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宴
——晚宴
在此之前,亚兹拉斐尔从未参加过什么贵族晚宴,他对这种活动的印象也只停留在电影和书籍中描写的各色纸醉金迷。直到现在,他站在加百列的身边,看着他脖子上那用以充当领带结的,鸽子蛋大的碧玺时,亚兹拉斐尔才反应过来其实电影中已经拍的很收敛了。
随着加百列脚步的移动,亚兹拉斐尔走过盘旋的楼梯,作为同伴和加百列并肩站在一处阴暗的角落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每位前来参加晚宴的客人。
晚宴规模的确宏大,挂在舞厅天花板中央的吊灯下面跟着一串流水似的水晶,均匀柔和的将光线折射到房间的各处。客人们的脸上都带着半脸面具,有些人在自己的面具上也镶嵌了宝石,当他们靠近光源的时候,宝石也就熠熠的发着光,让人只能看清他们的嘴唇和脖子以下的部位。老撒拉弗站在房间的最中央,身穿白袍,手中拿着一杆半人高的黄金权杖正微笑着向每个赴约前来的客人微笑致谢。
亚兹拉斐尔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在各色灯光的干扰下,他只能勉强分辨出那权杖的头部被雕刻成了狮子头的形状,嘴巴里含着一颗巨大的紫色宝石。上面应该不止这些,只是碍于位置和光线,他没法看得更清了。所以亚兹拉斐尔也就不再纠结于那些事情,而是转头看向加百列。
一张半脸面具同样盖在他的脸上,甚至连眼睛的位置都被装上了两块茶色的玻璃,将他的上半张脸挡了个严严实实,没人能从这样的伪装下看清加百列的想法。亚兹拉斐尔猜是加百列特意要求匠人们做成这个样式的,这样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在面具背后翻那些蠢蛋的白眼了。
微笑首次跑进了加百列的记忆,将自己的吻印在了亚兹拉斐尔的嘴唇上。
“我的儿子!”
一声大喊将亚兹拉斐尔的注意力拉回到大厅内,显然加百列的父亲已经发现了他。只见他高高举起手中的权杖,楼梯便随着他的心意在空中拉直并改变方向,将加百列送到了他的身边。原本还有谈笑声的大厅安静了几秒,接着又再度热闹起来。趁着自己仍处于高处,亚兹拉斐尔迅速的环视了一圈大厅内的客人。不出预料的,他们全部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打量着加百列,不动声色却又眼神炽热,仿佛看着并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行走的资产与利益。
加百列就在这些视线的注视中走到了他父亲的身边,略微低下头向他父亲问好。
“你刚刚在想怎么和大家打招呼,是不是?”男人的声音明明慈祥又愉悦,却让人听了就不敢反驳,只得顺着他的想法说下去。
“是的,父亲。”加百列说,“上次与您的朋友们见面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我不想在交谈的时候显得失礼,所以就在上面回忆了下诸位的喜好,耽误了些时间。这样的错误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
“放轻松点。”男人说,“要是连宴席的主人公都这么紧张,那宾客们就更紧张了。”
他拍了拍加百列的后背,难得展现出了一些父亲的慈爱。
在晚宴正式开始后不久,他便叫人让加百列去外面找他,说是有事情要和他讲。加百列虽然疑惑,但也还是从顺入流的向正在交谈的客人道歉告别,跟着仆人向屋外走去。他们一路来到室外花园的凉亭那,加百列和他父亲就坐在凉亭中的长椅上谈话。
“没什么问题想要问我的吗?比如为什么我如此急切的要你到美国来,甚至不惜让你辍学。”男人问,权杖就靠在他的腿边,被月光刷上了一层清漆。
“没有,您对我一向的要求不就是无条件信任您吗?”加百列说着,同时坐到了他父亲的对面。只是在他屁股还没碰到椅面的时候,老撒拉弗便轻咳了一声,抬手叫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你其实挺恨我这个父亲的,是不是?”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加百列全身都僵硬了,他猛地转过头去看自己的父亲,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老撒拉弗拦住了。
“不用解释,就算你不恨我也绝对不爱我。假如我父亲在我小的时候逼着我去学习各种预言,提前压榨我的能力,让我不光失去了父爱母爱,还失去了美好的童年和珍贵的友情,我也会恨他的。”
男人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看着朦胧的花园树影叹了口气才继续说。
“我只是想说,我理解你,加百列。作为我的接班人你承受了太多,但我却一直没问过你的意见,甚至没向你解释过你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您不需要解释,没人会不爱自己的父亲。”加百列说,“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您不像是会在外处处留情的人,为什么会有私生子。”
“这就涉及到一个我们家族的秘密了。”男人说,“如果你想知道,那就要向我保证,在你听过这件事情之后,不可以再向第二个人提起,除非是你有了可以作为接班人的后代。”
“我保证。”
“有时候我还真是羡慕你这些年轻人,可以想都不想的就给出自己的承诺。好吧,反正也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
男人挥手,在凉亭周围竖起一圈透明的屏障后才继续说下去。可惜这对亚兹拉斐尔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他就坐在加百列的身边,支着耳朵等待着聆听所谓的家族秘密。
“关于你我之间魔力的联系,我告诉你的并不是全部。”
“我用的不是您的魔力吗?”
“不全是。还记得家里的那片海吗?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是一块液体电池,而为电池供电的是你,我,还有我们祖先的尸体。”
“尸体?!”
出于惊吓,加百列说话的声音变大了不少,但很快他就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能够安静下来继续听他父亲说话。
“所以,那片海其实是我们家族的墓地?”
“可以这么理解。”男人点点头,继续说道,“这种事情即便是在魔法界中也是罕见的存在,就是我现在也不能理解其中的缘由。只能根据这种模式运转的方式,和家族中流传下来的书籍猜测,这可能是某种血脉诅咒。”
“也就是说我现在使用的不仅仅有您的魔力,还有祖先们残留下来的魔力?”
“不是残留,是积累,是他们毕生积累下来的魔力。在经历了几百年的时间后,那可是个相当可怕的数值。”男人说,“而且你也没真正使用过他们的魔力,甚至连我的魔力都使用的很少。你本身的魔力储蓄就已经很可观了,不要自卑。”
“那这和您有私生子这件事又有什么关联呢?”加百列说,“私生子的存在难道不会将电池中的能量分出去吗?”
“这个事情说起来也很有趣。”男人突然来了兴趣,他摩挲着权杖的手柄,饶有趣味地看着加百列。
“在外人看来,我们的家族简直是完美无缺的。又强大又有权势,财产也遍布各地。可在这些背后,却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致命弱点。你猜猜看,是什么。”
“与您私生子的事情有关?”
“没错。”
“我们家族的人…有性瘾?”
“倒也没有那么严重。”男人抿着嘴,用手指在空中画出了子宫和阴囊的样子。
“我们的生殖能力低的令人悲伤。女性大多无法生育,男性则无一例外的全部拥有弱精症。到我曾祖父那代时,撒拉弗就已经彻底进入独子时代了。你祖父也是老来得子,在我十四岁那年便去世了。我不想让撒拉弗的血脉在我这代彻底消失,所以同许多人做过,并许诺她们只要为撒拉弗家族诞下子嗣,就可以满足她们的任何愿望。可即便这样,我一生中也只拥有两个孩子。”
“然后您因为另一个孩子像是哑炮,所以并没有将他纳入撒拉弗家族,只留下了我,对吗?”
“没错。但我并没有亏待那个女人,我给了她很多钱,还为她购置了房子和车子,我让她后半生都可以衣食无忧。”
“…那我母亲呢?既然她已经成功为您诞下了子嗣,我也顺利的被您认定为接班人,为什么我从来都没见过我的母亲?”
“她死了,我亲自杀的她。当时你才不到一岁,没有关于母亲的记忆也很正常。”
“为什么?”加百列问,声音沙哑得像刚被人塞了满口的热砂。
“她该死。“
男人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自己养的一盆花枯萎了一样,连半分悲哀都感受不到。
“不过作为你的母亲,在死亡时我还是给予了她最大的尊重。我为她换上了最美的长裙,让她带着珠宝配饰躺在铺满玫瑰的餐桌上,那是她最喜欢的花,然后用手掐死了她。在杀死她的过程中,我始终保持着凝视她的眼睛,这是最不会让死者感到孤独的方式。”
加百列的父亲边说边摩挲着他金手杖的杖头,对他来讲,似乎一条曾是最亲近人的生命远远比不上他手杖的清洁来的重要。
“哦,对了。”他又说,“在那次过后你就不太愿意吃饭,或许当时就不该让你在旁边看着,这种画面对一个小宝宝来说还是太残暴了,是不是?”
亚兹拉斐尔看向加百列,他仍带着面具,但那私人定制的镜片却再也无法阻挡他的情绪。愤怒,悲伤与多年积攒下来的憎恨让加百列不能再自如操控自己的大脑,压制自己的情感。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不管不顾地将他父亲扑倒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扼住他的脖子,野兽一样的朝着他父亲大吼。
亚兹拉斐尔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要伸手去阻拦加百列,可他的双手却径直穿过了加百列的身体,指尖刚刚好能碰到老撒拉弗的脸。
那张脸涨得通红,眼睛因为憋闷缺氧而布满血丝。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也在刚刚的冲突中被蹭乱,白袍在地上卷曲磨蹭,沾上许多灰尘,就像是被恶狼捕食的衰老山羊。
就在这样的情况中,男人反而放肆地笑了出来。断断续续的笑声从他被扼住的喉咙里传出来,像是一台接触不良的收音机。
“你笑什么!”
他的笑声让加百列更疯狂了,他依旧死死掐着他父亲的脖子,同时上下摇晃起来,让他父亲的后脑不停地撞击着地面。
“你笑什么啊!我的痛苦对你来说就是这么好笑的笑话吗!”
“我在笑你愚蠢,居然连真人和幻影都分不清。”
声音从后面传来,与此同时,加百列手中的人影消失了,他手中掐着的不过是刚刚的那个黄金权杖。真正的撒拉弗站在加百列身后,正温和地看着加百列微笑。
“发泄出来心里是不是就好受多了?好了,现在站起来,我们还有宴会要开。”
男人伸手将还处于震惊状态的加百列搀扶起来,并亲自为他整理好乱掉的头发与衣服上的褶皱与灰尘。
在他父亲为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加百列只是傻傻地站在那,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直至
他父亲要拉他离开时,加百列才低低地问出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件事,你明知道我会因此情绪爆发,会真的想要杀了你。”
“你是我儿子,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男人说,“凭借着你自己的了解去猜测吧,或者等哪天我心情好,再向你解释。”
话说到这,加百列也就明白他父亲的意思。所以他们不再有更多的交谈,安静地并肩一起回到举办着盛大晚宴的大厅,刚刚好赶上前菜上桌。
整个晚上,亚兹拉斐尔就站在加百列的身后,看着他接待客人,看着他附和父亲,看着他将自己作为一个完美继承人商品供众人打探欣赏。可唯独看不到那个在霍格沃茨的男孩,也看不到自诩的格兰芬多有史以来最好的级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