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
“好了，好了，你这个小淘气。” 马形水怪仰着脑袋向岸边扬起半人高的水花，早已被溅了浑身湿透的纽特不见丝毫气恼，反倒亲昵地上下揉搓着水中巨兽的脖颈。魔法部从黑市偷猎者手中救下这只马形水怪送到神奇动物管控司时，刚满半岁的小家伙几乎遍体鳞伤。
助理战战兢兢地将一管消炎的药膏递到神色自若的纽特手里，旋即退开了些距离安静地观察着水中阴晴不定的庞然大物——天知道这家伙怎么就肯听这位小斯卡曼德的话。作为A级向导的助理颇为忿忿不平地握了下拳，但总归是打消了些他被指派给B级向导打下手的不满。
纽特耐心地将药膏在手心均匀地铺开，向导的精神支触正无声无形地在半空中安抚马形水怪的头颅，如此XXXX级神奇动物在他手中竟乖顺地像只家养的燕尾狗，懂事地将右侧眼下的伤口转向纽特。经过半月的精心照料，浑身的伤口仅剩此处了，纽特轻轻将手心的药膏敷抹上去，“好孩子，就快愈合了，明天再上一次药好吗？”
马形水怪浑圆的眼睛眨动一下，很通灵性地打了个响鼻，气流携着的水汽在深池上空弥散起朦朦的雾。打湿的头发正往下滴滴答答地淌水，纽特用手随意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湿润，还不等他给自己下个速干咒门口便响起一阵杂乱又着急的脚步声。
“……要快，这件事不能过于张扬，这个时间点上出现龙的异动是非常可疑的。” 领头那人的声音纽特再熟悉不过了，这也是他急着往门外去的原因。延伸咒造出的人工湖外是几位步履匆匆的傲罗，“忒修斯？”
“你这是？” 带队的首席傲罗脚下一顿，原本紧蹙的眉头倏地松了几分，还算轻松地朝他挑了挑单边的眉毛。纽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发向后捋了过去，“刚刚给马形水怪上了药。那你这是……有什么重要的任务吗？”
“魔法部接到一封北部巫师线人的来信。” 忒修斯声音压得很低，简洁的解释中先掏出魔杖完成了纽特没来得及的速干咒，“据说在奔宁山脉区域内听到了龙的鸣叫。”
此言一出就任于神奇动物管控司的这位顿时神情一凛，纽特和兄长对视的眼睛中透出不可置信的意味，“从理论上来说，英国境内没有土生土长的龙。”
“是的，正因如此，这件蹊跷的事在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前不宜声张。” 忒修斯缓慢又沉重地点了点头，有些躁动的哨兵信息素正不稳定地外溢，“如果是真的，那可不只偷渡危险神奇动物一条罪名了。特拉弗斯让我们赶过去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带上我吧。” 比纽特声音更早接触忒修斯的是向导的精神支触，他瞥了一眼忒修斯身旁那几位被S级哨兵信息素压制到喘不过气的哨兵，向导素丝丝缕缕地缠上顶级哨兵的腺体，“我现在是……暂时是你的向导，我有义务给你提供帮助。”
得到温和安抚的哨兵迅速冷静下来，与此同时，半敞的门后传来一声响亮的水浪，紧接着是尖锐的长啸——纽特急忙将马形水怪头顶的另一簇精神支触收了回来，这才朝着好奇的傲罗们轻声解释道，“不好意思，刚刚给它上药用了精神力，小家伙被我刚刚的情绪波动影响到了。”
“……你的事，一会儿再做决定。” 忒修斯深深与他对视片刻，旋即收了多余的情绪与表情做着排兵布阵，“去一个人带上一位医疗向导，其他傲罗飞路网处集合，十五分钟后出发——纽特跟我回办公室换个衣服。”
-
“发生什么事了，忒修斯？” 纽特谨慎地掩上首席傲罗办公室的门，忒修斯彼时的话里有话让向导倏地警觉起来，一向不差的直觉让他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我猜，并不止偷渡危险神奇动物这么简单吧？”
忒修斯斜倚着办公桌疲惫地拧了拧眉心，而他的小向导已经很识时务地踏入他的精神途径清理起堆积的无用信息。他闭着眼睛低哑地开口，“你知道最近翻倒巷流通着一批所谓的‘能力药剂’吗？”
“当然，翻倒巷我应该比你更熟。” 纽特听到忒修斯忍俊不禁的轻笑，这才放心下来，抬着手指贴上哨兵跳动的太阳穴，合着轻柔的话语一同按揉，“据说可以促进未分化的孩子能力觉醒，并且有提高其能力等级的功效。”
从来内向的纽特就连否定的嗤笑都很委婉，“若真有如此神药，魔法部也不会至今只有几百编制，时常人手不足到必须一个人干好几份活了。”
并非人人都有分化为向导或哨兵的好运气，八成的人没有过人的精神力，也不具备发达的五感，只好平淡地度过普通人的一生。这样的能力药剂还需要一些必需的催化剂，比如平庸父母那望子成龙的虚荣心、无从涉足顶层社会的不甘。
“功效客观存在，但副作用也客观存在。药剂会在短时间内赋予没有能力者基因的孩子他本不该有的能力，短暂地跃居上层阶级，顶峰之后又是深渊，能力迅速消退，只留下受损的五感或精神。” 和纽特对视需要忒修斯稍稍颔首，“这药剂也可以用在哨兵或者向导身上。”
纽特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睛，辅助精神梳理正按摩的手指也缓了下来，“也是短暂地能力提升，之后产生损伤，对吧？这件事……是不是和龙有些联系？”
“你很聪明，我的小向导。” 按摩的距离拉得很近，忒修斯意味不明地将视线从对面人的唇角滑到唇中，停顿片刻才续上了话语，“负责此事的傲罗在翻倒巷偶然得到了一张残缺的配方，其中一种材料是龙尾血。”
“纽特。” 忒修斯声音沉进下坠的叹息里，“我不想把你掺和进来。配方上另一种血液材料是……纯血巫师向导的血液。”
“你需要我，忒修斯。你的能力等级太高，长期没有向导会能力失控的。” 纽特从首席傲罗坚实的臂膀上越过视线去确认钟表上的时间，旋即纠结地咬住了下唇，“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时间不够细致地做一次精神梳理了，纽特心中默念了一遍，十五分钟不能算是一段很长的时段。自然也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踌躇纠结，纽特壮胆似的低语轻得也不知是说给谁听，“……这样更快。”
他得向上稍稍仰着头才能精确地将吻印在忒修斯唇上。难得主动的向导紧张地用舌尖舔舐着哨兵的唇缝，好在忒修斯没太为难他，短暂地愣怔之后年长者重新接手了主动权，纽特只需贡献出丰沛的向导素就足够了。
脸上烫得厉害，连带着腰后的向导图腾一同发热，他听到忒修斯融在吻里的话音，“我会保护好你的，阿尔忒弥斯。”
-
“有什么发现吗？” 忒修斯借着被乌云遮了大半的月光大致辨认了一下眼前的景象，他甩着魔杖将一块巴掌大的魔法印记打进就近的树干，身旁紧闭双眼的纽特重新睁开眼睛，瞳里的淡金色潮水般褪去。
“我只扫到了几处生物气息，都来自中小型动物。” 纽特遗憾地摇摇头，撒出去的精神力大网又缓缓拖拽回脑内，向导眯着眼睛仔细地甄别打捞上来的庞杂信息，“唔……这些动物并没有表现出惊惧的情绪，不像是龙到访过的区域。”
忒修斯魔杖一挥，沿路留下的魔法印记霎时发出白光，一束束汇成一条光亮的通路。距离整个小队在山脚下分头地毯式搜寻过去了大半天的时间，他们彼此约定找到线索后使用守护神或精神体交流。
本就微弱的光亮扑闪两下后又自动熄灭了去，纽特对着重归平静的森林轻轻叹了口气。医疗向导跟了两位哨兵傲罗去了南侧山脉，他与忒修斯负责北侧山脉，如今天色渐晚，整个山区搜了大半，竟也无半分收获。
云厚重地托着压顶的夜幕，仰仗忒修斯顶级哨兵的发达视觉才能勉强辨认出昏暗的北极星。眼前只有正对面这座最后一个山顶还未曾排查，眼瞧着纽特一次又一次展开向导精神领域搜寻，过大的精神力消耗让那缀着雀斑的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
不必纽特再像最初那般难为情地开口，忒修斯轻车熟路地用亲吻为怀中人快速恢复状态，毕竟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五个吻了。只要精神力恢复得足够纽特便会后撤半步，重新用下巴找寻自己的锁骨，“……抱歉，如果我是A级向导就不必如此麻烦了，每次还能搜寻能宽广的区域。”
“不麻烦，你做得很好。” 互相客气得就像每一个吻都只是例行公事罢了，忒修斯心底没由来地腾上一丝烦躁，手上却很不客气地勒着纽特的腰，“抓稳了，我带你过去。”
也就幻影移行时纽特能完全放松地在他身前挨一会儿——短暂的几秒钟安全落地之后，小向导又会逃也似地从他圈出的小空间里蹦出去。忒修斯有些恋恋不舍地摩挲了一下手上残留的体温，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身侧，“这是最后一……”
和哨兵话音倏地顿住一同发生的是纽特下意识地攥紧了身旁人的小臂。忒修斯凌厉的目光四下一扫，还不等纽特作何反应便已强硬地将人搡进身侧一处略比人矮的山缝。
“嘘——有人来了。” 藏身之处对于两个成年体型的男人来说到底是有些狭窄，先不提需要贴紧至严丝合缝的四肢与身体，纽特能在颈侧感受到忒修斯尽可能放轻的呼吸。但他此时恐怕没那个闲情逸致表达自己的羞赦，一条信息无声地抵进哨兵的精神图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条龙就在这附近了。”
“西南角，大概一百五十米的距离。” 纽特安静地近距离注视着兄长的眼睛，可用的信息有条不紊地从精神力里传进完全把他护在身前的哨兵脑中，“那里有一处我探不进去的屏障，对方向导的能力在我之上。”
忒修斯沉默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不远处响起枯叶被踩动的轻响，紧接着朝纽特竖起三根手指。三个人，纽特心领神会地读着手语的含义，两个哨兵，一个向导，A级。
那一小队巫师与他们之间还有些距离，纽特只能模糊地听清些人声的交谈，落在忒修斯耳朵里却是实打实地清晰：
那只大家伙可真够折腾人的。
可不是吗，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从挪威把它运过来的。
算了，守好今晚，明天就换人值守了。
终于能出去了，他妈的，要知道我都三天没有酒喝了。
忒修斯先是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紧接着无声地朝身前拢着的小向导比了个口型：龙。纽特不加掩饰地露出一丝惊异，狭窄的空间让他拿魔杖的动作有些难以施展，但淡金色的光束依旧如常投了出去，外化的精神力如有实质地给山缝关上了道简易的门。
做完这些纽特才在忒修斯脑中飘了个声音，“好了，你可以放松些，我设了个精神结界对外屏蔽了我们的气息。”
哨兵为他遮挡的肩膀稍稍卸了些力，忒修斯依旧保持着沉默与他对视片刻，在纽特低下头逃避的瞬间，忒修斯的唇赶了上来，不留退路地将他抵在岩石上亲吻。