蜴。”加百列伸出指头去摸十五加隆翅膀中间的地方，看着它懒洋洋地抬起后腿去搔痒。
“这种物种上的讨论可以留到你回家之后再找专业人士讨论。”约翰说，“我们该走了，要在更多人找过来之前把你送回家。”
“我没有欠别人人情的习惯。”加百列说，他把十五加隆重新放回口袋里。
“之前你说救人是你的工作，我想这门工作一定需要帮手。”
“谁说我没有帮手呢？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那正好再加一个人，多多益善。”
加百列熟练地将地上那人的头发拔了一撮下来，用刚刚服装店里的发票夹住，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接着他转头看向约翰，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你肯定有安全屋吧，给我找个能做复方汤剂的，我不能顶着这张脸继续走。”
“不雇佣童工是我们的行业标准，抱歉了小少爷，你得老老实实回家去。”
“你说的，还是你老板说的？”
加百列瞟了他一眼，伸出手去管他要耳机。
“不如让我亲自和幕后人说说话，怎么样。”
“最好不要。”约翰说，“他请我当执行人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
“在达不到我的目的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加百列说，“但这样可能你就不太好和你的老板交差了。一个以救人为职业，不露面也不说话，却能暗中将我的身世背景调查出来，甚至能请到傲罗给他当执行人的幕后老板？我真的很好奇他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即使你今天不让我见到他，我也会在回家之后调动我所有的资源去寻找和调查你们，但我想我们都不会希望看到那种局面。所以带我去吧，我保证不会惹出什么麻烦的，好吗？约翰叔叔。”
约翰沉默了，他安静地打量着面前的加百列，像是在思考到底要如何处理加百列这个麻烦。熟悉的杀意让加百列感到兴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这个幕后老板的真面目，如果不能成功，那么约翰叔叔发怒甚至失控的样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些天来的忧愁和思虑几乎要将他的灵魂腐蚀成一堆破铜烂铁，加百列明白自己急需一个恰当的发泄方式，杀人或许会是不错的选择。
“考虑的怎么样？”加百列问道。
几秒钟之后，约翰才开口回道：“抓住我的胳膊，我们直接移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