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Voldemort就算是正式在Severus家住下了。因为缠着纱布的缘故，他把每天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卧室和客厅之间，有时候选择在窗边很安静地坐着，在阳光的抚摸下昏昏欲睡。
这让Severus暂时安心下来。他总得出去做一些任务，至少Voldemort表现出的状态可以让他在取走目标性命时不用同时担心着家里的这位病人。
在一天下午Severus回到自己家里便看到Voldemort躺在椅子上熟睡的样子。
这样的Voldemort显得很温顺，柔和的金色阳光洒在他的额头、鼻梁、下巴上，让他整张脸的轮廓都模糊起来。Severus把手指很轻地贴在纱布上，像是这样可以探听感受到面前人的心跳。
然后他收回了手指并推了下Voldemort的肩膀，看到男人迷迷糊糊醒过来后，他说：“你该换药了。”
为了照顾Voldemort那只仅剩的、尚还脆弱畏光的眼睛，整个房间的光线被布置得很暗。需要换药的男人就这样坐在床沿，仰着头等Severus解开他眼睛上的纱布。
“你把他的肚子捅烂了。”Voldemort是指他今天上午的目标，他确实如男人说的那样捅破了那个胖子的肥肚子。
“我闻到了一股恶心的味道，大概是肠子里装着的那些东西。”
“我该说你是狗鼻子吗？”Severus翻了个白眼（尽管Voldemort看不见），然后又吸了两下鼻子，确定自己没有闻到Voldemort所说的恶心味道。
Voldemort嘴角溜出点笑声，等Severus把手放在后脑勺的纱布那里时，他们两人间又安静下来。
Severus将纱布一圈一圈解开，第一次看见Voldemort取下纱布的样子，右眼那里依旧是暗红色的宝石，而面目可憎的伤口取代了原本左眼眼球的位置。
这伤口看上去不像是做了手术处理的样子，到像一个几岁的孩子拿着油画棒进行了一番乱涂乱画。伤口外围模糊成一团，黑的、暗红的血肉就这样失去活力后黏在眼眶处，成为一个可怖的样子。整个眼球已经被取出来了，昏暗的光线让这个黑黢黢的伤口给Severus一种看不见底的错觉。
“这伤口……”
Voldemort明白Severus想说什么，表情甚至还有点无辜，“我现在的处境可不允许让我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说白了，Voldemort当初进行的那场手术，也就是只能勉强称为手术。
Severus缓缓吐出一口气，伸手拍了下Voldemort肩膀，示意自己要开始上药了别再乱动。
他上药时把动作放的很轻，只在眼眶周围小心地敷上药，仿佛怕力道再大一点就会把这层血肉撕裂。他的手搭在Voldemort的肩上，细微的颤抖透过薄薄的皮肉传递出来，Severus分出余光去看Voldemort，他的侧脸紧绷，明显是咬紧了后槽牙。
事实上，眼球被摘除并不影响泪腺的工作，反而因为更常受到刺激的缘故，更加容易分泌泪液。
Severus的视线落在那滴从空洞眼眶边缘滑出来的泪滴上。
“你哭了。”
他用的笃定的语气。
这话让Voldemort有些错愕，但很快反应过来，抬手去抹掉划过左脸的那道液体。
他将手拿远了一点，试图通过他的眼睛看清手指上的那片水痕。
“你我都知道，它不能称为哭泣。”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也未曾哭过。
哭这种事其实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件陌生的事了，第一次杀人时的惊慌失措对Severus也是一份遥远的回忆。现在的Severus就算被要求结束后切割尸体也只是麻痹自己的行为和宰割猪肉没有什么差别。
Severus在过去的日子里也确实未曾见过Voldemort的眼泪。
Voldemort曾带他去到过去呆过的孤儿院，杀手对他的过去经历很少言语，因为任务的部分原因，才向已成为恋人的Severus袒露了些许。
英国的上方常常笼罩着暗沉无色彩的天，灰蒙蒙的看不见亮色。明明还是中午，天暗的却像是黄昏，厚重的云层压向地面，把人也快压到喘不过气来。一些鸟低飞着掠过屋顶，只留下短促的啼叫。
Severus坐在驾驶位等Voldemort的时候就觉得下午免不了一场雨，在后车门处找到一把伞才放心了一点。
雨果然下起来了。
车内空间不大，雨滴砸在车身上，激起沉闷的响声。这天气无端让他觉得有些烦闷，再加上Voldemort难得长时间不回来，Severus索性拿伞走下车来。
找到Voldemort其实并不难，他绕过已经濒临废弃的建筑往后走了没多久，就看见了男人的身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是感受不到雨水一样任它们打落在身上。
Severus走过去把伞移到他的头顶上方。
他们之间一时没人说话，任由雨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成为这片区域唯一的杂音。
“我从出生起就呆在这里。”Voldemort突然开口，“当时孤儿院里小孩很多，那段混乱的日子里常常有人饿死、冻死、病死，死的人越来越多，尸体就被随便挖个坑埋了。他们大部分就被埋在这里。”
“当时几乎没人和我玩，除了Gloria——她偶尔会和我一起分享她摘来的果子，一起聊聊天啥的。他们觉得我是个怪胎。我一开始不懂，我和他们没什么区别，一起每天吃少的可怜的面包，一起干活，晚上都需要躺在翻身就会嘎吱作响的床上睡觉，怎么我就成了他们眼中的怪胎。不过，成长第一步：明白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无论别人眼中的自己是什么样。”
“我会赞同你这句话。”
Voldemort伸手握住Severus的手。
“当时我们夏天会去郊游，一般是去郊外露营或者去海边玩上一天。Vincent，和我住在一层楼的一个男生，他在郊游前几天惹到了我，也许不仅如此，不过这么久过去我也早就记不清了。露营的时候我仍处于对他的愤怒中，一种很平静的愤怒。你知道，火山爆发前总是平静的。”
“我在晚上休息的时候悄悄去找他，告诉他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热爱冒险，这简直是这个年纪男生的通病，即使是要和他眼中的怪胎一起参加冒险，他也欣然接受了。我带他去一处山崖上，那天晚上月色很好，照在海面上带来一种静谧的感觉。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依旧鲁莽地冲我说话，于是我也不客气地直接推了他一把——我本来还想和他好好聊几句的。”
“但意料之外，Gloria悄悄跟了过来。我转过头看见她站在不远处惊恐的盯着我，她可能想尖叫啥的，张大着嘴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显然，她看见我干了什么。”
“我几乎没有犹豫，而且甚至也不觉得慌张……”Voldemort这句话像在梦呓。
“第二天他们发现了Gloria的尸体，因为卡在岩石缝里没有被海浪带走。Vincent失踪了，他们猜测他是害怕逃跑了。我当时在想，这是我第一次杀人，但不会成为我的最后一次……”
Severus侧头去看他，被雨打湿的额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稍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发稍像个没有拧紧的水龙头，断断续续的滴着水珠。他的脸上满是刚刚雨水留下的水痕，Severus看到水滴在他脸上划过，顺着锋利的下颌线一齐汇聚到下巴，摇摇欲坠地挂在下巴尖。
他下意识觉得这是Voldemort在哭，但再等他仔细一看，男人却是神色如常，像是刚刚谈及的只是今天的天气，或是待会儿的晚饭要吃些什么。
Severus就是从这里第一次读出了Voldemort身上的那股对内的残忍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